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大姐渡缘桥上偶遇学文/百年老屋渐渐破败

　　第三十一章
　　大姐渡缘桥上偶遇学文/百年老屋渐渐破败
　　清水湾周围的玉米早已凋谢了红冠，玉米的外套已经微黄，一望无际的翠绿的包谷地已经带上了成熟的丰收的黄色。稻谷也熟透了，低着头等着收割。那烟草也只剩下光杆，在风日里立着，略显孤独。深秋了，大地上一面是丰收的喜气，一面是萧索的冷清。早晨起床，地上布满了厚厚的冷冷的白白的霜。大姐家今天收稻谷请了几个人帮忙。酒没了，大姐披上一件黑色的外套，披上黑色的头巾，提着白色的酒壶就往渡缘桥桥头左边的小卖部走去。
　　迎着冷冷的秋风大姐来到了渡缘桥上，她像往常一样只是低着头往前走，一不小心头就撞上了一个陌生的男人，她拉开围巾，抬起头。眼前这个男人居然是学文——十一年未见了……永发穿着黑色的西服，黑色的衬衫，黑色的墨镜。手腕上明显的露出了一个红色的桃核——那是当年大姐送他唯一的礼物。旁边是一个和大姐差不多的妇女，还有一个大概四岁左右的小女孩。
　　大姐什么也没说赶紧把头巾拉的更低，错开永发，空着手，快步的往前走。学文在心里嘀咕道：十一年前那个让自己爱的深入骨髓的女子，如今也变成个妇人，像一张被揉皱的白纸，长满了皱纹。不过那份深入心扉的爱没有变，他还是爱着这个女人，虽然已经有了妻子儿女。要是时光可以倒退，他也一样会那么真诚的去爱这个女人。
　　“爸爸，奶奶家在哪？”
　　学文回过神。看着地上白色的酒壶。“过了这渡缘桥前面就是。”
　　“渡缘桥——这名字太好了。”学文的妻子淑芬说。
　　“是呀，多么好的桥，多么残忍的故事。”
　　淑芬说：“你怎么了？”
　　“没怎么？想起了点往事。淑芬三年前你怀孕时不是来过了吗，你带着女儿淑清先回去吧。”
　　“你今天怎么了……刚才还是笑嘻嘻的，现在看上去疑神疑鬼的，心不在焉的。回娘家不好吗，不好我们就回去。”
　　“妈妈，我要去奶奶家。”淑清说。
　　“你看人家的酒壶掉在这，我帮人家送过去，你们先走。”
　　“就为这个，好吧。”
“走，淑清我们回你奶奶家去。”
　　学文提着酒壶飞跑着往小卖铺跑去。在大姐出嫁以后，学文就离家出走，离开华宁县到了另外的一个地方——西安。一年后，在偶然间遇见淑芬，后来淑芬爱上了学文。淑芬的父亲是一个小学校长，在他的帮助下学文成了他们小学里的一名语文老师，而淑芬则是一家医院的大夫，后来学文写起了小说，发表后得到了好评。学文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没考上大学在村子里被人看不起的男人了，现在是文化界的一份子。
　　他走了过去，大姐在渡缘桥右边的小卖部前面大概三十米左右的大柳树下静静的坐着，小声的哭泣着。学文提着酒壶走了过去。十一年后学文过上另外的生活，大姐却仍是农村的一份子，心里有的只是那片土地，她心里只想着今年的稻谷增产就好，玉米包大点长点就好。
　　“还好吗？”学文说。
　　“好，一切都好。”大姐擦干眼前的泪水。
　　大姐说：“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那是你妻子。干什么的？”
　　“是，他是个医生。”
　　“医生，多好呀。你呢？”
　　“我在写小说。”
　　“小说？是什么……”
　　学文心里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膜隔。“小说，就是讲一些故事，把故事写成文字。”
　　“喔……那样呀……”大姐似懂非懂的说。
　　大姐已经让人明显的老了，整个家的计划和重活都是大姐一个人扛着。家宝是个病秧子，活计一忙，他就病了。什么年代了还做着他那个帮动物取睾丸的活。
　　“你还那么年轻，和十年前一样没什么变化，只是我已经老了，老的不敢在见你了。”
　　“怎么会？在我的心里你永远都是那么的美。只是……”学文打住了话，脸颊颤动起来。
　　大姐看到这一刻。“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
　　“他对你好吗？”
　　“还行，他对我很好，你放心吧。”
　　“他爱你吗？”
　　这辈子在大姐的心里就只有学文这样一个男人。家宝只是她的丈夫，不是她的最爱。“不知道，他是我丈夫。”
　　学文看着大姐说谎的脸。“你为什么要嫁一个你不爱的人？这么多年我一直不明白。”
　　“学文，我得回去了，家里请人……还等酒喝了。”
　　学文知道大姐在拒绝回答这个问题，他没问下去。拿起酒壶快步跑到小卖部帮大姐打满了酒，付了钱，又快步的跑到大柳树下。
　　“多少钱？”
　　“不要问了。我只想问你——你爱过我吗？”
　　“爱或者不爱又能怎样？我们也回不去了。”
　　大姐拿起装满酒的酒壶，空着心就往渡缘桥上走去，渐渐的消失了。学文坐在了大姐做过的地方，哭了起来。他觉得大姐说的真对——是呀，爱和不爱现在又能怎样？他们都有了各自的家庭与自己不爱的人活在一起——他和大姐其实又有什么不同呢——这个世界上的人何尝又不是这样呢……
　　烟叶交完，稻谷成熟也被收割，包谷也搬完。这几年风调雨顺，我和陈忠大力的种烟草，收入也还算可观。我和陈忠预算了现在拥有的钱——盖三间四耳的大砖房还需两千元。所以我和陈忠就不急着盖房，想着明年在盖。在说这个小土房虽说小些窄些，但陈忠在盖好后的三个月后，给它添了一层，那样底层做饭，第二层睡觉，总的来说生活在艰难中过的还是挺惬意的。只是每次母亲来看我，看到我连个像样的房子都没有，就会流泪，说陈忠没用。回家后，又跟父亲弄别扭——“当初不准嫁，你却偏袒着，今天连个房都没有？”父亲却只是莞尔一笑，什么也不说。
　　那是深秋的一个中午，父亲来看我。带着我最爱吃的——母亲腌制的咸菜——小油豆腐。他患高血压后，我劝他少抽些烟了，可是他说改不了，也不想改，患了这病，只想着快点死。于是来看我也不忘带个烟斗。父亲消瘦了很多，以前有些红润的脸现在只是一片的乌黑，像中了毒似的。他抽着烟，深吸那一口，眼睛闭着，鼻子在吸气，我在旁边看着觉得父亲抽烟是一种享受，一种思考，一种逃避。
　　“孩子嫁给陈忠……后悔吗？”
　　“不后悔，我们虽说穷了些，可是生活还算是安逸。”
　　“我还以为没个像样的房子，你会后悔和抱怨。你那样想就好了，孩子呀，这生活不急，慢慢的来，会有起色的。”父亲边说，一只手还比划着，像一个历经沧桑的智者。
　　父亲接着说：“说句实话，你们七个姐妹中我最看好的还是你，你懂些知识心地善良，以后你的孩子一定会有上进的。我后悔当初没让你去读初中，而是让你大姐去了。你那个大姐目光太短——只看得见眼前的小利益，没读成就回家了。”
　　“父亲你不要那么说吗？我不怪你，当时姐妹多，供个孩子读书不容易的，你教我读书识字不是也一样吗？”
　　“不一样呀。”父亲满脸的忏悔。“你爹我这辈子快到头了，可是你们七个姐妹，除了死去的秀凤还有你，其他的我都放心不下。”
　　“父亲，你这是怎么了？”
　　“不说了。你，我也看了，人老了走得慢，我得回家了。”
　　“待会我叫陈忠送你。”
　　“不劳了。”父亲走到陈忠的旁边和陈忠说了几句。就一摇一晃的走向了清水湾。看着父亲渐渐的远离，我的心有些眷恋我这个干了半辈子会计却落得个坏名声的父亲了。我以前一直以为父亲什么都看开了，什么都不在乎了。今天我错了，原来父亲还是放不下她的女儿。
　　父亲走后，没过多久，翠莲就急匆匆的来到我和陈忠住的小平房。他来时陈忠不在，拉着牛去小溪边放去了。
　　”怎么了，翠莲。”我本来想说怎么母亲，可是在四合院时翠莲要我叫她的名字，这样亲切些。
　　“也到没什么事？”
　　“有就说吗，一定有，母亲可从来都没这么慌张过。”
　　“你自己回家去看看，就明白了。”
　　我和翠莲来到了四合院。这四合院这几年由于地基不稳，早已出现了很多裂缝，墙也裂开了。加上年代久远，木头已经困了，被虫吃的只剩一层皮了。下个雨吗，雨水有时会从瓦缝间进入，一个家湿湿的。更可怕的事有时还会掉块什么瓦了石头的下来，实在危险，不适合居住了。大哥和二哥把旧房子的木料拆了，到别处去建新房了，我和陈忠的南屋已经什么也不剩了，除了几堵墙。翠莲的北屋也裂了缝，实在不适合长久的居住了。百年老屋就这样的被毁了。就在此时陈忠的父亲万友从北屋里披着件厚外套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