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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孤雁南飞 第一章

作品名称:激浪归舟      作者:耕石      发布时间:2013-09-17 11:25:45      字数:3401

  【他是暖室成长的花朵,虽然小时候受穷,但关爱他的人太多,所以成长为一位英俊少年。他由北方沿海的大城市来到南方的小城,开始踏上社会,便写下了辉煌的一页……】
  
  一九五七年元月三十日星期三,农历除夕。
  要是在家乡,春节是耿石最快活的日子,他永远也忘不了,即便在最贫穷的年月,爸爸总要把过年闹得红红火火。至今他还记得那一大串顺口溜:
  “(腊月)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糊窗户,二十六炖大肉,二十七宰公鸡,二十八白面发,二十九贴对子,三十合家欢乐吃饺子。”
  在“闹日本”那几年,他家有好几年没有吃上饺子了,别说吃饺子,连棒子面都吃不上。一年过年,爸爸不知从哪弄来了两斤棒子面,做了一顿“贴饽饽熬小鱼儿”,团年时爸爸还美滋滋地说笑话。他先说了一幅对联,边说边比划:
  “人家过年二上八下(指有钱人家包饺子状),我家过年九外一中(指穷人家蒸窝窝头状)”。然后说:
  “现在咱穷,穷的有滋有味,一家人亲亲热热过日子。两边坐着一儿一女,知足了!”
  后来姐姐死了,耿石就成了一个“独子”——上无兄姊,下无弟妹。
  好不容易盼到日本投降,迎来了“国军”,伤兵到处乱串,美国兵的小吉普横冲直撞,撞死中国人不偿命。后来物价“一日数跳”,钞票四年三换:“法币”、“关金”、“金元卷”,可是爸爸做了一个月的木工,发回来的薪水用袋子装,不如一堆废纸。棒子面可以随便买了,平时又买不起了,过年仍然是一顿“贴饽饽熬小鱼”。
  直到一九四九年元月十五日天津解放,看着看着生活红火起来,到处都唱《解放区的天》。
  那年的金秋十月,新中国成立,从此中国人民站起来,摧枯拉朽般地涤荡着一切污泥浊水,大街小巷呈现一片太平景象。上面的那一串顺口溜再不是“小孩盼过年”,相反有一句话说:“包饺子捞面家常饭,棒子面饽饽保平安”。
  一九五四年是耿石在家过的最后一个春节,爸爸忙活了几天,做了一大桌子团年菜。吃团年饭的时候爸爸指着耿石对他娘说:
  “过去没吃没穿我不犯愁,最愁的是怕咱孩子学坏。这孩子太聪明,学嘛嘛会,现在这么进步,将来无论走到哪里,我就放心了。”
  就在第二年的九月,耿石从中专毕业,被分配到南方的一个小城市的小电厂……
  耿石记不清来小城的第一个春节是怎么过的,只记得特想家。那年冬天电厂旁边的怀远路新铺了三合土路面,很光滑,电厂有个小乐队,人们就在马路上撒上滑石粉,拉上四串彩色灯泡围成了一个“舞池”,办起舞会来,吸引了全市几乎所有的年轻人,可是耿石没有心绪跳舞,只用口琴伴奏了两个曲子就回宿舍去了。刚好留校的同学寄来了一本“一九五五届电三〇一班同学通讯录”,他就躲在寝室里写信,除夕的晚上他几乎写了一夜的信,第二天一大早,他到邮局发了信,就躺在床上睡大觉。
  一九五七年是耿石来小城后的第二个春节,他记得很清楚,特别是团年的那次聚餐。下午四点食堂就把两张八仙桌子一对,没有板凳,开饭的时候摆上了二十四道菜两个汤,那可真是琳琅满目,光怪陆离,每道菜都是色香味形俱全。
  这个地方有个名词儿叫“打牙祭”。厂里的伙食也有规律,叫“每月一次大牙祭,半月一次中牙祭,一周一次小牙祭”。“牙祭”就是吃好的,“祭祭牙齿”的意思,逢年过节就不叫“牙祭”,而叫“会餐”了。
  耿石已经喜欢上了南方的菜,特别是那糖酥扣肉,每片肉里都夹有糖心芝麻馅儿,摆出来糖不化芝麻还是脆的,肉蒸的像豆腐,虽然夹着糖陷儿,吃起来却一点也不腻人,那垫菜更是酸甜可口。那鱼不是整条烧的,一斤多重的鱼把肉都剔下来,用油炸成丸子,然后把鱼头劈开带整刺红烧,再把炸好的鱼丸子摆在鱼刺上,看去是一条趴着的鱼,那丸子香脆柔嫩吃不到一根小刺。蒸肉就更甭说了,那天牛、羊、猪三肉俱全,各是各的味道。此外还有什么炸春卷、鸡蛋饺、珍珠丸子、糯米枣……说也说不完,这些都是在家乡吃不到的,爸爸再会做菜也做不出这南方的味道。
  面对着这一桌美味佳肴,耿石的眼里升起了泪翳,他又想起了爹娘,想起了团年时的那几顿“贴饽饽熬小鱼”,想起了同院为他践行时的那盘炸虾段和虾钱炒青豆,想起了和同学们在一个大饭厅里吃饭时的欢乐情景……可是今天,在这个已经熟悉却又陌生的地方,大家并没有在一起聚餐,而是把菜都分了拿回家去。
  家,对于人们来说是何等的重要啊!可是耿石在这里没有家……
  “你怎么不趁热吃啊?”
  耿石一回头,见是王德怀,材料股的采购员,耿石的好朋友。他个头不高,精明强干,健谈且又善察人意,比耿石大几岁,尚未结婚,像个老大哥一样,带耿石吃醪糟过早、下馆子宵夜,周末带他跳舞,抽空陪他聊天,是他寝室里的常客。这时耿石问他:
  “你怎么还不回家团年?”
  “我们那个家啊,弟兄多,各有各的小家,大家昨天就把年团完了,今天好各奔东西。”
  “你分的菜呢?”
  “那不是?”他用下巴指了指另一张桌子,“走,咱们到你寝室里吃去。”
  “就在这儿吃不一样吗?”
  “这么多菜你吃得完吗?再说都凉了,我还特地买了一瓶酒。”
  “我也不喝酒。”
  “这我知道,给你准备的醪糟水。”
  醪糟也称捞糟,糯米发酵制成,其米成糟,汁多水甜,略带酒味,俗称“甜酒”或“米酒”,喝多了可以醉人,是南方特有的小吃。王德怀所以说“醪糟水”是为了避开那个“酒”字。
  说着他俩各端了自己分得的一份菜,来到耿石的寝室。
  耿石的寝室离食堂很近,只隔着一条走道。他住在厂部办公室的楼上,那是厂里对他的特殊照顾。长条形的房间不大,但很宽敞,进门的迎面是一张宽一米五的床,左手两扇明亮的窗户,窗下摆一张中号写字台,写字台上放着一块大玻璃板和一盏绿色玻璃罩的台灯,在一个墙角放着一个三角形的竹制书架,另外还有两把椅子和两个方凳,据说原来是赵厂长住过的,现在腾出来让给了耿石。
  赵厂长名慧林,河北石家庄人,营级干部转业。他和耿石算得上是老乡,中等身材,身体不怎么强壮,有些黑瘦,但说起话来声音洪亮,待人和蔼,显得平易近人,一年多来对耿石的工作支持很大。
  在耿石来厂的那天,接待他的不是赵慧林厂长,而是党支部专职干事吴承南。这人绝顶的精明,地地道道的本地人,当年二十八岁,生的高大魁梧,长方脸宽脑门,通鼻梁大眼睛,眉毛很浓,只是有点溜肩膀和嘴唇比较厚。说起话来肩膀和头都爱摇晃,看去既帅气又神气。
  耿石清清楚楚记得,在他报到的那天上午,耿石刚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坐定,吴承南一闪身便双手推开两扇窗户,对楼下大声喊道:
  “胡师傅!屈师傅!天津的学生来啦,中午弄顿饺子吃,弄好一点,厂领导都不在,只弄两个人的。”只听下面答应了一声,“好的,知道了。”然后他才坐下来向耿石解释,“今天是星期二,厂里休息,食堂只吃两餐。赵厂长等了你几天,怎么今天才到?”
  “让领导费心了。”耿石说,可是对“星期二?”他心里犯嘀咕,“今天明明是星期天,怎么说是星期二呢?”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这个地方把“二”念成“呃儿”,加上地方口音很浓,那“日”和“二”根本分不清楚。也是后来他才知道,胡师傅和屈师傅是全市最高级的厨师,今天的团年菜出自他二人之手,这就没有什么好惊奇的了。
  耿石和王德怀把菜端到楼上,只见寝室的房门开着,李铎民早就等在屋里,这时正在炭火上煮火锅,炭火被加的大大的,一进门就感到了一股热气迎面扑来。李铎民是单身职工,长阳人,前年进厂,当年二十三岁,比耿石大一岁,不太和群,喜欢单独吃饭,过年也不回家,所以钢精锅、盆勺之类都准备的有。这天他把“炊具”早早地拿了过来,加大了炭火,领了一份菜就开始煮了起来。
  “哦,李师傅早来了?”耿石进门说。
  “再别喊我李师傅,就叫我李铎民,在你名下我永远是学徒。”
  “嚯嚯,”王德怀插嘴道,“两个人客气起来了,谁不知道你们两个人好得穿一条裤子。”
  李铎民说:“那也赶不上你,耿石一直把你当亲哥哥。”
  “这倒不假,我还不是也把你当亲弟弟,要不然今天我也不会喊你来。”
  “这就好,”耿石说,“我进厂正愁没有亲人,现在有了两个哥哥。”
  “那咱们今天就拜把兄弟。”李铎民建议说。
  “不来那一套,”王德怀表示反对,“只要人亲比什么都强,我有三个哥哥,见了面还不是鼓眼睛?一句话不对头,就争得脸红脖子粗。”
  “说的也是,”看来李铎民也赞同王德怀的意见,“我要不是那几个穷哥们儿,也不会从家里跑出来,过年都懒得回去。”
  钢精锅里的菜煮开了,味道扑鼻的香。李铎民从厨房里抓来一小篓子洗好的菠菜,往锅里面下。还有四盘干一点的菜放在火盆架子的四个角上热着,王德怀打开了一瓶酒,倒了一满杯和一个半杯,然后递给耿石一碗醪糟水,三个人就拿火盆架当饭桌开心地吃喝起来。边吃边谈,还真像三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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