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乐梦---第十六节

过了几天，姜老师决定对全班同学座位进行调换。他将原本坐在最后一排、独处一角的贾斡的座位，调在了倒数第三排。贾斡一时难以适应，便找到姜老师说：“老师，我还是坐在原来那里吧，我已经习惯了。”
姜老师听说贾斡还要坐在最后一排，便怒声问道：“怎么？还没开始学习就打算放弃自己了？”
贾斡摇了摇头。姜老师继而对他说道：“贾斡，上学期柳老师把你的座位调在了最后一排并独处一角，我知道此事对你打击很大。这学期我当班主任，我不能让班里有一个处于特殊位置的学生，所以才将你的座位调在了正常的位置。一切都过去了。这学期，你一定要好好学习。”
贾斡两眼湿润，使劲地点了点头。
这天早上语文课，上课铃没响，柳老师便来到了教室。她进来时，许多学生竟没认出来。只见她戴了个深蓝色边框眼镜，头发烫成大波浪披肩发，上身穿着用毛线织成的绿色外套，下身是一条黑色紧身裤，腿上套着双高筒褐色靴子，给人一副成熟少妇模样。同学们还以为换了个新的语文老师呢。
柳老师见同学们发呆，便有点飘飘然地说：“怎么了？才过了一个月，你们就不认识我了？”见同学们不吭气，她继续说：“上学期，我当班主任，可能与大家发生了一些误会。俗话说，‘好当家人狗都不待见’。管理者和被管理者本身就是天敌，我也是职责使然，希望大家能够理解。这学期，我是无官一身轻，希望能与大家共同愉快地度过高一的下半学期！”
柳老师说完后，看见全班同学神情漠然，便咳了一声，故作幽默地道：“此处该有掌声。给点掌声吧，诸位？”教室里才勉强地响起了稀稀拉拉掌声。
柳老师开始了讲课。贾斡对她的记恨在心里并未消除，他暗自冷笑道，“好当家人狗都不待见”，她竟然把同学们比作狗。什么管理者与被管理者是天敌，那为什么姜老师与同学们相处那么融洽？真是岂有此理。他无心听课，便将哈度的名字用密码形式写在了桌子上。他想着哈度的容颜，想着与哈度共同度过的那几天愉快学习的日子。
贾斡正在走神，柳老师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座位旁。她双手互拥，不动声色地看他在桌子上涂写。贾斡突然感觉情况不对，急忙抬头停笔收神。柳老师指着他道：“你给我出来。”贾斡随即跟着柳老师走了出去。
在楼道上，柳老师对贾斡道：“贾斡，你是不是想让我请你父亲二度‘出山’？”
贾斡不解地问道：“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柳老师指着贾斡道：“你上课不专心听讲，是对老师的不尊重；在桌子上乱写乱画，是不爱惜学校公物。你说是什么意思？”
贾斡觉得这老师又开始没事找事了。于是，他反驳道：“因为你把我们比作狗，我内心不平，所以才分了心、走了神。你说管理者与被管理者是天敌，那我们怎么不和姜老师闹别扭、闹意见呢？”
贾斡虽然声音不大，但反驳论点明确，论据充分，举证恰当。
柳老师似乎吸取了一些教训，并未像以前那样动怒发火，而是极力平静地说：“贾斡同学，听了你说的两点，好像很在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嘛。那你就说说对我还有什么意见？”
贾斡于是乎也来了个“讽柳霞慧纳谏”：“老师，其实一开始你对我们还是挺好的，大家也挺喜欢你。可自从你和陈恪熙发生冲突，从政教处回来以后，你慢慢就变了。我相信，只要你心平气和地与同学们好好相处，同学们绝对不会与你成为天敌的。”
柳老师不以为然地道：“老师如果每天好言好语的话，你们还有谁怕老师？你们不怕老师，老师怎么能管住你们？另外，贾斡，我告诉你，你别以为你有点语文天赋，就能成为第二个韩寒。不好好学语文基础知识，你还是不行的。”
贾斡叹气道：“柳老师，我只是向你提意见，可你却……也许是我们对教育的理解不同罢了。”
柳老师有点沉不住气地说道：“就你事多。我也做过学生，学生就要听老师的。你既然不听我的，你回家告诉你父亲，说我以后就不管你了，你爱咋咋地吧！”说完，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贾斡便一声不吭地回到了教室。
下课后，几个与贾斡要好的同学来问贾斡刚才在外面发生的事。贾斡大致说了一番，便有人鼓起了掌。这时，有一名女生过来，对贾斡翘着大拇指说：“贾斡，你说的太好了，我好崇拜你哦。”贾斡听了，心里好不得意。
这名女生叫杨华。她瓜子脸，杏仁眼，水蛇腰，臀微翘，腿细长。班里不少男同学都认为杨花的身材是“魔鬼身材”，是25班的“花魁”。杨华说话不紧不慢，眼睛却顾盼生神，肢体语言十分丰富，身上有一股天然的孤傲气质，总给人若即若离、似是而非的感觉。她在校外舞蹈培训班训练，听说还参加过市里举办的舞蹈大赛而且还得了奖。贾斡想到这里，不由有点受宠若惊。
下午第一节课是生物课。上课铃响了，萧老师走进教室，见班里还有些学生在说话，她便不动声色地坐在板凳上，静静地等待着。一些学生见状，便更加肆无忌惮。陈恪熙干脆和同桌浩子偷偷地玩开了扑克。
有的同学问萧老师怎么还不讲课，萧老师说，等你们说够了我再讲。有半节课时间就在吵闹中过去了。
下课后，秦凯文问贾斡：“我觉得生物老师和以前不大一样了。以前咱们班上课有人不遵守纪律，她肯定会制止。可今天她却放任自流。怎么回事呢？”贾斡也一头雾水。他俩通过“明察暗访”，终于弄清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萧老师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是因为当了28班班主任后留下的“后遗症”。她没当班主任时，与25班学生亲如手足，使全班学生对她敬爱有加。然而她当上班主任后，才发现班主任不是想象中的那样好当。她也不只是什么缘故，与学生关系总难搞好，与学生相看两相厌。闹得自己伤神费心，吃力不讨好。渐渐地，对管理学生产生了烦倦。
贾斡知道原因后，感觉萧凡是个不称职的老师。他对秦凯文道：“生物老师变化的原因你知道了吗？”
“你都知道了，我能不知道？”秦凯文反问道。他见贾斡没还口，就接着说，“这可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可是我们大多数学生的心并没蛇那么阴险毒辣，但她却以偏概全，对我们都放任自流。她怎么变成这样了？”
贾斡道：“其实，这种情况早就有了，又不止她一个。既然你们学生不想学，老师干脆让你们尽兴地玩。那样双方都轻松，何乐而不为？
“其实有时候想想，感觉很可笑。有的老师惩戒学生仅仅依靠政教处。而有的却要亲手将学生‘绳之于法’，有的则采取放弃管理政策。真是百人百性，百师百样。做老师难，做个能成为学生良师益友的好老师更难”
“斡哥就是我哥，思考问题就是不一样。哈哈。”秦凯文佩服的说。他继而又道，“人家老师不管咱们，可耽误的是咱们自己。”
贾斡道：“是啊，人都说高中三年是人生的关键三年，耽误不起。但有时事情很矛盾。贪玩是我们的天性，有时往往天性就战胜了理性，玩得不尽兴就不想学习；老师不管我们，我们怕被耽误。但抓得紧了，我们却受不了。再加上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对家长、对老师成天把‘好好学，考高分’挂在嘴上就是很是反感，有时就忍不住和他们顶撞、作对。其实过后平静下来，自己也觉得有点过了。”
秦凯文听到贾斡的话，也陷入了沉思。
第二天物理课上，贾斡听得云山雾罩，盯着黑板直迷糊。秦凯文见状，悄悄推了他一把道：“别发呆了，理科你就别想了。我都看半天《鬼吹灯》小说了，很是惊险、刺激，你看不看？要不要换换脑子。”贾斡连忙点头，二人就很快投入到小说中去“盗墓”了。
二人正沉迷于“古墓探险”中不能自拔，好几次竟不由自主地惊叫起来。他们的惊叫引起了吴老师的注意，他发现他们俩都低头看着桌下，便走下讲台，收走了他们的小说，说：“你们俩真是一对不求上进的“阿斗”，上课竟然看小说。下课后到我办公室去。”
下课后，贾斡和秦凯文磨磨蹭蹭地跟着吴老师向他办公室走去。他们进去后，萧凡正在里面批改作业。他俩都不想在美女教师萧凡面前丢脸，便不觉得有点后悔，相互用眼光埋怨起来。
吴老师见萧凡不解地看着贾斡和秦凯文，便对她说：“这两个混小子，上课竟看起了小说，还是什么《鬼吹灯》。”他把小说朝萧凡亮了亮，便放在了自己的办公桌上，又往杯子里倒了杯水，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说：“讲的物理课你们都会了吗？”
贾斡和秦凯文摇摇头。
“既然不会，那你们上课怎么不听啊，死猪不怕开水烫，不求上进虚度日。真是不可救药，没有希望了。”吴老师叹气道。他喝了一口水，又说，“你们说怎么办呢？是给家长打电话？还是告知班主任，或者把你们交到政教处？”
贾斡二人自知理亏，赶紧道歉。吴老师不耐烦地道：“别给我道歉。你们错不错，我不管。我给你说的三个选择，你们选择哪一个，我把你们交给他们处理。”
贾斡忍不住了：“吴老师，我们已经知错了。古人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怎么不给我们改过的机会呢？”他刚说完，办公室里其他老师都不约而同地看着贾斡，流露出惊讶的表情，萧凡更是张大了嘴巴。
由于吴老师是高中物理特级教师，又是国家级学科带头人。他博天文、通地理、晓古今、懂人文，在学校很受尊重，就连石校长对他也要礼让三分呢。可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居然敢这么对他说话，真是不识好歹。大家本以为吴老师会生气，没想到他竟仰天大笑：“好，有个性，率真、坦诚，我喜欢。我说贾斡同学，平常总看见你上课看小说。也罢，你看就看了，但看小说也要看出名堂，你像人家韩寒就看出了名堂。我听有老师说你有文学天赋，好好努力，争取成为九零后的韩寒。”
贾斡一下子蒙了，柳老师、吴老师两人都提到韩寒了，自己却一点都不知。不过，他看到吴老师并未动怒，反而有点赏识自己，心中不免感激，便再次态度诚恳地承认错误。最后，吴老师才网开一面放走了二人。
回到教室后，秦凯文还在埋怨贾斡害他在萧凡面前丢了脸。
贾斡笑道：“你不会是喜欢上她了吧？不过，也难怪，萧老师身材迷人，又号称三中最美女教师，很招人喜欢。听说，她带的另一个班一个男生就喜欢她，整天为情所困。别的课不好好听，唯独喜欢上生物课。”
秦凯文道：“我只是不想在美女面前出丑。怎么，真有人搞师生恋?不过，也没听说生物老师有对象，你说他能成功吗？”
贾斡道：“我估计他不可能成功，但我希望他成功。”
“此话怎讲？”
贾斡道：“你不听人说吗，爱不仅需要责任，更需要能力。因为他还是未成年少年，没有经济来源，没有让人可依靠坚实厚重的‘肩膀’。歌德说过，‘哪个少年不钟情，哪个少女不怀春？’我们都处于青春期，虽然这种爱是朦胧的爱，也许不会有结果的。但生活中有些事，结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一个美丽的过程。比如山谷幽兰，也许无人欣赏它，但它依然绽放着美丽，散发着清香。所以，我认为，既然喜欢一个人，就要勇敢地表达，哪怕没有结果。这样敢爱敢恨，才是大丈夫、真男儿。”
贾斡与其说是对秦凯文说，倒不如是说给自己听。因为他不由得想起了哈度。他想，可能，我没有能力爱他，可我还是喜欢她。可能不会成功，但我还想试一试。
秦凯文笑道：“认识你这么久了，我还是第一次发现你想问题这么深刻。”
贾斡笑了笑，又道：“对了，你不是喜欢咱们班的马娅吗？进展怎么样啊？”
秦凯文道：“我几次主动和她坐在一起，可她就是不搭理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贾斡道：“那么，以前有人追过她吗？”
秦凯文听了此话，立马精神起来：“这事说起来挺搞笑的。我听说她上初中的时候，她们班好多男生对她大献殷勤。但人家是美女，美女一般都很清高。平常见人头仰得老高，长得一般的男生想都别想和人家搭话。一些男生给她写过情书，但可笑的是那些男生写过以后，马娅就与他们化友为敌、反目成仇了。你说可笑不可笑。”
贾斡笑道：“噢，你是担心一给她表白，她也得与你反目成仇吧。”
秦凯文不自信地点了点头。
一天晚上语文自习，柳老师令全班学生以“说说我们九零后”为题，写一篇不少于800字的作文。贾斡一听文章题目，便猜出了柳老师的动机，她是想让大家看到自己的不足。他以前听说过一些七零后、八零后的人看不起九零后，说九零后是没有希望的一代。想到这里，他不由思如泉涌，挥笔疾书，不一会便成文收官。自己看了一遍，还算满意。作文如下：
九零后非主流的我们
近些年，许多老辈人对年轻人很是看不惯。他们都说八零后被宠坏了，不能吃苦，好高骛远。到了我们九零后，对我们更是恨之深、责之切，说我们是不可救药的一代，是没有希望的一代。
对此，我有我的看法。
首先，我认为每一代人、每个人都是平等的，都应平等的活在这个世上。不能因为某些人的好恶就对一群或一代人进行人身攻击，这是不对的，也是不理智的。你们所生活的年代不是三年自然大灾害、就是文化大革命，思想不免有些极左，生活习惯有点过分节俭。随着改革开放，人们思想不再僵化，物质生活也不像过去那样困乏。现在我们穿衣不可能像原来那样“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吃饭也不可能经常“忆苦思甜”，言行也不可能做到“俯首甘为孺子牛”。再者，十年一代沟，我们之间已有了重重代沟。所以，你们才会认为我们无药可救，觉得我们做的什么都无法令你们满意。说到底，是你们的思想没有与时俱进。其中也有不少八零后骂我们九零后的。其实，八零后处于我国改革开放初期，他们一边接受五零、六零后父母的思想影响，一边享受着社会快速发展、不断提高的物质文化生活，他们的思想不免有些多元化。前辈骂他们娇生惯养，他们便骂我们不可救药。
其次，我再说说你们认为我们无药可救的一些行为。
一是抽烟喝酒。我先问问你们，你们抽烟喝酒的目的是什么？也许你们会说，抽烟有助于思考问题、有助于饭后消化，喝酒是为了生活应酬、为了消除忧愁。人生在世，谁都会寂寞，谁都会有情绪。你们有情绪时，就可以借酒消愁、借烟解烦。到我们这里就变成了叛逆、幼稚，这不就是现实版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既然说吸烟喝酒有害健康，那么，国家每年为什么会生产销售那么多烟酒，你们大人为什么不以身作则远离烟酒呢？实际上，是你们倚老卖老，总觉得比我们辈分高、资历老，同样的事，你们做就可以，我们做就不可以。
二是享乐主义。我们九零后之所以会有拜金、享乐的思想，归根结底的问题还是在社会。有人说，现今社会物欲横流、唯利是图，诚信缺失、道德滑坡，鱼龙混杂、良莠不齐，世风日下、世态炎凉。这种说法虽然有些极端，以偏概全，但也不是空穴来风。生活在这样的大环境下，九零后的我们难免会迷失方向、迷失自我。湖北捞尸案告诉我们，做好事是必须要有回报的；彭宇案告诉我们，有时善意帮人会引火烧身的；“范跑跑”事件告诉我们，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湖南“小白宫”办公楼事件告诉我们，修建政府办公楼比改善民生重要，等等。古语曾说：“人之初，性本善。”这说明，人在出生时都是善良的，这就是人所说的小时候不谙世事。长大接触社会这“浑水”后，想要像屈原“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人恐怕不多。渐渐地，我们就迷其本心、丢其本真、失其本质了。
三是不尊长辈。这里面最受争议的就是不尊重老师。很多家长抱怨孩子叛逆，老与老师作对。当然，这里面有大部分问题在学生。但是，不能否认，也有一些不能为人师表的老师，比如四川的“范跑跑”、一些性侵学生的“禽兽教师”，等等。所以，不能把学生的错误放在显微镜下放大，却对老师的问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们九零后不是没有思想、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我们有我们的辨别力，好老师、不称职的老师，我们心中自有天平。
最后，我想说，我们九零后的确有许多显而易见的缺点，但我们也有许多可贵的优点，比如，我们不人云亦云、敢说敢为，我们自尊自信、志向远大，我们富有激情、胸怀梦想，我们率真坦诚、不无病呻吟，等等。
请相信我们，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会不断成长、成熟、并努力成才，在推进社会发展中展现才华、展示作为。我相信，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最后，用一首打油诗权作“豹尾”：
莫道九零无药救，岂知祸根在“代沟”。
时代风尚自有异，是非功过各千秋。
与时俱进看事由，解放思想休落后。
吾辈定不负重托，乘风破浪立潮头。
这篇作文，贾斡发自肺腑，情注笔端，把憋在心里很久的怨气倾泻在纸上。写完，他长长地出了口气，感觉心情舒畅、痛快淋漓。他非常自信地把作文交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