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老天出了个难题

　　第二天，牛哥一大早就起床了，因为要上班。也因为戒毒所打电话来，说JICE逃跑了。牛哥并不知道香芋回来了又走了，他对香芋一直糊思乱想着。他一会儿怀疑香芋被身价过亿的酷哥缠上了，一会儿怀疑香芋被受重伤的六富桎梏了，当然，他也怀疑香芋是因为不能为他生孩子而迟疑不决。他烦透了，只想以酒来麻痹自己。没想到这酒，却害人不浅。
　　清晨是他一天里最清醒的时刻，此刻他完全清醒了。看着可与睡莲媲美的“少女时代的香芋”，他有种前所未有的兴奋与满足，同时也有一种莫明其妙的懊悔与不安。俗话说，酒醉心里明。他不得不承认，他深爱着香芋，也渐渐被眼前的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妖冶盅惑了。
　　她的机警早熟、她的大胆追求、她的蛮不讲理、她的幼稚可爱、她的色胆包天、她的甜言蜜语、她的调皮捣蛋、她的可怜兮兮、她的温柔敦厚、她的疯狂占有、她的痴傻难缠、她的青春活力、她的时尚前卫、她的完美无缺、她的无私奉献、她的与众不同，她的香芋气息，等等一切，都是新鲜的刺激的。
　　不孝为小，无后为大。他不得不承认，这个纯真无邪的美少女，她有一种摄人魂魄的魅力。她疯狂的举措，她坚定的信念，她意外的怀孕，令他感到无比的幸福甜蜜。他都快三十岁了，灵魂深处也渴望有个自己的亲骨肉，他也想要一个正常的女人，他也想要一场完美的婚姻，他更想要让爷爷开开心心地终老。
　　他决定娶香芋的壮举，曾经轰动效应强烈，其实舆论的压力也曾让他喘不过气来，但他还是要蜀犬吠日地劝香芋勇敢地面对现实。他也是个要面子的凡人，他也不想被亲朋好友讽刺与耻笑。有人曾骂她，喜欢捡破烂。他差点，把那人扔进了河里。所以，他爱香芋，那是理想境界中的渴望与追求，那是抛开世俗观念的伟大与无私，那是抛开现实生活的执着与痴迷。但是，他也需要这个方星星，这种需要，来自于现实意义中的自私与安慰，来自于中国传统思想观念的熏陶，来自于灵魂深处的欲望与索取。总之，这两个女人，都已融入了他的身体与生命里，他无法择一而从欢。
　　简言之，在方星星未怀孕前，他追求理想中的完美，他只想娶香芋这个痴心爱人，与她一辈子恩爱到死。他原本是不在乎香芋已身为人妻人母，不在乎香芋不能为自己牛家接香火的。但是，此刻面对因一夜情成功撞关的方星星，他真的束手无策了。这不是古代，他不能左拥右抱。何况，他牛哥向来追求完美的爱情。但是，他真的左右为难了。他若娶了香芋，对不起方星星。他若娶了方星星，更对不起香芋。
　　他矛盾极了，左思右想，都无完全之策。唉，这人类，为什么总被一个‘情’字困惑。哎，方星星竟然在意想不到的意境下怀了我的亲骨肉，我怎能弃她于不顾呢？已知道自己无后路可退的六富已将香芋拱手相让了，我不娶她还是人吗？难道真要像方星星所说的那样，我和香芋结婚后偷偷领养方星星肚子里的孩子？难道真要让痴傻的方星星一辈子做我的地下情人吗？唉，市长知道后一定会杀了我这个衣冠禽兽不可。我该怎么办呢？牛哥的心跟默默离开后的香芋一样沉重了。
　　牛哥拿着车钥匙，想亲一下睡美人再出门。但一想起香芋，他就退缩了。一种无边的罪恶感，笼罩着他的身心，令他身心不安。
　　“亲我一个，快过来！”方星星听到钥匙清脆作响，便伸出了那白皙而为他的绝情而刻有伤疤的小手。
　　“嗯，要迟到了！”牛哥迟疑不决地站立着。
　　“不，深情地吻我一次，再走！”
　　“好，闭上眼睛！”他迎合着霸道的她。
　　“晚上回来给我带一个高高的枕头，我要让你更刺激。”
　　“嗯，真是个小馋猫！”
　　“嘻，你比我还馋！”
　　“呵呵，我有吗？好了，我走了，我已叫爷爷为你炖了鸡汤。”
　　牛哥上班去了，方星星兴致勃勃地起床在院子里帮牛哥护理着那些百合花。爷爷兴奋地在院子里生着炉子，方星星不禁一边抢着塞柴火，一边对着爷爷甜甜地憨笑。
　　爷爷内心也是矛盾的，牛哥对爷爷从来不保密。香芋流产，方星星怀孕，爷爷都知道。所以，他一边生炉子一边偷乐着。但是，香芋回来了又走了，爷爷也不禁为香芋的命运而心酸着。
　　爷爷起得早，香芋丢下的那密码箱是被他偷偷藏进屋子里的。他也猜想那是香芋偷听到牛哥与方星星床榻之欢而在伤心之余丢下的。因为半夜里，他隐隐约约听到了低泣声。但他并没想到，是香芋深夜而归。
　　爷爷最了解自己的孙子，他原本是善良而专情的，但面对方星星的自杀与怀孕，以及她那酷似香芋的动人模样，他想逃便也怕是难逃那一场情劫。
　　牛哥开着车去上班，一路上回想着他与香芋六富三人之间的风起云涌，他似乎非常后悔与方星星肆无忌惮的缠绵悱恻。但是，他不得不承认，方星星是诱人心眩的。她身上的香芋气息，令他无法抗拒。他一想到方星星将要为爷爷生个白胖孙子，不禁内心如狂风怒号。我终于要当爸爸了，这种甜蜜，是个圣人也难逃。但是，这一切该怎么圆场呢？香芋，如果她回来时突然袭击怎么办？
　　JICE逃走了，牛哥也没去多想什么。因为，戒毒所的人都说，戒毒的人都想逃。牛哥对JICE又不熟，他只能打个电话给六富，问问情况罢了。但是，六富却一直关机。也许JICE逃回她自己的老家了，但她的老家在遥远的四川。牛哥虽为这个悲剧女孩而感叹，但那毕竟不是自己家的事，想想便也作罢了。
　　牛哥从戒毒所回来，已是晚上十点了，没想到爷爷竟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发呆。方星星当爷爷的面将他亲了一下，便兴奋地搂着他带回来的大枕头去床上等他了。‘新婚’燕尔，所以他跟爷爷打了一声招呼，就竟自冲完凉上床了。抱得美人归的滋味，那总是诱人心弦的。牛哥也不例外，他搂着方星星就乐在其中了。
　　“哇噻，你还真会买，扒在这枕头上真舒服！”
　　“唉，你不是说让我更刺激吗？”
　　“唔，馋涎欲滴的东西！”
　　“唉，你竟然这样形容我！好，从现在起，我坚决不碰你！”
　　“本姑娘这么好的身材，你不享用，只怕来生都会后悔！”
　　“唉，真不害臊！”
　　“嘿嘿，我知道你就酷爱我不害臊！”
　　他将她轻轻地放在了那新买的枕头上，想起这本是他和香芋的新房，突然一种说不出的罪恶昭彰又涌上了心头。他不禁两眼呆滞，停止了兴奋。方星星是聪明的，她知道他的内心世界。
　　“你觉得对不起她，是不是？好，闭上眼睛，把我想象成少女时代的她，你一定会美死的，嗯！”
　　“你这个小傻瓜，你真的像个小幽灵！”
　　“嘿嘿，你不知道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吗？听话，预备起，开始！”
　　“算了，我去看看爷爷了！”
　　“不，木讷虫，你给我滚回来……”
　　凝视着她那张酷似香芋年轻时的脸，不知不觉中，他就像久旱逢甘雨，疯狂而犀利。他渴求这种刻骨铭心的爱恋，因为那是生命里最美的乐章。她喜欢这匹疯狂的战马，他可让人醉生梦死。她爱他，她什么都愿意将就。她心甘情愿，做一个无孔不入的替身。
　　夜深人静，当他睁开眼时，却清晰地看见方星星含泪侧睡的脸。他呆滞了，我是不是疯了？他不禁坐在床沿，点起了烟。唉，实在没睡意了，他不禁爬起了床。
　　啊，爷爷竟不见人影了。难道他一晚未睡？爷爷到底去了哪里呢？他情不自禁地扫视了一下爷爷的房间，那个密码箱这时候才映入了他的眼帘。
　　香芋，啊，香芋，她回来了吗？一股寒流直涌心田，一种犯罪感直通五脏六腑。香芋，她一定知道我跟方星星……我该怎么办？向她解释，方星星意外怀孕吗？我把方星星赶走，请求她的原谅吗？不，选择那一个，都无法双赢。怎么办？老天爷！牛哥在心里不停地呐喊，不停地张牙舞爪着。
　　正在牛哥忐忑不安时，爷爷终于出现了。但他带来了一个恶梦般的消息。
　　“今天清早，大哥去捞鱼，在水库里发现了投水自尽的香芋。幸运的是她还没死，但她好像变傻了……”
　　“不，香芋，香芋！对不起，对不起！”听到这个消息，他像一阵旋风一样向大嫂家冲了过去，嘴里不停地叫号着。
　　他竟然忘了开车，爷爷也跟在后面追随着。在房间未穿衣的方星星，也吓傻了。
　　“爷爷，你今天清早看到那密码箱，为什么隐瞒着？她回来了，你为什么不早说？”他莫明其妙地对爷爷大发雷霆。其实，他是在对自己发脾气。
　　“孩子，别太着急，有你她会好起来的。大嫂正在安慰她，我刚才给她送去了鸡汤！”
　　“送鸡汤有个屁用，你这老糊涂虫！你巴不得我娶方星星，是不是？”他莫明其妙地把气撒在爷爷身上。
　　“孩子，跑慢点！怪谁呢？只怪老天给你出了个难题！”爷爷唉声叹气。
　　当他冲进门见到香芋那惨败的样子时，他整个人都差点瘫痪了。他心痛无比，懊丧无比。他正胆劫地一步步走向她，但大嫂的破口大骂却让他没理由地低下了头。
　　“我以为你比六富那小畜生好呢！我以为香芋跟了你从此就没灾没难呢！她这苦命的可怜虫，如果不是大哥起得早，那早就没命了！你这个混蛋王八糕子，你想当大官是不是？市长的女儿年轻漂亮，又能给你铺一条光明大道是不是？你这个没良心的负心汉，我替香芋打死你，打死你……“大嫂一边骂一边哽咽着喉咙流着热泪，如果不是大哥拉开她，她也许真的会打死他。
　　“好了，她现在这个样子。你看着办？那市长的千金小姐，你不去轰她走，我和你大嫂明天清早就去把她给扫地出门！”向来憨厚的大哥，此时的声音却铿锵有力。
　　“牛娃呀，只怪老天给你出了个难题呀！”爷爷又一声长叹。
　　“大哥大嫂，让我把她抱回家！让我来照顾她！”牛哥说着就去掀床上的被褥，但大嫂像却疯了一样阻止着他。
　　“你想害死她是不是？她若看到那个什么市长的野丫头，还不更傻才怪呢！你别吓唬她，你给我滚远远的。得到了就不知道珍惜的负心汉，你死开。以前，她没怀你的孩子之前，你不顾村民们的辱骂，极力争取着娶她。好，现在弄到手了，就把她当根草了。你跟六富有区别吗？没良心的东西！滚开，你给我滚开！”大嫂的眼睛红肿，声音嘶哑。
　　“她今天一天都倦缩着，不发一言。我说把她送进精神病医院，你大哥大嫂不肯。也许，他们顾忌的是你这堂堂大镇长的名声。刚刚你嫂子叫赤脚医生给她打了一针，她才安静地睡着了。不要吵她了，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吧。这孩子天生命苦呀，他娘在地下看了一定会心痛的！”大哥的丈母娘也不禁插着话，只见她老泪纵横。
　　“你明天把那没娘管的臭丫头吱走了，再来碰她！那丫头，大把年轻帅哥不找，便要找个老男人，真是没家教！”向来喜欢打道不平的大嫂义愤填膺地骂着方星星。
　　“你嫂子说得对，等明儿爷爷把方星星哄走了，你再来接她回家！”爷爷泪流满面。
　　“香芋，香芋！对不起，对不起！”牛哥重新帮香芋盖好了被子，嘴里不禁呢喃着。他哭了，因为他知道这一切都缘于他。他爱她，他没有诚心想伤害她。只是那个方星星，实在让他无可耐何。
　　只见香芋紧闭着双眼，面如死灰。她的脖子上，还带着那颗他送给她的碧玉。她是爱他的，那毫无疑问。他清楚，六富酷哥送了她无数颗值钱的钻石珠宝，但她却从来没带过。而且，她把那些值钱的都送给了五个嫂子。留下的，只是这颗不知道值不值钱的传家之宝。
　　“孩子，回去吧！方星星还一个人在家呢，明天清早你把方星星送回家，再来接她！”爷爷劝导着牛哥。
　　“不，我在这里陪着她。爷爷，你回家吧！告诉方星星，我明天送她回家！大哥大嫂，你们也都去睡觉吧！”牛哥心痛地把香芋连被褥一起抱进了怀里，此刻的他已泪而无语。
　　“牛娃，对不起，大嫂刚才是太激动了，所以才一心怨你骂你。那市长家的野丫头难缠，咱心知肚明。大哥大嫂之所以没送她去医院，是因为我们相信，治她最好的良药，就是你牛哥。别担心，只要你对她一心一意，她自然会好起来。那你陪着她，我跟大哥都去睡了啊。明天，鱼馆还有人办十几桌喜事，我们还要忙活一天呢！”大嫂的声音变温柔了，因为她也深知牛哥并不是个没良心的种。
　　“嗯！你们去睡吧！”牛哥仍痴痴地搂着香芋，把她冰冷的脸贴紧了自己。
　　“好了，我们不吵了，睡觉去！”大哥搂着大嫂出门时，却惊愕地突然回转了头。爷爷也正准备起身回家，却没料到方星星却一直泪眼婆娑地偷偷站在门外。
　　“唉，这孩子，怎么打着赤脚！”大嫂尖叫着。
　　“唉，脚都出血了，快去拿双鞋子给她！”大哥也惊呼着。
　　“孩子，你怎么连鞋子都不穿，快，跟爷爷回家！”爷爷心痛地看着方星星。
　　“香芋阿姨，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害你这样的。你别伤心，啊！其实，一直都是我在勾引他。他爱的人是你，不是我……”方星星扒在床前，胆战心惊地哭诉着。
　　“好了，这傻丫头的样子，也怪让人心痛的。看，她好像没妈的孩子一样……”大嫂的老娘拿了一双鞋子来，给方星星穿上了。方星星听了她的话，便哽咽着出声了。
　　“是的，我是一个没妈的傻丫头。香芋阿姨，爸爸说你跟我妈妈一样漂亮一样善良一样好。我一直渴望你能成为我的妈妈，可是没想到，没想到会演变成这样。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干出这种傻事来。明天，我就去把孩子打了，我不跟你抢牛哥了。爸爸若知道我害你变成这样，一定会杀了我……”
　　“啊？你说什么？你怀了牛哥的孩子？天哪？怪不得香芋自杀！”大嫂惊愕地看着牛哥，又看看方星星，再看看面如白纸的香芋。
　　“兄弟，哥现在总算理解你了。既然方星星怀孕了，香芋又不能生。干脆……”大哥话没说完，就被大嫂打断了。
　　“去，那些事，到时再商量。现在要紧的是，把香芋照顾好。她若真变成了傻子，你家的祖宗八十代都会被人臭骂。谁叫那死老六不争气，丢着这么好的媳妇不管，便要去找那个老妖精……”此刻，大嫂又不禁骂着六富那负心鬼。
　　“香芋阿姨，原谅牛哥，他并没有辜负你。我和他，是在他喝醉时那个的……”善良的方星星似乎在想方设法为牛哥掩饰错误，这使牛哥更惭愧难当。
　　牛哥看着打着赤脚追来的方星星这样哭丧着脸，一种莫明的心痛便涌上了心头。她只穿了一件他的大衬褂，那褂子已掩盖了她三分之二的身子。她的样子很滑稽，但也是楚楚动人的。她没穿鞋子，已足见她的善良与惊怕。她一定是担心香芋真因为她的横刀夺爱而变傻。牛哥不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又转向了怀里令人心碎的香芋。两个真爱他的女人，都让他感到心痛。
　　此时此刻，只见香芋的眼角已开始溢满了泪水，但是她依然故我，不言不语。他知道她听见了所有人的对话，只不过她不愿意再回到这难以接受的现实生活中来。她宁愿变傻，宁愿什么都不知道。
　　爷爷将方星星带回家了，方星星一回家就扒在那枕头上放声大哭。哭累了，她终于提起勇气给她爸打了一个长长的电话。
　　牛哥一直傻傻地搂着香芋。他想跟她说话，但又怕她无法原谅自己。于是，他只静静地搂着她……
　　“唉，香芋这可怜的孩子，何时才有个头啊！”大嫂一起床就为香芋叹息着。
　　“哎，别大清早就唉声叹气，对人家酒席要尊重！”大哥一边穿衣一边幽默着。
　　“喂，愧你还笑得出来。香芋与那市长的千金，我看牛哥真不好选择。唉，我原本想为了香芋去把她狠狠地打一顿，没想到她的样子，竟也是那么楚楚可怜。哦，我若是牛哥，也一定不知如何是好！”
　　“去去去，你要是牛哥，那还不跟杀牛一样。吓死人！”
　　“嘿嘿，去你的……”
　　大哥与大嫂要去鱼馆张罗生意了，便清早就走进了香芋的房间。没想到，牛哥早已将香芋抱回了家，那被褥都已冰凉了。
　　“喂，老公，算了，今天生意咱让给老五去赚了。我们去劝劝牛哥，倘若那方星星真把孩子打了，那牛家岂不真的无后了！”
　　“好吧，多事的婆娘，一切听你的！”
　　“去，你不正喜欢我这多事的婆娘吗？”
　　“好，快给老五打电话，叫他们夫妻俩去帮我们守鱼馆……”
　　当大哥大嫂赶到牛家时，只见爷爷老泪纵横地坐在家里。他的表情十分绝望，于是大哥响起了牛哥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