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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乐梦---第三十二节

作品名称:三乐梦      作者:贝之纯      发布时间:2014-05-05 22:21:36      字数:9850

  32
  三中与C市其他学校并无二致,星期一早上照例要举行升国旗仪式。
  早上,贾斡早早赶到学校。6点50分,32班在西门老师的带领下来到操场。看着老师们,贾斡不禁妒火烧心:你们教师们只需星期一穿制服,可却要求我们每天穿校服。他心中叹道:天理何在呀?
  一名高大魁梧的男生扛着国旗,在四名护旗手的簇拥下,踩着雄壮的分列式音乐,迈着正步走到旗杆下。伴随着乐队吹奏的国歌,旗手在护旗手的配合下,将国旗缓缓升起,全体师生们庄严地行注目礼。三中素以特长教育闻名,学校乐队吹奏的乐曲,那叫飞机挂暖壶——高水平(瓶)。贾斡听说市里面有一些活动还邀请学校乐队参加呢。
  升完国旗后,应该进行国旗下演讲了。贾斡不免有些厌烦。因为以往同学代表的演讲,都是千篇一律的致敬词、唱高调、赞颂歌、谈感恩、表决心,看似慷慨激昂,实则言不由衷。
  果然,演讲的同学开始致敬词了: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我今天站在国旗下演讲,心中异常激动……贾斡用鼻子哼了一声:老生常谈,虚假做作。
  可听着听着,贾斡却震惊了,只听话筒传来:人们把我们比作祖国的花朵,可给花朵浇太多的水,施太多的肥,给予过多的剪裁,甚至揠苗助长,这样下去,花朵还能自然生长、艳丽开放吗?我们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渴望思想是丰富的,生活是多彩的,体质是健康的,知识是全面的,可现在老师和家长们只为了追求考试成绩,只为了给学校争荣誉,只为了给家庭争面子,却极力禁锢我们的思想,肆意扼杀我们的天性,把我们当成学习的机器……”
  这些话通过话筒传出来,犹如一颗重磅炸弹,先是炸得人们目瞪口呆,接着在人群里引起轩然大波。只见政教处宋玉存处长和解鸣干事像射出去的箭一样,飞快奔到升旗台前,迅速将那学生的话筒夺了过去,劈头盖脸地呵道:“住嘴!胆子不小啊,竟敢临时换稿,胡说八道,跟我们走。”宋处长、解干事,像抓小鸡一样,将那名学生拖走。
  升旗仪式草草收场,虽然学校表面像湖面一样平静,但水下却暗流涌动。
  政教处内挤满了人,副校长李好文,政教处宋处长、解干事,高二年级蓝主任,还有那学生的班主任,都如临大敌、紧张万分,却都不说话,只是怒视着站在角落的那名演讲的学生。
  “直接开除得了!这类学生胆大包天,留下也是祸患。”宋玉存处长一拍桌子,终于打破寂静,烦躁地咆哮道。
  “宋处长,请息怒。”说话的张老师是那学生的班主任,三十出头,也许是天热室小人多,此刻,她不停地用纸巾擦着额头上的汗,求情道:“李飞同学平时表现都挺好,而且学习成绩也不错。今天发生这事,也许是他一时糊涂和冲动,我下去再好好教育。希望学校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解鸣干事背着手,在李飞面前来回走了几趟,盯着他问:“这样好玩吗?你是不是想借此出风头?”
  李飞有一头茂密的黑发,脸上棱角分明,此刻他并无悔过自新的样子,而是轻描淡写地说:“我只是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而已。”
  “打铁看火候,说话分场合。谁让你演讲偷换稿子的?我看你这是成心捣乱,罪不容赦。”宋处长怒气冲天地说完,又对张老师说:“马上给他家长打电话,叫家长先把他领回去等候处理。”
  张老师只好给学生家长打了电话。
  不一会,李飞父母火急火燎地赶来,任他们好说歹说,宋处长还是坚持让他们先把李飞领回去。
  李飞和他父母走后,李好文副校长叹了口气,说:“现在的学生怎么这样叛逆?连开除都不怕。”
  宋处长道:“是啊!这帮小怂一天不给我们惹事添麻烦,就心里痒痒。要是放在以前,我早三拳两脚上去,打得那些刺头学生都乖乖地求饶。但现在上面规定不让体罚学生,而一些学生却是山里的核桃——要打着吃。你大道理小道理给他说一箩筐,他们就是不听,真没有两个巴掌管用呢。现在学校的政教工作真是不好干啊。”
  张老师也诉苦道:“我上学那会见老师还害怕呢,哪像现在的学生,说轻了他不听,说重了他顶撞。李飞的演讲稿事先我给他都改了好几遍呢,谁知他竟然在台上来了个偷梁换柱,拿出另一篇稿子念了起来。唉,也怪我没有选好人,只看重他学习成绩,没有注意到他是一个表面腼腆、内心却叛逆的学生。我又不是他们肚里的蛔虫,怎会知道他们一天都想些什么,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给你捅个篓子?每天都提心吊胆,这班主任也不好当啊。”
  蓝宇疑问道:“前几天刚处理过一个叛逆的学生,怎么没过几天又来一个。我既是班主任,还是年级主任,这两个学生都出在我们年级,我的压力能小吗?”
  宋玉存道:“是啊,现在对学生是打不得、骂不得,难道要给他们跪下说好话吗?依我说,邪气不刹,正气不扬。这件事处理必须要从重从快。我的意见是,立即将他开除,好杀一儆百。”
  李好文副校长说:“大家不要发牢骚了,我们在这个岗位上,就要尽到我们的责任,再苦再难,我们还能不干吗?发牢骚归发牢骚,我们还是要想办法搞好教学、管好学生。至于处理决定,我马上去向校务会汇报一下,之后再做决定。三中的校风已经到了非整不可的时候了。”
  李飞被家长领回家,向父母说了事情的原由,并说自己不想再上学了。其父听后,顿时暴跳如雷,上前便给了他两耳瓜子,骂道:“你小子吃饱撑的,老师器重你让你演讲,你却不珍惜机会,反而搞恶作剧出风头,你这不是唱旦的不搽粉——给掌柜的丢脸吗?现在好了,学校要开除你,看你还张狂吗?你不上学,难道到工地打工吗?”
  李飞干脆来个破罐子破摔:“打工就打工!难道打工的就都不生活了吗?打工虽然苦点累点,倒也自由自在呢。”
  知子莫若父。李父见他这么倔强,知道自己说一千道一万,不如让他去体验。所以,他就狠下心,不顾李母的阻拦,果然把李飞送到附近的一家工程队去打工。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李飞到工地搬了一上午砖,手磨破了,脸晒黑了,衣服弄脏了。到了中午吃饭,他吃了几口没有多少油水的大烩菜,就没胃口了,便倒在一个工友脏兮兮的铺上迷糊起来。还没有几分钟,他就被工长拽了起来,原来上工的哨子已吹过了。他只好挣扎着戴着安全帽走向工地。此时正是两点左右,天上的太阳火辣辣的,晒得地面、钢管、板砖都发烫,他强打精神,懒洋洋地搬着砖,工长见了便骂道:“你小子在磨洋工吗?人家一个小工能供两个大工,你连一个都供不上,白长这么大的个子了,真是吃饱了的牛肚子——大草包。”
  李飞又累又晒又气又委屈,便摘下安全帽、手套扔在地上,流着眼泪跑回去了。
  李飞父母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李父说:“你不是说打工也可以生活嘛,怎么连一天也坚持不下来。你真是煮熟的鸭子——就剩下嘴硬了。我告诉你,建筑工地打工是需要人干,也有人干多年了。但你以为他们都心甘情愿地干那样苦那样累的工作吗?如果他们能考上大学,也许他们就可以改变命运了,坐在空调房里,凭脑力劳动挣钱。这就是社会现实,你自己选择吧!是继续上学,还是休学打工?”
  哪个人不希望生活得舒服一点、体面一点,何况十六七岁的少年李飞呢?他自然选择了上学。
  李父知道三中乃是C市重点高中,其大门好出难进。但为了儿子,他只好硬着头皮、厚着脸皮到三中替儿子求情。李父先找到班主任张老师,说:“老师,这次是小儿不懂事,给你添麻烦了,请您原谅。”
  张老师无能为力地道:“谁都有犯错误的时候,只要改了还是好样的。您孩子挺聪明的,学习成绩在班里也是上游,要不然我也不会推荐他去演讲。但没想到他来了这么一出,这次事情闹大了,校领导都批评我了。所以,我同意不管用,得经政教处同意方可。”李父再次致歉后,就前往政教处。
  李父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来到政教处,他还没开口,宋处长就变脸失色地说:“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你那孩子居然在升旗时念反叛稿子,这就是政治事件,不开除无法挽回影响,不出重拳不能刹住此风。”
  李父眼看事情无力挽回,便咬了咬牙道:“您说吧,需要多少钱能解决?”
  “笑话,你以为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就可以摆平一切吗?这可真是一斤肉包了一个饺子——好大的面皮。这个事情,学校已经做出处理决定了,你别在这讨价还价了,伤了和气都不好。”李父怀着希望而来,抱着失望而去,直后悔自己此番是自找没趣、自取其辱。
  李父回到家便对孩子说:“儿子,老话讲,病从口入,祸从口出。你只图一时嘴上痛快,结果惹下大祸,被学校开除。为了给你说情,为父的老脸都给丢尽了。罢了罢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再找人,让你上个县里的重点学校算了。到那儿,可要接受教训啊!”
  岁月蹉跎,期中考试说到便到了。这学期本来分班就耽误了不少时间,再加上贾斡与赵晓石在一起是学习时间少、聊天闲谈多,加之各科老师也走马灯似地变换,贾斡感觉落下的功课可是不少。
  让贾斡最头疼的是数学老师。她叫古蓓,是个七零后。此人原系三中电教室主任,由于电教室没有考试任务,没有奖金。所以,她便转到一线当了老师。
  32班学生全都不看好古老师。她也不堪重负,经常讲着讲着,就讲不下去了,不是对着黑板、背对学生琢磨,就是找其他老师请教,同学们听的课老是断断续续的,学生的学习效果可想而知。
  地理课也让贾斡很烦。他从高一到高二,地理老师先后换过四次。高一地理课还没上多久,就换成了杨光。贾斡好不容易适应了杨光的讲课,高二却换成了崔玉老师。对崔玉老师正产生好感之际,却又被合并到了西门老师的32班,而32班的地理老师,又是高一因生孩子请假的陈老师。
  考试的第一科始终都是语文。贾斡打开语文试卷粗略一看,前半部分是诗词默写、诗词理解、诗词注释解释,他又往后一看,吓了一跳,后半部分竟有三篇文言文阅读。
  在诗词理解部分,出题人不惜占用大量的试卷空间,将那三首诗词全都印在了试卷上。贾斡一看这题便知有戏了,在他看来,这类题可以展开自己的想象,可以自由地发挥。
  第一首词是苏轼的《水龙吟?次韵章质夫杨花词》,第一个问题:“此诗表达作者怎样的情感?”贾斡苦笑,每次第一题总是问表达了作者怎样的情感,我又不是作者,如何得知。随后他又想起了中国文学界的“哥德巴赫猜想”。
  数学的“哥德巴赫猜想”是数学规律探索,而文学上的“哥德巴赫猜想”乃是文学之谜猜测,其中最著名的有两个,一是明朝四大奇书之首《金瓶梅》作者兰陵笑笑生的身份之谜,二是李商隐《锦瑟》诗中的内涵意义。这两大谜团从作品问世至今,一直被人猜测,却始终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贾斡想到这里,便觉得好笑。或许只是古人一个不经意的动作,甚至是疏忽和漏洞,却能激发后世一些学者们探求就里的极大兴趣。
  贾斡答完前两问,再看第三问。此问问的是,该词为苏轼和章质夫词而作,那么章质夫原词是什么?这题引得考场许多同学头疼。三中教研组意在考察学生的阅读能力,故出此题。贾斡当时在语文课本上看过原词,感觉一唱一和很有意思,便刻意记了下来。天助我也,贾斡心中暗喜,稍一回想,便很快默写在试卷上。
  第二首词选自李清照的《如梦令》,第三首词还是李清照的《醉花阴》。贾斡看完心中暗笑。他想,这教研组的人咋了,是不是爱上了李清照?不然为何连着两首词都用李清照的作品。
  往下的题竟然是对联熟记与默写。贾斡顿觉不满。因为对联知识乃是课外知识,不应在考试范围之内。这时他听考场上有人念叨:“这试卷怎么回事?没学过对联,怎么出这题啊?”监考老师见状,马上履行职责道:“安静!不得喧哗,认真答题。”
  贾斡平时经常忙里偷闲看课外书,他知道这些对联都是名家的对联,有一定阅读量的人便不在话下。
  第一个对联上联是: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要求对出下联。贾斡初中偷偷读过《聊斋志异》,知道此联是清柳泉居士蒲松龄为自己聊斋所做的对联,旨在激励自己。贾斡不假思索,便写出了原下联:
  苦心人天不负,越王勾践,三千越甲可吞吴。
  贾斡写完,脑海里却挥不去蒲松龄的影子。蒲松龄科举场中极不得志,虽满腹实学,乡试却屡屡不中,直到七十二岁才补为贡生。好在他的名作受到了后人一致好评,也算是生前科举不得志,死后作品名天下。郭沫若先生对他有“写鬼写妖高人一等;刺贪刺虐入木三分”的评价。老舍先生也赞云,“鬼狐有性格;笑骂成文章。”
  监考老师走过来,贾斡赶忙收住思绪,继续做题。第二个对联上联只写着“独角兽”三个字。贾斡一看,心中又喜。因为他上学期受周宇才的影响,读了一些鲁迅的作品。知道该联是鲁迅在三味书屋读书时,先生出此上联来考众弟子,只有少年鲁迅对了出来。贾斡马上在下联空白处上写上:
  比目鱼。
  该做文言文阅读题了。第一个题选自《诗经》里的《硕鼠》,贾斡看题目便一筹莫展。他《诗经》只读过《关雎》、《蒹葭》、《氓》这几篇比较有名的诗,其余的诗只觉得生涩难懂,便失去了读下去的兴趣。此时真是老虎吃天——无从下口。
  第二个文言文选自曹植的《洛神赋》中的一段。贾斡看到这里,气得只想吐血。因为他对《洛神赋》原文是一知半解,恐怕又是个“拦路虎”、“绊脚石”。看完原题,再看问题。第一个问题照例问的是此文的主题思想,这可真把贾斡难住了。因为《洛神赋》主题思想前人定论不一,有人认为此赋为追怀曹丕之妻甄氏所作,也有学者认为其赋是为“托词宓妃,以寄心文帝”。他想了想,觉得此文主题思想应该是寄托君主的。你想,曹丕登基后,曹植备受猜忌与压抑,他性命都危在旦夕了,还有心情追怀曹丕之妻甄氏吗?
  贾斡作文刚写完,考场铃声便响了起来,他从容收笔,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六门课程终于全部考完。这天,贾斡刚到教室,就感觉气氛紧张,似乎暗藏杀气。他问赵晓石:“今天教室怎么这么安静啊,老班呢?”
  赵晓石四周看了看,小声说:“这次考试咱们班有四人作弊被抓住了,老班正一人关在办公室抽烟呢。”
  贾斡闻听此言,顿感大事不妙,便对赵晓石说:“石哥,虽然事情出在那四人身上,但我觉得咱们今晚也不得好过。”
  赵晓石点头道:“现在教室里虽然寂静无声,可人心惶惶,很像暴风雨来时的前兆。”
  贾斡轻声笑了下:“你真有才。”刚说完忽听见窗外传来西门老师的声音:“你笑个屁!”
  贾斡猛吃一惊,赶紧低头看书,心里像有头小鹿乱撞似的“咚咚”直跳,心想,这次是撞在枪口上了,肯定要遭殃。
  突然,贾斡听见两个巴掌声,他紧张地抬眼一看,原来西门老师不是冲着自己,而是正在打付栋林,并指着付栋林呵道:“真是铁匠铺的料——挨打的货!”
  贾斡与付栋林没什么交往,只知道他是白晶晶的对象,经常给白晶晶买早餐,而且出手大方,常常是二十多元的肯德基早餐。
  此刻,西门老师正生气地用教材扇付栋林的后脑勺,见付栋林紧紧用双手护着,西门老师更加气愤,便一把将付栋林拽出座位,推到教室外。
  西门老师关好教室门,走上讲台坐下,还未坐稳便大声喊道:“把手头的东西都停了,抬起头来!”众生怎敢怠慢,赶忙坐好。
  西门老师深吸了一口气,语气不匀地说:“今天,今天……气死……”众生不敢说话,恐惧地看着他,都怀疑他是不是气得引发了心脏病?
  当大家正在惊慌失措时,西门老师终于缓过气来,话也说得顺畅了:“今天真是气死我了!”众生不敢多言,等待下文,静观其变。
  西门老师的语速快了起来:“咱们班这次考试居然有四人作弊,这是我到三中以来最大的耻辱。”说完一手摘掉眼镜,一手捂住脸。众生木若呆鸡,举手无措。
  西门老师突然一拍桌子,呵道:“作弊的四人,给我滚上来!”
  四人在同学们的注目下,一个个讪讪地走上讲台。西门老师冷笑道:“今天我要执行家法、清理门户。”听到此话,其中一名女生竟吓得哭了起来。
  西门老师先拉住一名男生问道:“李彦军,你语文考试有没有作弊?”
  那个被叫做李彦军的学生低头道:“老师,对不起,我错了。”
  “一个中国人,语文还作弊,丢不丢人?”西门老师飞起一脚,正中李彦军小腹。李彦军顿时双手抱住小腹蹲下。西门老师并未解气,指着其说:“你先站到教室外面。随后,打电话叫你家人到政教处领违纪通知单。”
  李彦军抱腹踉踉跄跄地走出教室。
  “周扬,过来。”西门老师指着另一个男生说。
  叫周扬的男生畏畏缩缩地走出来,西门老师二话不说,举手就要扇。周扬突然抱头大叫:“别打我,我不上了!”
  西门老师的手停在半空,不解地问道:“什么意思?”
  周扬脸上冒着冷汗,吞吞吐吐地说:“我……甘愿……甘愿被开除。”
  西门老师冷笑一声,说道:“呵呵,你是做梦娶媳妇——想得美。家有家法,校有校规。三中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学校规定,学生连续两次犯校规才能开除,你要留校察看。”
  周扬是千方百计想躲过这一劫,他又赶忙说:“那我请长假吧!”
  西门老师双手后背,歪着头问周扬:“你可想好,有处分的人请长假,那可没学籍啊。”
  周扬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只顾眼前避过此灾,哪管将来留下祸患。他权衡利弊,咬了咬牙道:“好吧!我请长假。”
  西门老师说:“好,我就成全你吧!你收拾好东西,将你桌子搬到我办公室,再写张假条。”周扬长出了一口气,走回座位收拾东西。
  西门老师转而又看着剩下的两个女生,两名女生吓得挤一起。
  西门老师大声道:“你们现在害怕了,当初干什么去了?真是父母死后知道孝顺了,爱人离去知道后悔了,身患重病知道命重了,大难临头知道害怕了,可这一切都已经晚了。”他刚想拉一个女生,那女生却一头向他撞来。
  西门老师没有防备,竟撞了一个趔趄。他一吃惊,手指那名女生,恼羞成怒地嚷道:“余晓菲,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撞老师!”
  那名叫余晓菲的女生穿着时尚,留着一头马尾长发。她平时行为泼辣,遇事总想占上风,像个小刺猬一样,班中男同学都要让她几分,被同学们称为“辣妹”。她此时自我保护“程序”已经启动,大喊大叫道:“我们不就是考试带小抄吗?你难道就要将我们打死不可?你不是老师,你是法西斯!”
  俗话说,一物降一物。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西门老师此刻是怕余晓菲这种丧失理智、胡搅蛮缠的女生。他在三中教训学生每次都是战无不胜,字典里还没有失败这个词呢。但今天碰上余晓菲这样撒泼的女生,打不能真打,骂不能过头,但就此罢休,也丢不起面子。他定了定神,便做放弃状,说道:“罢!罢!罢!我不打你了,我也不管你了,你走吧!”
  见余晓菲站着不动,西门老师眼里露出不屑之色,嘴里快速下着逐客令:“走!走!走!爱上哪上哪去,32班庙小,容不下你这大神。”说完,他又对余晓菲同桌说:“你将她的书包东西整理好给她。”
  同桌女同学无奈将余晓菲的书包整好拿来,西门老师把书包塞给余晓菲,一把将余晓菲推出教室。
  余晓菲抱着书包出去后,站在外面的付栋林、李彦军都向她投去同情的目光。付栋林虽然落魄,但仍不失文雅地道:“同是天涯沦落人,哪里能容吾三人?”余晓菲不屑地说:“老班真恶心,居然想对我动手。我撞了他一下,所以他要开除我呢。”
  余晓菲话语流露出的无所谓,令付栋林、李彦军二人十分惊讶,付栋林说:“你不怕被开除?你真猛,连老班都敢反击。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余晓菲拿出手机一边翻号码,一边轻描淡写地说:“这有啥,大不了叫我老爸花钱消灾。”
  付栋林伸出大拇指道:“好家伙,你人长得靓,家里有钱,怪不得你满不在乎。”余晓菲笑而不语。
  西门老师此刻也没有心情处理最后一个女生了,便直接对其说:“你也停课吧!让你家长来领违纪通知单。”那名女生如逃难一样快速离去。西门老师也没心情上课了,便皱着眉头离开教室,到办公室借烟消愁去了。
  李彦军回到家中,对父亲说了自己因在考场作弊被学校开除一事。其父皱了皱眉头,说:“那就别上了,在补习班学。”
  李彦军吃惊地问:“为什么?”
  “考场作弊说明你不会做,不会做说明你在学校没学好。既然你在学校学不好,那就到补习班学习吧!学校一个班就七十多人,要能学好学会,对你这个天资平平、悟性不高的学生来说,是有点困难。”
  李彦军没想到父亲如此善解儿意、宽宏大量,心里早已乐开了花。他又道:“可是我作弊已经有了违纪通知单,不处理掉违纪通知单,请长假会没学籍的,到时候连高考都参加不成。”
  李父想了想,叹了一声说:“唉,你看你在学校给家里制造了多少麻烦。不过,你也别操这个心了,把心用在学习上。我明天就去你们学校政教处问问情况。”
  第二天,李父到政教处时,里面有两人正争吵着什么。他敲敲门问道:“请问宋处长在吗?”宋玉存听见有人叫他,便转过头来:“我就是,您是?”
  李父忙从公文包里拿出一盒烟,掏出一支递给宋处长,随即把那盒“芙蓉王”扔在宋处长的桌子上,满脸堆笑道:“宋处长,我是高二32班李彦军的家长。小儿不争气,考试作弊,学校下了违纪通知单,我为此事而来。”
  宋处长点上烟,抽了一口道:“哦,原来是来领违纪通知单的。李彦军考试作弊,严重违纪了。要领走违纪单,必须交5000元,否则,就取消学籍。”
  这时,刚才与宋处长争吵那人插话问李父:“您孩子也是32班的学生?”
  李父点头。那人说:“我孩子周扬也是32班的,也是因为考试作弊违纪了。要保留学籍,学校要让交5000元,这也太多了吧。孩子上学时就交了两万元的择校费呢。”
  李父拍拍周父的肩,说:“谁让咱儿子不争气呢。交吧!”说完,便不再理周父,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宋处长:“这是5000元,请您点一下。”宋处长清点无误后,就让解鸣开了收据。李父收好收据,又给宋处长道歉道:“孩子不懂事,给你们添麻烦了,请务必保留好孩子的学籍,将来还得高考呢。你忙吧!”说完便告辞。
  宋处长见周父还在唠叨,便摆手道:“我们三中是百年名校,你不愿意交,我们也不勉强。这是学校规定,制度面前,人人平等。你不交钱,周扬就没有学籍了。”宋处长的话对周父来说,真是雪水煮豆腐——好不冷淡。周父摸摸口袋,只好耷拉着脑袋走了。
  周父一路先骂学校太黑,再怨儿子不争气,又恨现在物价太高,也怪自己没有本事挣不了大钱。他回家后看见儿子还在玩电脑,便心中大怒,遂对儿子大发雷霆:“你给我过来,把电脑关了。”
  周扬自知理亏,乖乖地走了过来。周父指周扬鼻子便骂:“你说你一天不好好学习,考个试还作弊,丢不丢人?”周扬低着头不敢说话。周父继续撒气:“老子为了给你处理违纪通知单,低声下气求爷爷告奶奶的,不仅不顶用,还被那什么狗屁处长损了一通,叫你老子是唱戏的腿抽筋——下不了台。你小子知不知道咱家困难,你妈妈还生病呢,一进医院,哪次能少了千儿八百的。行了,你既然不好好学,那就别上了,打工去吧!”周父越说越气,便追打着周扬。可怜周扬在学校躲过一劫,在家里却难逃厄运。
  西门老师将余晓菲推出教室外后,在办公室连抽了两颗烟,头脑渐渐冷静了,便觉得自己做得有点太过了。这余晓菲父亲乃是C市一家知名房地产公司老板,事业做得风生水起,在C市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想到这儿,西门老师便给余晓菲家里打了电话,告知其事情缘由。
  余晓菲母亲在电话里不软不硬地说:“我女儿到三中上学,我们没少给三中提供赞助吧?现在既然我女儿没有学好,完了我们要找你们王校长说道说道。”说完便挂了电话,西门老师愣了一会,又开始一支接一支地抽起了烟。
  余晓菲晚上很晚才回家,余父余母赶紧围上来问东问西。余晓菲不耐烦地说:“我们老班要开除我,还要动手打我。我都不能出去散散心?”
  余母一听此话,如被电击一样惊叫道:“什么?他还要动手打你?我明天非找你们王校长不可。”
  余父处事不惊,嘴里叼着雪茄问:“他为什么要开除你?你犯什么事了?”
  余晓菲不好意思地说:“考试作弊被抓了。”
  “不就是考试作弊吗?怎么能打孩子,还要开除她?”余母激动地说。
  “行了!就你一天老惯孩子,看把她都惯成什么样子了?”余父止住余母,继而又对余晓菲说:“你一天在学校也不安分吧?我听说你还交了个男朋友,有没有此事?”
  余晓菲心里一惊,嘴上道:“哪有啊?没有。”
  余父一本正经地道:“我也不与你争辩,没有最好。你要知道你现在的任务是什么,再说你一个女生不要那么随便搞对象。不然,到最后吃亏是你。”
  “知道了!”余晓菲翻了余父一眼,小声嘟囔道,“烦不烦人。”
  余父冷笑:“哼,你别嫌烦,你一天好吃好穿好玩,就是不好好学习,将来想成什么人啊?我听说你们学校违纪一次要交5000元买学籍吧?”
  “你是心疼钱了?”余晓菲不懂父亲意思。
  余父抽了口雪茄,说:“我倒不是舍不得这5000元钱,给你学校赞助5万、10万我都不在乎,只是交这5000元太掉价了。”
  余晓菲道:“我有个同学家长是教育局副局长,要不我给那个同学说说,叫他爸给王校长打个招呼?”
  余父不屑地道:“还用费那么大的周折?你以为我的话在你们王校长那儿不管用吗?我是不愿意跌这个身价。再说,你同学他爸,人家吃了没盐的饭,管你这个闲事?”
  余晓菲撅着嘴不吭气。
  余父严厉地说:“你看怎么着吧?你想上,我明天到学校找王校长。这回你在学校就给我好好学,别再给我惹事。不想上,你就乖乖呆在家里,或者跟我到公司上班。你爸我虽然没有上过大学,可比他们上过大学的,甚至当了领导的也不差啊!”
  余晓菲当然不想成天被父亲盯着、管着,便答道:“我当然还要上学!”
  余父再次警告:“好,这次就饶了你。假若下次再犯,你就别上了。我们可再丢不起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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