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他为何忍痛割爱

　　烟柳旖，画桥曲，抚筝弦，弦自断。人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牛哥看完香芋的日记，泪眼却像喷泉一样，心更像被人挖空了似的，疼痛得无法形容。其实，大三暑假香芋过生日那盘野百合，根本不是六富挖的，是他亲自挖的。那天，牛哥跟爷爷一起从地里回来，无意间发现棘棘篱篱的山涧边，那一束野百合花在杂草丛生中，脱颖而出显得格外耀眼，它就像圣洁美丽的香芋一样令人赏心悦目，于是他就想着将它拔回家送给香芋，爷爷看出了他的心思，便特意跑回家拿来大洋揪一起帮忙，路边的行人还笑他们爷儿俩跟娘们一样‘发骚’。当然，牛哥是个粗心的大男人，他的确不记得那一天就刚好是香芋的生日。
　　那天，他和爷爷回家后刚把百合栽好，六富就过来了……六富一看见野百合就兴奋地说，哈哈，我终于想到了送什么给香芋做生日礼物，今晚我就向她求婚，六富二话不说，就端走了那盘百合。牛哥，只有愣在那，爷爷一边洗洋揪一边叹息，奶奶一边用围裙擦手一边唠叨，娃儿，你咋像个哑巴呢？牛哥没回答，竟自回到内屋，眼泪眨巴眨巴地闪，他情不自禁地对着他娘的临碑痛哭了起来。是啊，如果他娘一直健在，也许他的命运就不一样了，也许他现在就可以和六富公平竞争了。
　　时光流转，唯爱永恒，一弦珠韵，散落成粼粼波光，轻扣着礁石的足音，却永远不能到达彼岸。抱着晕厥后好象一千年没睡过觉似的香芋，牛哥偷偷吻了她千遍万遍，那种触礁灵魂的柔情蜜意令他陶醉，看着她那姣美灵光的面庞，听着她那像猪猪宝贝一样舒心和谐的呼吸，贴着她那性感迷人温暖如春的酥胸，他内心冲动无比，他的激情在燃烧，他的雄辉在蓬勃，他的手在挣扎，身心在挣扎，意志力也在挣扎，他多么想就这样疯狂地将她拥有啊！可是，六富的声音在余音绕梁……所以，这辈子他只能在心海里，为她携清风徐徐，为她剪西窗夜话，为她抒写水墨奇缘，为她抒万千缱绻。
　　一个月没睡过好觉的香芋，一直睡到了晚上12点多。她醒来时，爷爷奶奶早睡了，牛哥却在客厅的沙发上抽着闷烟，牛哥大学时不抽烟，香芋这是第一次看他抽烟，那姿势真的很帅，香芋情不自禁走到牛哥身前，又一次深情地将他拥抱，她并不知道牛哥在她熟睡时吻过她，但此刻，她只想他吻她，她祸出去了。香芋缠着牛哥的脖子微闭着双眼，红唇微颤，酥胸微露，牛哥整个人都在燃烧，他真想把她抱进房内，但是他不能，他只能克制再克制，深呼吸再深呼吸。面对香芋的深情，牛哥不敢极力拒绝，也不能直接接受，就故意找借口说，小心烟头烫着，于是他趁机把香芋推开了，然后情不自禁地躲到了厨房里。
　　他若拒绝她，她不吃不喝再晕倒他会心痛，他若接受她，那六富一定一辈子都会埋怨他不够哥们义气。没想到，香芋跟到厨房里，依然在背后紧紧地抱着他，那一刻，牛哥真的无法克制自己的冲动，当他正准备转身热吻她时，手臂从灶上拐下一只碗掉了下来，哐当一声，他脑子清醒了，六富的脸又浮现了，于是他克制地捏住香芋的双肩，故意委婉地对香芋说，只要你跟小时候一样听话，不轻举妄动，我从明天开始就不跟兰花来往了，听话，去外面沙发等着，我给你热饭吃，就这样他轻轻地推开了香芋。
　　香芋看到了牛哥眼中若即若离的温柔，她不知道那是爱的寓言还是善意的谎言，当牛哥热心地帮她打饭倒水时，她像一辈子没吃过饭似的，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好象生怕一不小心激怒牛哥，牛哥又会跟兰花继续似的，于是他一边吃饭一边含着泪光看着牛哥；牛哥一边拿着筷子帮她夹菜，一边温柔地看着她，香芋这样乖舛的脸，令牛哥内心有一种无比的优越感，但转瞬间又成了一种无比的疼痛。夜阑人静，皓月当空，窗前的槐树，摇曳月影，葱葱郁郁，从窗口斜睨着这对相爱的灵魂，那种宁静无以言表。若，这样一辈子，死也无憾！
　　香芋吃完饭，牛哥已帮她准备好了洗澡水，牛哥手里拿着她背包里的毛巾与内衣挥了挥，示意她冲凉，香芋羞得脸通红，乖乖地躲进了卫生间，她这是第一次在牛哥家过夜，也是第一次被牛哥服务着，香芋的心花在怒放。香芋出来时，害怕面对她的牛哥已躲进了客房，桌上留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做个好梦，明天给你一个意外惊喜！”香芋看了又惊又气又怒又喜，这是牛哥六年来第一次留给她的小纸条，她犹如看到情书般兴奋而激动，于是乖乖地回房了，但是她一晚到天亮都睡不着，直到天蒙蒙亮才被瞌睡虫咬了。
　　睡在隔壁客房的牛哥，他深爱着香芋却无法宣泄自己内心对爱的欲望，他脑海中全是太妹热吻六富的情景，他真的很想真真实实地做一回男人，他幻想着与香芋同床共枕疯狂爱恋的画面，他的亢奋无形中到了极限，他真想立刻冲到自己房里，释放男子汉内心真实的正能量，跟自己深爱的女人云山云海，但是他却只能极力克制自己，他的心比刀绞还要痛。他明明知道只要他一进去，香芋就会情不自禁地以身相许。
　　不行，再这样下去一天，我一定会无法克制自己，牛哥想着想着，就拔通了六富的电话。六富在省城，什么好事似乎都跟他无缘，他找了一个月，最后竟在一家卖肉店里当服务员。他虽是个大学生，但省城工厂少，除了服务员就是营业员和搬运工，人家要么招没学历会出蛮力的搬运工，要么招有经验会动脑的大能人，空有一张文凭的高材生短时间根本无法立足。当听到牛哥电话中的实情，六富二话没说就提起密码箱回家了。一路上，爱面子的他矛盾无比，买结婚戒指他身上一个月的工资又不够，可是如果再待一天，他从小梦想的新娘就泡汤了。
　　第二天，香芋一醒来，竟是下午一点多，她情不自禁地四处张望，她心想，牛哥到底要给我一个什么样的惊喜呢？快眼一扫，书桌上果然放着一枚金光闪闪的求婚戒指，她兴喜若狂地把那枚漂亮的戒指带在了左无名指上，她伸着手欣赏着，内心甜蜜无比，她不禁拿着枕头站在床上跳起舞来。没想到，正在她得陇望蜀的时候，走进房内的人竟是六富。难道牛哥给我的就是这种惊喜？香芋生气地把戒指丢到了地上，穿好衣服拉着背包就往外跑，她跑回了家，把自己关了起来。
　　从省城到家4H的路程，等六富回家借钱再上街去买戒指根本无法给香芋一个意外的惊喜。当牛哥听六富说了心声时，就偷偷把他藏了一个月的宝贝无私奉献了。牛哥身上的钱，是出车祸时的赔偿金，牛哥为何出车祸他没有告诉爷爷奶奶，他只撒谎说不小心被车撞了，而且轻描淡写没把车祸的严重性真实地报告。当他把钱交给奶奶保管时，奶奶笑着说，你长大了，该找女朋友了，那点钱自个儿留着，给香芋买点称心如意的东西。牛哥听了奶奶的话，心一直在隐隐约约地照着。有一天，兰花硬拉着他上街看戒指，兰花在柜台看了半天，左问这个好不好，右问那个好不好，他知道兰花的心思，故意说身上没带钱，兰花却说，我出钱咱买一对情侣戒指结婚登记去，牛哥吓得马上找借口溜之大吉。
　　第二天，他又情不自禁地独自去了那柜台看戒指，他看上了一颗既经济又漂亮的戒指，便毫不迟疑地将它买了下来，他回到家想以哥哥的身份送给香芋，却又觉得理由不充分，于是他便一直把它藏在怀里。其实他的内心，是渴望用这颗戒指向香芋求婚的，可是他这辈子不能。当六富从省城一进门，他便撒谎告诉六富，也许是天意，我昨天刚好在马路上捡到一个戒指，六富一看，便惊喜不已，他对牛哥说，先给我向她求婚，等我结婚后，我再用自己赚的钱给她补一个，你千万别讲戒指是你捡的。
　　‘六富送给香芋的戒指’被香芋抛在地上，牛哥已亲眼目睹了，他明明知道香芋只乐意收下‘他送的戒指’。他最留恋的是住院时，香芋无微不至的关怀与爱恋，但现在他出院了，校园生活也结束了，伤员的特殊待遇也结束了，一切还是要回到从前，他还必须继续因为感恩图报，违心地去帮六富搏得香芋的原谅。香芋的日记他收起来了，但他却还必须继续违心地骗她，在他心里她只是一个比亲妹妹还亲的妹妹。
　　太妹事件发生后，香芋越想越气，无论六富怎么海誓山盟或花样百出，她就是不肯原谅他，因为她根本不爱他这种虚情假意空降浪漫的男人。聪明的六富，白天不敢当着乡亲的面跪在香芋家的屋檐下，夜深人静，便趁无人看见，拿着戒指在香芋家门口，跪了一晚到天亮，但香芋仍是不开门。六富无折，只有又请牛哥出马帮忙，结果牛哥带着六富一敲门，故意叫六富别说话，就这样把香芋骗着打开了门，门开了，牛哥却灰溜溜地退出了，而六富却兴奋无比地钻进去就把门关上了。
　　六富跪在地上，香芋看都懒得看他。香芋坐在床上，心里对牛哥恨之入骨，她一遍又一遍地流着眼泪，她想死的心都有。六富玩世不恭的性格，香芋明白，所以她无动于衷，她便不叫他起，不叫他坐，看他能跪多久！没想到这小子，竟真的一跪不起，香芋不吃不喝，他也不吃不喝，香芋上厕所，他就上厕所，香芋回房，他就跪着。这样下去，如何是好呢？难道两个不相爱的人，还要为了单爱一起绝食同归于尽？第五天，香芋实在扭不过六富，就开口说，我明明心里只有牛哥，你娶了我又有什么好处呢？你在酒里放了春药占有了我，你以为我是傻瓜吗？你得到了我的人得不到我的心，你以为这是爱和胜利吗？如果我们不是情同手足的兄妹，我一定让你去登监狱！你要我原谅你可以，除非我亲眼看到牛哥跟别的太妹上床！
　　六富其实早就不想跪了，但又怕香芋觉得他没诚心，这下可有机会了，他一想起牛哥说香芋因没吃没喝晕倒过，于是他灵机一动，计谋又来了。他先是故弄玄虚地说：“我在省城没找到合适的工作，这枚戒指是我卖血买给你的，我爱你，我虽跟太妹酒后乱性，但我可对天发誓……！”誓没发，六富就假装晕倒了，香芋吓得直哆嗦，其实，香芋虽不爱六富，但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兄妹。善良易骗的香芋抱着晕厥的六富，一边慌忙地帮他掐盈中，一边给他灌水，然后心痛地把他搂在怀里，六富心里乐开了花，醒来就以此为由，强行吻起香芋来，但香芋还是推开了他。
　　你要我原谅你可以，除非我亲眼看到牛哥跟别的女人上床。当六富把这句话告诉牛哥时，牛哥的眼睛比大水牛在叉路口等他们时还无耐。为使香芋原谅六富，牛哥又故意制造了一场让香芋对自己更死心的骗局……他故意常带兰花回家过夜，而且还故意当香芋的面，跟兰花打情骂俏，事实上他根本没跟兰花上过床。为使香芋相信他跟兰花有染，为使香芋觉得他牛哥还不如六富……他故意拔动了香芋的电话，当香芋走进来时，他怀里正搂着兰花这个风骚的大三点，结果，香芋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哭着跑开了，六富在后面追着。自那以后，香芋便赌气跟六富结婚了，他也跟兰花自然分手了。
　　牛哥比六富大一岁，香芋跟六富同年同月生。其实，牛哥与六富从小就喜欢香芋，长大了便也同样爱上了香芋。但是六富爱的，牛哥便不去争……因为牛哥的命是六富捡回来的。牛哥，八岁那年，父亲因病走了，母亲每天都以泪洗面。有一天，一位城里来的男教师，家访时跟母亲多说了几句话，封建的奶奶便破口大骂臭婊子，那老师尴尬地出门了，母亲当晚便一气之下上了吊。牛哥十三岁考上初中那会，因家里实在太穷，交不起学杂费，他只有跟爷爷一起捉青娃捕毒蛇，没想到倒栽葱被毒蛇咬了一口。那时，牛哥躺在乡医院里，医生叫赶快转市医院，可没钱呀。眼看着牛哥快奄奄一息时，才十二岁的六福流着泪说，我会想办法救活他的。
　　那天晚上，六福睡在床上辗转反侧，焦急万分。当他想到前不久他爸妈刚好卖了一批猪仔时，他高兴至极从床上一跃而起，结果噗嗵一声跌到了床下。其实他并没有受伤，于是他便故意哇哇地大叫，哎哟……哎哟……他妈急得团团转，他爸急慌慌地把村里的赤脚医生叫上门来了，医生给他打了一针，开了一些药，说休息几天就没事。当他妈转回房间从一个布袋里拿钱时，六福紧紧地瞄着。当晚，他就把那钱偷了出来，半夜里黑灯瞎火的，他高一脚低一脚一口气跑了五里山路，把钱送到了医院。结果牛哥救活了，六富娘气得发心脏病住院了，而家里却没钱医，六富被他爹打断了胳膊肘儿，一个月不能上学，幸运的是他娘还活着。自那以后，善良的牛哥便把六富当自己的亲弟弟待，吃什么玩什么都会先让给六富，当他得知六富喜欢香芋时，他便也像着了魔一样忍痛割爱地让着。
　　一丝熟悉的温暖，响在幽深的记忆深处，犹如香芋执伞而眺的眼，秋水望穿，待梦的船，泊载荷香淡淡，停靠在牛哥的心岸。香芋跟六富有肌肤之亲之前，一直只喜欢跟在牛哥后面，她总是像个温驯的小绵羊一样，屁颠屁颠地哥哥前哥哥后，而且经常从家里偷一些鸡蛋给牛奶奶，说是给牛哥补脑子孝敬爷爷奶奶的，那时牛哥爷爷奶奶甭说有多喜欢香芋，奶奶还经常唠叨，牛娃，你长大了若娶了这个美若天仙的香娃，那就是你妈在天有灵，奶奶死也冥目。
　　结果香芋嫁六富的那一年，奶奶懊悔地去世了，她临终时还对牛哥说，娃儿，你喜欢香娃干嘛硬是不说呢，牛哥把当年六福救他命的事端了出来。奶奶痛哭流涕地忏悔，都怪奶奶封建呀，你妈若真嫁了那城里的教师，你就不愁学费了，更不会被蛇咬了，你就能随心所欲了，最后奶奶含泪去了九泉之下。爷爷摇着头唉声叹气，娃儿，一切都是天意呀！牛哥知道，如果他若跟六富一样追求香芋，香芋早就是他的女人了。
　　牛哥清楚地记得，他们在县城念高中那会，村里没有真达车到县城。他们上学，需从村里走五里山路到镇上搭车去县高中。那时，他们三人经常结伴一起上学一起回家。高一下学期，有一天，六福摇头晃脑地带着耳塞一边听歌一边走在前面大唱着：“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十五岁的香芋便脉脉含情地看着牛哥跟他拼排走着，牛哥情不自禁地抢过香芋的书包帮她背着。香芋红着脸对牛哥说，我现在长大了，你每次都帮我背，不累吗？他见牛哥没反应，便又更脸红地说，有本事帮我背一辈子书包。但牛哥仍是不语，香芋生气了，便不再说话了。那时，牛哥便已明白香芋情犊初开的心思，只是他不想与六富抢大米。
　　那天，他们坐上中巴车后，香芋仍靠着牛哥拼排坐着，这时，坐在前面的六福，突然贼兮兮地跑过来对着牛哥的耳朵悄声地说，哥，我写了一封情书，你帮我交给香芋好不好？牛哥说，你自己给她。六富说，我不好意思给她，拜托了！于是，牛哥便把六福写的情书给了香芋，而且还跟六福交换了位置。自那天起，香芋一看到牛哥，便生气地调头不说话。牛哥一看到香芋，还故意装腔作势地说，六福的情书，干嘛不给我瞧瞧，其实牛哥知道香芋在生他的‘木讷’气。自那以后，香芋就有意无意地嘟着嘴骂他木讷的‘书呆子’，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傻大个’。
　　从高一到大学毕业，六富变着花样追香芋，香芋却一直脉脉含情地看着牛哥，她是个羞涩含情脉脉的女人，她不敢主动对牛哥说我爱你，可是她似乎一直在等牛哥开口对她说那三个字，可木讷的牛哥便便就是从头到尾都没说过，香芋对牛哥心里一直是猜测与幻想的态度，她知道牛哥关心她爱护她，但她并不知道牛哥到底是喜欢她还是真把她当妹妹。直到毕业时，看到太妹与任颖颖的勇敢，而且又识破了六富的多情，香芋才不顾一切地主动追求着牛哥，没想到牛哥仍还是个木雕泥塑。而六富，他可是写情书、写情诗、写情歌、买礼物、送玫瑰花、送风铃、送千纸鹤、送戒指、送千手指、下跪装晕求婚，什么浪漫的手段都用尽，他可是不得到绝不罢休。其实牛哥，并不木讷，他也并不是不懂追求女孩的浪漫手段，他只是一直破不了儿时内心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