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往事（七）

猴子捡到东西后，打上开水就回了车间，没事一样。装着该做什么做什么，也不要人安排，也不要人管，去把他盯着。一切都象一个老工人，一个师傅一样起着带头作用。其实猴子心里在想什么，鬼才知道。

毛毛正好忙完有空坐下来填报表，屁股还没坐热。主管就气冲冲地把手中的扳手往桌上一扔，毛毛没注意，冷不防吓了一跳。正要发火，抬头一看是主管，那火也就硬生生压了回去。毛毛见主管那阵势，知道是麻烦了，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刚才还在找扳手，突然怎么会在主管手头去了呢？毛毛心想。

“毛毛？这扳手是你们班的吗”？主管问毛毛，充满着火药味。

“是，我刚才还在找它”。

“没一点管理水平，东西乱扔，不见了才去找，当然找不到啦”？

“我早上还用的，现在就找不见了”？


“你知道不？何师傅在垃圾堆跟你捡回来的，拿到我那的去了”？

主管没说麻烦两字，他是不想让人知道他怕何师傅，没面子。

“我、、、我、、、”

“我不管你我什么我，以后跟我管好点，别再出现这些屁事”？主管半空中丢下一句话走了，让毛毛还没摸着头脑。

毛毛心里冤，知道是有人故意整他，苦的是主管又没说扳手的来龙去脉。

这事只有一个人偷着乐，不露出来，阴在心里，那就应该是猴子。

只一把扳手投石问路，已经是初战告捷了。但离目标还是远远不够的。

喷油部忙，加班加点都做不完了。并且又要上一个烤漆项目。原来隔着的那堵墙公司叫装修工打了，正在紧张施工。主管对那事也盯得非常之紧。

喷油部是一星期一倒班，很快毛毛又上夜班，夜班是晚上七点半到第二天早上七点半，中间十一点有半个钟吃夜宵时间，另外在早上四点休息半个钟头。工作时间长，最近天气热，气温都到三十五度了，白天又吵闹，根本就唾不着，每个人都睡眠不足，一副有气没力，瞌睡眯眯的样子。

公司知道这种情况，所以公司专门组织有人查夜。抓到首先领班罚款伍拾，打瞌睡的人罚款贰拾。抓到的次数多了说明领班管理不行还有下课的可能。有人说了，什么都不怕？就怕上夜班。上夜班瞌睡来了去洗把脸立马回来那是好的，有的人瞌睡来了抽烟，去厕所不出来，还得去请。你要是动真格的，他就蹬在马桶上关起门，等你叫他才醒，然后装成一副生气的样子冲你吼，“上个厕所？拉个屎都在叫”？

这是有点好的，犹其是女孩子，毛毛才是更没办法，躲在厕所里说不出来就不出来。要是说她，还会挨骂，“人家不方便吗？好象你家就没女人？真是的”？男孩子躲在厕所里毛毛还敢去叫，女孩子躲在厕所里不出来连叫都不敢去叫，只有干瞪眼。本打算等女孩子出来后，好好的骂她一顿，女孩子出来后，又怕骂了她不好好干，完不成任务，第二天倒霉最大的还是自己。更何况要推行自己的人性化管理，那不是背道而行。怎么做都是两难。

毛毛真是没法，很多人遇这事也没法，包括其他部门也一样，是一个老大难的问题。公司也想了很多办法，唯独对这事没办法。有人想到员工上厕所给发一块通行证，规定小解十分钟，大解二十分钟。别说是一个公司里小小的规定，连法律都有人钻空子。谁想的那一招还是不管用，干脆就有人专门看时间，在车间的人，看时间到了领着张牌子就去叫先去的人，这人又在那里面不到时间不出来了。这样一来事情更糟糕，原来不要二十分钟的统统变成二十分钟了。要想去的人次数却没见得减少。不可能人家上厕所都不准，或者规定次数？万一人家要是流在裤子里怎么办？那是要担责任，侵犯人权的。

没牌子时还象要好点，有了牌子仿佛让员工更大胆，有人甚至拿着那牌子放心大胆地去躲在纸箱里睡，或让人难以发现的地方去睡。不怕睡过头？每个人都有呼机，闹钟是调好的。没有的？一个字，借。到钟人家就回来了，你对啊？人家还差分把钟就提前来了。又没违反规定。能把人怎能样？

乱套了，全乱套了。谁想出来的那馊主意？还得搭个人专门发牌子？其他事不用做了？这事不是毛毛一个人摊上头痛，所有两班倒的人都头痛。也不知是那个智多星，想出这么好的对策？还一点不保守，传给了全公司的人？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晚上的时候，毛毛喜欢忙完后坐在车间的大门口。大门口那儿地形好，能看着全部的工人做事，当风，凉快。

毛毛在下半夜时又找了个装天那水的空桶，放在门口边，屁股一坐，闲了。毛毛忙碌了一个大半晚上，也很累了，挪了挪铁皮桶，靠在墙上。抬头的时候，有个员工打瞌睡，手头的产品掉地上了都不知，只见那员工随着头往下低，进了抽风口里，又习惯性地往后昂，头又从抽风口里面缩了回来，满头都是红、黄、兰、绿、紫、灰、黑、白、、、、、、整个头象印染的一样，毛毛觉得好笑。回过头来也同情。出门在外谋生真是不易啊？

上班打瞌睡，公司规定是不允许的。规定是规定还要人来执行。毛毛心想做员工真是不容易，就顺手敲敲坐在屁股底下的铁桶。“哐”，“哐、、、、、、”的声音把员工吵醒了。本来这事就算了，就有这样较劲的人？那员工抬起头口水流了一下巴，众目睽睽之下觉得没面子。那员工站起身来就要找毛毛打架，说吵到他了，不应该在那里敲。

毛毛一看势不对头，也立马起身作个防范，好汉不吃眼前亏。对方气势汹汹地象是来真的？

“你上班打瞌睡，我敲铁桶提醒你，有什么不对啦”？

“怎么啦？把老子吵着了”？

“你他妈的老子？跟谁充老子啊”？“赶快回去干事去”？

“怎么啦？老子偏还不干了呢？看你能把老子咋样地”？

员工说着就冲上来推了毛毛一把，毛毛是谁，吃软不吃硬的人，别人敬他一尺，他就敬他一丈的人。毛毛把工衣一脱，随手一扔，“走，有种就跟老子出去？驴死谁手还没见真章呢”？毛毛其实不想跟人打架，那样对自己影响不好。但别人都逼上梁山，指在脸上到家门口了？如果这事不压下去，说不定以后还会来些更离谱的。这喷油部还怎么管下去？也要杀一敬百。

“我好好对你，你他妈的来横的，有种就出去，你横？我比你更横”？

巫远思走后面，毛毛走前面。看热闹的，出来劝架的，车间没人了，全闹哄哄的一遍。


巫远思走到门口捡了一块地上修烤漆箱拉来的红砖。有人惊叫了一声，以为巫远思要跟毛毛头上砸去。毛毛走前面，其实一直都在留意巫远思的一举一动，反倒没惊。毛毛一弯腰，很利索地一块砖头握在了手里，两眼死死地盯住巫远思的眼睛和肩膀。

巫远思见毛毛手里也捏着一块红砖，也没动手。

“你有本事你就砸下来？看你有手来还有没有手回去”？毛毛似乎久经沙场，一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样子。

巫远思一看，心虚。

“老子以前就是在社会上混的，照样练过”。巫远思说着举起砖头往头上砸去。众人还以为要砸毛毛的头，结果巫远思砸在了自己的头上。

毛毛见巫远思的手本来是伸的却是弯，也就没有出手，只是死死地盯住对方的眼睛和肩膀不放。巫远思的那一举，把众人都为毛毛捏了把汗。众人宣然不知，毛毛知道对方眼睛看你哪里就要攻击你哪里，出手前首先是肩膀先动。对峙了那么久对方的眼里已没有那股刹气了。这是毛毛还没出来，小时候在家里师傅告诉他的，这也只有毛毛自己心里清楚。

巫远思把砖头往自己头上砸，那是要在众人面前显示他会铁头功。已经砸了四五下，头发都掉在砖上了。那块红砖就是不断，专出他巫远思的佯像，诚心要让他在众人面前丢丑？

毛毛见了，让他再砸下去也不是办法。想给巫远思个台阶下，“我没练过，但这砖头还是能耐何的”？只见毛毛手起掌落，红砖成了两截。看的人瞠目结舌。

大家回去干事去，明天任务完不成？大家都不好交差啊？众人上的上厕所，打的打开水作鸟兽散。

都看见了，毛毛原来是一个文武全才的人，想不到毛毛那一露手一夜就文成武就，成轰动性人物了，真是想不到的事？

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毛毛与巫远思的交手，喷油部的人都惊呆了，想不到毛毛还有那一手，不光能文还能武。

猴子也被震惊不小，幸亏没有明刀明枪的干，要不然准吃大亏？因巫远思跟毛毛干上，猴子在一边高兴，等着坐收渔利。终究还是没能捍摇毛毛的江山？到底是不行？

没过几天，毛毛还在想，那天晚上跟员工打架的事，好象没人在背后捅他。这么多天都没见主管领导找他。

不知是谁阴得很，根本不用去面圣，直接把毛毛跟员工起冲突的事弄成奏章放在了意见箱里。没原原本本地说，还来了个添砖加瓦，说差点闹出人命。说得也是，那天如果不是毛毛主动退了一步，肯定会出人命的。打退不如吓退，毛毛心里也知道。

这事被一纸落到专管人事的人手里，更是大做文章。找到了部门经理，说这事一定要严肃处理，要不然厂纪厂规就乱了。经理听到这事也生气，但事情总是出在自己部门，搞得沸沸扬扬也不是好事，扔给了主管，叫老陈去处理这事。老陈当然知道经理的意思，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动作大了对自己同样不利。但前些时间，毛毛把扳手弄丢在垃圾堆里被人抓住？现在又来个跟员工打架，差点出了人命，还一点不知？他毛毛还有什么不出的？

主管找到毛毛，首先是训了一通，不分青红皂白，然后再问毛毛是怎么回事。还叫毛毛把事情的经过写来交上去，并且和检查一起。

毛毛觉得太冤，但人家是主管，哪怕是错的也得听，那一腔官腔就是服从，就是命令。除非不在他手下干？

主管给毛毛说的是三天之内交上去，第二天毛毛就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写出来交给了主管，当然包括检查一起。主管那样做是要了解事情的真相，同时要把处理结果上报人事部的。否则人事部的嘴无法堵。

主管看了，觉得毛毛也没有太大的不对，要说不对那也是处理事情极端了点，不应该当着那么多员工跟巫远思说动手就动手？太年轻简直血气方刚。作算员工打瞌睡，过去醒他就是了。作算员工蛮横不讲理，可以等第二天把这事上报公司，公司看罚款还是炒掉自会处理。这到好？他毛毛私自就要跟人对干，还出尽了风头，又捅了篓子？

检查也叫毛毛写了，就原封不动交到人事部就算了。作为部门应把毛毛和巫远思通报批评，并且各罚款一百块。这是经理的意思，主管也就照做了。

毛毛的屁股就象粘了胶一样，在那领班位置上坐着还是动都不动？猴子看在眼里，愁在心里，不动声色也不露表情，那才叫不显山不露水。

巫远思也被罚了一百块，心里不是滋味。上回没占到上风不讲，更是颜面扫地。故意处处跟毛毛作对。再一次发生了冲突。第一回，毛毛想也就算了，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正好也起到杀鸡给猴看。但人家还是不放手？大不了这领班不当了，不在这里干了还不成？

再一次动手是巫远思抢人家的凳子，人家女孩也不让，死死地抱住不放。最终被巫远思拖摔倒在地，膝盖上出了血。毛毛努不可遏过去叫巫远思还给人家。巫远思不给不说，把凳子一丢，“你管老子给不给，你跟人家有一腿呀？那么关心她”？毛毛更是气。“巫远思，警告你！你说话注意点啊”！

巫远思不管那些，扔了东西就跟毛毛扑过去。巫远思个子高，毛毛矮，但毛毛结实，生得壮，一看就有劲。巫远思高但是瘦，扑上去摔跤肯定占优势，毛毛肯定吃亏。毛毛跟巫远思又动起手，车间又乱套了。

毛毛一手抄巫远思的腰，一手牢牢抓住巫远思的皮带不放。两人挽来挽去，巫远思使终放不倒毛毛。时间长了巫远思反被毛毛摔在了地上，摔得咚的一声，地上都震了一下，肯定是摔痛了。

毛毛见好就收，也算是给人教训。放开了巫远思，起来就走了，叫大家各就各位。巫远思头被摔痛了，身上也摔痛了。在那么多人面前一回都没占到便宜，觉得更是下不了台，涨得脸红脖子粗的从地上爬起来。年轻人不服输，更是一个男人就更不用说了，那一摔似乎把男人的尊严也摔倒了。那他巫远思以后还有颜面在喷油部混？在公司继续呆下去？

巫远思抓起用品架上的搪瓷盆向毛毛的头上罩去。毛毛见状，转身左手朝天挡架，右手一个黑虎掏心直奔巫远思的心口。说时迟那时快，巫远思把打出去的饭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罩在了心口上，出于本能的反应用搪瓷饭盆护住自己的心口。

毛毛见对方来真的，还搞突然袭击，也就没考虑太多，也是一个出于本能的反应动作。那动作竟连毛毛自己也想不到，拳头打出去是看见对方用饭盆子架在了心口上，可是晚了，由于速度太快，惯性太大收不住了。拳头重重地落在了搪瓷盆上和巫远思的心口上。巫远思被震得往后退了四五步才站稳。看样子是痛得咬牙切齿。

毛毛也损失不小，花了将近半个月的工资刚买的一块日本双狮，波盖连指针都飞不见了。因那一拳出去只看到不知是谁的搪瓷盆子穿了个洞，想必毛毛的手表同时也被挂烂了。没人知道毛毛那一拳到底有多重？只知道如果不是那搪瓷盆？巫远思可能就不是现在这样能站稳？恐怕巫远思就不是巫远思了，已经让毛毛解决了？不是那搪瓷盆，那才是真要出人命？

见那阵仗，看的人都愣了，没一个人敢上去拉，也象是吓得无主见忘记了拉，就眼睁睁地看着巫远思和毛毛打，真当成金庸的武侠片看了。甚至有人看不惯巫远思那德行，正想乘机会让毛毛教训教训的好。有心机的人更希望着闹大点，大到不可收拾才好！这花花世界什么样的人都有。

毛毛没有连续向巫远思发难进攻，毛毛那人仁慈，总想着让别人先出手。巫远思就有了喘息的时间。等喘息过来见自己还没事，却吃了那么大的亏，象头发怒的雄狮一样又拿着穿了洞的饭盆向毛毛扑去。毛毛见饭盆破了，一块块开成花的铁皮如同一把把钢刀，那挨到一下可是要见血的？毛毛也提起自己用来坐的天那水桶抵挡。
巫远思手里是一个饭盆，毛毛手里是一个可装十公斤天那水的铁桶，相比之下是小巫见大巫，自古兵器有曰：“一寸长，一寸强”。巫远思见毛毛手里占决对优势，手中的饭盆跟毛毛扔去，乘毛毛闪身躲避也抓了一个空的天那水桶抄在手里。不拼个你死我活不罢休之势？
巫远思抄起天那水桶再次向毛毛冲去。在两人混战这中谁也没伤到谁，只是毛毛在还手的过程中又一拳把巫远思手中的天那水桶打缩小了三分之二，不要小看，那可是有半米多高的铁家伙。巫远思在还手之中毛毛也用手中的天那水桶同样去挡，结果就发生截然不同的变化，巫远思的手指，从指尖向上第三个骨节到手背，除了拇指之外，皮全部掉了，已经翻到了手背上，血从指骨上不断往外冒，吓得胆小的人突然尖叫起来，“快！快快！、、、、、、你们快点啊？都愣着干啥啊？还下快去叫保安”？

巫远思手中的天那水桶被毛毛打扁了，扔了又去抄凳子。一个是铁桶一个是凳，相对毛毛吃亏，因为铁桶轻，凳子重。巫远思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将凳跟毛毛头上扫去。毛毛躲得很快，双脚一跳，上了一米高的加工台，一猫腰一低头整个身子向皮球一样，成圆的了，眨眼功夫，人已在三米多长的加工台的另一头去了。谁也够不着谁，两人就围着加工台团团转。

有人热情，听了胆小的人尖叫如梦初醒，把保安叫来时两人一个拿铁桶，一个抄凳子仍在转，看见地上到处是血，慌忙拿对讲机又叫了几人才把斗得眼红的毛毛和巫远思分开带走。

不看不知道，一看忘不掉，那场面简直是相当地吓人，是谁还学起宋丹丹来了。可把毛毛为难得？刚刚一波未平是一波又起？人生真是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