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乐梦——第十五节

哈度走后，贾斡着实伤心了好一阵子。但随着春节的来临，浓浓的年味慢慢地冲淡那隐约的伤心。
大年三十，家家户户的门上都早早贴上了红红的春联，一派红红火火、祥瑞喜气氛。这天吃过晚饭，大家都习惯围在电视机旁，享受着春节文化大餐——观看央视的春节联欢晚会。
贾家的客厅茶几上已摆上了瓜子、水果、糖块、饮料，全家三人坐在沙发上，边吃零食，边拉家常，等着春节晚会播出。此刻，贾斡还有一个任务，就是代表家里给亲朋好友用手机或在QQ上发拜年祝福的信息。贾斡陶醉在这久违了的快乐温馨的气氛中，往日里的那些不快、压抑、紧张以及这几天那若有若无的伤心都好像随之融化了。
随着社会的发展，手机再不是身份的象征，已“飞入寻常百姓家”，就连中学生拿手机都十分普遍。贾斡也多次向家里要手机，但贾父怕贾斡有了手机分心，就一直没给他买。虽然贾斡自己没有手机，但他在学校经常借同学的手机打电话、发短信，一回到家没事就用父母的手机玩。
通信手段的发展和普及，给人们沟通联系提供了极大的便利，真正做到了“天涯若比邻”。但事情都是一分为二的，人们在享受通信工具便捷的同时，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却慢慢地在疏远、冷淡。贾斡记得，以前过春节，他最喜欢跟着父母到亲朋好友家串门拜年。大人们相互祝福，递烟敬茶，好不亲热。他们小孩子更是欢喜，既有好吃好喝的招待，还能得到一笔“数目可观”的压岁钱。现在倒好，大家都足不出户，像例行公事一样，用手机、电脑将别人转的拜年信息发去。刚开始还有新鲜感，但后来发现都是千篇一律，有的甚至连别人的名字都没改过来就发了出去。虽然都是好词美句，但总觉得少了真情实感的味道，没了热闹欢喜的气氛。
近几年，贾家过年也很少回老家走亲戚。一方面，老家离城里将近一百公里，贾家没私家车，公共汽车价格春节期间竟翻了一番，不方便，也花钱。另一方面，贾父认为家中老人都已去世，回到老家在兄弟姐妹家吃住都很不方便。再者，贾家就贾斡一根“独苗”，而老家亲戚的孩子不是两个、就是三个，每年贾斡得的压岁钱总与父母给出的钱相差不少。时间长了，贾母心里多有不快。所以，贾家过年就发短信拜年了事，除非老家有了急事大事，才不得不回去。亲戚们也因为路途远、家事忙，也不多走动。久而久之，亲戚之间的亲情也就越来越淡。
　　一天，贾斡由于晚上睡得晚，早上还在“昏睡百年”。突然，母亲一阵“小斡，小斡，你给我起来！”的喊叫声使他惊醒。他不敢迟疑，赶忙穿好衣服来到客厅，睡眼朦胧地问母亲有何吩咐。
贾母背着手，一脸怒容盯着贾斡，问道：“你说，你给我隐瞒了什么事？”
“没有啊。”
“没有？这是什么？”贾母手里亮出了贾斡的成绩单。贾斡一看，顿时睡意全无，清醒过来。原来，年前他就收到学校邮寄的成绩单后，便悄悄拿回家塞进书包，想瞒天过海。没想到，今天母亲给他洗书包时，发现了这该死的成绩单。常言说，“纸包不住火”。贾斡知道，考试成绩父母迟早要问，只是没想到这么早就让他们知道了。他便理亏地低下头，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暴风骤雨”。
“你说你的心也太大了吧。考成这样，这些天你还玩得这么开心，睡得这样香甜？”贾母喘了一口气，接着说，“你看看你成绩！语文50分，上次不是还考了60多分吗？你不是爱好文学、喜欢写作吗？怎么考这么一点分？再说数学，上次你说题难考了45分，这次没听你说题难，可倒退了10分，这说明什么？只能说明你没好好学。”
见贾斡低头不语，贾母脸色稍有缓和。她看着成绩单继续说：“英语还可以，53分 。比以前好点。”贾斡听后暗自庆幸，幸好家长不知道听力部分学校给送了20分，还以为有进步了呢。
贾母继续道：“文科三门都及格了。不过，还要努力。理科学不好，就要靠文科提分。你要争取文综三门都上80分才行。”
贾斡心中不禁感叹，家长们对孩子的学习成绩要求是，没有最好，只有更好。不管你考多少分，都希望“更上一层楼”。
“嗯？你物理居然才考了15分。你是不是光做了选择题？是不是考场睡觉了？是不是对老师有偏见？”贾母和风细雨的口气并没能坚持几分钟，又变成了暴风骤雨。
贾斡自然不敢承认自己考场上“梦周公”，便将如实说出：“我对理科不感兴趣，怎么也学不会。高中物理太难了。”
“这是理由吗？不要总是给你不好好学习找借口。人常说，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将来在社会上，学理科的路子宽、职业多、好就业、前途广。不好好学行吗？”
贾斡反驳道：“你想让我学理科，总是把理科说得神乎其神，好像学文科就没有用处？文科学生就都不能就业？你看社会上的官员大都是文科生，他们个个讲话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今天你编一本杂谈，明天他出一部小说，连退休了写的回忆录都十分畅销，你能说学文的没前途？”
“呵呵，你这小子知道的还不少。社会上也确实有这种说法，自古官吏是得意的文人，文人是失意的官吏。”贾父不知什么时候从外面晨练回来，笑着插话。
贾母一时语塞，白了贾父一眼，说：“你倒是学文的，怎么不见你升官，也没见你出书啊？整天还摆出一副文绉绉、酸溜溜的样子。儿子将来要是像你这样窝囊，咱们家就没出人头地的希望了。”
“你这个人，怎么一教训孩子就捎带上我？再说，这大过年的，别搞得这么火药味十足，影响家庭的和谐气氛，搞得咱家新年刚开始就不顺心，这一年还怎么能顺利呢？初五前就让孩子好好放松放松。之后，小斡，你可要吸取教训，努力进取，新学年要有新变化、新气象、新进步！”
贾母叹了口气：“唉，教育孩子，你老是当‘好人’，让我当‘恶人’。好了，以后教育小斡就交给你了。”
　　……　　　　　　　　　　　　　　　　
　　转眼间，寒假开学。贾斡进入了高一的第二学期。
　　春节、元宵节已过，应该年味已消，人们的心也该收回到正常的生活中来。才一个月不见，贾斡发现同学们好像都长高了不少，也精神多了。个个都穿着时尚、富有个性的新衣服，人人口袋还装着糖果、饼干之类的零食。大家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围在一块，交换着食物，品评着央视春节联欢晚会节目的长短优劣，叙说着自己假期里的趣闻乐事。大家喜笑颜开，其乐融融，春节快乐、幸福的滋味仍在同学们心中荡漾。
还有一个让贾斡更喜出望外的事，就是听同学们说柳霞慧不当25班班主任了。同学们都认为这是全班联名上书的战果，而高全却信誓旦旦地说是他父亲向石校长反映情况的功劳。于是，不少同学便认为高全是25班的“老大”，是大家的“福星”。
贾斡却另有看法，他认为，如果班主任干的很出色，校领导绝对不会因为个别人的意见而撤换她。但求目的不求手段，不管怎样，同学们调换班主任的目的总算达到了。
接下来，大家都在猜测新的班主任是谁了。不少同学都希望有“三中最美女教师”之称的萧凡当自己的班主任。
然而，出乎大家意料的是，萧凡调到28班当班主任了。原来，校领导认为25班班主任和学生闹不和，不只是老师管理方法问题，主要还是这个班的学生比较难管。校领导认为萧凡和柳霞慧一样年纪轻、资历浅、少经验，恐怕她镇不住这个以“庙小邪风大，水浅王八多”闻名的班级。
秦凯文不平地说道：“这本来就是柳老师管理方法的问题，怎么说成咱们难管理？生物老师多好啊！”
贾斡说：“咱们都成狗屎堆了，臭名远扬，没人敢当咱们的班主任了。”
高全凑过来大声道：“咱们班主任换成数学老师姜老师了。呵呵，老‘姜’出马，一个顶俩。校领导真是知人善任，用兵如神。”
众人虽叹惋，却也欣慰。贾斡心道，这下，估计不会发生老师与学生闹意见的事了。学生再赖，也不可能与一个老人犯浑吧。何况姜老师还是一个一点也不让人讨厌的“小老头”呢。
上课了，数学老师姜晨旭在同学们的翘首以盼中“亮相”。他走上讲台，习惯地用嘴吹了吹讲桌，把手提包放上，坐下来用眼睛巡视了大家一番，然后缓缓地道：“同学们，上学期，我们是师生关系，我只是讲课，不管理班级。这学期我成了你们的班主任，不仅要教给你们数学知识，还要管教你们学会做人。子不教，父之过。同样，生不教，师之责。我国古代就有‘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传统，虽然我的年龄差不多可以当你们的爷爷了，但我愿意和你们建立朋友式的师生关系，给你们一个良好、轻松的学习生活环境。”
全班同学报以雷鸣般的掌声。贾斡低声对秦凯文说：“看看，姜还是老的辣。姜老师虽老，但却很开通，并没有因为与我们年龄悬殊而产生‘代沟’。”
秦凯文说：“姜老师这样理解咱们，咱们可要敬重他呢。”
姜老师摆摆手，让大家安静下来，接着说：“话说回来，其实，你们原任班主任柳老师，她的出发点也是为你们好，只是方法不妥、方式过激而已。柳老师还带你们的语文，大家一定要和她好好相处才是。”
全班学生闻之，发出一片惊呼声。
姜老师咳嗽一声，平和地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虽然老师的言行应该为人师表，但老师也是人，不可能做到处处完美。所以，大家对柳老师不能责备求全。她虽然在管理班级上方法不当，但语文任课水平还是游刃有余的。大家在学校不仅要学到文化知识，也要学会为人处事。与人为善，善莫大焉。要学会理解人、包容人，这样你们在今后生活中会受益无穷的。我们师生之间要相互理解、相互尊重、相互支持，共同营造一个愉快学习的环境，这对老师完成教学任务，对你们学到更多的知识都十分有益，我们何乐而不为呢？你们说是不是？”
同学们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老姜”就是辣。为了选好班长，了解班级纪律差的根源，姜老师发动群众、集中民意，让每个人写出自己认为本班纪律最差的人和最能胜任班长的人名。不一会，姜老师就将票数全部统计完毕，做到了心中有数。他便安排全班同学做数学练习题，自己到教室外过会烟瘾。
不一会，姜老师在窗户外示意贾斡出来。贾斡心怀疑虑地走出教室，姜老师将烟头掐灭，皱着眉头低声问：“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吗？”
贾斡摇头。姜老师叹了口气说：“其实，柳老师之前也给我交代了我们班一些同学的情况，我本来是不愿意相信这一面之词的。可今天的投票结果却和柳老师说的相差无几。同学们投纪律最差票数最多的有三个人，其中就有你。”
贾斡低头不语。姜老师语重心长地道：“人活脸，树活皮。既然大家都认为你纪律性差，你就要认真从自身找原因。有错能改，善莫大焉。你要知耻而后勇，努力改正，给人一个好的印象。”
姜老师还说了好多，贾斡虽然连连点头，但心中却愤怒异常，一直猜想哪些人会投他的票，所以就没把班主任的话听明白。
　　贾斡回到座位，便陷入沉思。他自认自己平常表现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坏，可怎么还有那么多人投他的票？
晚上放学回家时，秦凯文见贾斡闷闷不乐，便问：“怎么了？谁又招惹你了？”
贾斡说出心中的烦恼和疑问。秦凯文热心地帮他分析道：“不知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你平时在班里持才傲物，对班干部爱理不理的，常常桀骜不驯、我行我素，难保他们不投你的票；还有，你和柳老师闹矛盾，那些与柳老师比较亲近的人，受她的影响，也可能投你的票；另外，你平时眼里不揉沙子，经常‘路见不平一声吼’，说话又锋芒太露，难免树敌太多；再就是你平常总爱给人起外号，虽说是开玩笑，但人家心里怎能高兴？只是不好意思说罢了，一旦有机会人家就会报这‘一箭之仇’的。”
贾斡恍然大悟：“噢，还真是这么回事，今天你要不提醒我，我还真没发现自己有这么多不检点之处。你不仅是我的好兄弟，还是我离不开的‘狗头军师’。”
“你看，你老毛病又犯了，给我也起外号了。伤自尊了，不理你了。”
贾斡急忙道歉：“说顺嘴了，对不起啊。你可不能生气啊，咱们兄弟俩是吃冰棍拉冰棍——没化（话）。”二人一路说说笑笑，你追我赶地骑车向家奔去。
第二天，25班进入了正常的学习轨道。贾斡已不去想之前投票的那些烦心事。他认为，秦凯文是真正的“铁哥们”，在班里自己有事不仅能“两肋插刀”，更难得可贵的是，能够及时指出自己没有发现自身存在的问题。不然，一任这种问题发展下去，不仅会犯众怒，而且后患无穷。他想起孔子“益者三友，损者三友”之说。今后生活中，要与那些为人正直、诚实守信、知识广博的人交朋友，远离那些谄媚逢迎、两面三刀、花言巧语之人。
班会课上，姜老师宣布：“根据上次的投票结果，左佐同学的票数最高，这学期，就由他来当咱班的班长。大家欢迎！”在大家的鼓掌中，左佐举止得当地走上讲台，语言得体地作了表态发言，便正式走马上任。
下课了，贾斡对秦凯文说：“左佐还真有当官的风度，这次票数最高，很有人缘嘛。”
“他这个人，其实就是会做表面文章，会笼络人心呗。”秦凯文不以为然地说。
贾斡道：“左佐人长得仪表堂堂、阳光帅气，而且在人面前举止文雅、说话斯文，给人的印象很不错啊。”
“是啊，我一开始也是这样认为的，以为他真的是玉树临风、正人君子呢。但经过几次事情，才发现他很虚伪，很会装。”秦凯文摇摇头，见贾斡盯着他不话说，便继续道，“ 咱们班大部分男生都不爱和他说话。因为，咱们这些人说话直来直去，不忌讳粗话、脏话。而他总是话出口前在嘴里绕三遍，说一半藏一半，神神道道、虚虚假假的。所以，和他说话太费劲，便敬而远之。”
贾斡来了兴趣，督促秦凯文快些说：“你还说左佐呢，你也是绕来绕去的，直接进入主题吧。”
“有天下午，我吃完饭在教室与孟桓玩五子棋。左佐看见了，一开始说我们不要光贪玩，要把心放到学习上，他便在一旁看起书来。谁知我们俩玩得正热闹，没想到他倒帮助孟桓指点迷津。我说他不是在专心看书吗？他却说我们吵得他无法看进去，便索性要替孟桓玩。于是，我就和他玩了几局。结果我三战三胜，他气得脸都青了。我见快上课了，就不玩了。谁知他仍不肯善罢甘休，还非要再来一局。我怕惹麻烦，执意收棋不玩。他便恼羞成怒，将手中的棋子摔在地上走了，并说玩五子棋是幼稚游戏，他不屑与弱智人争高低。你说气人不气人，他的话虽然没有粗话脏话，但却十分伤人。”
“没想到一场小小的棋局，竟让一个不会骂人的阳光少年变成了一个戾气十足的俗人。”贾斡道。
“这小子自认为长得眉清目秀，很是得意，经常在女生面前装出清纯少年派头，让不少女生动心呢。
“一天我和浩子等人在教室外聊天。浩子说他知道网络上有一个网站有‘带色’的片子，而且内容还十分劲爆。左佐正好经过，就听了一会，但并未说话。　　
“你知道，浩子这人是个‘网虫’，经常逃课泡在网吧里。他最爱把他在网吧看到的一些‘新鲜事’作为爆料，让人觉得他见多识广、神通广大。班里流传这样的说法，浩子嘴里说的话，三分是真七分假。死人能让他说活，谁要相信谁最傻。所以大家对浩子说的网站都没在意。谁知第二天，左佐竟责问浩子说，你小子怎么成天满嘴‘跑火车’，都骗到我头上来了。浩子忙问，我怎么骗你了？他说，你说的那个网站根本打不开啊。浩子惊讶地问，你去看了？他这才恍然大悟，红着脸说，不，没有。我怎么可能看那些东西，只是听其他人说打不开。浩子意味深长地笑道，哈哈，原来左班长也是性情中人啊。我手机上有，你想看吗？左佐一本正经地道，你手机上怎么能收藏这类污七八糟的东西，这对咱们青少年身心健康都不好。浩子追问，你怎么知道不好，你看过？他急得脸都红了，说，我怎么看过，我只是听人说那是些不健康的东西，还是把它删了的好。
“谁知他过几天再一次问浩子删了没有。浩子说，怎么？你想看？他便说，谁说我想看，我是看你删了没有?
那浩子是谁，心像莲藕一样——眼多。一次，浩子故意说手机没电了，借左佐的手机用下。他竟在左佐的手机图库发现存有不少苍井空大尺度的照片。浩子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般有成就感。他不服气地对左佐嚷道，左班长，你不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吧。难道只许你手机赏心悦目，不许我手机雅俗共赏？左佐火冒三丈地呵道，你怎么这样下作，谁让你随便翻看我的手机？真是没有教养，不可理喻！
“最后还是我上前帮他们解围。我先让浩子给他道歉，又安慰他说，班长，孔老夫子都说过，食色，性也。何况正处于青春期的我们呢？ 他理屈词穷，便嘟囔了一句，不理你们这些俗人了。你说，他这人有多虚伪。”
贾斡点点头，一会又笑道：“我说凯文，你说了他这么多不然，总不会因为他顶替了你当班长，你心里不痛快吧。我听人说，前任和后任一般都是天敌。”
秦凯文捣了贾斡一拳，说：“你小子，真是不识抬举，我把你当贴心朋友，你却拿我开涮。以后别想让我给你透露什么信息了。”
“呵呵，开玩笑，怎么当真了。我知道你是不想干班长了，要不然班长还是非你莫属。”
“呵呵呵，知我者，贾斡也！”秦凯文拍了拍贾斡的肩膀，脸上露出自负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