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机缘

　　二人通过楼梯上到顶层，李明智不由得眼前一亮，这顶层俨然成了室外桃源，假山、人工小瀑布、凉亭、小桥、花草树木、静静的流水中几条锦鲤点缀其中，好一幅田园山水画。
　　刀老板此时正坐在藤椅上品茶，刘老板和李明智轻盈的脚步没有惊动他。他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套宜兴紫砂茶具，造型简炼大方，色调淳朴古雅，一溜的小茶盅摆放在一个托盘里，他拎着开水烫盏，用开水烫一遍盏，鼻子闻闻余香，
　　再用三根手指在精致竹茶筒中取茶，投入盏中。低下头来细细地闻着茶香，过了几分钟，轻轻地将茶盖轻轻揭开一缝，香气溢出，刘老板和李明智也感觉到茶香的沁人心脾。
　　刀老板回过头来，叫了一声：“老刘，来就来吧，还轻手轻脚的，这可不是你刘大老板的做派。”
　　刘老板哈哈大笑，他轻车熟路地坐到一把藤椅上，伸手端过一杯茶，口中念念有词：“轻啜一口于齿颊间灌漱，再徐饮慢品，俟甘津潮舌，始得茶之真味。”
　　李明智见刘老板信口拈来古人形容品茶的诗句，不由得对刘老板又多了几分敬意。
　　两个老板你一言我一语，说的都是品茶论道之事。这烹茶饮茶的艺术茶道是一种以茶为媒的生活礼仪，也被认为是修身养性和朋友交往的一种方式，它通过沏茶、赏茶、饮茶，来增进友谊，美心修德，学习礼法，是很有益的一种和美仪式。喝茶能让心静、静神，有助于陶冶情操、去除杂念，这与提倡“清静、恬澹”的东方哲学思想很合拍，也符合佛道儒的内省修行。
　　刀老板笑着说：“老刘，这几日不见，你论茶的功夫见长。这位小兄弟是？”
　　刘老板一拍脑门：“光想着老兄的好茶了，来，我给你介绍介绍。”
　　“这是小李，李明智，小伙子在新兴矿务局晨光煤矿机电科变电所工作。隔一天值个夜班。小伙子勤快，白天到我这来帮忙。小李啊，这是刀老板，你叫刀叔就行。”
　　李明智心里明白，刘老板能带他结识这种人物，是难得的好机会，刘老板的形象在他的心中开始高大起来。
　　刀老板冲着李明智微微地点头，说道“刘老弟，你在电话里说的事，我想了好几天，这些天一直在关注新闻联播和人民日报国家产业结构还是处于调整阶段，刺激国民经济快速发展的政策还未出台，但是从目前经济发展走势看，现在的煤炭行业处于低谷是大家都看得到的，而且煤炭行业投资大，对安全方面要求高。但是，经济发展的规律呈现一个周期性定律，煤炭产业结构的变动与经济周期性波动之间存在较强的相关性，是造成产业发展失衡的基本原因。”
　　刀老板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我敢说，不出三年的时间，能源行业在上游产业的带动下，会有一个大的发展。我做本行已经习惯了，不想再伸手别的生意。刘老弟，你手时掌握的资源非常地雄厚，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都得不到的。你既要等待机会，又要创造机会。机会是自己去努力找回来的，不是等待就有的。机会是往者不复兮的！”
　　刀老板不说话了，他慢悠悠地开始品起茶来。
　　刘老板也陷入沉思中，李明智见两位老板不说话，他站起身来，走到假山旁边，欣赏着这巧夺天工的人间美景，再现自然山水之美，又不落人工斧凿痕迹，达到“虽由人作，宛自天开”，在咫尺之地，创造出“多方胜景，咫尺山林”的园林艺术。
　　李明智走走看看，也无意去听两位老板对经济和时局的看法，他完全沉醉在这人工美景里了。
　　这时，茶局已多了两位客人，新兴矿务局晨光煤矿矿长俞伯时和矿党委书记张茂生，尽管煤矿生产不景气，整个矿务局系统压资情况严重，但晨光煤矿党政的两位一把手却在这困局中运筹帷幄，利用丰富的人脉和通联，把自主经营的部分煤炭卖上了好价钱，回款又及时，在新兴矿务局内盛传着二位都要往上走一步的消息。
　　可是在新兴矿务局十五对煤矿的30位处级干部中，有实力参与竞争的不下八人，在这八人中和省市高官挂钩的又多达五人，竞争激烈。
　　俞伯时和张茂生二人从新兴矿务局职工工学院毕业后，就一直在一起搭班子，你是班长，我就是副班长；你当车间主任，我就是党支部书记；你是一采区区长，我就是一采区党支部书记；你是副矿长，我就是党委副书记兼工会主席；你是矿长，我就是党委书记。中间，只有一年，张茂生因工作需要调到矿务局工资处呆了一年，两人暂时分开了。前年，两人又一起考上省委党校本科班，又成了同学。二十多年的共事把二人紧紧地捆在了一起，共同进退，成了他们不是约定的约定。
　　这次干部调整动静不小，惊动了省市层面，虽然他们这么多年经营了省委组织部个别领导，也提前到省里走动，但是由于竞争激烈，二人没有十足的把握。
　　前天晚上，在省城的凯悦五星级大酒店里，俞伯时和张茂生就招待了两位重量级人物，从他们的嘴里，得到了准确的消息。这不，一大早就赶回来的二位就到刀老板这里寻声问计来了。
　　俞伯时和张茂生与刀老板、刘老板并不陌生，四个人相谈甚欢。
　　“两位老弟是不是为了那个事来的？”刀老板用手向上指了指。
　　俞伯时和张茂生不约而同地一笑。
　　俞伯时开口道：“还是刀大哥聪明，我和茂生今早刚从省城回来，直接就奔大哥这来了。这次矿务局领导层动静不小，说实话，兄弟二人也想往上走走，要是再过一届，我们就年过五十了。我们这次到了省里，省里的领导我们也拜会了，他说我们这次去的有点唐空，我们应该宜静不宜动，再不让我们找领导谈了。刀大哥，这次变动让人摸不着头脑，听上面的意思是矿务局局长调任省里，任省煤管局局长，党委书记调任其他矿务局还是党委书记，其他的就不知道如何动了。所以呢，两位老弟到大哥这来，请大哥指点迷津。”
　　刀老板慢悠悠地品着茶，心里琢磨：矿务局领导班子调整，牵扯的面大，自己听到的消息也不太准确，一切结果还需要省城的三弟反馈回来。俞伯时和张茂生又是自己的好朋友，看来，得给三弟打个电话了。
　　他放下茶盅，对三人说：“你们先聊着，我去楼下给你们拿包上等的碧罗春。另外，我在水上人家订了一个包间，今晚咱们就去那吃，等着我啊。”
　　刀老板下了楼，走进里屋，打他的电话去了。
　　俞伯时、张茂生和刘老板三人喝着茶水，谈着天。
　　这时，李明智过来了。
　　俞伯时、张茂生见到一个不认识的年轻人从假山另一侧走了过来，抬起头看看他。
　　刘老板招呼着李明智：“小李，过来，过来。我给你引见一下。”“小李啊，这是你的大领导，晨光煤矿矿长俞伯时和矿党委书记张茂生，平时很少见到二位大领导吧。”
　　“二位领导，这个小伙子叫李明智，是你们矿机电科东区变电所的值班员。小伙子聪明、勤快、能干，除了在你们那上班，还在我这打工。”
　　刘老板用了十几分钟的时间简洁地就把李明智如何上班、油坊救人的故事讲了一遍。
　　俞伯时和张茂生二人对视了一眼，心里说：这小伙子才到鸡场帮工几天，就能得到刘老板的赏识，刘老板又带着他到刀老板这，看来这小伙子有过人之处，这是有意识的栽培啊。
　　自此，二人在心里对李明智有了深刻的印象。
　　刀老板在屋里拨通了三弟办公室的电话，过了一会，电话接通了。
　　“德容啊，我是二哥，你在办公室吗？”
　　“二哥，我在呢，刚开完会，家里有什么事情吗？”
　　“德容，家里倒没什么事，就是有件事呢，哥想让你打听一下，都是朋友的事，你就费费心。”
　　“什么事啊，二哥，只要不违反原则就行。”
　　“是这么回事。新兴矿务局这次变动挺大，我有两个朋友呢，也想动一动，不过，这里面竞争挺激烈的，你在上面有没有什么消息啊。这两个朋友一个是晨光煤矿矿长俞伯时，一个是矿党委书记张茂生，这么些年一直在基层，这次变动有没有他们啊。”
　　“二哥，这次矿务局调整领导班子，大的方向已经确定了，就是干部队伍年轻化和专业化，具体的人选吗，上面还没有决定。
　　“主要还是从深化干部制度改革做起，要加强制度化建设；要加强人才队伍建设；要增强“公选”工作的科学性、系统性。领导在会议上也多次讲过，注重工作实绩选拔任用党政干部是坚持党的“任人唯贤”干部路线的本质要求和新时期德才兼备”原则及“四化”方针的集中体现。二哥，你让两位朋友再等几天，这面呢，我留意一下，一有消息，我马上通知你。”
　　“行。德容，你上面说的都是官话，有什么准确的消息你和我说一声啊。需要怎么做，他们一定能办到。”
　　“好了，二哥。我还有别的事，就不和你说了。”
　　刀老板放下电话，坐在屋子里想了会，慢慢悟出点门道：干部年轻化专业化，注重工作实绩，这几名话老三没有着重点出来，但说话间语气明显加重。有了，俞伯时和张茂生，两个人都是45岁，正值壮年，在晨光矿工作多年，近两年年产百万吨商品煤，经济效益位列新兴矿务局第一名，这就说明有政绩。刀老板手往沙发上一拍，老三在领导身边时间长了，有水平。
　　刀老板想到这里乐了。
　　他面带笑容地走到楼顶，俞伯时和张茂生见他笑呵呵地出来，想问却又迟疑了一下，刀老板说：“到点了，咱们去水上人家吃饭。”
　　他见李明智犹豫着，拉着李明智的手说：“小李子，今天你得去，刘老板相中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这不吗，还有你的两位顶头上司，你今天必须得把他俩陪好了。要不啊，他们跟你没完。”
　　俞伯时和张茂生坐了一台大吉普，五个人坐进了车里，向北拐进了本市最大的水库凤山水库。
　　凤山水库位于凤水河中段，发源于汇水面积达700多平方公里的凤水河，总库容5900万立方米，水面辽阔，水质优良，山水相映成画，林木郁郁葱葱，一派旖丽风光。也具有着防洪、工农业供水、发电、环境保护、鱼业养殖等综合效益。沿岸修建了数座饭店，其中水上人家便是这其中的佼佼者。
　　满山的松树郁郁郁葱葱，在高高低低的山峰上错落有至地分布着。
　　车在盘山路上开了40多分钟，向左一拐，就驶进了库区的沙土路。
　　远远地，李明智就看到数座古色古香的亭子分布在库区周边，有的干脆就座落在山峰顶部，三三两两的游人正顺着手扶栏杆往上爬。
　　水上人家到了。
　　盖老板在市区经营饭店多年，颇具商业头脑的他发现人们对山庄开始有了兴趣，他果断盘出生意红火的海鲜饭店，投资数十万购买了水上人家土地的使用权，又盖起三层的小楼，圈起的山地放养了小笨鸡、山羊、大鹅、鸭子等多种畜类和禽类。在门前的鱼塘里放养着水库里打来的鲫鱼、鲤鱼、鲶鱼等，来得早的客人可以自己去钓，现杀现做。
　　下了车，李明智相跟着司机拿上鱼杆就去鱼塘里钓鱼了。
　　刀老板、刘老板、俞伯时和张茂生四个人来到饭店的碧水洞天包间内，盖老板早已安排好茶水、饮料，看看四位好像有点事要谈话，他识趣地退了出去。
　　俞伯时和张茂生两个人一路上也没有问刀老板是否打探到消息，在企业经营多年，他们都养成了岁月磨砺后的沉稳含蓄、处事不惊的性格。磨去了年轻人的冲动，多了份稳重、从容、沉稳、平淡、真实。
　　刘老板站起身来，倒了四杯茶，刀老板嗅嗅茶香，笑了：“这个老盖，又把那点家底拿出来了，喝吧，几位老伙计，这可是1000多大洋一斤的。”他顿了顿，“老俞，咱们接着前边的话头说吧。我给老三打了电话，他呢，也没细说，只是说了省里大致的方向，有三句话你们二位听好了。”
　　刀老板说到这里，故意卖了个关子，看着俞伯时和张茂生，一看这两人面不改色，一句也没追问。他笑了，行，这两兄弟现在稳住架了，能成大事。
　　他接着说道：“干部队伍年轻化和专业化，注重工作实绩。这个绩吗，是成绩的绩，二位兄弟琢磨琢磨。”
　　此言一出，俞伯时和张茂生茅塞顿开，这三条自己全在杠上，那5位七折八扣的只有一个人了,剩下的事只需要稍稍用劲,前程有望了。
　　李明智和司机一人钓到了三条大鱼，除了现炖两条外，李明智拎回家一条八斤余的大鱼。
　　这顿酒拉近了李明智和其他四个人的距离，俞矿长的司机也顺理成章地成了他的铁哥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