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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飞鸟各投林

作品名称:路的尽头      作者:子弋      发布时间:2013-10-23 22:54:07      字数:4106

    
  营长接受了父亲和月儿的劝说,回营后就召集全营宣布,如今大势已去,再做抵抗只能连累弟兄们白白送死,就此散伙,大家各自逃命去吧。
  于是大家各谋出路,大都进到村里,换上老百姓的便装,有的就地隐藏起来,有的混在逃难的人群中混出解放军的包围圈。
  父亲本来计划和营长夫妇一起走的,但只找到了一大一小两套便装,就给营长和月儿穿上。父亲无奈,只好穿上了一套戏装。这样一来,和营长在一起就显得不伦不类,便就此别过,分开行动,分头加入了逃难的队伍。
  营长和月儿夹杂在人群中,走在父亲的前边。不过三里路,就遇上了解放军。月儿急中生智,替身边的一个妇女抱过孩子,三人一同前行。咋看上去,像是一个商贩带着老婆孩子和女仆,一同逃难的。他们很快就通过了第一条封锁线。没等他们松上一口气,他们就又遇到了盘查。
  这时那个女人已经和他们分路了,没有了那个孩子的掩护。月儿不愧是演戏的,立即和营长大吵大闹起来,让人一看就是小媳妇吃醋使性子,营长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倒把紧张的神情掩饰了过去。盘查的士兵也不怀疑,反而归劝了几句,让他们顺利通过了。
  但他们还是高兴的太早了,前边的路上正张开了一张大网等着他们,而张网以待的,正是蒋连副。
  原来,蒋连副昨晚从父亲的枪口下逃了出来,本来也想换上便衣逃跑的,但由于刚刚逃脱慌不择路,撞进了解放军的阵地,在解放军的枪口下,他灵机一动,说是来投诚的,并主动交代了国军一方的情况,表示自己愿意立功,带领解放军冲上阵地,消灭蒋匪军,活捉营长。解放军的长官将信将疑,怕深夜情况不明,上了敌人的当,直到天亮才发起攻击,但阵地上已经空无一人了。当官的后悔莫及,便立即命令四处搜索抓俘虏。蒋连副因为是从敌人的阵营里弃暗投明的,自然派上了大用场,专门在县城外设卡,对付当官的。营长就这样自投罗网了。
  蒋连副得意洋洋,下令把营长抓起来,立即追问父亲的下落,营长一口咬定,父亲因为私放蒋连副逃走,已经被他处死了。蒋连副自然不信,但却不露声色,把月儿放掉了。
  月儿看到营长被抓,已经不可能脱身,就担心起父亲的安危来。她知道如果父亲被蒋连副抓到,定然是没有活路的,就赶忙往回走,想找到父亲,避免被抓到。月儿做梦也没想到,蒋连副正暗中跟着自己,把她当成了钓鱼的诱饵了。
  月儿确信父亲跟着他们的,就顺着来路一路往回走。由于她是女人,没遇上一点阻碍,过了一个个哨卡,一直找到了营地,也没有看到父亲。月儿焦急万分,发疯似的四处喊叫着,寻找着,直到喊哑了嗓子,实在跑不动了,才一下坐在了地上。直到这时,跟在身后的蒋连副才失望的现身出来,提着枪来到了月儿身边。
  “跟我走吧!我现在已经是解放军的人了,跟着我照样吃香的喝辣的!”
  “呸!”月儿回敬道。
  “你这个臭娘们儿!”
  蒋连副举手就打,却被身边的解放军士兵挡住了,这是解放军的纪律。蒋连副无奈,只好收兵回营。
  月儿没能见到父亲,感到深深的不安。
  这以后,她再没有见到父亲。
  其实,月儿实际上已经起到了调虎离山的作用,很好的掩护了父亲。若不是他,父亲一定也像营长一样,落在蒋连副手里,那肯定是凶多吉少的。
  父亲那天刚到第一道关卡,就被抓了起来。他的那身戏衣太显眼了,自然让人认为他是蒋匪兵化妆逃跑的。
  父亲一再辩解,说自己是唱戏的,因为打起了仗,他正在演戏时和同伴失散了,但没人相信他,立即被抓了起来。就在这时,一个当官的上来了,询问怎么回事,士兵立即作了报告。
  “唱戏的?”当官的显然不信,“你会唱什么戏?”
  “豫剧。”
  “哦?那就唱上一段!”
  当官的显然是个内行,他想把父亲打出原形来。不料父亲开口就来,一段《李逵探母》,他连串老旦和花脸两个角色。这一下,大家深信不疑,纷纷为父亲的专业水平所折服了。
  父亲看到没人再怀疑他,以为自己可以走了。不料当官的却说:“跟我走一趟吧!”把父亲带进了一个小指挥所。
  原来,这个当官的也是河南老乡,而且也是个戏迷。他很久没有听到这样的好戏了,就把父亲带到了指挥所,想让父亲再为他演唱几段。忐忑不安的父亲这时才放下心来,开始为他演唱起来,从《大保国》到《铡美案》、《赤桑镇》、《白玉簪》,一段接一段。
  也正在这个时候,蒋连副跟着月儿过了这个哨卡,到原先的营地去了,父亲才逃了个空挡。
  几段戏唱下来,当官的很是高兴,询问父亲愿不愿留在部队的文工团。父亲当然不愿意,说他家中还有老母在堂,妻子在家,自己必须回去。当官的只是摇头,但解放军的纪律又不能勉强,只好放了父亲。临走还给父亲换下了戏衣,又给了两块大洋,并告诉父亲回家的路线,让他回家。
  父亲很是惭愧,他实在不愿欺骗这个好心的老乡,连连鞠躬说对不起。老乡只当是父亲为不愿留下的事道歉,也不介意,便给父亲开出了路条,让警卫员送他出去。
  父亲有了路条和两块大洋,一路畅通无阻,顺利挤上了回家的火车。
  
  四十、冰火两重天
  
  父亲回家的路,远远比他想象的漫长和凶险。
  挤上了火车,他绷紧了好几天的神经,一下松弛下来,感到十分疲惫。他想找个位置,以便坐下来休息一下,但他很快失望了。车上的人早已挤满了,别说找个坐的地方,就连站着,也不能找到两只脚同时落下的位置。他只好在几个车厢来回游荡,却总也找不到立足之地。
  他的双脚开始由酸麻变得疼痛,直到两个脚跟像被钉进了钉子,钻心的难受,头上冒出虚汗来。这时他才发现,就在大家的脚边,座位的下面还有空间,就请求旁边的人挤出一条缝隙,才得以钻到了座位的下面,很快就睡着了。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长时间,也不知是怎么醒来的。醒来的时候,只听到火车行进中“咣叮”、“咣叮”的声响。车厢里充满了昏暗,人们悄无声息,像是突然间全部消失了。他艰难的从座位下面爬出来,才发现车厢里已经没有那么多人了,他甚至能够找到座位,可以正式坐下来。
  他看看窗外,黑黢黢的,找不到一丝的光亮,只在迎面而来一棵树或者一座山时,一晃一晃的,加重着原有的阴暗。车厢的顶棚上也有几盏昏暗的灯,像是快要被黑暗淹没了,似明非明,打不起一丝的精神。
  他打量着四周,只看到几张模糊的脸,在阴暗的灯光下看不出任何色彩,随着车厢的晃动,一摇一晃,似乎正一起显现出奇怪的表情来。他在恍惚之间,感到自己正置身于一座怪异的墓葬里,四处散发着令他窒息的气息。
  他提醒自己,只不过是在一列火车上,这辆车将载着他前行,让他在离家最近的地方下车,然后他就能到家了。这个想法无异给了他极大的鼓舞,让他树立起信心来。他试着站起来,想活动一下筋骨,但是失败了,反倒让他感到头晕目眩,全身一阵酸痛。他无法有效地指挥自己的四肢,做出他希望的动作来。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睡了很久,也许会有三、四天的时间,而在这三四天里,他只是睡觉,没吃没喝,也没有上过厕所,甚至躺在座位下,一动也没有动过。他奇怪自己刚才是怎么爬出来的,怎么这会儿一下子就动弹不得了。
  他费了很大的劲,终于从腰间的包袱里摸出一块大饼来,这似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告诉自己,必须吃点东西。在经过一阵喘息之后,他总算把大饼塞到了嘴里。奇怪的是,他根本没有一点食欲,食道像是被堵上了,那一口饼子在嘴里咀嚼了很久,总也咽不下去,他不得不放弃了努力。
  很快,他就意识到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感到身上一阵阵发冷,而且越来越冷,渐渐的像是掉进了冰窟窿,让他连呼吸都发生了困难。就在他有些绝望的时候,那发冷的感觉突然消失了,使他渐渐平复下来。还没等他松下一口气来,他又感到自己在发热,接着便越来越热,到后里觉得自己像是被架在火上,像烤肉一样,不停地被翻转着,而且奇怪的是,平时发热,总会出汗,而这次却明显不同,他感到自己马上就要着火了,却没有流出一点汗水来,只能张大嘴巴,不停地向外哈气,像将死的鱼一样不停的喘息着,直到发热慢慢停止,他又平静下来。
  接着,他又开始发冷,一阵紧似一阵,冷与热不停的交替着,像是两个恶魔,在轮流折磨着他,不给他一刻平静的机会。
  他感到自己是在被一根无形的鞭子赶着爬山,那山好大好高好陡,他在不停的往上爬,没有一丝喘息的机会。当他终于爬到山顶的时候,又像是被谁踹了一脚,一下跌进了无底的冰洞,越陷越深,越来越冷。他觉得,自己不死在爬山的途中,就会在冰洞里活活的冻死,只求这一切快点结束,他已经无力对抗了。
  但一切还在继续,丝毫没有停止的预兆,直到他昏睡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他早已虚脱了,两眼昏花,看不清周围的一切,好在冷与热两个恶魔,像是已经离他而去,他感到一丝的轻松,庆幸自己居然还能坚持下来。他再次想站起来,便鼓起勇气,咬紧牙关,撑起双臂,晃晃悠悠站了起来。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眼睛一黑,颓然跌坐下来。
  “小伙子!你是不是病了?”
  他依稀听到有个声音在问他,便费力点了点头,“是……”
  他感到有只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又掰开眼睛,捏着两腮使他张开嘴巴,然后才放开。
  “小伙子!你得了羊毛疔了。要不是遇上我,恐怕就活不到明天了!”
  他没有回答,已经没有一丝力气了。接下来他感到自己被剥掉了上衣,背上被针刺了四下,前胸被刺了三下,很疼,但很快,没等他反应过来,已经结束了。他的嘴被再次掰开,有什么东西被塞了进去,然后就昏昏沉沉地失去了知觉。
  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像是满身的绳索被突然解开了,感到一身的轻松。他想知道是谁治好了他的病,但四周的面孔都很陌生,问谁,都不知道。他感到奇怪,莫不是自己刚才做了一个梦吗?但他立即否定了,看看胸前,那被刺过的三个针眼分明还在。看来他的救命恩人,可能早就下车了。
  他很想谢谢恩人,但恩人也不知身在何方了。他一遍又一遍的回想,感觉他的恩人应该是一位老太太,一位像奶奶一样慈祥的老人。他感到十分懊丧,没能看清恩人的面孔。
  他饿了,饥饿难忍,便拿出那块大饼来。大饼早已发霉了,但他已经顾不得许多,只简单的用手擦去上面的绿毛,就大口大口的啃了起来。
  多年后,父亲查过医书。在《证治准绳·外科》卷二找到了记载:“羊毛疔,又名羊毛疔瘤。证见:初起,患者即觉头痛,全身寒热,状似伤寒者,于前心区及后背部发现疹形红点,进而色变紫黑。若红淡者为嫩,色见紫黑者为老。传统疗法:先将紫黑疹点用针挑之,可得状如羊毛者,故名。前后心可挑数处,用黑豆、芥麦研粉涂之,汗出而愈。或用雄黄二钱,青皮包扎,蘸热烧酒于胸前区涂擦之,由外圈向内。内服宜用清热解毒之剂,方选败毒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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