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心 一零

　　“哎？看什么呢？”
　　池清一听声音是冲他来的，忙把信折了几道，塞进口袋里。“什么好东西，这么不能见人？”这却是另外一个声音。听得出来，前一个是温文。可这后一个，池清却猜不到。
　　温文打这儿路过，没想到池清会在。池清见她走了过来，笑说：“没看什么。你怎么会在这里的？”“怎么没看，我都看到了。”突然，那声音从温文身后跳了出来，指着他的口袋说：“就藏在那里呢！”
　　池清定睛一看，原来是米雪。他情知藏不住了，也不再分辩。米雪见他不说话，就越发得寸进尺，“是信，还是什么？”池清不答，暗地里却恨得直咬牙，又不好对她发作，只希望温文能从中作个调停。米雪等得急了，越发说的不着边际，恨恨地道：“一定是哪个女孩子写给他的，他才这样鬼鬼祟祟地躲着看。”说着向温文笑笑，好像是说给她听的。
　　“好了，好了。你别问了，就算是，也是他的事。你怎么管得着？”温文看出了池清的心思，默契地调停起来。她却不知道，她正说中了池清的要害。池清正为刘漓的信头疼，不想教她说了出来，心下不免着恼。“多管闲事。”池清也没指名道姓，就把温文也连带上了。米雪就不服气，还要跟他理论理论，却被温文拦住了。
　　米雪仗着胆子大，也没分寸，一把推开温文，愤愤地说道：“多管闲事？什么叫多管闲事？要是你的事，一百件我也懒得管。要不是温文……”温文？跟她又有什么关系？池清以为她急了，胡说起来，才把温文扯进来。温文听她这么没遮没拦的，赶紧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再说下去。米雪一看这情形，气得不得了，原本只是想替她说句公道话，却没想到她反而来胳膊肘往外拐，倒站在池清一边了，重重的“哼”了一声，撇下他们就走。
　　温文看她出了大铁门，才回过头来望望池清，见他没什么异样，才放下心来，好在他没有怀疑，又对他说：“好了，我先走了。”说着便走，池清连说话的空隙也没有。
　　等她出了门，池清又拿出那封信来看，看完重新折好就塞回口袋，就往回走。边走边想米雪刚才的话，“要是你的事，一百件我也懒得管。要不是温文……”只是她还没说完，就让温文打断了。他这才幡然醒悟，刚才还想要问她的，好端端的突然就忘了。要不是她，就怎么样呢？怎么连她也扯上了？他百思不解，忽然一抬头，正好到了学术交流中心的大楼下面。杨冀夕说过过几天带他去面试，可到现在连个动静也没有。想到这个，池清不免又失落起来。
　　回到寝室，池清还是无精打采的。杨光一见他回来了，兴兴头头地跑过来，一把抓住他的膀子，喜道：“快看，池大导演回来了！”池清突然被他抓住，本就不快，又听他说什么“导演”，越发觉得他胡说八道。
　　铺上的朱洪成觑了他们一眼，屁都没放一个，就接着钻研他的数学去了。杨光见他无动于衷，就甩了他一句：“吓了得！当个数学课代表就了不起了。对了，还是什么哲学家，哎，咱都是凡夫俗子啊。”转而又对池清道贺：“恭喜恭喜！”池清听得云里雾里的，不知他在说什么疯言疯语。
　　“什么导演？我怎么不知道？”池清杨光回头一看，谢君梓正好回来。杨光见谢君梓呼应他，得了知己似的，凑过去说：“我听人说，下个礼拜我们班要演一个剧，要选两个导演，一个正的，一个副的……”没等他说完，池清就打断了他：“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别吵，听他说。”谢君梓冷冷地说。“我听说杨老师要让池清当导演的。”杨光才把话说完，谢君梓又问他：“你听谁说的？”“是（5）的人说的，不信你去问好了。”“怎么我不知道？”“你是班长，我怎么知道？”杨光说完，又去和池清说话。
　　谢君梓还是想不通，要真是这样，也不合情理。再说，文静是语文课代表，她大概知道。可要是她知道，怎么可以不和我商量？想来想去，谢君梓倒把自己绕了进去。直到熄灯，他也没明白。
　　“哎，池清，等你当了导演，一定要让我演个人物啊！”杨光趁着刚熄灯的工夫，对池清嘱咐了一句。谢君梓听得耳朵疼，马上从枕头底下拿出小黑本字和笔，胡乱写了几句才睡下。
　　第二天，谢君梓起了个大早，大步流星，赶到教室，见文静在，便问了她。文静见他有激切之色，思忖片刻，才说：“这件事我也是刚知道的，所以没来得及告诉你。”谢君梓听了她的解释，还将信将疑的，又问：“杨老师什么时候通知你的？”文静定定地看着他，没想到他还纠缠着不放，就说：“哦，是昨天晚上在田径场碰见了，才告……通知我的。”谢君梓狐疑地望着她，等她说完了，连“谢谢”也没留下就走了。看着他离开，文静才敢松一口气。
　　等到语文课，杨冀夕果然宣布了这件事，接着又提名文静和池清当正副导演。此话一出，立即招来一阵义愤。大意是让池清当导演，他们不服。于是，就有人提议让谢君梓当，也有推荐朱洪成的，也有提议其他人的。推来推去，也没个统一的意见。最后，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居然要让杨光来当正导演。杨光倒还谦虚，连连推辞，说这里不好，那个不行的。一席话逗得大家捧腹大笑。杨冀夕却为难。
　　本来她一想到这个主意，就和王商议了。王觉得这主意倒是不错，就是人员上有些困难。“这有什么难的？导演不是现成的吗？”杨冀夕见王面露难色，脱口而出。王一怔，问道：“谁？”“文静和池清啊！”王听了直皱眉头，文静是没得说，可是池清……便问：“文静是语文课代表，自然没问题。可是池清……”杨冀夕原本踌躇满志，准备大干一场，被他的冷水一激，渐渐冷了下来，只说：“试试看吧。”
　　拍了板的事，居然遭到大家的反对，这是杨冀夕没有预料到的。池清也没想到。刚才杨冀夕宣布的时候，温文还为他没当上正导演惋惜来着，这一眨眼，连个副的也没了。池清不免恼怒，那些人总和他过不去。温文见他心事重重的，也不知说什么好，只等着听杨冀夕怎么说。
　　杨冀夕见大家都不依，也没了主意，只说这事暂且搁着，稍后再说。等下了课，温文才对池清说：“算了吧，副的不当也没什么。”池清一听，忽然觉得她的口气像极了叶儿。米雪听了倒不依，“什么副的？你不知道现在有权的都是副的吗？像什么副导演啦，副班长啦……”池清温文一听“副班长”，连忙给她递眼色，又偷偷地指着谢君梓。米雪这才住了嘴，吐吐舌头，笑了，刚才一口气说得快了，就说漏了嘴，连他也扯上了。要是被他听见，就不好了。
　　笑归笑，正事不能不提。温文问池清，打算怎么办。怎么办？还能怎么办。池清苦笑着，暗暗把钱主任骂了一通。“哎，池清……”池清抬头一看，见是邵萍。“你上回说，杨老师推荐你参加文学社，后来又说要带你面试，怎么样了啊？去了没有啊？”“对啊，对啊。不说倒忘了，怎么样了啊？”米雪也跟着掺和了一句。这一说不要紧，倒引来好些人，巴巴地等着他的答案。
　　池清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只不开口。米雪是个急性子，见他老半天不开口，急得直问：“哎，你这人，你倒是说啊！”“是啊，是啊，快说啊！”“怎么样了？”他们七嘴八舌一阵乱问，半个字也没从他嘴里抠出来。池清还觉得委屈，他也想说，可是没的说。杨冀夕答应了他的事，到现在还是八字没一撇。叫他怎么说？
　　直等到上课铃声响了，池清嘴皮子也没砸吧一下。那些人只得悻悻地散了。气得米雪直抱怨：“什么人嘛！”还是邵萍机灵，猜到了四五分，悄悄对米雪说：“估计是没戏了。”米雪一听，觉得有理，轻蔑地觑了他一眼，神气地转过头去。
　　温文也猜到了几分，却等到晚上，才问他：“究竟怎么样了？”她的口气，柔得像池清小时候吃过的棉花糖，到现在，他还觉得甜滋滋的。“没什么。她们两个瞎起哄。”池清边跑边说。“哦，原来是这样。”温文说着，竟停了下来，去了河边。池清听她说的怪怪的，就知道她话里有话，只一回头，却不见了人。回头一找，才在河边发现了她。
　　“臭水沟有什么好看的。”池清不以为然地说。温文没有理睬，只一心凝视河面上的白光。风摇曳着河水，把那片白光揉得碎了，碎成星星点点的碎片。忽然，温文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池清无聊地靠在栏杆上，望着场里的移动的黑影，叹息道：“不知道，杨老师上回说要带我去面试，可是，可是到现在也没……”说着又叹气。
　　沉默一阵，温文脸色突然闪出异样的神采，“哎，听说作文大赛快到了，杨老师会不会是……”“什么作文大赛？”池清粗鲁地打断了她，心想着，怎么又冒出个作文大赛来了？“我也是听说的，你说……杨老师会不会是想要考验你？”考验？池清觉得这简直是无稽之谈，不去就不去，没什么了不起的，还考验什么？“我觉得是的，一定是杨老师想考验你，要是你拿了奖，杨老师肯定就带你去了，而且我相信对你进入文学社肯定有帮助。”温文说得异常坚定，等她一抬头，才发觉池清已经走了。她望着那片又重新合到一块的白光，重重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