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往事（四十四）

毛毛犹豫了好长时间，想过换换环境，但是毛毛想到如果留下来继续干，更能说明他是清白的，找份比他现在更好的工作？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更何况跟他称贤侄的家伙的仇还没报呢？对那些人面兽心的家伙决不能妥协？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总会有报仇雪恨的一天？所以毛毛狠下心干下去，钩践卧薪尝胆，最后还灭了夫差？

这罪受得委实冤枉，有钱？有势？能使鬼推磨？无钱？无势？被人欺侮了也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吞。毛毛可说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却找不到说理的地方，更连说句心里话的人都没有。更不能告诉自己的家人，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和担惊受怕。所以毛毛必需要有超强的忍耐力和承受力，把这苦扛了，也当是一种锻炼？十磨九难成好人？毛毛唯一的只能这样去想。

那十万的货物真还不是他干的。东西不见了门卫也是第一个怀疑的对象，门卫为了开脱自己，找出种种可能性，但都被一一推翻，门卫就再也坐不住了。门卫首先说是毛毛出货的时候点少了，实际上是多装了。毛毛说装柜都有固定模式，是标准化的，一排多少是相同的，货柜多长能装多少排？一算就知道。再说算材积也能算出来，装完货封柜时是什么样子也有照片在那儿。这些，领导们早想到了，否则他毛毛也不可能还能回去。门卫又说是毛毛调走了，毛毛说调走了都有调运单在你们那里，并且货物出门还要你们检查？任何可能都不会是我毛毛，我还反倒怀疑你们呢？因为库房除了我毛毛有钥匙外？别忘了你们门卫也有钥匙？因为你们负责管消防？

门卫被换了，是毛毛强烈要求换的，其实明眼人也会想，门卫的可能性还大些。人事经理不太高兴，但是老板同意了。毛毛也跟门卫结下樑子。

没有人知道那是一个怎样的日子，也没有人知道毛毛是怎样熬过来的。一个十八九岁的人，心里的压力就不堪重负，却要忍受着，为了生存，为了梦想，为了改变命运，再继续打工。有家不能回，有话不能说，再继续向坎坷的人生道路走，不能回头，也无法回头。也许有数不清的打工兄弟姐妹也遭遇过？或许正承受着？可能正面临着？毛毛安慰自己的想法，是否成了一个平衡点，也成了生命的支柱，毛毛才感觉越战越勇。

毛毛没有太多的想法，唯一的就是提高自己，毛毛报读了夜校。重温那单调无味读书生活，半工半读，白天工作，晚上去上课学习。累得晚上上楼梯都抬不动腿，早上下楼梯两腿打颤，支撑不住就要跪下去。什么是艰难岁月？对毛毛来说莫过于此？但是再苦再难也要坚强？没有人能帮得了他，人要靠自己。毛毛终于明白，年轻时候苦不算苦，老来苦才是苦。吃没文化的亏太大了，古有忘羊补牢？教训太深刻了，只怪自己明白太晚，但是只要能明白也是为时不晚？毛毛下定决心见到什么就学什么？所以不累也会累，毛毛坚信还是让自己年轻的时候多吃点苦的好？只有知识才能改变命运！

毛毛坐在一个几千平米的地方，无人的时候最多就剩下两个人，一个门卫，一个就是他毛毛，那种空寂、空洞、空虚、无聊的情绪仿佛堆满在几千平米的空间，随时都会向人袭击过来。唯一能伴着毛毛度过的就是书，毛毛的希望全寄托给了书，把命运交给了书，把前途全押在书上了。毛毛跟书又有了一种割不断的联系，还有了一种浓厚的，难舍的，不离不弃的情结。毛毛不会再有上主席台时屁股都露在外面的自卑，而是更加欣慰能够重新站起来。

冬，已经过去。初春的阳光无比的温柔，金子般地洒遍了深圳，春回大地，万物复苏，前面是一片荒草地，最多的是含羞草，含羞草已从寒冬里玩强地走过，叶稍已吐出嫩嫩的新芽。旁边的野草也增添了新绿，在春日的微风里摇弋。毛毛看见一个个不息不灭的生命，已是好久没有那样的心情，也好久不存在如此心境。没有体会过生命的可贵了？

那是玩具行业的淡季，毛毛沐浴在温暖的阳光里，手里拿一本英语，坐在椅子上。舒服、一点不冷，既可以看书，累了还可以远眺，可以看见花草、阳光、蓝天白云、远处的海王大厦、南油大厦……感觉真好。

毛毛总算是把心态调整过来了，也不会整天记挂着那血海深仇，人反而轻松多了，不是总那么讲，心态决定命运？毛毛的心态算是百分百的正常。

毛毛的库房里也有一些生产好的库存，有比较急的定单？把唛头纸贴上去就是。这事一般都是由生产部来做，每回都是包装组的组长带上一帮人下来，那也是给毛毛增添的唯一一道风景。平时没事，毛毛也不敢乱串，那是铁的纪律，谁都不敢违反，台湾人开的厂就是严格，跟大陆人好象一直有仇？总是在各方面都比大陆人开的厂苛刻。楼上百分之九十九的是一律未婚的女孩，毛毛也没机会认认真真地看上一回，就更谈不上看上一个。实在是人生的一大悲哀。毛毛也承认自己也太差了。

星期六，本来是休息。业务部经理突然从老板那里接到一个加急订单。特殊事情都有个特殊处理，立马通知生产部安排生产，急的东西是赶不出来的？每个人都想到的是库存？生产部讲，要出货可以？但你们业务部得派人去值班？毛毛接到唐珊的通知，已经是上午九点，毛毛还没起床，陆敏就在一楼破开嗓门喊毛毛去接电话，说是他们经理有急事找他。毛毛起身脸没洗，牙没刷就直奔一楼宿舍管理室。毛毛一溜小跑，气喘吁吁的样，被陆敏冷了一眼，陆敏说声音都喊哑了都不应？你这人也真是大貌？陆敏是老陆的侄女，毛毛惹不起，得罪了她？不等同于得罪人事经理？人家是亲贤侄？他毛毛什么都不是？毛毛最终选择不理她。在家不能跟父母斗；出门不能跟流氓斗；当官不能跟政府斗；打工千万不能跟上司斗。这里边的学问？毛毛算是弄明白了些。

毛毛接他的电话，电话很短，就是唐珊叫毛毛去加班，星期一要出货，生产部要安排人下来改唛头和箱号。毛毛接完，把电话一挂，也审视了陆敏一眼，心想：你不过就是人长得靓点？有老陆在？才给你这么好的工作？要不然还不如我？朝中有人好当官？有一点点就象高人一等？为什么人都这样？否则你陆敏狗屁都不是？有能耐就不会干这种傻瓜工作，既不动手？也不用动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