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子（七十三、七十四）

　　
　　
　　
　　七十三
　　
　　雪儿这样一问，老太太眼睛立马笑成了一条缝。一手端着碗，用另一只拿着筷子的手点着雪儿：“你这鬼丫头，听三不听四的就会打岔。要是你爸爸娶媳妇，那敢情好了，我就盼着那一天呢。”老太太一边说着一边往嘴里扒拉一口饭放下碗，用右手的手背抹了一下眼睛一边还飘了一眼娟子。
　　娟子羞红着脸一把搂过雪儿轻声嗔怪道：“不许胡说，赶快吃饭。”说着站了起来。
　　“我刚才一进门就听到奶奶说要参加婚礼的，奶奶在这里认识谁呀？除了给爸爸办婚礼还会有谁呀？”雪儿借着娟子的胳膊爬上了炕，小嘴还不服地问。
　　娟子没搭腔借故要去外屋拿碗给雪儿盛饭，起身走了出去。
　　雪儿坐到了桌子旁，祖孙俩互相挤了一下眼睛，雪儿还做了一个鬼脸，那意思是在问奶奶：我的岔打的好吧？老太太乐得什么似的用筷子点了点雪儿，无声地嘎巴两下嘴。
　　敢情两个人在演双簧给娟子看呢。
　　其实，雪儿没少在老太太面前磨叽松和娟子的事，说就让他们赶快结婚得了。老太太只是笑说：谁挡着他们了，那也得人家愿意算啊，我还着急要儿媳妇呢。他要是娶了媳妇我就放心了。
　　雪儿又去找松，撒着娇问爸爸什么时候把妈妈娶回来呀？雪儿着急要妈妈，奶奶着急娶儿媳妇那。一听到这话松就让等等，再不就是大人的事不用小孩子操心。弄得小雪嘴撅得老高，不无讽刺地回道，还说呢，不敢和人家求婚得了，还等等。等什么呀？都不如我们同学胆子大。弄得松莫名其妙，怎么这事还和你们同学有关系吗？雪儿说：人家我们班一个男同学都敢和女同学说将来要娶她。听她这样一说把松气乐了，举起手作势要打小雪：我让你去上学你净学这个是不是，真是找打。小雪嬉笑着跺到了奶奶身后，探着脑袋反驳道：我才没有学呢。说着钻进了奶奶怀里。
　　松看着祖孙俩坐下来掏出一支烟点着接着说：妈，你说现在这学生，刚上初中就知道搞对象，那不是早恋吗？小孩子家家懂什么呀？现在就是学习的时候，学习没咋着倒先学会搞对象了。他指着小雪：我告诉你呀，好好学习，不许学人家谈恋爱。
　　老太太打着哈哈：用不着你说我孙女，我孙女学习好着呢，哪回不是全班第一呀。你先管好你自己得了，那么大人了还不如孩子。你姥姥和你姥爷结婚的时候刚十五岁，咋地了？人家娟子那孩子我瞅着就挺好，又文静、长得又俊、识文断字、知书达理的，你们就麻溜地结婚得了，我也就不和你操这份心了。
　　松看着妈妈：你不嫌她岁数太大了，还能给你生孙子吗？
　　其实，松一直在想这个事。自己因为小雅一直没娶。他和娟子相处得只差窗户纸了。可是妈妈管他要孙子怎么办?他不想让妈妈因为这个问题伤心。他知道娟子可以为他做一切，但他不想让娟子那么大岁数了为他生孩子，去承担风险。因为没透着妈妈的话，所以和娟子相处这么长时间了一直没把那层窗户纸捅破。
　　听了松的话老太太乐了，嗔道：你这孩子是不是唬哇，我还缺孙子呀？院里有这些个孙子还不够我疼的吗？是吧雪儿？雪儿笑着点着头，还没忘记冲松做了个鬼脸……
　　娟子掀开门帘从外屋走了进来，盛好饭递给了雪儿。“谢谢妈妈！”雪儿高兴地接过饭碗。
　　收拾完了碗筷，娟子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大妈，天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雪儿一下抱住了娟子的胳膊：“我不让你走。”
　　“雪儿，别闹了，一会儿该赶不上末班车了。”娟子说着去拿包。
　　“黑灯瞎火的你往哪儿走哇？听我的，明天早晨吃完早饭再走。”老太太坐在炕头绷着脸详装生气地说道：“你这孩子怎么到这儿了总见外呢，消停给我坐下。”口气有点硬。
　　娟子还头一次听老太太这样用这样的口气和自己说话，心里知道是好意，但是一下还有点不适应。看着老太太不知所措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地囧在那里。
　　东北的天一入秋黑得就特别早，不到八点钟就黑透透的了。加上乡下不比城里，住户间距大，又没有路灯，简直就是伸手不见五指。
　　还是雪儿机灵，推着娟子坐了下来：“奶奶不让你走你就别走了，不然奶奶该生气了。”
　　老太太用手拍着炕让娟子上炕说：“咱娘俩唠会磕，雪儿你去写作业去。”
　　“那我今晚和妈妈睡。”雪儿高兴地说着去写作业了。
　　……
　　乡下的夜好静啊！娟子躺在温度刚好的炕上，两眼直愣愣地望着窗户，试图找到一丝亮光。但是，她没能找到。耳畔里听着祖孙二人均匀的呼吸，脑子里胡思乱想着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七十四
　　
　　秋风刮过，让人感觉到了些许寒意。路边的花草在秋风中颤抖着随风摇摆，全没了往日的光鲜艳丽，由一片翠绿被秋风吹得渐渐变成了黄褐色，枯萎的花杆在风中瑟瑟发抖。路边树上的叶子伴着秋风一片片地飘落，在驶过的汽车后面飞舞着。大街上行人匆匆，只有身穿橘黄色工装的环卫工人不厌其烦地挥舞着手中的扫帚。
　　娟子早早地来到了学校，隔着办公室的窗户看着校门口仨仨俩俩走进校园的学生发呆。
　　孩子“十一”小长假的时候回来呆了几天。她已经知道了父母的事，她没有责怪妈妈，也没说爸爸的不是。她只是悄悄地在妈妈耳边说了一句：妈妈，这些年辛苦你了！那一刻娟子的眼前泛起了雾气，她抱紧了女儿。
　　娘俩在一起呆了两天。娟子总感觉孩子好像有什么事，心不守舍的。她问女儿，女儿说想要去爸爸那里看看，说话时的眼神有些游离。娟子知道孩子提出这个问题是怕她生气，她怎么会生气呢？亲情是谁也割舍不掉的。娟子宽容地笑了：我的女儿长大了。说着给孩子拿了点钱，让她给爸爸买点东西，还特意嘱咐不要买酒。孩子在爸爸那里住了两天，为爸爸洗洗涮涮，彻底收拾了一下卫生。回来告诉娟子，爸爸身体不太好，瘦了很多，见到了女儿只是笑。不论女儿干什么爸爸都坐在那里看着，她感觉爸爸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自己。女儿说爸爸笑的很难看，但却能看到她一直企盼的那份慈爱。她去那天爸爸还出去给她买了一些上学时喜欢吃的小食品，还有一块牛肉。吃饭的时候爸爸用它那干枯的手把那一盘牛肉一直往女儿面前推，他知道女儿打小就喜欢吃牛肉，自己却只是笑着看着女儿喝酒。看着爸爸猥琐的样子，看着那盘牛肉女儿说她想哭。女儿说她和爸爸说了很多话，也抱怨了爸爸的好多不是。但是，爸爸一点也没像从前那样对她，只是笑着、听着不住地点头。她让爸爸不要喝酒了，爸爸说看到她高兴，少喝点。看着爸爸喝酒的样子，不知怎么不像以前那样厌恶了。爸爸走路有点蹒跚了，她回来的时候爸爸送出了很远很远……
　　他这都是自己作的，能怪谁呀？自己这些年的大好时光也是不也是白白过去了吗，白活了！娟子在心里说着，轻轻地叹了口气收回了目光。
　　下午快放学的时候娟子的电话响了：“姐大，最近还好么？”是善儿。
　　娟子笑了一下：“挺好的，你那？”
　　“我还不就是那样，没什么事。松哥还好吧？”善儿打着哈哈。
　　“嗯，也挺好的。”
　　“这些日子你俩是不是总腻在一起呀？怎么忙的连个电话也不给我打呀？”
　　“什么呀，松最近公司挺忙的，我也有日子没看到他了。你一个闲人，我又上班又补课的哪有功夫呀？”娟子解释道。
　　“噢——”电话那头善儿沉吟了一下：“这样，我也想你了，下班你出来咱俩一起吃饭。”
　　“吃什么饭啊，就一个多小时时间，然后我还要给学生补课。我自己对付一口得了，改天我请你。”娟子笑着推辞着。
　　“不行，我还有事找你呢。你现在就出来吧，我和你一起对付一口，我在那家面馆等你啊！”没等娟子回答，善儿已经挂断了电话。
　　什么事呀？娟子沉吟了一下收起了电话，看了一眼办公室里的表，还有几分钟下班。收拾好东西，把包挎在肩头和同时打着招呼走出了办公室。
　　来到面馆，善儿正坐在里面她们长坐的位置等她。面馆里只有一桌客人，晚上这个饭口一般都去吃炒菜和烧烤什么的喝酒去了，所以显得比较清静。
　　娟子走到善儿对面坐下：“你又干嘛？不好好在家给老公做饭。”娟子一边说着一边把包递给了善儿。善儿接过包放在了身边的椅子上，对走过来的服务员说：“面，可以煮了。”随手递给了娟子一瓶果粒橙：“姐大，先喝口水吧。”
　　娟子接过来喝了一小口：“你干嘛！整的神神秘秘地，有事电话里说不行啊？”善儿刚要说话，服务员把热腾腾的两碗面端到了两人面前，外加一小盘海带丝和一小盘土豆丝。善儿把筷子递给娟子：“吃饭有什么神秘的，快吃吧。”
　　娟子看了她一眼，用筷子挑起了一根面条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善儿：“不对，你肯定有事。快说，不然我就不吃了。”说着放下了筷子。
　　善儿吃了一口面，含混不清地说：“我可没什么事呀，就是和你吃碗面呗。”
　　娟子看了她一眼：“让你说你不说是不是？别怪我不让你说了。”说着拿过陈醋往碗里倒了一些拌了拌，吃了一大口，还真有点饿了。
　　两个人一边吃着一边闲聊着，善儿看吃的差不多了擦了擦嘴：“你说我今天咋跑你这儿来了？”没等娟子接茬善儿继续说道：“我今天寻思去看看果果啥样了，到她家没看到果果你猜我看到谁了？”
　　娟子放下筷子擦了擦说好奇地问：“看到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