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棋局定输赢

　　大辽都城。
　　当耶律风清攻下冀州的消息传到都城的时候，耶律皓苍正与和皇后下着棋。
　　“好，好，朕要重重赏他们！”听得来人的通报，耶律皓苍的眉梢眼角尽是笑意。
　　皇后也不失时机的插嘴道，“这全是托皇上的洪福，可见皇上才是天定的真命天子，那些叛军又能成什么气候？”这些话在耶律皓苍听来也颇为受用，尤其在他心情这么好的时候。
　　“怎么，还有什么事？”耶律皓苍留意到那个前来通报的士兵似乎欲言又止。
　　士兵犹豫了一下，道，“禀告皇上，小的还听说凌王殿下受了伤……”
　　只听哗啦啦一片响声，士兵惊诧的抬起头，只见皇上脸色苍白的站起身来，由于过大的幅度而撞落了整个棋盘，无数颗黑白棋子在地上滴溜溜打着转，四下滚落……
　　耶律成叛乱之战已持续许久了，如今可守之城也只有东城而已。
　　战场上匆忙间整理出一条路，士兵们用洁白的雪覆盖腥红的冻土，小心翼翼的，生怕留下一点血迹。
　　六军在城下重新集结，城门之下，战袍染血，韩让神色凝重。东城是耶律成的最后一道关卡，此关一破，耶律成的全部希望便会破灭。
　　耶律风清翩然而至，望着眼前铁桶般屹立的雄关，邪魅一笑，今日就是你在我手中覆灭的日子。
　　韩让望着眼前的风清怔住了，他阅人无数却看不透耶律风清。她有着睥睨天下的气度，却没有征服天下的野心。
　　“我家主人是你叔父，你连最后一道城池都不肯留于他吗？”
　　“叔父？”风清不屑的笑了：“二十年前他趁先王驾崩拥兵自重，与朝廷分庭相抗，本王不记得这样的叔父。”
　　“少主人已死，主人全家被抓，你还不肯放过吗？”韩让急切的问。风清轻笑，右手一挥耶律楚才已准备好了一方青玉棋盘。
　　“素闻韩让棋艺天下无双，可否赐教？”风清坐在一边把玩着白子，淡雅的笑道：“若风清输了，我大辽立刻退兵，并许诺，只要耶律风清尚在人间，绝不容许大辽再次发兵，若你输了马上开关放行并归顺大辽。”
　　韩让大惊，天下局势竟然由一盘棋局来定。战否？继续打下去，局势对自己不利，而棋盘上尚是对等的局势，还有可趁。凌王殿下耶律风清年纪尚轻，纵然聪明绝顶也难免浮躁。韩让坐到棋盘的另一边，傲然道：“一局定天下。”
　　雪扬扬洒洒的下着，滴水成冰的寒冬里，韩让冷汗直流，浸透战袍，遇冷结成冰霜。风清不动声色的饮茶，这场棋局胜负早定。
　　“你乃天纵奇才，我输得心服口服！”韩让仰天长啸，拔出腰间的匕首就要自刎。一抹银白流过，匕首瞬间定格，银线缠绕在匕首上。风清左手一挥，匕首抛落，插入冻土中。
　　风清冷傲道：“输了东城就想以死谢罪，耶律成仅有的大将也不过如此。”
　　“破城。”耶律风清大喝一声，东城城门轰然开启。大辽实现了真正意义上的统一。
　　无穷的草原，黎明前的黑暗，看不到一丝光亮，只有破空而来的清风，吹得她的衣服烈烈作响。
　　耶律风清独坐高地，迎面而来的长风刮疼了她的脸。东方破晓，遥远的天际渐露曙光，太阳就要出来了。她有些期待，天边云峰峥嵘，一线朝霞划破一道云溪，旭日东升，刹那间，光芒万丈，黑暗被无情的驱散殆尽，不留分毫。
　　望着那绚烂的朝阳，她感到自己的眼睛微微的刺痛。风清无奈的笑了笑，太阳出来了，黑暗被留在了后面，可惜太阳不是她的。她掏出一块清莹温润的玉佩，一种渗入肌肤的伤痛又涌上心头。“怎么会来看日出？”耶律楚材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身后。
　　“他陪我看过很多次日落，却从未陪我看过日出。”这是否意味着他们注定无法走到光明，他们的世界注定长夜未央。
　　“你在想他？”耶律楚材感到风清的身边有一道鸿沟，一堵墙壁，想靠近她却不知道人在哪里？人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
　　“我不想骗你，我在想他，三年来我没有一天不想他，也没有一天不恨他。”她又忆起三年前，回转辽国后对萧太后立下的誓言：他日再见萧旭尧我一定亲手杀了他！嘴上明明说要杀了他，可心中却犹豫不决两相为难。
　　辽都大雪，数百骠骑骏马罗列而入城门，马踏在雪上竟只有细微的声音。马上着黑色衣甲的人，腰配锣刀，鞍上挂弓，目不斜视，沉静的望着前方。难以说清他们是没有表情还是看过了太多的血腥，他们身上的衣服黑的太过压抑。
　　与那“凌”字的旗帜一样，黑的那样压抑。
　　这是辽都，除了禁卫军没有军队能出入城门，一时引来无数人从酒楼里掀帘而望。醉中半醒，只见那徐徐而行的马车，由三匹乌云踏雪的宝马所牵，顿时痛心得无数大汉大声嚎叫起来。那垂挂于车侧的流苏珠串，晶莹透彻，浑圆明亮，略带粉红而一般大小的南海珍珠，惊得自称富豪的商客也险些昏厥过去。
　　金色帘幕低垂，就是再聚精会神往里面看，也不过瞥见一抹白色衣边，有喝的半醉的人嘻嘻笑道：“别看了，再看那珍珠也掉不下来，再看那好马也不是你的。”
　　“那是我们大辽的凌王殿下！”
　　“凌王殿下打了胜仗，收复了冀州和东城，长见识了吧？擦干你的口水，别看了你一辈子买不起的好马还只是在拖车。”
　　市井喧哗，似乎人总是那么奇怪，原本再愤怒的话这会儿都带着妒忌的酸意。
　　大宋汴京夜。
　　黑暗暮色中，雨雾蒙蒙青黑，王宫的一侧，几支竹枝被雨淋湿，带着微亮的润泽，水光怯生生的从廊下探出，霭霭水汽在枝头空气中弥漫着湿意，夹杂着淡淡的竹子清香。
　　灯火通明的内殿之上，大宋皇帝赵祯站在窗前，若有所思的望着远处随风摇动的树影。在他身后李丞相紧皱双眉，一脸气愤道：“皇上，庞统虽然军功卓越，但您已封了他异姓王，可如今他所拥有的卫兵数已超过了您的禁军，滥用职权、残害忠良、任用奸邪，陛下您就这样任其所为吗？”
　　赵祯本是背对着他，在听到他的一席话后缓缓转过身“丞相，中州王就算有些过失，也没你说的那么严重。”赵祯露出了一脸疲惫之色“以后这种事就不要来找朕了。”
　　“皇上！”
　　“朕的话你没听见吗？朕乏了。”李丞相无奈的摇摇头，一脸痛心的退下。
　　赵祯望着他的背影，眉角轻微跳动了一下低声道“宋亮，李丞相是位忠臣，只可惜，朕现在还不能动庞统。”
　　“皇上对他已是恩宠天高了。”
　　“宋亮，你听过一句话吗？”
　　“什么话？”
　　“欲先取之，必先予之。”赵祯抬起眼，犀利的眼神，为那狭长的黑眸染上一层薄薄的寒冷冰霜。在沉默了片刻后，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对了，听说这次辽国平叛的主将是耶律风清。”
　　宋亮点点头“不错，据说那耶律风清不足十五天便收复所有失地，兵不血刃的破了东城，将耶律成一党一网生擒。”
　　“那韩让可是出了名的猛将，更是耶律成的心腹。”
　　“是啊，十年前辽国出个萧旭尧已够我们头疼的了，不过他很快就消失了，可没想到如今又出了个耶律风清。”宋亮遗憾的摇了摇头，“辽国居然还有这样的人物。”
　　赵祯的眼里掠起几分好奇“不知那耶律风清是怎样的人？”
　　“皇上，那耶律风清据说只有二十三岁，他不但精通兵法，能武善战，容貌比女人还要美上百倍。”
　　耶律风清，也许某一天会在战场和她相见。赵祯默默想着，转头朝窗外看去，远远的景致似烟，淡然若画，夜色朦胧，仿佛丹青勾勒一般，似有，似无。
　　凌王府的守门人见天色已经不早，便和往常一样准备关起门，就在他走到门边时，忽然发现一辆马车正不偏不倚地停在府门前。离马车不远的地方，还隐隐绰绰似乎有不少影子浮动。
　　守门人有些纳闷，却又见那绣着祥云图纹的帘子被掀了起来，下来了一位风华绝代的贵公子。仿佛被他的容貌所诱惑，直到那位公子进了府邸，他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问了一句，“你，你是谁？”
　　他的话还没说完，却见耶律楚才不知何时出现在庭院里，在看到这位公子时，一脸的震惊，又迅速地跪了下来，两个字清晰地从他的口中吐出，又随风飘到了他的耳中。
　　“皇上！”
　　他顿时呆在了那里，只觉膝盖一软，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皇上？这个夜游至此的绝色男子居然就是当今皇上！他居然还敢问皇上是谁。皇上似乎并未在意他的无礼，只是淡淡问了一句，“风清还好吗？”
　　“回皇上，殿下他回来之后精神尚好，伤势已无大碍。”耶律楚材将脸上的诧异之色敛去，恢复了平常的神色。
　　“带朕去他房里。”皇上的语气不容置疑。
　　“皇上，殿下他已经睡下了。”耶律楚才脱口道，在留意到皇上的脸色微微一沉时，他似乎还想说什么，随即又笑了笑道：“皇上亲自来探望殿下，实在让臣诚惶诚恐，臣这就带皇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