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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离开你,我能走多远

作品名称:路的尽头      作者:子弋      发布时间:2013-10-01 12:39:55      字数:5447

  李别子死了,死无全尸。打扫战场的人,把他葬在小李村的乱坟岗里。
  父亲醒来后,连长告诉了他这消息。他出奇地平静:“我知道。”
  父亲醒来时,已经过了三天。他的大脑受到了严重的震荡,尽管没有受到任何外伤,但能活下来仍然是个奇迹。这奇迹是李别子创造的,李别子在炸弹落下的瞬间扑在了他的身上,被炸飞了半边身子,这才有了现在还完整的他。
  连长在旁边的另一张病床上,左臂被子弹打穿了,手术之后,用绷带吊在胸前。
  父亲说,想去小李村。连长说,好,等你能走路,一起去。
  父亲没有再说什么,闭上眼,睡了,睡得很沉。
  连长还想说点什么,这几天发生了很多事情,但看看父亲,没有张开口。
  父亲不想知道,这些都不管他的事。
  但这关连长的事,而且都是大事。
  这一仗,他们一个连主动出击,全歼秋凉镇守敌,光复秋凉镇,俘获日伪军连长以下官兵65人,击毙日军中尉一名,日军四十五人,日伪军49人,缴获迫击炮八门,重机枪四挺,其余枪支一百余支,军需弹药不计其数。战区军报称:在这次战斗中,成功运用了反客为主、围点打援的巧妙战术,成为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典型战例,极大的鼓舞了国人的士气。在这场胜仗的激励下,他所在的团会同兄弟部队和友军,一举光复了县城,清除了该地区的日伪势力,进一步扩大了战果。为此,连长荣获青天白日勋章一枚,擢升为少校营长。
  连长确实应该高兴,这是他对日作战以来的第一个胜仗,对他来说太重要了。这个胜利让他兴奋难当,使他欢欣鼓舞。他需要向人倾诉,与人分享。
  他也必须高兴,只有高兴,才能淹没一些不想想到的问题,忘记一些不快。打了胜仗之后,没有人触及这个问题,大家都在欢呼,都在祝贺,都在歌功颂德。但他知道,他的内心深处的那块病灶,即使别人不去碰,它还是会疼的。为了能够掩饰,他这些天不断地将自己沉浸在胜利的喜悦里,不停地告诉自己,自己是英雄,是功臣,是民族的栋梁。可是越是这样,他的内心似乎越发的空虚,越发沉重。
  人们都在说战果,但没有人提到这些战果的代价。全连142人,只活下来了58人,其中一排和敢死队55人,统共活下来5人,除蒋排长毫发无损外,其余4人都负了伤,父亲是最轻的一个。而造成这样严重伤亡的原因,和他的指挥失误不无关系。
  当增援的敌军赶来,进入伏击圈之后,按照预先设定的方案,不等敌军拉开阵势,两边埋伏的两个排就应当急冲而下,杀入敌群,摧毁敌军重武器,并形成合围,消灭敌人。但敌人来势汹汹,火力配备也超出了他的预料,他开始担心在敌人的精良武器面前,他所率领的两个排,是否能够取胜,他甚至感到这个战斗方案是否过于草率,是否会造成全军覆没的局面。就在他这一犹豫之间,敌军已经向一排的阵地开炮了。一轮炮火之后,一排阵地上的工事被摧毁殆尽,人员伤亡过半。他甚至产生了带着二排三排撤出战斗的想法,这样至少可以保全实力。好在他立即否定了这个方案,因为只要他一撤离,就会被敌军发现,根本不能全身而退。
  恰恰就在这时,敌军的整个火力全部集中在了一排阵地,敌军炮火正在向前移动推进。机不可失!他这时终于下定决心,命令号兵吹响了冲锋号。
  由于敌军毫无防备,他们居高临下,势如破竹,冲进敌军阵地。敌军迅速瓦解,皇协军立即就地投降,只有日军在负隅顽抗,很快就被打得七零八落,全部被击毙。我方也造成了不小的伤亡,而他也在与日军的交手中,也被子弹打穿了左臂。
  好在没有人知道他的心思,没有人去猜测那五分钟犹豫的原因,更没有人想到他曾经想舍弃一排和敢死队。他庆幸自己在危急中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否则他这个民族英雄定将走向反面,那就是贪生怕死的逃兵,成为民族的败类。有了后来的战果,他完全可以理直气壮地解释,那五分钟是为了争取最佳的战机了,反正成者王侯败者寇,在这个胜利面前,一切都可以由他评说。
  但是,人可以骗别人,却很少有人能够骗自己的。他自然也不例外。
  他是东北人,先前在县衙里当差,虽然薪水不高,但也体面,老婆贤淑温顺,孩子聪明可爱,小日子过得还算滋润。日本人打进来时,他和所有的人一样,拖家带口落荒而逃,却还是被炮弹炸死了老婆和儿子,自己有幸捡了一条命。他恨死了日本人,所以就求县长写了封荐书,参加了军官短训班,不久就被任命为少尉排长。但他很快就失望了,当了兵却没有打仗,一路被鬼子追着跑,而官职却在逃跑的路上升了又升,当上了上尉连长。每当想起来,他自己都感到脸红。
  这次他终于如愿以偿大打了一仗,而且是胜仗,这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但是,由于他并没有实战经验,尤其是没有独立指挥过一次战斗,所以临阵慌乱,出现了明显的失误。他在内心深处深深地感到愧对那些死亡的弟兄,是自己害死了他们。
  父亲说要去小李村,这正击中了他内心最脆弱的神经,尤其是父亲那幽幽的眼神,似乎充满了冷漠,充满了幽怨,这让他感到阵阵心慌,似乎被这个小兵看穿了心思,感到不安。
  “等你能走路了,一起去。”
  是的,应该去看看阵亡的兄弟,是悼念,更是对自己的宽宥。
  父亲一行来到小李村时,太阳已经下山了,余辉刺破天边厚厚云层,像一个创口,渗着暗红的血。四周的一切都是灰暗的,暮气沉沉,没有一丝风,也没有一点响动。就连栖落在乱坟岗上的那群乌鸦,看到有人到来,仍懒懒的一动不动,也不发出任何声音。已经是冬天了,由于很久没有下雪,地上的一切也都干枯着,脚步落下的地方,带起一团团粉尘,飞不起来,也落不下去,就那么低低地悬浮着,弥漫着,经久不散。
  若不是看到了李别子的帽子,父亲不会找到他的坟茔。那帽子他认识,帽檐褶皱了两个折,右侧的檐下沾着一滴血,那血滴向周围散开,像一朵待放的花蕾。那还是和蒋排长格斗时留下的。父亲看了坟头的木牌才知道,李别子原名叫李春山。
  他在坟前跪下,划燃洋火,点燃带来的冥纸和纸钱,一张,一张,烧得认真、仔细。随着纸钱一张张点燃,那灰烬片片纷飞,不断地升高、飞远,一直飞出了他的视野。这是他第一次给别人送钱,还是假的,也不知道李别子在那一边,能不能用上。烧完他带来的所有家当,父亲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力量,一下子趴在了坟上,没了动静。
  营长摘下军帽,围着坟场转了一圈,站下,深深的一躬,一动不动。勤务兵上前扶他,被他一甩手,推开了。
  父亲依旧不动,也没有声音。
  鞠完躬的营长沉默着,他转过头,不看坟场,也不走开。直到勤务兵提醒他,天已经很晚了,营长这才像刚刚想起父亲,走到李别子的坟头,示意勤务兵拉起一动不动的父亲。
  勤务兵吓坏了,父亲的嘴里啃满了泥土,两只无神的眼睛直瞪瞪地愣着,满脸全是泥水。
  “回吧!我们还有回去的路要走的!”勤务兵劝道。
  父亲回过神,挣扎着站起来,衣袖一抹眼泪,捧起李别子的那顶帽子:
  “叔!我带你回家!”
  父亲口中的泥土随着呼喊被喷出老远。那凄厉的声音很瘆人,划破夜幕下的沉寂,在乱坟岗上回荡着。
  六年零一个月后,父亲在老家给李别子建了一座衣冠冢,里面只埋了这顶帽子。每年清明,这个墓都有人祭扫,香火不断。这是后话。
  回来的路上,营长说:“今后就当我的勤务兵吧!”
  “不!”
  营长看看他,那张依旧稚气的面孔上,凭白多出了几分毫不相称的冷酷,那冷酷携着寒气。
  营长嘴巴张了几张,最后才幽幽地说:“等你长到能杀鬼子的时候,再放你去。”
  父亲没再说话,跟在营长的马后,默默地往前走。
  
  二十三、副县长和他的三板斧
  
  县长成了周秘书家的常客,只要有空就来和冯张氏厮混,不久就变成了没空找空地来,再后来找不到空也要来。他毕竟年已半百了,就是一头种猪,也有疲惫的时候。他渐渐地感到力不从心,这尽管可以给冯张氏更多的主动权,带给他另一种体验,但毕竟不是他所渴望的,他更希望自己掌控一切。恰在这时,周杰及时送来了壮阳药,于是他又再展雄风了。
  周杰随时掌握着他的种种表现,每次他前脚走,周杰后脚就上了冯张氏的床。
  周杰和冯张氏上床,目的已经不再单纯了。他首先让冯张氏详细地汇报她和县长的一举一动,担心有没有出现什么纰漏,是否泄露了什么机密,然后是给冯张氏具体地布置第二天的任务。最最要紧的,是他不让冯张氏暴露身份,不能提及冯天猫,更不能暴露他们之间的苟且之事,他给冯张氏的理由,是事情必须慢慢来。这可是要让县长对付自己的老丈人,而且要推翻自己判的案子,绝对不能操之过急。只有等县长对她难舍难分时提出来,才会有效,否则就会前功尽弃。他还和冯张氏干那事,但也已经不仅仅是满足性欲,而主要是给冯张氏以安慰和鼓励,免得她半途而废,让她死心塌地地听从自己的摆布。
  在他的调教下,冯张氏已完全沉浸在爱欲之中,尤其是每天都感受着县长和周杰两种截然不同的性爱,已经让她彻底地丧失了自我。女人的贞操观念其实就是一张遮羞布,当被撕开之后,就彻底失去了羞耻感,因此变得无所顾忌。她本来就是个性欲极强的女人,又赶上如狼似虎的年纪,当得到异乎寻常地满足之后,就渴望得到更大的满足,渐渐变得欲壑难填。周杰的细腻和县长的粗犷,让她得到了不同的享受,而周杰又总在和她缠绵的时候,询问她和县长的如此那般,她心里想的和嘴上说的都是县长,而正在做着的却是周杰,这使她同时进入了两种不同的体验,更让她如同着了魔一样,深陷其中,无以自拔。
  县长终于体力不支了,已经不再给任何人训话,上班时哈欠连天,甚至开会的时候也多次睡着,鼾声如雷,出尽了洋相。他一天不去见冯张氏,冯张氏就变着花样要见他,而他也总是无法拒绝,因为那些理由都是周杰设计好的。他已经离不开冯张氏了,三魂六魄都丢在了冯张氏的床上。冯张氏让他筋疲力尽,却又让他如醉如痴。
  县里的政务很多被荒废了,甚至都找不到他的人。于是,周杰就来到他和冯张氏的床前汇报工作,并且每一次都是想好了处理方法和应对措施,只需要他点个头就去办了。没过几天,冯张氏就对周杰来汇报工作表现出反感,因为搅了他们的好事,坏了他们的兴致,就建议县长直接把事情交给周杰去办,省得麻烦。县长想想也是,反正办什么事,该怎么办,他也都是听周杰的,就让周杰直接办理,不必请示。但没过几天,周杰就哭丧着脸来撂挑子了。名不正言不顺,自己一个小小的秘书,说话别人是不听的。
  经过冯张氏提议,县长召集县衙所有大小头目开会,当着大家的面把大印交给了周杰,并任命周杰为副县长,今后无论何事,他不在时均由周杰做主。按照当时的建制,本来没有副县长这个官衔,这职位是周杰设计、冯张氏提议、由县长宣布、破例为周杰专门设置的。
  这一天周杰回到家里,一反往日的矜持,飞快地跑进家门,抱着冯张氏一阵狂吻。
  周杰一上任,立即表现出不同凡响的才干来,一下便使出了三板斧。
  第一斧是来了个“杯酒释兵权”,以县衙名义征用了三个宅院,分别把县长的带来三个亲信安置进去,发给每人一笔安家费,并派出专人张罗着为其说媒提亲,放了长假让他们成家立业,完婚之后再为国效力。本来这几个亲信对县长极为不满,抱怨他只顾自己享受,忘了自家的弟兄。等到县长破格提拔周杰,更是由怨到恨,对周杰充满了嫉妒。周杰此举令他们充满了感激,自然无不从命,住进深宅大院盘算自己的小日子去了。周杰同时提拔了三个头目,名义上只是副手,实质上是代替三人的职务。这三人更是感激涕零,对他惟命是从,俯首贴耳。
  第二斧头是“劫富济贫”,首先发布告示,号召有钱出钱,有力出力,精诚团结,共御外侮。然后掂着大印带着人枪到大户家里借钱借粮,理由是大户人家家大业大,如果日本人打到本县,受害的首先是他们。如果拒不出借,将以通敌卖国论处。为了激励大家积极借钱、借粮,在内部实行“九一一九”制,即借到的钱粮九成入库,一成奖励借钱者。这用来奖励的一成中的一成,归当官的,九成由当兵的平分。于是各个官兵争先恐后,在短短几天就超额完成了任务。有了这些钱粮,以前拖欠的饷银薪水全部补发,县衙所有工勤人员和全体官兵,无不拍手称快。
  第三斧是招兵买马,成立保安团,准备抗击日寇。此举深得上峰称赞,并稳定了民心,得到广大民众的一直拥护。就连那些被敲诈的豪门大户,也因此看到了希望,忘记了对周杰的怨恨。
  冯毛氏又来信催问结果,冯张氏才又想起自己的使命来。她问周杰什么时候给县长说那事,周杰劝她要有耐心,自己现在已经是副县长了,只要等他屁股坐稳,就亲自来办这件事,不必再给县长说了。就这样又过了十来天。冯毛氏迟迟不见回音,已经发来最后通牒了,周杰却迟迟没有什么动作。她已明显地感到周杰和她在一起时,已经没有了从前的热情,明显有些应付了,而且推脱的理由也越来越牵强,便开始产生了怀疑。自己又贴身子又贴钱,除了床第之欢和周杰的空头支票,并没有得到任何实惠。
  晚上周杰上了床,她就提出了自己的疑虑。周杰暗暗吃惊,他最近春风得意,忙于处理各种事务,四处笼络人心,培养自己的党羽,确实忽略了冯张氏的感受,便赶紧采取安抚措施。他给了一个令冯张氏确信无疑的理由,说他之所以没有重审冯天猫的案件,是因为冯天猫一放出来,冯张氏就得回家,这样他就不能和冯张氏在一起了。这个说辞正好打在冯张氏的软肋上。她已不能失去现在这种醉生梦死的生活了,比起回到家里去受冯天猫和冯毛氏的夹板气,现在的日子无疑就是天堂。
  冯张氏病了,恶心,呕吐,开始只是偶然出现,后来就常常发生了。周杰只得找来医生,医生看罢连连道喜,冯张氏是喜脉,怀孕了。
  县长得知大喜,想不到自己居然老年得子,而且是和自己喜欢的女人生的。他哪里知道自己只是冯张氏的伙伴之一,那孩子没准是谁的。他再也不愿听周杰那些陈词滥调,提出要正式纳冯张氏为妾,并且住在冯张氏那里日夜守着,不走了。
  眼看着纸包不住火了,冯张氏如坐针毡。周杰更是热锅上的蚂蚁,抓耳挠腮,却又一筹莫展。没有了他的指点,冯张氏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露陷的!
  就在这个当口上,有人帮了大忙。
  日本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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