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三姐住院德芳心耽/五妹生活让我羡慕

　　到家时，天已经黑了。母亲已经睡了。蟋蟀声蛙声在屋外响了起来。夜很静，我看着黑黑的夜，想起了陈忠。我对着夜说：“陈忠，不管以后怎样，你都要对我好，不许变坏。天上的星星，你是陈忠吗？如果你是，请你不要眨眼，对着我说你永远都会像现在那样照着我，陪着我。”
　　父亲走到屋里时，开了灯。母亲睡着了，地铺不在了。父亲关了灯，搂着母亲睡着了。
　　第二天我去上班时，我的桌子上有一袋子东西。还有一封没有信封的信。我打开信。
　　亲爱的珍儿:
　　我今天去县城里，要路过你们家。我带了你最喜欢吃的卤腐，萝卜丝。那都是母亲翠莲的手艺，我来时你不在，我去了你家，你母亲不见我。我只好把它放在你的办公室里了。我本来打算帮你工作完，带你去县城里买点你喜欢的衣服。你不在我一个人去了，来时我给你带了件连衣裙，我觉得她很适合你。
　　你要照顾好自己……
　　读着信，我的心跳动着，眼眶全是泪。
　　我打开袋子，那是两个小陶瓷，村里人专门用来腌制咸菜，那么小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呢，我一看那小陶瓷还是新的，我知道还没买多久。我在看床上的袋子里是一件连衣裙，这是我第一件裙子，我当时没穿，只是拿着裙子哭了起来。
　　时间很快，一下子就到了晚秋，天气凉了起来，稻谷和包谷在凉风中熟透了，整个家都忙于收粮食。今年好收成，村里的人喜气洋洋。拉着马的，赶着牛车的，背着篮子的，嬉皮笑脸的，走在田间地里。老年人在家里搬玉米的外套，小孩子在场子边守着在阳光中照射的稻谷，以防麻雀来盗食。那些调皮的小伙子找到一个大筛子，用木头顶着，栓一个绳子从筛子里拉出，在筛子下面撒上少量的稻谷，等麻雀跑进去，一拉绳子。麻雀就被逮住了。我加班做完手中的活，也帮着家里做活。陈忠有时间也来给我家帮忙，我们一起工作，晚上一起喝酒，一起去赏月。
　　快入冬了，这是最后一片包谷了，陈忠也来，今天弄完后，我们全家想庆贺一下。头天母亲买了几斤包谷酒，还买了些花生，豆腐皮，榨干的土豆片，臭豆腐。今天又到渡缘桥头买了几斤新鲜肉。母亲做饭，我们一起去地里收包谷。中午吃饭时，我们吃的乐呵呵的，喝着酒。可就在此时，下村德芳的母亲来了我家。
　　一走进家门就说：“不好了，不好了，秀丽她……她……”
　　我问：“我姐她怎么了？”
　　她气喘细细的说：“她住院了。”
　　“住院。”我赶紧找了我的衣服，也给陈忠找了衣服，换了衣服后。我拿了些钱。
　　“父亲，我和陈忠去医院了，白天的活你叫几个人帮着点。”
　　“快去。好好的照顾你三姐。”
　　我拉着陈忠的手，走出了家门。两个小时候，我和陈忠赶到了医院。三姐在急诊室呢。陈忠在门外来回的走动，我和陈忠跑了过去。
　　“姐夫，我姐她怎么了？”
　　姐夫说：“我哪知道。孩子在她肚子里好好的，再过一个月就快出生了。可是前两天她说她要这孩子干什么，生出来也是她的累赘。我今天从地里搬包谷回来，她肚子痛，还流血。我就赶紧送医院了，我不知道呀，我现在就希望她好着，不要出问题。要是孩子还能保住，那是万幸。”
　　一向洒脱的德芳今天为了三姐也搞得心慌意乱。看着德芳来回走动担忧的样子，我的心为这个男人流着泪。“没事的姐夫，我想姐会没事的，我们等吧。”
　　陈忠走到德芳的旁边，和德芳聊了起来。我在想三姐到底怎么了，好好的家，好好的孩子怎么会不要了呢，怎么会是累赘。这不可能呀，德芳和三姐一直都恩爱，加上德芳的爹妈对三姐可是好的不得了。我不仅担心三姐的身体，还担心着三姐的心理情况和精神状态。
　　一个小时候，医生出来了：“谁是亲属。”
　　德芳走到医生的旁边：“我是她丈夫。”
　　医生说：“有你这样当丈夫的吗。在过差不多一个月孩子就生了，你就当父亲了。你让你妻子受什么刺激了，他精神不好。幸好来的及时，孩子和你妻子都保住了，但身体很虚，需要调养。”
　　“让她住好的房间，请好的大夫。”德芳说。三姐被安排到县医院里干净卫生的房间里。走到病房里，三姐还在昏迷中，三姐满脸苍白，才几个月没见，老了那么多。我走了过去，紧紧的握着她的手。看着三姐，想起了我和三姐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快乐时光。我感动的哭了。“三姐，你要好好的。”陈忠和德芳走了过来。陈忠和德芳同时递纸巾给我，我看了看他们，我接过的是陈忠的纸巾。
　　陈忠说：“珍，不会有事的，医生不是说了吗。过久就好了。”
　　德芳说：“你们呆着，我去买饭去。”
　　“陈忠你陪我姐夫去吧。”
　　吃晚饭后，最终决定我留下来看着三姐，让陈忠和德芳回去和家人说说情况，让他们放心。
　　德芳和陈忠走后。我坐在空床上，被子是白色的，床单是白色的，天花板和墙壁也是白色的，加上苍白的姐姐还有吹动窗帘的冷冷的秋风。这一切和这丰收的喜庆一点都不相符。我取过凳子来到三姐的床边，坐了下来。我看着脸色苍白的三姐，记起了三姐出嫁时和我道别时哭泣的样子，我的心真不是滋味。我和三姐都明白七姐妹中就我和她关系最为默契。我知道七姐妹中就我最了解三姐了。静坐下来，我忽然觉得这几年来我淡忘了姐妹间那份单纯的情义，更多时间投入到对陈忠的爱里。
　　“四妹，四妹，你在吗？”三姐微弱的声音道。
　　我紧紧的握着三姐的手，我很诧异三姐醒来想到的第一个人居然不是德芳，是我。“在，三姐你看妹妹拉着你呢。”
　　三姐不停的摸着我的脸颊，慢慢的睁开眼。“我还以为我在也见不到你了。那个家里我最舍不得的就是你呀。”
　　“姐听我的不要乱动，小心肚子的孩子。我给你倒开水，弄点东西给你吃。”
　　“我不要孩子，我已经有一个孩子了，她就是我的累赘。我不喜欢现在的生活。我要另外一种生活。”
　　“你胡说些什么。你的女儿丽琴活波可爱，聪明伶俐，人人都爱。怎么会是累赘。德芳人好，善良，浪漫，那么好的男人你还不知足呀。”
　　三姐闭口不说了，眼睛看着窗外的黑夜，好像被一个大黑笼囚禁着一般。我看不懂三姐的眼睛，我开始不再了解三姐了，我不懂她在想些什么。那么好的生活她为何还那么的不快乐呢？
　　三姐说：“他是好，可我不爱他。不是我心中理想的男人。”
　　“那你理想的男人是怎样的？”
　　三姐沉默了：“我不知道。”
　　“来喝点八宝粥，在吃点德芳买的饭。你看德芳给你买的饭，那么多肉还有个鸡蛋。你还是满足吧，那么好的男人哪里找。”
　　三姐看着饭。“来一起吃吧。”
　　“不用了我，刚才我吃过了，你吃吧。”
　　我帮你弄开水，分药去。
　　“姐，那么多人对你好，以后可不能拿自己出气了，更不能拿孩子出气。你要把他好好的生下来，好好的把他抚养成人。要是你这次出什么问题，你叫德芳还有关心你的人怎么活呀，你没看到他刚才那个着急样。”
　　“以后不会了，三姐要看着你和陈忠结婚，抱你们的孩子。”
　　“姐，你觉得陈忠如何？”
　　“很好呀。”
　　“就这样呀。”
　　“看你疯的样子。”
　　……
　　三姐的身体很虚弱，一直都在医院呆着，我一直照顾着三姐。因为三姐不允许我离开她。随着三姐身体好慢慢的康复，孩子出生的日子也近了。孩子出生的那天，在我和医生交流和建议下，孩子出生时，我守着三姐，看着一个孩子出生的全过程，还有三姐那满脸的痛苦。孩子出生后，我和三姐又呆在医院里一周，才回到清水湾。我目睹了一个孩子出生时母亲的痛苦，由此我也害怕着作为一个母亲，对婚姻也害怕起来。但我不知道为何幸福的三姐在结婚几年后竟会如此想不开。
　　三姐生了孩子后，离结婚的日子就只有三个月。时间越来越近，我对婚姻由当初美好的幻想到现在的害怕，这种感觉大多数是源于我的几个姐姐的生活。
　　一个月后，气候冷了，刮起了寒风。我们全家又习惯性的围在了炉火周围。只是一大家人现在就只有父母亲还有我和七妹了。想想多年前，七姐妹一大家人多么的热闹，如今人离得离，散得散，显得有些冷清。那晚我睡的很早，夜里三点钟我就醒了，气候特冷，我披了件很厚的外套，我给七妹添了床被子，站在了窗子旁。看着黑漆漆的夜，没过多久雨声莎莎的响了起来。下雨了，我的心里想起了陈忠，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起床听雨声呢。没过多久，雨停了，窗子里飘进了些白色的东西。我把手伸出窗外。下雪了，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雪，二十三年来我第一次看到下雪。我的心很是激动，我心想明早我一定要早早起床，去看雪。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我再到屋外，整个清水湾都是白色的。瓦房一片雪白，雪好美。我跑到了渡缘桥上，看着桃花寨，桃花寨一片的雪白，一片桃林被雪覆盖着，参差不齐的白色美的让人窒息。要是此时陈忠在我的身边，我一定拉着他在雪地里跑，跑着让我们的脚印让我们的爱情融进雪里。
　　八点多，我回到家里。母亲升起了炉火，我跑着就扑了过去。
　　父亲说：“你去哪了？大衣都潮了。”
　　“我去渡缘桥看雪去了。父亲，陈忠几天没来了。”
　　“我看你是只有那个陈忠了，他不是前天才来过，给我们家送了他家刚杀的羊肉。还带来一千块钱，给你买嫁妆，办酒席呢。”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我的五妹夫志强来了。我给他拿了凳子。
　　他结结巴巴的说：“岳父呀，我家今天杀猪，来叫你们去吃饭。”
　　“好呀，我们待会就来。叫你父亲多准备点酒。”
　　志强眯着眼睛，脸上傻傻的笑着。眼睛下多了一道黑黑的眉毛，这是加去年打柴被树枝划破了的伤口。
　　“我想想……”
　　“想什么？”我说。
　　“我想请四姐去帮我家做饭，今天请的人特别多。我母亲凤萍忙不过来。”
　　父亲说：“好，我叫秀珍去给你家帮忙去。”
　　我和志强来到了他家。门口一个大锅装了半锅水，熬得翻腾，我知道是要拿来烫猪的。我走了进去。五妹静静的坐在凳子上，围着炉火。凤萍背着五妹快一岁的孩子芝平，孩子在熟睡。凤萍在煮着米。
　　“来了，快烤火去。”凤萍说。
　　“我来帮忙的。”
　　“我知道，是我吩咐志强跟你说的。”
　　我看看芝平。胖肚肚的脸蛋，小手含在嘴里。“好可爱呀。让四姨帮你把小手取出来。”
　　凤萍说：“不要了，不然他马上就醒了，又要哭，在孩子可机灵了。你去烤把火，在过来帮我。”
　　我走了过去，五妹抬头看了看我。
　　“四姐，做。”给我递过了一个草墩。
　　“你还好吧。”
　　“好呀。”
　　“五妹，你平日里干些什么？”
　　“就煮饭。”
　　“其它呢？”
　　“没有了，我就是煮饭做菜。”
　　“哪来的菜？”
　　“他带来的。”
　　“哪个他？”
　　“志强。”
　　“你不去地里。”
　　“不去，志强不带我去。”
　　“那你们说话吧。”
　　“说，就是不多。”
　　“那你们怎样睡？”
　　“就那样睡，他抱着我。”
　　“你爱他吗？”
　　“什么叫爱呀？”
　　“爱就是……”我不知如何说。究竟什么是爱呢？
　　“秀珍过来帮我杀鱼。”凤萍说。
　　“我也不知道。五妹，所以姐才问你吗。我去杀鱼了。”
　　那晚上我特别的震撼，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都无法入睡。我一直在想究竟什么是爱情呢。想了一大晚我的脑子里竟没有固定的答案。我就不去想了，可是五妹的生活让我羡慕，她每天只用做饭就行了，就连吃的那棵菜都是志强拿回来。和二姐和三姐相比，现在最幸福的应该是五妹了。她因为生性耿直，大脑愚钝，想的问题少，反而烦恼少。我以前最担心的五妹居然成了我羡慕的对象。我在想着没有爱情的婚姻原来是可以存在的。大姐和家宝没有爱情也不是继续这么多年，还将继续下去。五妹和志强没有爱情，不是一样幸福的存在。可是有过爱情的二姐和永发，为了爱情的二姐，现在只有眼泪相伴。想着想着我就睡着了，第二天醒来，雪还没融化，一大清早陈忠带着他家的狗来到了我家，请我去山上逮野兔。我欣然的答应了，吃完饭，我和陈忠去了白诗岩，我们在雪地里跟着狗跑着，笑着。多么美丽，多么惬意。或许这就是我要的爱，这就是爱。在一起时感觉到温暖，不在一起时就深深的思念，那思念不苦和相见时一样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