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三姐妹登楼山看日出/七妹嫁到红石岩离开清水湾

　　余家位于红石岩，红石岩离县城很近，离清水湾有些距离。余家是红石岩的大家族，余勤亮更是村上响当当的人物，就像田宝位于清水湾一样。有三个儿子，大的和第三个已经娶了妻子，四个女儿也嫁完了。二儿子忠敏二十七岁，是个不务正业的人，整天游手好闲，不是打麻将就是打架，或者做些见不得人的事。在当地没人敢嫁，去年来了一个，不到一个月就跑了。不过这个人有一个大优点，外表俊朗，眉清目秀，时常戴副墨镜，身高和体型十分的搭配，是个十分帅气的青年，很容易夺取女孩子的第一印象。这人说话也十分的客气，面子话说的十分好。今年不知怎么的，突然一下子变成了个安分守己的人，和以前不大一样。有人说是岁数大了，有的人说是改过自新了，一个给了别人坏印象做过坏事的人，突然间的变好，除了自己的家人可以接受，其他人还是那样的目光看他。忠敏看着哥哥弟弟都抱着儿子，心里羡慕，也想抱抱儿子，所以决定改变自己，争取娶个老婆。就为此今年他特意的到慈光寺请慧妙大师给他算了一卦。慈光寺位于华宁县的周边上，正对着华竹园，它的前方是一座白塔。慈光寺周边是一片葱郁的树林，里面有数十个僧人。
　　慧妙说：“是上上签。”签上写着：
　　开天辟地作良缘，吉日良时万物全；若得此签非小可，人行忠正帝王宣。
　　他不识字看不懂。“大师说这是什么意思？”
　　慧妙说：“小伙子很多事情是不能说透的，签上说的是你有大吉大利之象，我估计不错的话你还没结婚吧。”
　　“是，大师。”
　　“那么今年你可能要迎来你的婚姻，但是签上告诉你若你想要婚姻的稳定很长久，必须……”
　　“必须什么？”
　　“必须人行忠正。”
　　晚上我们三姐妹登上了登楼山，等着看第二日的日出。而就在那一晚田宝来到了我们家。
　　父亲吸着烟，在想着要怎样给自己的女儿谋一个好夫婿，让他妈的张家后悔他们的做法。他平静的吸着烟又想其实何必跟别人怄气呢，只是自己老了，把女儿女儿留在自己身边只会让他们受苦，在说前几天大女儿就劝说合着他们一起吃，也好有个照应。可自己只是说等等在说，她知道这合在一起是迟早的事。
　　田宝匆匆的走进了我家，看着姐夫在凝神思考，马上去泡了杯茶，端到姐夫的身边。
　　“想什么呢？那么投入。”
　　父亲吸了一口烟，从刚才的问题上转过神来。
　　“是你呀，没想什么。人老了，这不是常有的事吗？”
　　“来喝口茶水，提提神。”
　　“你说这人老了，事情还一大把，真是把我给折磨苦了。”
　　“有什么事和我说说，看我能不能帮到忙。”
　　“这还不是秀茜的事吗？”
　　“秀茜不是已经和张家没关系了吗？”
　　“秀茜回来这个家，一个多月了，张家连个人影子都没来过。”
　　“姐夫能否听我一说，看看我的建议怎样？”
　　父亲点了点头，喝了口茶水，继续抽着烟。
　　“你看那张家不闻不顾的，那我们还管他干嘛。其实你看这秀茜是个多么好的姑娘，只因为前次被拐骗的损了她的名声，让村里人对她持有另类的眼光。她的自尊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如果在把她留在这片土地上，只会让她在别人怀疑的目光里，别人的冷言冷语中生存，这比死亡还难受。”
　　父亲认为田宝说的有道理，于是说：“那你说怎么办？”
　　“我认为呀让她离开这片土地，是最好的方法。”
　　“那是她的要求。”
　　“如果姐夫相信我的话，我愿意为秀茜操这份心。”
　　“那我拜托你了。”
　　“我的好朋友余勤亮的儿子还没结婚，我想把他介绍给秀茜。”
　　“家庭怎么样？人家不会嫌弃秀茜吗？”
　　“他爸是我的同学，那个小伙我见过一面长的十分的有模样。他家敢嫌我们秀茜——怎么说我们秀茜也美丽的如小天使，我还怕他家的儿子能否配得上咱家的秀茜呢？”
　　“那听你的吧，姐夫老了，不想管这些事了，改天你带他们来，让他们见见面，如果成，就那样吧。”
　　太阳还没看见，天边的云彩已经被燃的通红。
　　“太阳呢？”七妹说。
　　三姐道：“你不要急，好好的看，马上就能见到日出了。”
　　还记得前几年我和陈忠登上这巍峨的登楼山，在山顶看了着振奋人心的日出，我感觉到一种新生的力量燃起了我对岁月的激情和期待。
　　半个小时候，太阳把头顶露了出来，像一条挂在树梢上的红带子，驱赶着黑夜里的鬼魂，在漆黑的夜里跳出了可怕的光明，这光明对于黑暗中的人是一种惊喜，对于光明中的人则是一种痛苦，她会把光明中的人带入痛苦的遐想中。没过多久一轮崭新的太阳挣脱了地平线的束缚，渐渐的走上了浩瀚无穷自由的天际。
　　七妹伸开手掌，激动的站了起来。“姐姐，我要像新生的日出，挣脱地平线的束缚，飞上蔚蓝的天，逃离黑暗的恐惧，发出光明。”
　　三姐则是双手捂着脸，面孔上有些惊恐。“哎，我是这辈子也做不了这日出飞上蔚蓝的天空了，琐碎的生活，没爱的世界，正如这黑夜笼罩我。当我没看见这振奋人心的日出时，我勉强还能活在自己欺骗自己的世界里。如今呀，我只能像一只在笼子里的野兔等待着成为别人的食物了。”
　　我已经失去了当年那份激动，我没有任何的幻想，只希望我的孩子以后能像这新生的太阳在黑暗中也要光明的前行。我已经安于现状，或许我已经失去了拼搏的激情，在自己的欺骗自己，幸运的是陈忠还像往日一样爱着我，虽然那爱少了太多年轻时的热情。那晚我看着这原本应该燃起生活欲望的太阳问道是什么让我改变了？我没有答案，只能去怪岁月太过容易改变一个人了。
　　三姐说：“七妹呀，你年轻，选择的机会还很多，男人吗不合适在换，不要想太多。”
　　我对着三姐说：“姐呀，德芳很好的男人呀，别人都抢不到，难道你也舍得换。”
　　“说不定……不过我觉得自己老了——没人要了——不然……”
　　七妹说：“姐姐舍不得，姐夫那么好。”
　　三姐说：“我的事你们少管，我怎么会舍不得，就那么个破壁。”说完头转向那轮发着金光的太阳。
　　次日，快近中午，我们吃过饭后。在大舅田宝的带领下余勤亮带着他的妻子慧兰还有儿子忠敏向我家走来。七妹还有三姐在和大姐的两岁的小儿子正春玩着，母亲洗着刚刚吃完饭留下的碗筷，父亲带着老花镜翻着老黄历，我在翻着父亲喜欢的书——《楚辞》。就在此时，田宝匆匆的走进了我家，后面跟着的就是余家上门相亲的人，母亲抬头瞟了一眼自己的弟弟，还有带着财礼的的人，心里有了预感——上门提亲的。放慢了手中洗碗的速度。
　　“姐夫呀，你看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余家的二儿子忠敏。”
　　带着一副墨镜，遮盖了他伪装的眼睛，一套黑色的西服，雪亮的皮鞋，打着发蜡的头发——油亮油亮的。“伯父好。”忠敏说。
　　七妹看着忠敏，这个散发着现代朝气的年轻人深深的吸住了七妹的眼球，我看着他想到了当年的德芳。
　　“坐——真是不好意思……没什么准备……秀珍去沏壶茶，秀丽去买点小吃。”
　　等都坐下。慧兰说：“这是我家的一点心意，请收下。”
　　父亲微笑了一下，因为在他认为这是件好事。“秀茜——收下阿姨的东西。”
　　七妹走过去，轻轻的接过了慧兰的东西，七妹微笑的接过东西，含蓄的低着羞涩的脸。慧兰一看——这就是自己未来的儿媳妇——美丽质朴……心中高兴起来。
　　“你就是你大舅常说的秀茜，多么好的孩子，抬头给阿姨看看。”
　　秀茜抬头像一朵水莲羞涩的在雨露里含苞待放。
　　余勤亮说：“以前我来过清水湾，那时子诚还是会计。”父亲点了点头，脸色安详。“只可惜当年太忙没和你交往太多，不过今天我是为了建立深厚的感情来的。直说吧我是为了二儿子的婚事来的，听田宝说：‘你家的七女儿秀茜不错。’今日就是为了她而来的。”
　　还没等父亲会话，秀茜就问：“大伯家是哪里的？离清水湾远吗？”
　　“我家是红石岩的，我县城近，离清水湾还是很远的，不过那没事的，现在有车，要回来不是也很快嘛！”
　　“我知道了。”说完七妹跳着就跑了出去，站在大柳树下，要是我选择忠敏，那么我就可以离开清水湾，去追寻我的生活了。忠敏一看七妹走出去，自己也就走了出去。
　　“秀茜，想不到你那么的漂亮，第一眼看见你，我就被你给吸引了。”
　　七妹虽说结过婚，可毕竟才十九岁，在爱情的选择上，还是处于感性的。七妹微笑着说：“真的吗？”
　　“是呀。”
　　“可是我已经是残花败柳了，你愿意爱上正在凋落的花朵吗。”
　　“只要你愿意，我一定爱你不变，明日就把你娶进我们的家。”在忠敏的眼里，七妹是他见过最有吸引力的姑娘了。
　　七妹开玩笑的说：“好呀。我等着。”
　　“好。”忠敏跑进了家。七妹以为这只是开玩笑，想不到忠敏居然当了真。
　　“爸爸，我要娶秀茜，这辈子非她我娶。”
　　洗碗的母亲心里抖了起来。心里想那张墨家怎么说？虽说还没办领结婚证，可是那也算是明媒正娶。
　　“亲家呀，你看居然孩子那么的喜欢，你就同意吧。”
　　“那得问问秀茜。”
　　“她同意。”忠敏急着就说。
　　七妹走了进来。慧兰说：“好孩子，你愿意嫁给我的儿子吗？要是你嫁进我家，真是我们余家的荣幸。”
　　“你对我说过的——你愿意的。”忠敏说。
　　“愿意。”秀茜小声的说。可是她看的想的不是眼前这个小伙，而是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其实七妹嫁了张墨的事还有以前传开的事，余家早就知道了，可是余勤亮夫妇是开化的人，在说他们也明白自家的儿子究竟怎样。可能这就是命运，慧兰见到七妹第一眼，偏偏看上了七妹，认为七妹是她见过最好的姑娘。后来我才知道慧兰年轻时候的经历和七妹是那么的相似，而她第一眼看见七妹的时候——七妹比她当年坚强……而七妹这一切的改变就源于看了日出。
　　婚礼就定在一个月后。我和父亲说：“应该让秀茜和忠敏相处一段时间在说，不要过于急切，我们不知道忠敏究竟怎样——我说那忠敏一看就是个里表不一的人——应该……”
　　父亲说：“这我也知道，只是秀茜答应了，做父亲的又能怎样。在说我看这个余家夫妇不错，只希望秀茜嫁过去能过上舒坦的日子。然而这只是你父亲的一厢情愿，一切还是得随缘！”
　　那一晚对于一些人来说是过的很快的，例如忠敏；就是同样的夜晚对于有些人来说确是很慢的，例如张启，张墨还有我的妹妹。张启得知妹妹离开了赵家，很想来看她，可是他却在胆怯中迟迟没来。他不知道为何得到这个消息他的心会狂喜，而不是替秀茜难过。他更不知道他的心里为何总老是放不下秀茜，每个夜晚都会把她想起，就像当年想起秀凤一般。他想把这种说法向秀茜说出口，又觉得这样不符合道德，毕竟自己是秀茜的姐夫，毕竟他曾对死去的秀凤许过承诺——一辈子只爱她一人……可是现在觉得那是多难。不过张启想明天一定要去看七妹，即使什么也不说，也要去。也是这一天张墨的母亲从医院回到了清水湾的下村，张墨曾试图说服母亲去把七妹接回家，可是张巧拿起农药甲胺磷来威胁他。他没有办法，一边是自己的母亲，一边是自己最爱的人，老实诚恳的他的最后决定躲着母亲去看看秀茜，向她解释清楚希望获得秀茜的理解，他知道自己这么久不闻不问确实不对。七妹把小楼的窗子紧紧的关着，把白色的蚊帐放了下来，被子蒙着头。她一下子觉得自己太自私了——张巧是伤害了自己，可是张墨确是真真切切的爱着自己——她这样做对他来说是一种伤害（自私的伤害）。可是马上她又觉得自己太高尚了——只有她的离开，才能让张家平静，才能让清水湾的人像以前一样看待张墨——她的离开对谁都是解脱。她不去想张墨了，却是想着自己离开清水湾后的生活，她终于可以不在考虑选择什么时候出门，不在考虑别人异样的眼光。然后在她对自己的梦想憧憬的时候，一个人出现在她的眼前——张启。她从热血沸腾中冷静下来，从床上起来，解开了帐子，走到窗子旁，鼓起勇气的打开了窗子，让白色的月光透进小楼。看着天上的月亮——想着那个曾经救了自己，让自己走出生活绝望的男子，心沉重起来。不知道他现在好不好？七妹用手按着自己的心说：“要是你不是我姐夫，你是个追求我的人多好。我一定毫不犹豫的嫁给你。不过即使你是我的姐夫又怎样，只要你在面前说：‘你爱我。’，我也会答应替我死去的姐姐照顾你。”
　　第二天大概是中午过后，张启和张墨同时一起到了我们的家。父亲看见张墨，把烟斗换成了水烟锅“咕噜——咕噜——咕噜”冷冷的断断续续的响了起来。
　　“父亲，秀茜呢？”
　　“嫁人了。”
　　“怎么会？她是我妻子呀。”
　　“你还记得她是你妻子吗，你有什么证据？你们有没有结婚证，国家不承认！我这个做父亲也不承认，我的女儿好好的女儿嫁给你——你把她那样的交给我——让她在恐惧的中挣扎——你摸摸良心，快两个月了，你都没来看看她——现在倒好，知道她要嫁了——你又来兴师问罪了。”父亲把水烟锅狠狠的摔在地上。这是父亲这十年来发过最大的火。
　　此时七妹从楼上走了下来。张墨说：“茜，走——我们……回家去。”
　　“张墨我知道你是爱我的。我还知道你是躲着你母亲来的。你这一个月不来，我不会怪你，倒反我谢谢你——让我有时间好好的想想过去这几个月的生活。张墨你爱我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荣幸，可是我的存在只会使你的家庭不和，整个村子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你，让你失去生活的自信，我不能因为我的存在而使爱过我的人受到伤害。这一切解决的方法就是我的离开——我必须得离开清水湾——这样对谁来说都是解脱。”
　　“可是离开你，我还怎么活？”
　　“你别骗自己了，这个世界谁离开谁都是可以的。我希望你找到比我更好的，更讨你母亲喜欢的。”七妹虽说没爱过张墨，可是从心里来说她对这个男人是感激的，她不想让这个男人为了自己在受到伤害了。
　　张墨跑了上去，一把抱着七妹说：“我不准你离开我。”
　　七妹冷静的说：“张墨，谢谢你给了我无畏的爱，真的！我已经订了婚，下个月希望你来参加我的婚礼。”
　　张墨没想到一切都发生的那么快，可是这一切已经发生了。他不能怪七妹，七妹从嫁到他家没有享受过一天的幸福。他把这不幸的一切都放进自己的心中。“那我祝福你。”说完放开七妹，退后两步，一双忧郁的眼睛看着七妹，流着眼泪。“对不起，是我们家对不起你。”转身就走了。七妹看着张墨远远的离去，泪水像下雨一样流着。
　　“不要哭了，我的好妹妹。”张启说。
　　张启看着哭的那么伤心的妹妹，自己的心也流着血。更让他难过的事七妹已经订婚了。他今天来，本来有满腔的话要对七妹说，可是此时满腔的话又咽了回去。
　　“姐夫，还好吗？”
　　张启一笑说：“好呀。”
　　七妹看了一眼张启，张启依旧是那样的让自己着迷，只是他看自己的眼神不像以前那样的刚强，而是多了一份柔情和忧郁。七妹和张启没说多少话，他们的话都写在脸上了。
　　一个月后，七妹再次出嫁，离开了清水湾。自此我们七姐妹都有了各自的家庭和婚姻，我们都走在各自的人生路上了，体味着不同的人生，这酸甜苦辣都埋在自个的心里，有些话很想和别人讲，就是说不出口。
　　有些事没变，父亲依旧叼着烟斗，像个智慧老人。张启依旧守着六妹的魂灵静静的活下去，大姐和家宝依旧还是为了一点点的利益吵得死去活来，五妹还是那么安静安静的幸福的活在没有爱的世界里，亲水湾的水还是那么缓缓的流着。桃花还是一年一次的开着。有些事情却是变着的，时刻的变着。永发赌博更厉害，为此一次次加剧着二姐的心。三姐为了所谓的自由一次次让德芳受伤。我和陈忠为了能盖个新的红砖房在一点一点的涨着钱。桃花寨的桃林减少了三分之一，普茶寨的茶花也少了一部分。时间也不停在流失，我们还得睁开眼睛跟着时间跑，虽然我们多么的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