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事故

　　李明智来到里屋，打开铁皮更衣柜，发黄的报纸平铺在柜子里，上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套工作服，一双底边已泛黄千层底板鞋，刷得干干净净。李明智换上工作服，蹬上千层底布鞋，肚子又不争气地咕咕叫起来。李明智把路上买的四个馒头拿了出来，把辣椒用水冲了冲，就着妈妈炸的肉酱吃了起来。
　　几个月来，他已慢慢适应了这里的工作和老胡特殊味道的脚，三个值班员也建立了特有的友谊。每天晚上的几次夜巡，老胡和赵清春都不让李明智出去，说他太年轻别受凉。东区变电所修建在一个山坡上，背后紧靠着大山，山坡上满是成排的松树，急走的山风掠过变电所空旷的院子时，卷起细小的尘土狠命地拍打人的身体，暴露在外的肌肤无一例外地被它蹂躏。风吹着电线呜呜做响，有时像古代战士奋勇冲锋的号角，有时又像是哀怨的宫中怨妇。
　　老胡和赵清春每次都是从外侧的电网查起，变压器，避雷针等，回来后就认真填写运行日志、巡回检查记录、交接班记录、外来人员登记记录、设备缺陷记录、设备检修记录、设备试验记录、开关故障跳闸记录、继保校验整定记录、操作任务和调度命令记录、避雷器计数器动作记录、电气事故记录、点检记录；还应对四相监督（绝缘、油量、继保、仪表）及时提出、督促按规定周期进行预试和定校工作；变电所的安全用具、消防设备、常用工具及备品定期进行试验、维修，发现问题及时补充调换，保持齐全。这一路忙下来，最少也得两个小时。
　　李明智吃着馒头，一抬头，老胡端着一饭盒饺子走了进来。“小李啊，来尝尝，水芹菜馅的饺子。这个水芹菜没听说过吧，这可是辽宁本溪当地特产。你婶前几天从辽宁带回来的，用热水焯完，加肉馅喂了两个小时才包的饺子，我给你和小赵一人带了一饭盒。”他把饭盒往李明智面前一放，伸手就拿起李明智吃了一小半的馒头：“这个我吃了。”
　　李明智对这大老粗型的班长早就渐生了好感，老胡受过严重的工伤，在医院躺了大半年才恢复过来，死过一次的老胡对人生看得很淡，还养成了记日记的好习惯，一点小事他都很认真的写在本子上。他的爱人早早地病退了，除了在外兼职打工，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锻炼厨艺上面，李明智和赵清春多次品尝到她超凡的手艺。
　　老胡出去了，李明智打开饭盒，吃着饺子，想着自己这两天来的经历，油坊的权叔，老鲁，三秃子，刘老板，洛才，真的有点累了。
　　正在李明智胡思乱想的时候，一股烟味从门外传了进来，他扔下筷子，顺着烟味来的方向找去，配电室内已飘出浓烟，出事了。李明智冲进了配电室，只见配电柜已冒出火苗，他来不及多想，抱起防火器材架下的沙箱就往火苗上倒去。这时，老胡也跑了进来，切断这台配电柜的电源，又抱起两箱沙子倒在火苗上面，赵清春拎着干粉灭火器对着火苗猛喷，几分钟后，终于把火扑灭了，避免了一场重特大事故的发生。
　　他们不顾满身的灰尘，仔仔细细地检查了所有配电柜，确定无误后方才走到外面，老胡马上拿起电话：“喂，矿调度吗，我是东区变电所胡庆和，五点三十五分6号配电柜发生火情，现已扑灭，6号配电柜损坏情况严重，影响水泥厂地区居民供电，需要对6号配电柜进行检修。”
　　老胡放下电话，和李明智对视了一下，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两个人的脸上手上全是灰，和汗水混在一起，像京剧舞台上的黑脸包公。
　　六点多一点，一辆金杯车驶入了东区变电所，机电科科长隋玉涛带着三名电工跳下车来，隋科长指挥着他们卸下一台新的配电柜，还有一大堆零配件。
　　老胡放下事故记录本，三个人走出来，帮助抬配电柜和拿零配件。
　　隋科长简单地问了问情况，判断是配电柜设备故障导致短路引起的火灾。
　　忙到晚上八点半，新的配电柜换上了，推上刀闸的那一刻，接电话接到手软的李明智长出了一口气。水泥厂地区居民开始高高兴兴地观看起电视来，不会再打电话“搔扰”可怜的变电所值班员了。
　　三个人身上的衣服裤子全是灰，老胡把小浴池的水再次烧热，他们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的，脏衣服就那样泡在水里，谁也不爱动了。
　　李明智困了，老胡和赵清春让他到小炕上睡一会，隋科长走后，他们就把外面的大门锁上了，查夜的过来，只能让屋里的人把门打开。
　　李明智一觉醒来，已是凌晨两点钟了，老胡歪在椅子上睡着了，只有赵清春坚强地在地上转来转去，偶而抬头看看外面。
　　李明智坐了起来，“赵叔，你去睡一会，我来盯。”他到外间屋洗了把脸，去配电室转了一圈，回来就开始做检查记录。
　　天大亮了，李明智走出屋来，山脚下成片的民宅冒出袅袅炊烟，红瓦屋顶掩映在郁郁葱葱的杨柳间，美不胜收，矿区职工忙碌辛苦的一天又开始了。
　　电话铃响了，李明智拿起电话：“喂，你好。”
　　“李明智，你混蛋，回家这么长时间了咋不联系我。”一个女孩子纤细的嗓音在电话那面传了过来。
　　“小辉，你是怎么找到我电话的。”李明智当然记得女朋友小辉，这个美丽大方的女孩。
　　李明智上学时做为学生会的副主席，他组织的散打队兼护校队在与扰校流氓的相持中多次取得胜利，同时也博得了学校女生的青睐。
　　小辉是他的同班同学，比他小两岁，1米68的身高，亭亭玉立，长着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临近毕业，小辉爸爸和妈妈托了好多关系，将她安排到县劳动局上班，而李明智却因为被门子硬的人顶了，工作还没有着落。小辉家虽然在县，但那是数一数二的经济强县，县里密布着十几个大中型企业，还包括大型央企，使得县城里的人自然而然地有种优越感。小辉的爸爸妈妈在县造纸厂当了半辈子工人，一心想给女儿找个金龟婿，安排好后半辈子的生活，自己在同事及亲戚朋友面前也能有个面子。小辉把李明智的事告诉他们，爸爸妈妈虽然打心眼不愿意，但听说李明智毕业后到电业局工作也就勉强接受了他。
　　毕业前的最后一天，李明智度过了他人生中最悲慛的24小时，市电业局人事处韩处长的一通电话打碎了李明智的美梦，市电业局以专业不对口为理由正式通知李明智他不被录用了。
　　小辉得知这个消息后，第一时间就找到了李明智，宿舍里，李明智抱着脑袋，木然地望着地面。小辉走进屋来，他也没有注意。“明智，现在你是怎么打算的？”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已经定妥的事情怎么出岔子了，唉。”
　　“本来我家人就不同意咱俩的事，你工作再不如意，还不知道怎么过家里这道关呢。”小辉愁容满面地说，俊俏的脸蛋上挂着一颗晶莹的泪珠。
　　她坐在了李明智的身边，纤细的一双小手摆弄着衣角，女人特有的芳香使李明智心神不宁起来。他拉住小辉的手，轻轻地抚摸，两年来的朝夕相处让二人相互信任，彼此间谁也离不开谁。
　　李明智抱住了小辉，少女特有的肤香让他无法自持，滚烫的嘴唇压在了小辉柔软的嘴唇上，舌尖与舌尖搅在一起，李明智呼吸急促起来，两个人相拥着倒在了床上，李明智的手顺着小辉的连衣裙往上摸去，少女光滑的肌肤让他的手不愿停下来，正当二人缠绵着进入主题的时候。一阵敲门声让二人清醒过来，小辉忙把自己的连衣裙整理了一下，李明智把衬衣往裤带里塞了塞。
　　“谁啊？”李明智带着颤音问道。
　　“明智，快点，外面打起来了，有伙人进行抓咱们老五，你快看看去吧。”
　　“通知保卫处了吗？”“没呢，听说这信我就上来了。”
　　“行，快去通知马处，我去看看，都毕业了还惹事。”李明智又恢复了干练的神态。
　　小辉拉住他，意思是不让他去。李明智说：“我去看看就回，放心吧，不能惹事。”
　　李明智匆匆地走出宿舍楼，与听到消息的同学汇合，不一会就聚起了上百名学生，有马上毕业的，有入校一年的，他们涌到了校门口，就只见二十多个头发长长的校外混混围着两位同学，推推搡搡的。
　　那两位同学一见李明智他们过来，就想冲出他们的包围圈，混混围着他们就不让走，这时校保卫处的马处长带着几名保干也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