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深巷凄寒
作品名称:锁寒窗 作者:小午 发布时间:2013-09-07 22:38:21 字数:3338
“风清!”耶律皓轩斜靠在门槛上,他容颜秀美俊雅,带着一股书卷之气,他的眼神高远好似蓝天白云一般,浑身散发着一股柔和的气息,如同上好的温玉一般,温润细致。
“三哥!”耶律风清放下手中的洞箫,将耶律皓轩迎进房中,耶律皓轩是风清的堂哥。
“此次平叛辛苦了,中途可有不适?”
“三哥何时对我做的事也不放心了。”风清淡淡的笑了,只是眼中的无奈依旧难逃皓轩的眼睛。
“呵呵……风清就是风清,从不做无把握的事,我来是要告诉你元昊带诗夏回来了,如今在太后宫中,你不见见吗?”皓轩心中明白,元昊心中的人是风清,只是……
耶律诗夏是大辽皇帝耶律皓苍的堂妹,三年前被封公主嫁于西夏王李元昊为后,这是她三年来第一次回大辽省亲,她自小在宫中长大,深得箫太后的喜爱。
“元昊,这三年来哀家可是第一次见到诗夏,你也太狠心了。”萧太后半是责备半是玩笑的说道。这位掌控大辽王朝二十年的女人,即使不再年轻但熠熠生辉的眸子,菱形小嘴,配上一张瓜子脸还是非常迷人的,尤其是眉宇间的一股自信风采深深的吸引着人们的视线。
李元昊轻揖首道:“太后可是错怪元昊了,元昊也想带诗夏回来,只是西夏境内纷乱,才耽误了这些日子。”
“太后您就不要责怪陛下了,他政务繁忙。”诗夏如往常一般为萧太后捶着肩。
“瞧瞧,哀家这还没说什么呢!”
“母后您不知道吗?汉人有句话叫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句话对诗夏姐姐正合适。”未经通报耶律风清笑着走进来。
“你这孩子啊。”看到风清,萧太后眼中的笑意更浓了。
“原以为今日不会见到你的。”李元昊的目光望向风清,温柔的眼神含着一丝欣喜,但更有着一种感叹和淡淡的却又划不开的苦涩和伤感。
“姐夫说笑了,知道姐姐来,风清是一定要赶回来的。”
瑞雪飘飘扬扬洒落,大辽的皇宫琼花碧落,雪花飞舞,窗檐、亭台、假山石头上全都堆着白雪。宫廷中火盆大燃,鱼贯而入的宫女们向殿中搬放香炉,不停的投放香料,香气很快浓郁四散。
大辽皇后看着耶律风清忽然开口道:“不知凌王殿下在战场上可曾被误认过女子,这样绝色的容貌有时候还真让人难辨阴阳。”
耶律风清心中微微一颤,抬眼望去,皇后脸上笑意柔柔,似乎这问话只是一时好奇。她的脸上浮起一丝不悦之色,只是碍于近日是新年,所以没说什么。
“凌王殿下……你?”皇后将风清的表情看在眼里,心里莫名的有一种舒畅的感觉。刚又说了几个字,忽然留意到耶律皓苍冰蓝的眼眸中隐隐蔓延开的那一抹森寒刺骨的冷意,不禁心中一寒,脱口道:“臣妾说的是戏言。”
风清看了看皇后,唇角绽放一抹明媚的笑容,“我大辽圣宗之名遍于宇内,臣弟出征他们皆摄于皇兄威名,哪里会留意到臣弟的容貌。”
耶律皓苍轻声笑了出来,“你啊,给朕带个高帽子有何用意啊?”
“臣弟哪里有何用意,只是以前从未想过,今日听皇后提起便想到一切都是陛下的功劳,便是臣弟长的好那也是因为有皇兄这个好样子啊。”风清又笑了起来,只是这样的笑容落在耶律皓苍眼中又是一片苦涩。
耶律皓苍的目光渐渐暗淡下来,她是他的亲人,相同的血脉把他们紧紧连在一起,一丝一毫也不能分开。
那种单纯的亲情何时发生了变化?没有人知道,他就这样一步步的滑落到万丈悬崖的边缘,明知是粉身碎骨可是他还是不愿离去。这么近的距离却只能远远的看着她,明明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哥哥,这个身份好像一道枷锁牢牢锁住了他,让他坠入地狱底层,永世不得翻身。
怒,莫大于有所求,而求不得。
哀,莫大于有所求,而不得求。
与耶律皓苍聊了一会,风清便转身告辞了,经过御花园的时候正看到堂姐耶律诗夏,她今日穿着一件绿色罗裙,外披一件雪白的狐裘,一阵风起,长裙摇曳华贵无双。
她正寻思着是否要打个招呼,之后耶律诗夏侧过头来,眼波一转,显然已经看到了她。风清走上前淡淡一笑,“这几日甚是繁忙未曾来见姐姐,还望见谅。”
“凌王殿下日日忙碌要多注意身体,怎么又清减了些。”诗夏轻轻一笑与她一起坐在亭中欣赏雪景。
“冬日便是这样,姐姐可要多住些日子,母后年纪大了常常念叨姐姐。”自从自家三年前回转辽宫自己与母后之间的隔阂便无法挽回了。
就在这时耶律皓苍身边的内侍匆匆赶了过来,一见风清便松了一口气,急忙将手中的锦盒递了过去,陪着笑道:“凌王殿下,您还没走就好,这是陛下赐给您的。”
风清顺手接过盒子打开一看,竟是刚才自己赞赏的琉璃杯,这种杯子触手清凉润滑,杯子颜色绿色带蓝,半透明,倒入葡萄酒后杯子会变得深紫晶莹,如同水晶一般,是高丽进贡的,只此一对。
“皇上对殿下果然不一样啊!”耶律诗夏瞥了一眼杯子,语气平静无澜,“这价值连城的琉璃杯,听皇后说皇上平时连摸都不让别人摸。”
风清微微一愣,一时竟说不出什么。
天已黑透,小巷四下一片寂静,唯有前面那个男人猥琐地笑着朝她走过来,她第一个反应便是转身就跑,但没跑几步腰就被人紧紧拥住,接着一支手捂住她的嘴巴,把她拖到了巷子的深处。
救命!救命!
喊不出来,她只有拼命的挣扎,反抗的结果就是被人狠狠的诓掌,腰上被踹了一脚,顿时疼的她倒地不起,舌尖尝到了腥甜的味道,鲜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那人抓住她的下巴,把一团布塞进她的嘴里,不让她有咬舌自尽的机会。
意识到他想做什么,她整个人都颤抖起来。那个男人淫秽的笑着扯开她的衣服,她从袖中取出几支细针,风声幽幽,这个长巷不但没有半个人影连灯光都没有,只有空中的一弯冷月无动于衷的看着她。
冷漠从来都是这样,从不曾有人怜惜过她,今天更是要遭遇这非人的侮辱,她究竟做错了什么?男人仰头大声呻吟,在他最极乐的那一刻,她将手中的针刺入他的喉咙。男人万万没有料到她会在这个时候反抗,顿时眼前一黑昏死过去。她一把推开他,掏出嘴中的布,顾不得自己衣衫破碎身体裸露,拿起身边的砖狠狠的朝那个男人砸去。
一下又一下,有鲜血和碎砖溅到脸上,疯狂中带着肆意的彪悍,大脑一片空白,只是红着眼睛不停的重复着这个动作,直到有人飞速靠近一把抱起她。
她习惯性的挣扎,那人紧紧抱住她,“是我,风清,是我。”
熟悉的声音让她停了下来,手指一松,被砸的只剩下半块的转头啪的一声掉到地上。
来人低哑的声音中有着极度的痛苦,“风清……风清……”他的声音在静谧的空间中,听起来虚无缥缈,仿佛不是真实的。
月光雪白照的他的脸一片空白,很长一段时间后五官才浮现出来----飞扬的双眉,尖锐的眼睛,不羁的唇角,锋芒毕露的一个他啊。萧旭尧,是萧旭尧啊,是他可又不是记忆中的模样。
他眉眼深邃,唇角轻颤抱着耶律风清的两只胳膊也在微微发抖,他显然很害怕,也很痛苦,反而比她这个受害者还要激动。
真奇怪,她刚才一直在哀求老天让他出现,可他真的赶来了,她反而整个人都麻木了,只是怔怔的看着他麻木的表情。
他的手臂一紧,嘶哑着声音道:“风清,说话,求你!”自认识他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这么低声下气的说话。
耶律风清勾起唇角忽然笑道:“你在害怕?”
萧旭尧整个人一震,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惶恐。
“你怕什么?怕我会寻死吗?”她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的腿,笑得越发诡异“是啊,若是在中原,失了贞洁,如果不是被人抓去浸猪笼,就只有一死了之,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这样?”
“风清……”他的声音像受伤的野兽在呻吟,听在耳中竟奇异的减轻了她的疼痛。原来当你痛苦时唯一不痛苦的方法就是让另一个人比你还痛苦。
“你放心,我不会寻死的,贞洁算什么?哪里比得上性命重要。离开皇宫时母后说过我必定会后悔,我偏不!失去武功又如何,我选择的路我自己走下去。我盲目的抬举自己以为蒙我垂青你必会受宠若惊,所以活该被人抛下,我这么晚还在这里等你,傻到无可救药,所以遇到那个男人是我的报应……但是这一切都休想让我后悔!哈……哈哈……”说完她疯狂地大笑起来。
萧旭尧眼中渐渐有了泪光,她在那样悲伤的凝视下收住笑容,呆呆的看了他好久,忽然摇了摇头,低声道:“不……我不能!”她抬起手抚上萧旭尧的脸,无限凄凉的说:“我怎么能伤害你?我怎么能以伤害自己来伤害你?你为什么要来?你既然已经走了为什么又要回来?我不要你看见我这样,我不要你看见……”
萧旭尧的泪终于掉了下来,滴在她脸上,两人的眼泪混在一起,谁比谁更痛苦?谁比谁更受煎熬?这一段孽缘究竟是谁犯了错误,才走到这一步?他脱下外衣,裹住她遍是伤痕的身体走出深巷。
风声呼啸,天地一片凄寒,唯有他的身躯是温暖的,有她一直以来渴望的温暖,便是地老天荒也不过如此了,她一遍又一遍的想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