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在弦上（三、四）

　　三
　　尽管栾志亮要他顺其自然，但任之义还是不肯放弃学生。既是教研主任，又身为语文教师，岂能误人子弟。
　　星期四又到了作文课，虽然星期三下午的教研没有达成共识，但他还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写好了作文教案，准备讲一堂作文方法课。
　　他走进教室，清扫了一下讲台的粉尘，开口说道：“同学们！这次作文课讲一下作文方法。”学生个个神采飞扬，眼睛闪闪有光。做事走捷径，找窍门，是每个人梦寐以求的愿望。更何况有人指点迷津，能化石成金，何乐而不为？
　　他一看学生来了兴趣，心里十分高兴。不过不能照本宣科，需要学生先有点感触，才能使学生印象深刻；否则，即便是讲得天花乱坠，学生也不会悟出作文之道。于是他问道：“同学们，你能告诉我你平常怎么写作文的吗？”
　　学生们回答道：“还能怎么写！我们作文是跟着感觉走，想到什么就写什么，想不起来了就写完了。”
　　任之义苦笑了，就又问道：“那如果一点也想不出来呢？岂不要屎壳郎烤火——干爪了？”学生一阵狂笑。
　　一位学生说道：“那也有办法——借鉴！”
　　任之义又问道：“怎么借鉴？”学生说道：“就是照着范文，边抄边改，有时把父亲改为母亲，把茶杯改成茶壶。”
　　任之义一语道破天机：“那应该叫抄袭吧！”学生低首不语。
　　任之义把学生逼到了绝路，拯救的时机到了。于是正色道：“其实作文没那么难，他就是一道数学题。”
　　学生突然一惊，不解地问道：“怎么作文成了数学？”
　　任之义微微一笑，打趣道：“不要着急，听我慢慢道来！”
　　任之义干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说道：“作文首先是做加法计算。假设说今天的作文题目是杯子，我们要找出几个加数。杯子的外表是第一个加数，杯子的来历是第二个加数，杯子的用途是第三个加数，杯子的意义是第四个加数……”他一口气讲了杯子的八个加数。教室里静得只有他的声音，学生听得如醉如痴。
　　加法讲完了，任之义停了下来。教室里一片沸腾，学生们发出嘘吁声，感慨道：“原来作文这么简单！有此良方，何愁为文！”
　　任之义打断了学生的议论，继续说道：“大家静一静，做好了加法计算，这只是解决了言之有物的问题，作文内容充实了，有了立体感。但作文不是流水账，根据表达主题的需要，还要做一道减法计算。”
　　任之义又从立意的角度，讲了做减法计算的原则，解决了重点突出的问题；又从组材的角度，讲了加减交换律的方法，解决了言之有序的问题；还从主题的角度，讲了提取公因式的策略，解决了卒章显志的问题。最后他说道：“写一篇文章，就像做一顿饭。巧妇难做无米之炊，写作文前先要搜集材料，收割稻谷；次要剔除糠糟，碾出精米；再则研究做法，煮成香米；最后要加上佐料，做成美味。”
　　第二天，任之义看着学生作文，龙颜大悦，面带微笑，连连拍手，任之义来了兴致。尽管学生作文有了进步，并非白玉无瑕。因此任之义又准备开展作文修改活动。活动步骤为教师指导方法、学生自改、大家互改，这样，写了改，改了写，成了一条龙，形成作文训练系列。
　　又到星期四，任之义开始实施作文修改计划。他走上讲台，开口说道：“古人云，文章不厌百回改，好文章不但是写出来的，而且更是改出来的。”学生长叹一声，低下了头。这也不怪学生，写一篇作文已经相当不易，再改作文岂不更难！
　　任之义灵机一动，对学生说道：“大家喜欢听故事吗？”学生又抬起了头，面带喜色，齐声答道：“喜欢！”他诡秘地一笑，讲起了《贾岛改诗》的故事，学生听得津津有味。
　　故事讲完了，任之义又说道：“下面我们听篇文章！”学生又高兴起来，连忙喊道：“行！”文章读完了，任之义让大家谈谈对这篇文章有看法。学生们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有的学生还积极举手发言，对他们的发言，他都给予赞扬。他又读了一位学生作文，那位学生一阵惊喜，正欲说话，任之义示意她不要声张。读完了学生发言更加热烈，甚至还发生了争辩。学生情绪高涨了，有了修改作文的愿望。任之义趁机说道：“同学们！作文修改应从字词、句子、段落、内容、材料、主题、构思等方面入手。”接着他从斟字酌词求生动、研究句子求通顺、查看段落求严密、查看内容求新颖、关注主题看详略、查看材料求典型、关注全篇看构思七个角度谈了修改文章的方法。
　　第二节课，学生跃跃欲试。任之义一声令下，学生积极行动起来。有的学生嘴里念念有词，有的学生展卷沉思，有的学生写写画画……态度满认真的。不知不觉，下课铃响了。学生一愣，都喊起来：“老师还没改完哩！”他笑着说：“不要紧！大家利用课余时间继续修改，改完后，每位同学再把自己的作文重新抄写一遍。再推荐你组的优秀作品，上交老师。我批阅后，张贴展示。”
　　放学了，他路过教室门口，发现学生三五成群的，几个小脑袋凑在一起，嘁嘁喳喳的，议论不停。任之义叹道：“学生是一片等待开垦的土地，只要你撒下兴趣的种子，他们就会开放灿烂的花朵！”
　　四
　　任之义正在批阅作业。看着看着就发现了问题，有些学生的答案竟然和标准答案一模一样，一字不差，个别学生连“此题答案不唯一，只要围绕着环境和人才的关系谈即可”的字样都照抄不误，更有甚者答案抄错了题，答非所问。简直是食而不化，令人啼笑皆非。
　　任之义逐个检查，全班64人，竟有一半学生属此等状况。他再也抑制不住愤怒，下课铃一响，急忙奔向教室，把这三类分子全部薅进办公室，“当啷”一声关上了门。
　　他气呼呼地坐在椅子上，面带怒色，双眼喷火。学生或垂首而立，面露羞涩；或神态自若，面无愧色；或昂首挺胸，面含春风。这些学生或聪明伶俐，但不肯用功；或得过且过，缺乏认真；或懒惰成性，心有旁骛。摊上这样一群学生，令他大伤脑筋。
　　任之义一拍案几，声色俱厉地吼道：“你们的答案从何而来？”
　　这些学生保持缄默，闭口不言。师生僵持着，气氛异常紧张。任之义一看硬的不行，就来软的。他语气和婉地说道：“念大家是初犯，只要大家坦率地认识错误，我会既往不咎的！”有一位学生走上前来，指着另一位说道：“我昨天晚上忘了做作业，今天来校后抄的他的！”
　　这位学生一脸惊讶地看着他，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既然事情败露，这位学生不再隐瞒，走上前来，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任之义。令任之义始料不及的是学生的答案竟然来自附近书店，且价格昂贵。
　　商人的赚钱意识已经到了无孔不入的地步，不但要赚光明正大的钱，连伤天害理的钱都赚。学校里老师严把死守，避免学生抄袭。商人却大开方便之门，纵容学生犯规。难怪马克思批评道：“资本自从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流着血和肮脏的东西。”任之义顿觉一阵眩晕，有天昏地暗的感觉。一时之间，他无计可施，只能箭在弦上，待机而发了。于是对学生吼道：“回教室，听候发落！”
　　学生走了，却留下了棘手的问题。杜绝商人卖答案，那是天方夜谭，根本不可能；那就只有从学生身上下手了。如若不闻不理，不了了之，抄袭现象会愈演愈烈，泛滥成灾，势必导致一发不可收拾；如若硬堵，学生会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那就只好内外夹攻，晓之以理洗脑瓜，围追堵截绝后路。树正气，除歪风，势在必行。
　　任之义拿定主意，走进教室。学生抬头注视着他，显然抄作业风波已经人人皆知，学生正在观风看向，做出相应的处理已不容回避。
　　“同学们！今天发生了抄袭作业的现象，下面大家讨论一下，这种做法行不行！”任之义克制自己的情绪，力求把话说的不带色彩。
　　教室里一片嗡嗡嘤嘤的议论声。十分钟过后，任之义征求学生意见。没抄作业的学生慷慨激昂，义正词严，大有鄙夷之意；抄作业的学生陆续站立，面含赧色，大有愧疚之情。
　　时机成熟，任之义慨然道：“同学们，做作业的目的在于培养解决问题的能力，抄作业只能养成懒惰思想，有百害而无一利。做作业就像学自行车，经过一段时间，就有了骑自行车的本领；而抄作业就像坐自行车，坐到什么时候也不会骑，一旦没有了骑车人，就寸步难行。再者，天资好的学生就像一部性能好的汽车，做作业就像开车。性能再好的汽车，如果不开，也不能到千里之外；天资一般的学生就像性能一般的汽车，只要是不断行驶，也会到达千里之外。我希望同学们人人努力，你是金子就要冲出地表，发出光芒；你是石头就要不断磨练，磨出光芒！同学们，请牢记：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成功永远属于勤奋的人！”
　　教室里掌声响成一片，经久不息。
　　晓之以理初战告捷，围追堵截则需次次落实，否则也会功亏一篑。任之义实行组长责任制。每天作业由组长负责收集检查，将学生作业情况作出记录，上交科代表。任之义再对学生作业进行检查，一旦发现某组学生作业抄袭或不做，组长要连带受罚。
　　事情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就难了。有一次，一位学生作业没做完，组长催着交，他逃出教室，组长喊都喊不住。不一会儿，他又回来了。说作业忘在家了，现在拿来了。组长急于交差，只看作业的完成情况，可没辨字迹。任之义一看就发现了破绽，此作业非此生笔迹。经过查问，学生承认是借用的其他班学生的作业。为了保护学生的自尊，又督促学生独立完成作业，他对那位学生说道：“你必须把这次作业补上，并保证下不为例，否则我会在班内公布你的舞弊行为。”学生非常感激地答应了。
　　一个月结束，学生抄袭作业现象销声匿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