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子（五十一、五十二）

　　五十一
　　
　　果果看到娟子拿起了电话，伸手一把抓住了娟子气得不住抖动的手哭着：“姐大，你要干嘛？”
　　“我要报警，让他给你一个交代。”娟子恨恨地挣脱了果果的手。
　　果果用双手抓住了娟子拿着手机的手，抢下了手机：“不要啊，姐大！我不想弄得满城风雨。你、你再想想，孩子正在上学，如果她知道了会怎么样?他进去了，我解恨了，那孩子会背上多么沉重的包袱呀？他酒后无德，也没把我怎么地，一时冲动，就算了吧！姐大！”果果看着娟子不住地抽泣着说。
　　娟子停止了动作，呆呆地看着果果，咬着嘴唇半天没说话。她知道果果的苦心，果果不想让孩子背上那么沉重的包袱，也不想让娟子太难过。她亦不想把酒鬼弄到拘留所里去等着判决，她不想……看着娟子的样子果果有点害怕了，轻轻地握住了娟子的手，娟子的手好凉。果果抬脸看着娟子，止住了抽泣怯生生地叫了一声：“姐大——”
　　听到果果叫自己，娟子激灵一下回过神来伸手抱住了果果，在果果耳边幽幽地说：“好妹妹，委屈你了。姐姐会给你一个交代的。”声音很小，果果却听出了一份冷冰冰的决绝。这让果果不禁打了个冷战。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娟子和老公办理了离婚手续。一切很顺利。因为，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做法触犯了法律，那几天一直看着娟子的脸色行事；更因为果果走的时候在门口丢下了一句：“等着警察来抓你吧。”他在屋里听得真真的有些害怕。他知道这回娟子不会再原谅他。自己也恨自己酒怎么喝到那份上了呢？年轻的时候因为自己家暴倾向，和后来的过错使得娟子伤了心。夫妻间本来不协调的性生活没了，更因为他的粗暴被骨子里比较刚烈的娟子的拒绝和厌恶。这些年身体被酒精泡的也少有欲望了。可是，这回是怎么了?咳！自己也悔呀，离就离吧。两个人的财产只有这么一套房子，经两人协商房子归女儿所有，两个人现在只有居住权。离婚不离家，表面上还是一家人。娟子本想搬出去住；但是，现在租一间房子顶娟子小半个月工资了。没办法，娟子只好将就下来。
　　离婚后，两个人互不相扰，倒也安静。
　　经过了这件事，‘酒鬼老公’好像消沉了许多，竟然有几天没喝酒。呆在自己房间里很少出门。
　　娟子的心里也有一种失落的感觉。按说走出了死亡的婚姻应该高兴才是，可是，十多年的婚姻说散就散了，娟子如在梦中。检讨一下自己，这个结果就是自己嫁了一个当时喜欢自己，自己却不喜欢的人。咳！喜欢和爱毕竟不是一回事。有人说：女人嫁人就好像第二次投胎，第一次投胎自己说了不算，可是第二次却没有把握好真是悲哀。
　　果果的宽容让娟子很感动。其实，娟子也不想让他受牢狱之苦，让他吸取教训也就是了。咳！他真的是一时冲动吗？
　　娟子沉默了许多。
　　学校放暑假了，娟子在家呆了两天心像长草了似的。想了想决定去看孩子。一来是惦记孩子，二来也好借机会调整一下自己。她没和任何人打招呼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径直踏上了南去的列车。
　　娟子在孩子所在的城市呆了三天，心情好了许多。看到孩子好像长大了许多，娟子更感到了欣慰。在谈话中证实了女儿恋爱了的猜测，娟子没有责怪孩子，只是提了一些建议和意见。娟子要见见那男孩，女儿说有机会的，娟子也就没坚持。告诫女儿把握好自己，更要把握好自己的幸福。娟子没有把离婚的事告诉女儿。
　　这里是文教用品批发的集散地。临走前，娟子让女儿领着去批发市场批发了两大包文具。那是娟子用松给的第一个月的工资给孤儿院的孩子们买的。
　　女儿把娟子送上火车，找到座位，把给妈妈买的水果和饮料放在了茶几上。娟子催促孩子快下车，唠叨着嘱咐她注意安全、注意身体……孩子没说话，抱了妈妈一下依依不舍地下了车。娟子默默地看着窗外，看着站台上被列车丢下的女儿，心里一阵酸痛……
　　火车到自己所在的城市是午夜时分。娟子想来想去还是给松打了电话，两大包文教用品娟子真的拿不动。
　　
　　五十二
　　
　　火车缓缓地驶进了哈尔滨车站。
　　娟子背好了背包，吃力地拎起了早就归拢好的两大包装着文具的兜子，随着人流下了火车踏上了站台。
　　一股清凉的夜风吹来，让有些困倦的娟子的精神为之一振。娟子把拖在手里的两个大兜子放在了站台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然后，用手捋了捋有些散乱的头发。望着灯火通明的站台上那些匆匆过客，娟子的心里升起了一种亲切踏实的感觉。也不知道松到了没有？娟子想着把目光投向出站的地道口。
　　不知为什么，娟子出去这些日子总感觉有松的影子相伴。开始的几天是淡淡的，到后来却是那么地明晰。自己也感到很奇怪，从来没有过的想法会时不时地在脑海里出现。她知道了：自己有了一份牵挂。这是离婚后才有的感觉。她没有和孩子说自己已经离婚的事，不想让孩子增加心理负担。看到孩子一切都好，明显有长大了的感觉，让娟子很欣慰。她心象长草了似的有一种想回家的欲望，女儿只好把她送到了车站。当踏上回程的列车，看着车窗外被甩在后面的一切景物，她知道了自己想什么了。
　　下车的旅客渐渐地稀疏起来，娟子却没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出现，心里不禁有些失落。刚待收回目光，却见地下通道明亮的楼梯口处升起了一团火，那团火分开人群快速地闪动着；那团火驻足寻找着，看到了孤零零地站在站台上的娟子，便急急地向她奔来。娟子的心一紧——那分明就是穿着红T恤的松啊！
　　看到向自己跑来的松，娟子惊喜的心仿佛跳到了嗓子眼。她使劲咽了一口吐沫，眼睛湿润了；高兴之余却莫名地有一种委屈的感觉。又有一种见到了亲人想一下扑进来人怀里的感觉和冲动，那冲动让她忐忑，让她不知所措。但是，女人的矜持让娟子站在原地，只是翘起了嘴角看着跑过来的松。
　　松跑到娟子面前喘息着，傻笑着看着娟子。娟子看着满头是汗的松，伸手去包里去拿手帕纸，想让松擦擦汗。突然，松伸出双臂一把抱住了娟子，喘息着在娟子耳边说道：“对不起，我来晚了。”娟子被松这一突然的举动惊得怔在当场，心跳的却像要在嗓子眼里跳出来一样，身子软软地没了半分力气，任由松拥抱着。松说的什么她却半句也没听到，娟子局促地偷偷地左右看了两眼，轻轻地挣了一挣却又想让松就这样地拥抱着……
　　少顷，松放开了娟子，不好意思地笑着拎起了地上的两个大兜子：“不好意思，见到你太好了。我、我情不自禁了。不会怪我吧？累了吧？我们走吧。”娟子深情地看了松一眼，随即垂下眼帘：“不会的。”声音小的连自己都听不见，只觉得脸在发烧。
　　这么多年来，没有一个男人敢在娟子面前开玩笑，一直在男人面前不苟言笑，冷冷地让人难以接受。也许是从小挨过父亲打，还有结婚后的经历，娟子一直把自己包裹在一个没有男人的世界里。岂不知，娟子内心也燃着一团火，只是被外表的冰冷包裹着不被人知。认识松以后娟子感觉自己变了很多，可以开心地笑了、可以去思想了、可以……但是，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对于松，她有一份感激，亦有一份喜欢。松那富有阳光活力的性格感染着她，让她对生活燃起了希望的火焰。松的拥抱她不敢祈望，今天却不期而至，这让娟子在这个夏天感觉到了什么叫热。
　　涨红着脸、带着一身的汗默默地和松走出了火车站，松这一路不停地说着什么，她却一句也没听进去。
　　来到了停车场，娟子习惯地去找那辆面包车，却被松领到了一辆黑色轿车前停了下来，松熟练地打开了车子的后备箱，把东西放在了后备箱里，然后替娟子打开了副驾驶的门，待娟子坐好了松上了车，系好了安全带：“累了吧？先吃点夜宵吧，你想吃点什么？”说着发动了车子。
　　“还行。”娟子笑了笑看了松一眼：“现在一点也不累不困了，去哪儿听你的吧。”娟子轻松地答道，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回答。
　　“哈哈！是吗？太好了。”松开心地笑出了声，按了下喇叭拐出了停车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