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倒垛

　　听着权叔这崩豆一样的介绍，李明智心里想：这人实诚，这第一面就把自己的底子递了个明明白白，好交。买卖做得这么大，一定有过人之处。他暗暗记住了权叔，打工第一天就认识的油坊老板。
　　权叔又领着三个人到了装豆饼的大库，只见一垛垛的豆饼堆满仓库，压了这么多豆饼，是豆饼不好还是什么原因？男主人和李明智对视了一眼。
　　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权叔看出了我们的心思，他摸摸头，笑了。
　　男主人也看出了权叔的想法：“大哥，这满库的豆饼压着不少钱吧，你也是个实在人，咱就实打实，你能让利多少，要是合适呢，我就开装，以后呢，咱就长期合作。我的鸡场用一些，主要还是那些老伙计都是我供着，一年的量不少啊。”
　　权叔听到这话，拍了男主人肩膀一下：“痛快，你这朋友我交定了，小芬，准备酒菜，我和刘老板好好地喝两口。”
　　男主人赶忙说道：“大哥，别，心我领了，要是差不多，我们就装货吧，咱哥俩谈谈价，我可是带着现金来的，你别让我再把钱揣回去啊。”男主人透亮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权叔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他左手抓住男主人的右手，用右手食指在男主人的手心里划了两个数字，这个数字正对了男主人的脾气，男主人也划了两个数字，两人笑了起来。
　　李明智看到这里，方才明白，原来生意就这样谈成了。
　　“老鲁，带人装车，份量要足，道远，码得要齐。刘老板，走，咱屋里再呆会。”
　　几个人回到屋里，天南地北的海聊起来，这时，屋里的电话铃声接连不断地响起，五台大车接二连三地驶进了油坊大院，权叔也进进出出地忙着安排出货。
　　李明智暗想：看来这个权叔的油坊实力挺强，看着满库的豆饼，这几台大台基本上都能拉空。男主人能这么快就决定做成这笔生意，也不是寻常人啊。
　　李明智正想寻思着，就听着男主人叫他：“小李啊，老鲁他们在装豆饼，你呢，去帮着搭把手。”
　　李明智答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他来到院子里，看着大院里人来人往。几台大车上的豆饼装了接近三分之一，李明智看看外面自己插不上手，就来到了库房里，只见老鲁挥汗如雨，指挥着手下人站在高凳上把一垛垛的豆饼往下递，他像大将军一样，指哪拿哪，像将军指挥千军万马，运筹帷幄，李明智光看着表面的现象，哪晓得老鲁指挥搬运的玄机呢。所有的油坊豆饼压出来后，总是把陈的放在库房的最外面，每次卖货的时候，陈豆饼就先出手，豆饼垛底铺着是一层厚厚的木板，主要起着防潮作用。
　　李明智来到老鲁的身边，他对这个既安排生产又能亲自上阵的老汉平添了几分好感。李明智送了几趟豆饼后，又返回了库房，他用手抹了抹头上的汗水，不经意间抬头看了一下那高高的豆饼垛，突然间，他发现有三垛豆饼似乎向一侧倾斜，速度非常缓慢，用肉眼几乎看不清，一种直觉让李明智大喊一声：“老鲁，躲开。”同时，他扑了过去，两个倒在了几米开外，说时迟那时快，三垛豆饼轰然砸向地面，飞起来的豆饼渣子打在人们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库房里外的人们好一阵才回过神，冲到了老鲁和李明智的身边，把二人拉了起来，站在高凳上的伙计呆呆地蹲在那儿，腿木手麻，根本下不来了。
　　听到响声的权叔和男主人也赶了过来，权叔面色还算平静，但几乎是冲进了库房，看到人没事，他大大地松了口气。一块豆饼好二十多斤，这高高的三垛接近一吨，砸在人身上，不死也重伤。
　　一大群人围着李明智和老鲁，看看他们伤到没有，除了手上和身上有些擦伤外，两人并无大碍。
　　老鲁缓过神来，拉着李明智的手久久不想松开：“小兄弟，你救了我一条命，记着，老哥以后但凡能帮上你，你说话，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他回过头冲着权叔说：“老板，给我先500元钱，给我小兄弟拿上，这是我的救命恩人。”
　　李明智擦擦手上的灰尘，喘着粗气，当他从地上爬起来，看着一堆的豆饼，摔成了渣子，暗自吸了口冷气：这要是拍到身上，不死也得重伤，直觉得头皮发麻。他冲着老鲁摆摆手：“不要，不要，这是我应该做的。”
　　老鲁眼泪都快下来了，拉着李明智的手使劲地摇。男主人（以后改称呼为刘老板吧）也就是刘老板过来了，他拍拍李明智的肩膀又拍拍老鲁：“这样吧，老鲁，小李呢，今天救了你，俗话说，君子报恩，十年不晚。有机会呢，你们爷俩到一起好好聊聊，就当好爷们相处，行不行。”
　　老鲁听到这里，一声没说，拉起李明智的手就往外走，李明智只能跟着他来到了工人宿舍。老鲁看似粗犷，他在宿舍的一角却收拾得井井有条，干干净净。老鲁在床头的一个皮箱里摸了半天，拿出了一个红布包，里三层外三层地打开，露出了一块玉佩。“小伙子，咱爷俩有缘，你救了我一命，大恩不言谢，这是我祖传的一块玉佩，留着，这是大叔的一片心意，今后凡是有用得我的地方，只要你说话，大叔一定头拱地去办。”
　　这一块玉佩交到李明智的手里，让李明智左右为难，不拿吧，怕老鲁想多了，拿吧，他真不想要别人祖传的玉佩。老鲁却不由分说，把玉佩强行塞进了李明智的衣兜，眼睛红红的：“你叔我这辈子没服过谁，小伙子，大叔服你，拿着吧。”
　　李明智只能收下这块玉佩，就和老鲁一起回到了院子里，这时，几台大车又恢复了装车的热闹场面，一台大车已经装满，正在过秤，天已暗了下来。
　　刘老板谢绝了权叔的盛情邀请，带着李明智一溜烟地回到家。
　　这时，刘婶已经把晚饭准备好了，来帮工的几个人早都来了，他们围成一小圈，你两元我五元的打着“拖拉机”，两盒宇宙牌香烟已被他们吸光。
　　刘老板走进院子里，看到几个人玩得开心，上去就是一脚：“不帮你嫂子干活，又在玩，咋地，又有钱了？”这几人见踢翻了台子，屁也没放一个，全都溜溜地跑到外面卸车去了，让李明智看着都好笑，这刘老板挺有意思，别人咋这么听他的呢。
　　李明智在车上帮着往下卸豆饼，天大黑了才卸完，李明智抱着最后两块豆饼来到了后一个院落，才发现这里别有天地。后院这个场地从前面根本看不出来有几百平方米，齐整整的一排正房两排厢房，豆饼库就在正房左手，新购进来的豆饼刚刚占了一大半的地方，刘老板的生意做的也是不小。
　　“吃饭了”刘婶招呼着大伙吃饭。大大的圆桌上放着十盆或盘菜，盆菜可是大盆的鸡肉、大盆的排骨炖豆角、大盆的黄瓜拌粉皮，盘装的炒花生、炒鸡蛋、香肠、猪头肉、蒜苗炒肉、油炸茧蛹、松花蛋拌豆腐等下酒菜，还有小葱、黄瓜、干豆腐、小青椒等蘸酱菜，两箱啤酒摆在桌前。大家纷纷找地方落座，李明智犹豫了半天不知该坐在哪，身边一只大手把他拉住：“小伙子，坐这，来的都不是外人。”
　　李明智看看这个秃头的男人，想了想就坐下了。这时，秃头男人说话了：“刘哥，今天不会只是黄货吧，来点干的吧。”
　　刘老板声也没吱，回头在桌子底下就拉出一个纸箱，推到这个人的面前：“三秃子，今天你要不把几位陪好，以后自己进门就倒着走，明天还得把酒钱给我送来。”
　　三秃子见到酒，拎起一瓶酒就开闻：“香，真香，”他把酒启开，从刘老板开始依次倒满，口中念念有词：“我倒酒，有讲究，先主后次，先主后宾，最后那是我收秋。”
　　酒倒满了，刘老板端起酒杯，他首先介绍李明智，又把今天装车时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他说的仔细，众人听的认真，秃子慢慢地张大了嘴巴，扭身看看李明智，又听刘老板说，等刘老板介绍完了，三秃子一把拉住李明智的手：“小伙子，英雄啊，没看出来，这第一天来大哥这上班，就干了这么漂亮的事，行，来，我敬你一杯，对了，刘哥，你比我大十多岁，我又比小伙子大十多岁，你说，我这可咋论呢。”
　　刘老板说：“你没大没小惯了，各论各叫，小李子管我叫叔，你管我叫哥，小李子呢，也管你叫哥吧。小李啊，别管他，你这三秃哥一天疯疯颠颠的，心眼不坏，大小也是个段长呢，就是跟酒亲，三秃子，敬小李一杯吧，这还用我教你啊。”
　　三秃子听刘老板这么说，立马端起酒杯，头开始晃动，嘴里念念有词：“会喝一两的喝二两，如此哥们够豪爽；会喝二两的喝五两，如此哥们最够档；会喝半斤的喝一斤，如此哥们最贴心”，两轮下来，李明智头晕眼花，不知所以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