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子（六十一、六十二）

六十一
　　
　　小雪兴高采烈地跑到了松和娟子面前。两个人同时伸出手去拉住了小雪：“刚出院，不许这样跑。”两个人几乎同时说出了这句话。
　　小雪高兴地挣脱了两个人的手臂：“小心，别把人家好不容易采到的花弄坏了！”
　　听小雪这么一说两个人才注意到小雪右手小心地拈着两朵红色的小花。倒是小丫头，就是喜欢花。两个人对视了一下笑了：“我以为什么宝贝呢，两朵小花就把你跑了一脑袋的汗。”松说着用自己的大手替小雪抹去了脑门上的汗。
　　“现在这个时候这样的小花不好找了，人家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小雪嘟着小嘴和松撒着娇。
　　娟子从兜里掏出了一张面巾纸笑着拉过了小雪：“看你把孩子的脸都抹成花蝴蝶了。”松笑着站到了一边看着娟子爱怜地替小雪擦汗。这时，一直围在身边的大黄狗看到松松开了小雪兴奋地抬起了前爪扑向松，松顺势接住了大黄狗的双爪让大黄狗站了起来。大黄狗不住地摇着尾巴和松转着圈，还试图去舔松的脸。
　　“妈妈，你闭上眼睛蹲下。”小雪拽着娟子的胳膊说。
　　“要干嘛？"娟子诧异地问。
　　“哎呀——你蹲下吗。”小雪撒着娇看着娟子。
　　娟子看了一眼松：好，我蹲下。看你要起什么幺蛾子？“娟子说着蹲了下来，闭上了眼睛。
　　“不许偷看。”小雪说着把大黄狗从松手里轰走，然后把两朵小花递给了松，示意松把花戴在娟子头上，松笑着摇了摇头。小雪硬拽着松的手把花儿往娟子头上插去。
　　“你们爷俩在哪儿干嘛哪？我要挣开眼睛了。”娟子听到了两人的动静好奇地问。
　　“等等，马上就好了。”小雪说着拽着松的手和松一起把小花插到了娟子的鬓间，然后，小雪从兜里掏出了一面小镜子说：好了，可以挣开眼睛了。娟子笑着睁开了眼睛：把什么弄我头上了？说着伸手向头上摸去。
　　“别动、别动，妈妈你看，好漂亮耶！”小雪说着高高地举起了小镜子。娟子向小雪举起的手望去，小镜子里自己的长发间多了两朵娇艳的小花。娟子的脸一下子红了，不自觉地用双手捂住了自己发烫的面颊。
　　看着娟子娇羞可人的样子松和小雪都开怀地笑了起来。
　　娟子好多年没有这种耳热心跳感觉了，看着两个人羞得什么似的。多年来因为孩子上学，酒鬼丈夫什么也不管，娟子的那点工资显得捉襟见肘。所以，娟子很少买衣服、很少打扮自己、唯一奢侈的是一瓶大宝，从来都是素颜示人；更是因为她不知道自己打扮给谁看。
　　“妈妈真漂亮！”小雪撒娇地依偎到了娟子怀里，扬起小脸看着娟子。
　　娟子把手从自己的双颊拿开抱住了小雪：“漂亮什么呀？我都老太婆了。”说着不自觉地看了松一眼。
　　松站在一边笑眯了双眼：“这小花配你，真的很漂亮！”
　　听了松的赞美娟子感觉自己的脸更热了。
　　小雪看了看松，又看了看娟子：“哈哈，我知道了。这叫那什么眼里出西施。”
　　“小鬼头油腔滑调的和谁学的，看我不打你。”松笑着举起手作势要打小雪，小雪机灵地挣开娟子的手撒腿就跑，大黄狗随后撒着欢地向小雪追去。
　　
　　六十二
　　
　　看着小雪蹦蹦跳跳地和大黄狗跑去的背影，松和娟子对视了一下，会心地笑了。
　　娟子伸手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哎呀，到点了，该去给孩子们上课了。”
　　松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感叹道：“和你在一起时间过得真快呀！呵呵，一转眼的功夫……好吧，你去上课，我去葡萄园看看。”说着向娟子摆了摆手：“下了课去前边饭是钢吃饭吧，我在那儿等你。”
　　“好的。”娟子也向松摆了摆手，转身向孤儿院走去。
　　下了课已经五点了。娟子和孩子们说着再见走出了教室。松的妈妈正坐在院子里的桌子前摘菜，看到娟子下课走出了教室急忙站了起来，扑喽扑喽蓝色对襟褂子和围裙笑着和娟子打招呼：“下课了，累了吧？麻溜过来坐一会，喝口水歇一歇。”说着拿起桌子上的茶壶给娟子倒了一碗水：“尝尝老太婆给你做的酸茶。”
　　“大妈，您别忙乎了，快坐下。”娟子紧走几步来到了老太太面前搀着老太太坐下。老太太用手抹了抹旁边的凳子让娟子也坐下，然后把倒好水的碗推向娟子说：“尝尝，喝过没喝过这玩意儿？”
　　“谢谢大妈。”娟子笑着端起了碗酸酸的一种隔路的味道扑进了鼻子，娟子看了一眼盯盯瞅着自己的老太太，那情形分明是一种期待。娟子心一动闭眼喝了一小口——一种甜甜的、酸酸的很爽口的感觉，娟子又喝了一大口。脸上露出了惊诧的神情。
　　“好喝吧？”老太太笑了。
　　“嗯，真好喝。闻着有点不习惯，喝起来真的很爽口。这是哪儿买的呀？”娟子笑着放下碗问道。
　　“这不是买的，这是我亲手做的。这东西叫——酸茶。”老太太显然在心理上得到了很大的满足。“这是用咱们这里的大黄米做的，这东西现在很少有人种了。早就想给你们做了，我让我那傻儿子给我买大黄米，他总是忘。这不，前几天刚买回来一点。这玩意夏天喝最好了，比你们那些什么饮料都有营养。来，好喝再喝点。”说着又给娟子的碗里倒满了。
　　娟子又端起碗又喝了一口：“这玩意做起来挺费事吧？”
　　“可不咋地，和面、发酵……哎呀，说了你也不懂，喜欢喝大妈给你做就是，你尽管喝。”老太太见娟子说喜欢笑得像个孩子似的。
　　“谢谢大妈！”娟子放下碗，看着老太太开心的样子自己也笑了——心里感叹道："真是老小孩呀！"
　　“孩子们，洗手吃饭了——”老太太站起身来向院子里仨一堆俩一伙玩耍的孩子们喊道。听到喊声，孩子们一窝蜂似地向饭堂跑去。“慢点，这帮孩子。”老太太说着又坐了下来。
　　“大妈，你也去吃饭吧。”娟子站了起来。
　　“你干啥去？”老太太伸手拽住了娟子故意撅起了嘴：“你也别走，今儿个在我这嘎达吃，哪也不许去。看我给你预备了什么？”老太太说着指着桌子上的菜：“小白菜、婆婆丁、大葱、香菜都是你爱吃的蘸酱菜。还给你烀了一锅苞米，捞的二米饭，炖豆角都是你爱吃的。麻溜去我那屋放桌子，我去洗菜”说着把摘好的菜放在盆里自顾自地进了厨房。
　　娟子沉吟了一下跟着进了屋。
　　娟子洗了手，把小炕桌放在了炕上，转身又去厨房拿上了碗筷。又要去锅里拿饭时被老太太拦住了：“我来，你别烫着。”说着麻利地揭起锅盖，一股热气扑面而来。锅里下面炖的豆角，锅叉子上面蒸的一小盆儿二米饭的香气和着热气扑了出来。
　　娟子不自觉地舔了一下嘴唇：“真香啊！”
　　“敢情，我这豆角是用捞二米饭的米汤炖的，你在城里想都别想。”老太太显摆着端起上面的饭盆递给娟子：“别烫着。”娟子答应一声接过盆快步走进里屋把盆放在桌子上，随后抬起双手捏住了自己的耳朵。
　　两个人准备齐整一起进了屋，老太太摘下围裙仍在了炕梢：“快坐下吃吧。”说着自己上了炕盘腿坐了下来。娟子斜着身子坐在了看炕沿上，小火炕热乎乎地让人感觉很舒服。老太太好像想起了什么，回身从炕梢的被垛上拽下一条小薄褥子递给娟子：“炕硬把褥子垫上，回过腿来坐。”
　　娟子顺从地接过褥子垫在了屁股底下，回过了一条腿：“大妈，你快吃吧，别忙活了。”
　　老太太拿起一穗苞米递给娟子：“先啃一穗粘苞米，松小时候就喜欢吃我烀的苞米。”
　　娟子啃了一口苞米：“这苞米真有味。”娟子赞叹道。
　　“敢情，这苞米一点化肥都没上，咱这桌子上的都是绿色食品，给我肉我都不换。”老太太给娟子夹了一筷子豆角：“现在日子好了，哈也不缺了，就差我那傻儿子娶媳妇了。”
　　娟子两手拿着苞米啃了一口，眼睛从苞米棒上瞟了一眼老太太：“那您还不让他抓紧找个媳妇，他都四十多了。”
　　老太太看了一眼娟子，吃了一口蘸酱菜：“可不，傻小子哪儿都好，就这事他不让我省心。前些年寻思娶个媳妇给我生个孙子，赶我身体好帮他伺候伺候，几年也就大了。你说他就是没正事，一晃四十大几了，我一年也比一年岁数大了，孤儿院里有这些孩子也不图他再给我生孙子了，有这些孙子也够了。就是有个人照顾他就行了，我死也闭上眼了不是。”
　　娟子听了老太太一席话不由得脸上一红，自顾自地啃着苞米发着愣。
　　“别光顾着啃苞米，吃碗饭。”老太太用筷子点着娟子面前的饭碗说。
　　“行，大妈你别管我了，我自己来。”娟子殷勤地给老太太又是夹菜，又是盛米汤的……
　　这顿晚饭娟子吃得特别的香，一老一小光顾着唠嗑了，就连松打来的电话娟子都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