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中的桃花（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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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莫名其妙的担心，悄无声息地在我的世界里一天一天膨胀。说不清、道不明，又如影随行。就像大考临近，我来不及准备；就像兵临城下，我手无寸铁！我等待着自己什么时候把一篇文案写糟了，或者怎么着，然后钱总走过来对我叫道：你过来！这时画面转到楼上总经理室，我头也不敢抬，他直接把稿子摔过来，伴随着一声霹雳：给我滚——，于是我灰溜溜地滚出去。
庄主说他平生最害怕听到的一句话正是：你——过——来！

一天临近中午，我感觉眼前有异物，抬头一看，原来办公室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香港豪门公子哥，正在盯视着自己。他三十多岁，身材魁梧。上身黑色T恤下身牛仔垮裤，右肩挎一长吊带的小黑皮包。四方形国字脸，重点特征是下巴留着一撮长而卷曲的小胡须，头上戴一顶鸭舌帽。后来我在办公室的书架上看到了几本摆放着的策划书，封面上也有一人老是戴着鸭舌帽。不知道他已经注视我多长时间了。他随后又把目光逡巡了一下四周，就默不作声地径自上楼去了。庄主随后跟我介绍说那是老总，我这才疑云顿开，又觉得意外。说来可笑，我还以为公司的老总都是西装革履的，还要一把年纪。哎，那时的我的脑袋就是装了十几年的教科书和电视剧，甚至连阿迪达斯、宝马的标志都还认不得。我就是这样开始干广告的。
一会儿美珍接完电话过来说：老总叫你过去。我“嗖”的一声马上出现在总经理办公室。不慎的是我刚刚忘了问他们怎么称呼他，只好呆在那里。他一边忙着收拾大红木办公桌上的文件一边让我自己介绍一下，听完，抬眼郑重其事地对我说：庄主跟我介绍过你的情况了，底子还行，公司现在给你机会，是要好好培养你，懂吗？我感激得重重地“嗯”了一声，觉得实在是备受关照。然后他看了一下时间，拿出一个包裹交代说：这个要寄到深圳，你去车站办一下，要快！听过美珍暗地里说老板的脾气有点臭。所以我比他更着急。我走下一楼的时候发现公司已经空空如也，他们全都下班走光了。为了好好地表现一下，我立马以超人的速度赶到车站，大汗淋漓地返回报告时发现钱总也不知了去向。我的办事效率无人见证，实在是太让人失望了，肚子这时也已经开始咕咕地叫了起来。
几天后又有了新的认识。有次钱总从客户那里回来，搬了一堆的广告喷画到会议室里，二话不说就把设计师们召集起来发飚。他指指点点：你看头发修成这样，颜色调成这样，你们做的什么垃圾！一堆垃圾！马上回去重做！……
那一刻办公室的空气骤然凝重，人人自危。
过后庄主说，钱总就是一司机，运垃圾的。
那时钱总开的是一辆小面包车。
几星期后又有了新的认识。钱总的发飚是很有规律的，一般一星期来一次，偶尔才一个月一次。而且对待员工一视同仁，人人中“飚”机会平等。他就经常边看帐本边对老大发飚。他们动用了家乡话，叽里呱啦的，火力十足，我听不懂。但我听说是公司的帐经常收不到位。
因为有了这样的认识把握，钱总对别人发完飚的时候我倒是轻松一些，要是太久没有见他发飚，我就自危起来。另外我特别瞧不起他对桃子的发飚。据说是公司也好久没有拉到新的业务了。于是好几回我们就看到了桃子带着一双哭红的眼睛从二楼走下来。那时桃子就坐在我前面的办公格子里。
对于这件事，我和庄主私下里一致认为是钱总太没人性。因为那时是酷热炎夏，桃子天天早出晚归，到晋江的企业去跑业务。像她一样19岁的花样女生，很多正在大学里搞风搞雨，浪漫沉醉来着。
而真正的原因，其实是，我喜欢桃子，从第一次见面开始。

7

你还相信一见钟情吗？
有必要先在这里交代一下我个人的那点感情痛史。头一回对女生一见钟情是在遥远的高中时代。那时盯上了一个整天有事没事笑哈哈的女生。眉来眼去了好久，好久，还在眉来眼去。很痛苦。后来天公做美，让我们在校外的一家超市邂逅相识，开始有了进一步的约会交往。狂暗爽。后来天公又变脸，让我满脸长起了青春痘。在我成天失神失眠、着急着凉、磨磨咕咕地盘算着怎么真情告白时，爱情鸟它飞走了。总结其教训是，第一，在爱情的狂喜狂悲中，荷尔蒙容易失调；第二，爱情旦夕可失，速度得快。因为留下了一些阴影，在具备了天时地利人和的大学恋爱期，自己硬是恋不起来；并且对爱情的感受变得迟钝，对激情的领略感到疲软。等到大家各奔东西了，才追悔莫及：在毕业前夕，有一位同窗多年的其实还不错的女生提议过做我的女朋友的，而我以一句“别开玩笑了”敷衍了事。孤单活该！
以上主要也是为了侧面说明我对爱情向来还是有所坚持的。
后来呵，为生计四处奔忙，四顾茫茫，爱情两个字都快遗忘了！感情算是交了一张白卷。自然喽，倒也不会出现什么爱情失眠症。和眉来眼去欲说还休相比，无爱一身轻；和生存相比，爱情显得多么微不足道啊！
记得那时读过一篇文章介绍什么是“爱情厌倦症”，一条一条症状对照过去，才发现自己被说到了心里。我们还没有爱过就已经感到疲惫了！
如果无妨顺便奢谈一点爱情理想，我还是比较传统的：厌恶轻浮，洁身自好，渴望纯洁的爱情。忠贞不二、一生一世，这些就好像是我与生俱来的爱情理想，在混沌里自动成型，在现实中固守城池。我无法认同“只要曾经拥有”；而我追求的所谓“纯洁”，就当时而论，其实，百分之百以上是指身体方面的纯洁。青春时期看得最多的爱情剧是琼瑶系列，当时已经过时了。我发现同居正在势不可挡地风靡全国，说实在，这相当打击我的爱情理想！

爱真的需要勇气
来面对流言蜚语
只要你一个眼神肯定
我的爱就有意义
……
桃子自得其乐地哼唱着正在流行的梁静茹的《勇气》，左摆右晃大大咧咧地走进公司，一直走到了我的面前，问道：你，新来的？我说：是呀！我看着她，一张光采流丽的脸让我无法集中视线焦点。但我立刻感受到了她的无忧无虑的快乐天性和发现了我这个新人的欢喜。我们四目相对，我马上就要羞涩得低下头去。这时她伸出手来，说：欢迎！我也回应以友好的微笑，并和她轻轻握了手。感觉有点突兀，又全身心的紧张释然。然后她在我面前的办公格子里坐下，开始一天的工作。我久久地沉浸在了一种处于陌生环境里而受人欢迎的亲切之中，心里莫名的欢喜不可抑制。那一刻我预感我会爱上她。
这是我和桃子第一次见面的情形。
桃子是公司的业务员，上班时间比较自由，进进出出的，一般在公司里头待的时间是每日上班后两个小时。那段时间大多数的企业老板还在睡梦之中，还没有自然醒。她上班的时候，先查一查翻一翻客户名片或者企业黄页，计划好一天要联系拜访的客户，然后就出去了，一般一整天再也见不着人影，偶尔临近下班时分还会回来一下。

很多天以后，我才对桃子的外型有了点概念。庄主则直接称呼她“柏芝”——是指电影《心语星愿》里的那个，声音好不肉麻，又每每逗乐了大家。桃子有时也会来点耐心，把声音调低，温柔地配合上一声：嗯，庄主！那嗲声直惹得庄主一阵的抖。这样配合下去就会直逼限制级——如果声音也有限制级。但这是纯搞笑。
虽然桃子和张柏芝长得很像，但我感觉细节上还是各有千秋的。在一个周六的下午，在我们相对长谈的时候，我得以观察出这种不同。
桃子的脸的轮廓线条没有那样生硬，而是更圆顺娇小，配合着秀发披肩，更有画面感。除了五官的精致，桃子的整体形象有一种和谐之美，这或许和她的穿着很有关系。她的白净流丽的脸庞与衣着搭配习惯裸露的胸颈部位上下协调，她的略显肉感的脸蛋与丰满的胸脯上下呼应。我对结构美的敏感来自于对书法的领悟。我对书法素来有所留意，虽然荒废已久，鉴赏能力还是有的。我想桃子浑然天成的美其实有一部分应该归功于她在穿着搭配上的巧心。
每个人的看法不同。如果非要说点缺陷，我想是她的左眼角向着太阳穴略略向上扬起1至2度，微微高于右眼角。而在我看来，这种不平衡倒使她的脸平添了一种天真、灵动、决不呆板的韵味了。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