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第5卷夕阳尽头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今天是11月8日，星期五。早上跟妈妈和刘妈道别之后，爸爸带着惜文和小军走了。他们前脚刚踏出家门，史密斯夫妇后脚就跟来了。一个往那边去，一个往这边来，相隔不到一里地，可谁也没见到谁。
　　“你快点啊！”
　　妈妈正催着刘妈，她俩要去采购日用品了。今天的天气很好，早上不冷。只见刘妈匆匆的从厨房里出来，解掉腰间的围裙，往桌子上一扔，就往外面跑。
　　“催的我，要赶去投胎哩！”
　　两人推车到外面，妈妈正给大铁门上锁。
　　“他们又回来了？”
　　“什么？”妈妈过来往下看，“那不是天雄的车！”
　　“看是朝我们来的！”刘妈说。
　　“快，快进来！”
　　妈妈又打开锁，把车推回院子，跑回家里。妈妈就把门给关上了。
　　“这要……”
　　“不知是敌是友，装作不在家，我们在楼上看他们。”
　　“对的！”
　　她俩上楼，到小军房间，拉上窗帘，躲着看到底是谁。
　　史密斯夫妇很快就到了家门口，司机下来给他们打开车门。史密斯先生看到院子大铁门上的锁后，眉头一皱。
　　“露丝，他们并不在家。”
　　露丝往院子看看，家门也是关着的。
　　“乖乖，俩洋鬼子呢！”
　　刘妈说道，她还不知道这件事情，谁也没对她说。倒是，妈妈，心头一震，这就是惜文说的那对外国夫妇么？
　　“周先生，周太太，你们在家么？”露丝朝里面喊道。
　　“奇的！嘴巴吐的中国话呢！”
　　刘妈倒是又惊又喜，不知麻烦来临。
　　“秀英，怎的事情？外国佬还来了，还操着我们的话。”
　　“刘妈，你别管。等他们回去我再跟你说。”
　　看妈妈面色不好，她也不说了。
　　“露丝，他们不在家，我们回去吧。”
　　“哎……”
　　露丝叹叹气。突然间，听到喵喵的叫，猫儿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
　　“猫？”
　　猫儿出来不是偶然的，是直奔露丝的，或许是她那一头金发太耀眼了，飞奔过来直扑露丝身上，要咬她，露丝吓得尖叫。
　　“露丝！”
　　史密斯先生一手抓过猫儿，重重的往地上一摔。
　　“啊！——”
　　妈妈吓得一叫，好在猫儿没怎么受伤。可是就是这一叫，引起了史密斯夫妇的注意。窗户是打开的，而且妈妈叫的那么大声，露丝听的非常清楚。露丝又激动起来，忘了手上被猫儿抓伤的疼痛。
　　“Ciwen！你在家么？”
　　“这女的怎么知道惜文？”
　　刘妈又一惊，要问妈妈，妈妈已回头下楼去，她只得跟下来。露丝看见家门打开，妈妈和刘妈出来了，她脸上露出了笑容。妈妈快步走过来，没好气的说，
　　“你们是谁？”
　　司机张先生要解释，露丝挡着。
　　“您一定是周太太！很抱歉，我们打扰您了，但是您能否打开门来，我们进去谈？”
　　妈妈只得把门给打开，外面一直瞅着露丝的猫儿也跑到妈妈脚下，刘妈抱起猫儿，看它有没有受伤。史密斯先生很惭愧，他要解释，可他不会讲中文。
　　“周太太，真是对不起，我们不应该伤害您家的猫儿。”露丝想要看看猫，刘妈不让她看，露丝很尴尬。
　　史密斯先生伸出友好之手，妈妈看看，接受他的问候。露丝也是一样，
　　“很高兴认识您，周太太。”
　　妈妈没有表情的说了一句，“家里请吧。”
　　只顾自己走，史密斯夫妇和司机在后面跟着进来。到家里，露丝以为会看到她的欧恩，可却没有。
　　“您的孩子们呢？”
　　“上学去了！”
　　“还是晚了。”露丝轻轻叹道，“那周先生在么？”
　　“我先生他也走了。”
　　出于礼仪，妈妈还是给他仨泡茶。一番作礼，吃过茶后，妈妈开始问了。
　　“请问你们是谁？”
　　司机张先生终于可以说话了，
　　“这位是来自美国的史密斯先生，这位是史密斯太太。”
　　“美国？”妈妈大惊。
　　“您叫我露丝就是。”
　　杰森和露丝微笑以示。
　　“我孩子前天在路边见到的就是你们二位吧！”
　　露丝点点头。
　　“我一家和你们应该没有半点联系的，你们来到我家要做什么？”
　　“其实我们昨天就来了，你们没有看到而已。”
　　“啊！”
　　妈妈和刘妈又是一惊。
　　“你们要做什么？”
　　“周太太，你先别激动。”
　　妈妈便心平气和的说，“你们老远从美国来到中国，找到我家为的是什么呢？”
　　“这……”
　　露丝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怎么讲。
　　“亲爱的，你直接对她说吧。”
　　“不，千万不能这样，不然她们要把我们轰出去的。”
　　“哎，你总是那么固执……”
　　妈妈和刘妈看她俩叽里呱啦的不知道说什么。
　　“你们……”
　　露丝想了一下，还是要控制语言，她微笑道，
　　“周太太，我恳请您听听我们的故事。”
　　露丝便把自己和史密斯先生的身份情况说了一遍，然后把她的欧恩死去，到日本旅游，再到中国这整件事情原原委委的清清楚楚的态度虔诚的感情真挚的悲哀的说了一通，最后才半清半楚的说出要妈妈把惜文给她。
　　“啊！！！——”妈妈是大惊大气，“你们这帮人贩子，走，走……”手发抖的指着露丝。
　　露丝看见妈妈竟然会这样激动，是没有料到的，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办。
　　“周太太，请您别激动，我们……”
　　“出去，出去！”
　　刘妈是大老粗，还没听出露丝那极其委婉的话中话。
　　“秀英，干嘛啊？”
　　“这……这两个人要抢走惜文，他们要抢走惜文！”
　　刘妈一听，眼皮一翻，眼珠一瞪，四处看看，像当初爸爸一样，看见靠在墙壁的扁担，就拿了来，
　　“你个狗娘的黄毛洋鬼，看我不拍死你！”
　　露丝吓得跳起来，刘妈追着要打她，史密斯先生赶紧拦住。
　　“I’msosorrythoughtIdon’tkonwwhatdidRosesaidbefore,butIcan’tallowyoutohurtmywife！”
　　“你哇啦吧唧个什么？敢到我家里来抢我的惜文！”
　　就要拎着扁担打露丝，史密斯先生横拦着。妈妈这时候冷静下来，赶忙来拉住刘妈。
　　“拉我作甚？不打死这臭婊子？”
　　“刘妈！你不要说这脏话！”
　　露丝根本没有想到会这样，刘妈更是这样的举动。
　　“杰森！中国人真是太奇怪了！”她哭道，又看着妈妈，“太太，我真是对不起，太对不起您！我这个要求的确无理，欧恩，不，惜文是你们生的，我怎么能把他带走！可是，太太我之前说的都是真的，这是主的施舍，这是高人的点化，这一切都是真的！”
　　“我不管是真的假的，神也好鬼也好，你们现在就走，现在就走！”
　　“不，求求您，夫人！”
　　妈妈要推她出去，可露丝就是不肯。史密斯先生和领事馆张先生都不知道怎么好。
　　“臭女人，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刘妈来硬推，她可有的是力气，露丝哪里拗得过她，三两下便被甩出家门，摔到台阶上。
　　“露丝！”
　　史密斯先生赶忙扶起露丝，“你没事吧？”
　　露丝看看手臂，擦破了一点皮，流了一点血。
　　“你看你……”妈妈有点内疚。史密斯先生很生气，
　　“Chinaisabigcountry,astateofceremonies,buthowcanyoutreatussorude？”
　　刘妈傻了吧唧的，但妈妈可以听懂一点，她年轻时候的老师是外国老师。
　　“杰森，你别说了，他们听不懂。”
　　司机也看着不舒服，“夫人，史密斯太太刚才和你的谈话，您应该知道的，没有半点恶意，而且，史密斯太太内心正承受着极大的痛楚，丧子之痛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的。”
　　妈妈语塞，一时尴尬的很。
　　“你们走吧，我不要再看见你们。不然，我让我丈夫回来，派人来抓你们。”
　　史密斯先生一听，很是紧张，要露丝离开。可露丝却说，
　　“这样好，我正要和周先生谈谈。”
　　妈妈一听，气又来了，这个外国女的还这么倔。
　　“随你们便！”
　　回头，往家里去，露丝也要进来，刘妈横着大手一栏，露丝也不争，就退回来。
　　妈妈拨通了爸爸的电话。
　　“怎么，秀英？”
　　“家里来了不速之客了！”妈妈气道。
　　“呵呵，哪个不速之客啊？”爸爸不知道情况，调侃道。
　　“你笑个屁啊！”
　　“怎么了，你？”
　　“惜文说的那外国夫妻来了，要我们把惜文给他！我摆不平！”
　　爸爸傻了眼，挂了电话，就驱车赶回来。妈妈在家里，坐着，很是生气。露丝站在外面，面无表情。
　　很快，爸爸开车回来。一下车就看到了史密斯夫妇：一个头发黑白散落，络腮胡子也和头发一样，面色比自己老的男人和一个金色长发，美丽大方，比秀英还要年轻的女人，咋看上去不会想到这是夫妻俩。妈妈就出来了，爸爸把妈妈拉到一边。
　　“就是他们？”
　　“是的。”
　　“要做什么？”
　　“他们死了儿子，正巧惜文和他们的孩子很像，就要把惜文带走，做他们的孩子。”
　　“哦。”
　　“先生，不仅仅是这样啊！”
　　露丝听到他俩的说话，走过来。爸爸见露丝这样一个金发碧眼的女郎说着中文，还真是有点不适应。爸爸笑笑，伸出手来要跟他握手。史密斯先生看到这，很高兴。也来跟爸爸握手。还有司机，司机也给爸爸介绍了他们。
　　“先请屋里坐。”
　　露丝很激动，没想到爸爸会这样稳重，她开始真以为爸爸带着人来赶她走呢，看到爸爸这样，又是高兴又是佩服的目光。倒是妈妈，还有刘妈，很憋屈。
　　史密斯夫妇再一次坐下，看着爸爸温暖的笑容，小胡子还能一动一动，明显觉得谈话的氛围很好。妈妈跟刘妈在一边看着。露丝又给爸爸讲了一番她和史密斯先生的情况。
　　“这么说，二位是非常的想要我家的那个孩子？”
　　“周先生，倘若您能忍痛割爱的话……”
　　“不行，绝对不行！”妈妈叫道，爸爸朝她挥挥手。
　　“想必二位知道我们国家目前的情况，再加上我们两国之间没有建交，而二位还是义无反顾的前来，这毅力不是一般人所有，这恰恰是军人所需要的，二位实在让我钦佩。然而，二位应当知道，光靠毅力，蛮力，是不行的，还要务实！我可以这样告诉你们，夫人，你提出的要求其可能性是零！”
　　这让露丝受不了，本看着爸爸这样好说话，可怎想……越是平静越是冷稳，其带来的负面效果越是强烈。露丝又激动起来，跟爸爸说上帝的答允，高僧的指点。
　　“夫人，我尊重不同人的不同的信仰,就如同我对共产主义深信无疑！这个世界上的高人奇人我也相信，毕竟这世上有太多的未解之谜。但是，我们不能仅凭着这些偶遇的巧合就来判断一件事情是对是错，可行与否。”
　　“周先生，您并没有见到当时的情况，所以您说出这样的话我并不奇怪。”
　　“这世界上有太多的假象可以蒙蔽我们的双眼，有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我说出的话您不觉得奇怪，您提出的要求我也不觉得奇怪，毕竟我那孩子的相貌冲击着您内心深处对于您儿子的挚爱！”
　　露丝无言，曾经的一个心理专家，一个可以让杀人魔头放下屠刀的伟大女人瞬间没了辙。
　　“夫人，请您作为翻译，我来问您丈夫几句话。”
　　露丝愣愣的答应。
　　“您绝对是一个最体贴最勇敢的丈夫！”
　　爸爸首先夸奖他，露丝翻译，他笑笑。
　　“开始听您妻子讲述您的过去以及当下的成就，这不仅仅是付出努力就能做到的！您和您夫人年龄的差距也能让我们想想您这一路走来的艰辛。”
　　史密斯先生点点头。
　　“您痛失爱子，而且您夫人不能再生育，如此巨大的失独之痛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所以，我理解您和您夫人提出的这个要求。”
　　史密斯先生还是点头。
　　“但是，我相信您要比您的妻子更加的理智。您的妻子是位伟大的母亲，她对孩子的爱甚至超过了您，也正是如此，也才更让我觉得惋惜。但是，史密斯先生，我们有理由相信，这一切并不是相互联系的。如果真像您太太所说，我们的惜文是你们已死去的亲爱的欧恩的化身，是上帝答允的还给你们的孩子，那么您孩子的死也就是必然的了！如果这样的话，为什么你们的上帝要先带走了你们的欧恩，然后又来还给你们？这样做不是很无趣么？很抱歉，我没有半点诋毁你们的上帝的意思，我只是想说，我的惜文与你们欧恩长相相似只是偶然的事情。还有，你们在日本的那位高僧……”
　　“噢，不……”
　　露丝翻译不下去了，扑倒在沙发上哭起来。
　　“露丝，露丝？”
　　扶起露丝，已经泪流满面，哭的很伤心。在一边的刘妈很开心，而妈妈，本来她也是很开心的，可看见同为女人的她哭的这么伤心，自己的心也隐隐作痛。看刘妈在笑，动动她。
　　“周先生，您是睿智的人，我说不过你……”
　　“不，史密斯太太。我深表抱歉，我没想到我的话语会深深的伤害您。可是，您想啊，你哭成这样，因为您得不到我们的惜文，因为您失去您的欧恩。可身为人父人母的我和我妻子，如果我们让惜文跟你们走，不就不等于他死了么？他走了永远见不到不就等于他死了么？”
　　“我们会带他回来见你们的，一年一次，不，一月一次，好么？”
　　“史密斯太太，这性质还是一样啊！你们这样痛苦，可想而知，我们要失去了我们的孩子，情况也许比您更糟。因为我们对我们孩子的爱不比您少。我们不愿看到您这样，您肯定也不愿意看到我们这样的！您怎么仅凭一个和尚的话就要带走我们的孩子呢？”
　　“可是，请您理解我内心的痛苦……”
　　“太太，您的中文说的这么流利，想必一定知道中国有句古话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吧？您一定也知道‘夺人妻子，天诛地灭’吧。”
　　露丝眼睁睁，内心如绞痛。
　　“我给您跪下，先生……”
　　露丝在爸爸面前跪下，流泪道，“在我们国家，除了在上帝面前时从不下跪的，今天，我给您跪下，您就是我的上帝。我甘愿冒着亵渎神灵的危险也要请求您答应我的要求。是的，也许您对你孩子的爱大过我，可是，可是，周先生，如果没有欧恩，我难以继续生活。”
　　“哎，你……”爸爸没想到露丝会来这一招。史密斯先生看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您先休息会儿吧。”
　　爸爸要扶起她，妈妈来帮忙，刘妈很不解。爸爸把史密斯先生拉一边，妈妈坐在露丝身边。爸爸要和史密斯先生谈话，张先生赶紧过来。
　　“您的妻子真让我感动！我本以为我的妻子是世上最伟大的母亲，现在您太太比她更伟大。”
　　“其实露丝一直纠结是自己害死欧恩的，我清楚的很，身为她的丈夫。她想要补偿，她本身对欧恩的爱加上她对欧恩的愧疚与自责还有对神灵的罪过，让她变成这样。你们的孩子，惜文，他很像我的欧恩，真的很像。”
　　“我们同样身为男人，我不能说什么。就请您理解。”
　　“我会慢慢开导她的。”
　　史密斯先生走过来，看着自己的露丝，他揉揉自己的眼睛。
　　“亲爱的，咱们回去吧。”
　　“回去？”
　　露丝无助的眼神。
　　“太太，您可以再来，我们随时欢迎。”
　　“谢谢……”
　　史密斯先生伴着露丝出去，张先生跟在后面。爸爸妈妈一直送他们到家门口，看他们上车。
　　“慢走啊！”
　　车子下去了。
　　“天雄，他们还会来么？”
　　“不知道。”
　　“我希望别来。”
　　“嗯，但我心里很怕。”
　　车上，露丝还在抽泣。
　　“露丝，你还要来么？”
　　“是的！”露丝很坚毅的说。
　　“亲爱的！”
　　史密斯先生亲吻露丝的额头。
　　三天过去了，时间是11月11日夜晚，在广州领事馆。这三天广州没有什么事儿。
　　“露丝，你打算什么时候再过去？已经三天，没看你有任何想要去那里的打算，你是不是想通了？”
　　“想通？噢，杰森，你要知道我是作家外也是小小的心理学家。周先生的话那是糖衣炮弹，棉里宝剑，不能轻易屈服！”
　　“亲爱的，一切随你吧.”
　　这时候，上次给他们打探消息的那个工作人员赶过来，“先生，太太！”
　　“马先生，是您？有什么事情？”
　　“这是我们从街上得到的东西，您看看。”
　　露丝接过，这是一张大字报，虽然她不知道什么是大字报，但是上面的内容却一目了然。内容大体是：**市军分区政委周天雄领养，走资派反革命分子林紫山之子林惜文，身为部队高级军官，与走资派，反革命分子勾结，行为及其恶劣，要严厉打击。
　　“这……这个是什么意思？”露丝一脸茫然。
　　“太太，我也是看了这大字报才知道。原来他们两个孩子中的与二位孩子相似的那个不是他们的亲生儿子，而且还是反革命的儿子。”
　　“你说欧恩，不，那个叫惜文的，不是他们亲生的？”
　　“对啊！”
　　显然露丝只注意到了前者，这下她激动的要跳起来。史密斯先生由于听不懂，搞不清楚露丝怎么了，要他翻译一遍给他听。听过后，史密斯先生惊怕的很，他知道走资派，反革命意味着什么。马先生走了，露丝坐立不是。
　　“杰森，看吧！我就说了，那周先生就会说，我们明天就去，看他怎么说！”
　　“你明天就去？”
　　“是啊！那惜文不是他们的亲生儿子呢！他们藏得真深啊！”
　　“露丝，你冷静点，”杰森使劲的摇晃着露丝的双肩。
　　“怎么？”
　　“那个叫惜文的是中国走资派和反革命的孩子，和他在一起的人都要抓去坐牢甚至被打死！”
　　“你怎么了，杰森？”看杰森不是激动，不是高兴，又不是难过，好像是在担心。
　　“不能去，那个孩子不能要，就算不是他们亲生的！”
　　“不，杰森，你怎么能这样？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可是这对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本身就是外国人，他们要抓走资派，我们本就是资本派，抓什么？我们不是这个国家的人，又不搞革命，哪来的反革命之说？他是走资派反革命的儿子，又不会牵扯到我们？而且，现在，你看着纸上说的，我想周先生应该有困难了，惜文将会是他的包袱的，肯定会有人要抓走她，那么把他交给我们不是最好的选择么？噢，上帝啊，我就知道您是对的，好在我这三天没有多想那周先生的话。是啊，您是万能的主，不信您还能信谁呢？你说是不是，杰森？”
　　史密斯先生无言。
　　11月12日，星期二。史密斯夫妇很早，早的天还没亮就驱车过来了，他们确定惜文应该还没上学，那样就能看见惜文，哪怕是一面也好。来到家门口，院子还是锁着的，不过家门还是开的，露丝还算有点欣慰，可是无形之中总觉得这气氛有点异常。露丝叫了一两声。
　　“是谁？”
　　小军道，小军还不知道这事儿，爸爸妈妈没告诉他史密斯夫妇已经来过。
　　“又是他们？”
　　刘妈到门口一看，果真是史密斯夫妇，气的她又拿了扁担要出去。
　　“刘妈，你做什么？”爸爸问她。妈妈过来把刘妈的扁担拿下，刘妈鼻子一抽，哭起来，
　　“一定他们搞的，使唤那些人抢走了惜文，他俩，见说不过就来抢的！”
　　妈妈也流下眼泪，“你别再闹事儿。”小军不解，但此刻他最关心在意的是他最爱的弟弟被坏人抓走了。
　　妈妈出来，擦擦眼睛，走过来给史密斯夫妇开门。露丝看见妈妈眼睛有些红，
　　“周太太，你……”
　　“请进来再说吧。”
　　妈妈领着史密斯夫妇进去，当然还有司机。刘妈一看他们就没好脸色。
　　“啊！是他们！”
　　小军叫起来，“阿妈，是……那个……”
　　妈妈点点头。露丝看见小军，以为惜文一定在家，很高兴。
　　“夫人，您这么早来我家为的还是上次那件事么？”
　　“周先生，”露丝笑笑，“我能见见你们的惜文么？”
　　“你为什么要见我弟弟？”小军走到露丝面前，“上次看见你们，就知道你们不是好人，今天真找到我家了！”
　　露丝没有理会小军的话，倒是史密斯先生，他越发喜欢这个男孩了，甚至于自己的欧恩。欧恩虽然天生聪慧，但天性好动是最大的缺点，某种程度上说欧恩是被自己害死的。而小军，执着，勇敢，坚韧，是他所喜欢的。他倒希望带走的是他，当然，对惜文也是一样，毕竟惜文就是活生生的自己的欧恩！
　　“周先生，您是我见过的最会说话的男人，差点上了您的当！我在美国就听说，说中国的共产党人是最会做思想工作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
　　“惜文并不是您和周太太的亲生儿子，不是么？”
　　爸爸站起来，仍旧笑笑，
　　“那么您和你先生此行，是以此为资本，想要把我们的惜文带走么？”
　　“是的！确切的说，我们也是在帮您！”
　　“怎么说？”
　　“据我所了解，你们的惜文好像是你们中国走资派和反革命的分子，您因为收养他而扯上麻烦。但您要是把惜文交给我们，困难便会迎刃而解的。”
　　“呵呵，你们如果知道这个，又岂会不知我们的孩子，惜文，他已经被人抓走，生死未卜？”
　　“什么？你在说什么？”露丝不相信自己听到的。
　　“惜文已经让人抓走了，我们正为此事而忧愁。”
　　“Oh!Mygod！”
　　露丝头有些眩晕，身体不稳，史密斯先生和司机扶住她。
　　“这是怎么回事？是谁抓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