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口儿（四）

　　惠老二，一个人过日子没有规律,饭点不靠时间。
　　他毫无规律的生活，早已经被刘云麓看在眼里。刘云麓和妻子商议，蒸熟一锅白面馒头给惠老二送来。
　　惠老二，已经习惯了单身的生后，一杯开水，一个窝窝头就是他的早餐。中午好的时候，用一把炒熟的麦粒和黄豆来填饱肚子。原因，是他不会用水磨来磨碎粮食。只能把粮食炒熟了吃，这样，他就很久吃不到馒头了。
　　他，每当傍晚的时候，就特别想念城里的家，那个已经虚无的家，已经没有人气的家。他想家的时候，就会一个人沿着山边走来走去，有多少苦难和烦恼，在大自然的怀抱也会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毫无理由地爱上这里的一山一水，每一寸土地。有时，他感觉他从来没有离开，或许，从城内来到这里，只是回到了这里。
　　回想当年好似一场悲戚的梦。
　　那时，他在学校是最优秀的教授，经常，被请到别的学校去讲课，别的学校就给他一点辛苦费作为报酬。
　　这些钱，他没有上交学校。也是他业余时间去挣回来的，只想给美丽的妻子买一套喜欢的西服。
　　潘雨人，是他漂亮的妻子，他的父母都在美国做微生物研究。他，是一个有国外关系的人。被红卫兵揪住不放，他不再有温馨的家和安宁的生活。除了讲课之外，他会被那些人批斗，做着繁重的劳动，没完没了的写检查。
　　妻子首先被红卫兵看管起来，开始隔离审查。妻子三天没有回家，回到家里，目光呆滞，头发散乱，问她发生了什么，她开始什么都不讲。但是，惠哲已经猜想到了。最后，忽然抱住惠哲，让他带她离开，离开这个环境，去一个无人认识的地方，过着平淡的生活。
　　“惠哲，有这样的资产阶级思想一定是受到你的影响！”
　　“不是这样的，我没有。”
　　“只要你和惠哲断绝关系，我们就不追究你的责任！”
　　“要么！我们会让你下乡到内蒙古！”
　　……
　　潘雨人哭红了眼睛，她受不这样的审查大哭起来。她的家庭条件一直都很优越，她的父母是做微生物研究的，他们是科学家。科学不分国家，他们的父母知道，只有美国才可以有这样的实验室，所以，去了美国搞科研。作科学家有错误吗？为人类研究一些事情有错误吗？
　　潘雨人真的哭成了泪人，她想到了自杀。有一天，惠哲回到家，看到她的遗嘱还有安眠药片，就知道她自杀了，惠哲把她送往医院及时抢救过来。
　　“你为什么要救我！”
　　“别傻了，总有办法的。”
　　……
　　惠哲也看到了当前的形式，他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只有他离开，才能保全美丽的妻子。
　　有一种爱是永远离开！
　　惠哲，最后一次拥抱着妻子，他还是给妻子买回来了一套西服，这是职业装。旗袍不可以让妻子上讲台，尽管旗袍是中国传统的服饰。
　　潘雨人怀抱着衣服，跪在惠哲的怀抱里啜泣着说：
　　“能不能不分手，去一个毫无政治的地方，去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过上田园的生活。”
　　一边哭泣，一边哀求。
　　“只要两个人不分开”
　　“怎么可能！”
　　“你不会习惯的，你从小都是吃牛奶和面包长大的！要不，你还是回到美国去，和父母生活一起。”
　　潘雨人使劲地摇着头。
　　惠哲还是拿出了离婚协议书。潘雨人看到了，说什么都不离开。最后，惠哲发脾气了，在这样的环境，两个人呆在一起都会死，这样，毫无意义。
　　在起草这份离婚协议书的时候，惠哲的父母和姐姐也在反对，惠哲的姐姐也在美国工作，对他说：
　　“不行就带雨人回到美国！”
　　“回到美国从新开始！”
　　“如果可以让雨人带孩子去，就好，我不会去的。”
　　就这样潘雨人带着孩子在她父母和自己姐姐的安排下回到了美国！
　　只要潘雨人生活的好，自己去那里都无所谓了。
　　“惠哲，请你明天到区里知青办报到！”
　　“好的！”
　　“请你离开，我要上课了！”
　　在惠哲离开的时候，上完了最后一堂课。
　　“同学们，我相信这只是暂时的停课，大家很快还会回到这里，还会重新拿起笔和课本，我相信科学，科学离不开知识！”
　　下课了，同学们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惠哲。惠哲最后一个离开课堂……
　　“我相信科学，科学离不开知识。”
　　惠哲自言自语的时候，刘云麓出现在他的草房。
　　到底是文化人啊！床头整齐地摆放着书籍。
　　刘云麓手里提着袋子，袋子里装着二十几个白面馒头。惠老人看着诱人的馒头，心里一阵感动，看得出是给自己的口粮。
　　惠哲感激地看着刘云麓。
　　“是李怡青让我送给你的，别看我那老婆，没上过学，心底还是很仁慈的！”
　　“李怡青可是文化人的名字啊！”
　　“是啊！她的名字听说是一个穷酸秀才的后代起的！”
　　“老一辈人说，起个有文化的名字，就可以带来福气！”惠哲咀嚼起李怡青的馒头，这是天下最美的一双手，只有最美的一双手，才能做出世界上最好吃的馒头。
　　惠哲眼睛里浸满泪水，他真的很感动。二十几个白面馒头，也是刘云麓夫妻从牙缝里省出来的口粮。他的粮食已经吃完两天了，现在，只靠一些萝卜干过日子，在这个时候，吃上一个馒头，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人，总是在最饥饿的时候，才可以品尝到最香甜的食物。
　　刘秀(前6—57年)，汉族，南阳蔡阳(今湖北枣阳)人。后汉王朝（也俗称东汉）开国皇帝。新莽末年，海内分崩，天下大乱，身为一介布衣却有前朝血统的刘秀与兄在家乡乘势起兵，并在昆阳之战中一举歼灭了新莽王朝的主力。公元25年，刘秀与绿林军公开决裂，在河北登基称帝，建立了后汉王朝。经过长达十数年之久的统一战争，刘秀先后平灭了更始、建世和陇、蜀等诸多割据政权，使得自新莽末年以来，纷争战乱长达20余年的中国大地再次归于一统。天下定后，刘秀推行“偃武修文”的国策，发展生产、大兴儒学，从而奠定了后汉王朝近两百年的基业。也因为刘秀在逃亡的过程中，品尝到了韩城老农送的空心萝卜里装送的米汤，救下性命，成就了大业。看见，有时一杯水，一个馒头竟是人间的大恩情啊！
　　惠哲很是感动，刘云麓抓住了惠哲的手，在这一刻他们一个十足的大学教授，一个是田间的农民，可是，他们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刘云麓等惠哲吃了几个馒头和了两碗开水以后，才又说起学校选址的事情。
　　上“虽然现在不讲风水，但是，也要选一处向明的地方！”
　　“学校的环境需要安静，就选在小村外吧！”
　　“那好啊！那里娃们读书也听不到猪、牛、羊的叫声会安静一些。”
　　“学校建立好了，整个学校就又您来管理！”
　　“我只是传授知识，其它事宜还是董书记和你来把持！”
　　刘云麓放心了。他就要惠老二这句话。在这小小的村子里，有了权力就有了说话的地位。一个男人如果没有了地位，就没有了一切。
　　在小村子里，时常有男人打自己老婆的现象，就是不文明的行为，可是，这些男人也是在寻找与巩固自己的家庭地位。如果，用知识武装了这些男人的头脑，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
　　学校建立成功以后，不仅是娃儿们白天可以上学，夜晚，妇女和这些无知的汉子也要来听听课，相信知识可以改变这些村民的思想！
　　思想改变了，所有的社员都会成为一个有文化的人，那时，国家的整体素质提高了，他们又会过上怎样的好日子呢？
　　在黑河滩地，一对对年轻夫妻已经捡拾好了明天拉回村子的石头。
　　吉娃和吴腊梅躲在一边的洼地里。
　　吉娃脱下自己的衣服，给腊梅铺在地上，收割了一些蒿草铺在自己的身子底下。
　　今晚，他们就这样要过夜了。
　　地当床，天做被。别有一番风味。
　　吉娃和吴腊梅手牵着手，看着天空的繁星。他们轻轻地说着心底的话儿，还有什么比此刻更加惬意的事情呢？
　　麦子快成熟了，收麦的时候，一定是学校建成的时候，那时，他们的喜事也要在大家的帮助下操办起来，那将是一个特别新式与有意义的婚礼！
　　“吉娃，你能爱我一辈吗？”
　　“能啊！”
　　“如果，我老了和丑了呢！”
　　“你就是老太婆我也会爱你！”
　　吴腊梅轻轻地翻身压着吉娃，吉娃轻轻地搂着腊梅。他们不敢有太大的动静，不远处都是那些成年的夫妻，他们说这家里的琐碎事情，在夜晚听起来象一首生动的歌曲。
　　美好的月夜，山风在耳边轻轻地歌唱！他们每一个人都怀揣着明天的梦想与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