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往事（六）

猴子并没有因犯了事被炒掉。因公司里有人。猴子因赌钱输掉了员工工资又被贬回做师傅。猴子没有被炒，是有多方面的原因。一来在公司里猴子的亲戚多，二是领班铁凉全力保，如果真把猴子炒了，铁凉说自己也不想干了，更何况喷油部赶货，正差人手。铁凉说那话明显带威胁性。主管不白痴，那话还是能听出来的。炒了猴子，铁凉真辞职不干的话，火烧眉头的事，一时三刻上哪儿去找人来带班。天天都催着要货出，铁凉就看准了这点才说出那腔话的，正好命中了主管和上级领导的软肋。领导打了个圆场，说差人就把猴子留下来了。
毛毛做带班没什么经验，各方面都不象铁凉那样轻车路熟。有许多事看起来容易，总以为驾车就熟，实际上不是那么回事。管理起来就累得要死不说，产量很难搞上去，质量也难控制，退货，反工搞得人焦头烂额。每天操心劳神的，自己打从当上领班那一天起就没安心过。饭没正常吃好过，觉没睡安身过。如同套上了一把枷锁，也从此失去了往日的那份自由。
什么叫每人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毛毛算是领略那经有多难念，简直深奥得很，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出个东南西北的。偷学的加看到的，听到的和自己发明创造的，搜肠刮肚把压箱底的，吃奶的劲都拿出来用上了。初涉官场处处举步维艰，但又进退危谷。想当初看当师傅好，想当师傅，看当领班好也想当领班。别人做起来得心应手，能到自己时完全一个黔驴技穷。正应了那句古话：“看别人吃豆腐牙齿快”。

渴望已久的领班却成了烫手的山芋，吃不得也摔不得。如果要摔不是摔不掉，还有多少人在策划，正在打他的主意呢，同样有人象毛毛一样做着春秋大梦。要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那就一定是不想着毛毛那职位的人就不是正常人。毛毛只好全力以赴辛苦点累点，不断地总结经验，不断地改变方式方法，咬咬牙坚持坚持也就过去了。做哪一桩事不是慢慢摸索出来的，难道天生下来就是，就能干不成？毛毛就有那不倒翁的精神。

猴子为什么叫猴子，自古狡猾的人比作狐狸。也就只有把聪明的人才喻成猴子，猴子聪明，而且聪明过人。一不小心就有人会进他的套，会栽在猴子的手里。猴子有猴子的道里，口口声声说从哪里栽下去就要从哪里爬起来。做男人吗就应该如此！侍机东山再起，随时随地都有蠢蠢欲动的可能性。毛毛看出来了，喷油部的人也看出来了。毛毛的压力更大几分。

毛毛为难啦，在别人眼里毛毛是一个领班，不用拿喷枪喷油了，也不会被呼来唤去的低三下四的，卑躬屈膝地做什么工人了，多好啊？那是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那是他们跟自己以前一样，只看到好的，根本体会不到别人的难处是一码事。其实当那个劳什子班长心里累着呢？他（她）们哪里知？只有亲身体验才晓得，但领班只有一个两个，不可能人人都当，有那机会体验也是看年看月的事。所以要想有人知道领班的难处恐怕永远是个秘密了。因此再大的困难也就只有靠自己了，对，人要靠自己。再大的压力也只有自己承受了。

领导知道，叫毛毛上肯定会出一些事情的，历来都是一样。叫一个人上就要给他点支持，干好只不过是时间上的事情。领导对毛毛还是非常看好的，那也是在领导的心里，没人知道。但领导有领导的看法和自己的观点。看重归看重，压力还是要给的，那样是希望毛毛进步快点。领导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那些有想法有心眼的人。

你们看毛毛今天又被主管骂了？毛毛又被叫去办公室了？毛毛又被叫到生产线去了，肯定是货又出了问题？你们看毛毛脸色不好，肯定是、、、、、、？刚才没看见毛毛，是不是、、、、、、？那些有心眼的人理由大把。让有心机的人觉得机会来了。

最近老出问题，最近领导老找毛毛，毛毛怕是干不长了？要不，领导哪会天天找他，经常找他？一切的怀疑不是不无道里，有人故意小事夸大，捕风捉影，没事时就聊毛毛的事，聊毛毛的命运，聊毛毛的前途，议论多了假的就象真的一样。一致认为毛毛的位置是保不住了。人们的精神也被议夸了，人心也议散了。毛毛的团队也就那样不知不觉没了。既然毛毛的位置坐不久了，有的人见风使舵，先前觉得毛毛还有前途的，决定跟着他好好干，看哪天能咸鱼翻身，大家都认为毛毛完了，也就没必要再老老实实地干下去，干得再好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喷油部的人都变了，毛毛觉得叫谁，谁都困难了。这确是某些人正想要的结局。

毛毛不象铁凉那样，动不动就凶，动不动就骂，象就他是娘生的？毛毛坚决不跟铁凉一样还动不动就罚款，毛毛待人和蔼，说话客气，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一千道一万都是出门打工，为别人作嫁衣裳。抬头不见低头见，更何况是一条战线上的，都是为了共同的目标才走在一起，难得，可贵，缘份啊？毛毛总是跟大家讲，只要大家各把各的事做好就行了。毛毛那样做也有他的道理，那是人性化管理。以前在别人手下做事时就恨别人那种居高临下，从不把人当人看的人。渴望人家人性化，如今自己如果都不去人性化的话，哪还能指望别人人性化。

工友们认为毛毛好，就是比铁凉好。但他们不懂得毛毛那是人性化，人心早散了，思维也就畸形了。总想毛毛好是好，领导都对他是否不是那个了？一切还有必要吗？所有人的思维几乎都畸形式了。这决对是一个可怕的现象，特别是上下级，特别是在一个部门，一个团队里！没有大家的努力，靠他毛毛一个人是支撑不下去的。水可以载船？水也可以覆舟啊！

毛毛认为领导并没有给他压力，反到是员工给了他太大的压力。毛毛也不清楚员工究竟为什么会变成那样。就连毛毛自己都认为自己做不长了，似乎有了一种预感。

以前很多事情毛毛看不清，看师傅好就想当师傅，看领班好就想着当领班。其实师傅和领班都不好当的。当初其实根本就不是看重的那个职位和官衔，其实想到的是他们的那份收入。只是我们每个人都歪曲了事实，每个人都想着钱，却又要避钱不谈。总找一些官冕堂皇的词和理由给自己，目的是不想让人说低俗两个字。毛毛接手的山芋烫手不是还没真正摔吗？毛毛决定自己干一天就要把握好一天，那是对得起工作也是对得起自己。

猴子聪明过人，早看出事情，如果毛毛下课就再没有人上了。在外面招不是不可能，就让他招呗？外头来的人，人生地不熟，哪站得住脚，就那些人还不会整死他？怎可能让肥水流外人田？真到那时还不是他猴子莫属？但领导对毛毛还是不冷不热的，长此下去不是办法呀？

有一天猴子在垃圾堆里捡了一把扳手，被后勤部的师傅逮了个正着。师傅正直，一把接过去赶忙问，“好好的一把扳手怎么在垃圾堆头来了”？猴子说：“我也不知道，过路看见什么东西明晃晃的，好奇就过去看，这下刚捡起来就被你拿走了”？后勤部的何师傅看了看，“噎！上面还有油漆，这肯定是你们喷漆部的？我得拿去找你们主管去，东西乱扔，怎么搞的”？

何师傅专管后勤部，平时采购东西都是他，由于采购东西的不到位没少挨人的骂。何师傅算是逮着把柄了，平时时间紧没来得及买，就象崔命一样的叫，买回来了就乱丢乱扔。看你们还有话说。何师傅一路唠唠叨叨地一直到喷油部主管的面前。

“老何？你一个人在鬼念些什么”？喷油部主管放下手中的报纸问。

“凭白无故的，你不知道啊？我这人有毛毛病”？

咚地一声，何师傅把扳手扔在了桌上。

“你这是怎么啦，努不可遏的样子？你看？你看？你们看”？

“自己看罢？谁跟你打哈哈”？

老陈见老何还是板着个脸，跟平常不一样，不是开玩笑的样子，是真的有事了。也就只好一本正经地问：“我说老何，你这到底是咋的啦”？“有啥事”？

“桌子上的你看罢”。老何正想以前受的窝囊气还没出呢？

“不就是把扳手？有什么好看的”？

“扳手是谁的？你看了吗”？

喷油部主管老陈拿起扳手看了一眼，“嗯，上面有油漆，我喷漆部的，怎么在你手里”？

“亏你还认得出来，你知道我在哪里捡到的吗”？

“我又没跟着你，我怎么知道你在哪里捡的”？

“外面垃圾堆头，说来恐怕你不信，首先说这事还有证人呀”？

“怪事？无端端的，怎么会在垃圾堆头去了呢？真还怪事”？

“这我得问你，是你的事，反倒问起我来了”？

“老何，你别瞎搅蛮缠，得理不饶人了？这事我得去问问，查清楚再说”。

“你慢慢查？我还事多得很！只希望不要崔命一样的要，买来当垃圾乱扔”？

本来一把扳手，掉了捡起来就是了。就是不小心丢了，谁捡到了，做点好事还人就得了。要不扔远点，不让人看到也就屁事都没了。就一把扳手值几块钱，让人搞得下不了台，以后还怎么去叫人买东西？老陈火冒三丈，气冲冲下楼直奔喷油部。

毛毛是万万没想到才刚走马上任，风波乍起麻烦已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