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瑞士的罗宾逊之家（四十）

４０
福利兹说再见

猛然间、附近的森林中回荡起一阵低沉而可怖的声响。顿时我们周身的血脉都凝结住了，大家竖起耳朵来静听，却希望不要再听到这个声音。可还是听到这可怕的声音又一次吼叫了一遍、我们不禁哆嗦了一下子，这还不算完，远处又传来了一声宏亮的回应声。
“我们必须要搞明白这场音乐盛会的演奏者们究竟是谁！”福利兹喊了起来，并且一下子跳了起来、一把抓起了步枪。“把篝火烧旺一些；赶快到小艇上去，把枪支都准备好了。我要乘着独木舟去侦查一下。”
大家都机械性地接受着他仓促的命令，同时这个英勇无畏的年轻人已经消失在夜色之中了。给火堆上加了些柴火以后，我们就都到船上去、随身带着防卫的短刀，当然枪支也都装填了弹药，随时准备着再次登岸、或者迅速驶离海岸。
这时我们看到我们那一群大狗，其中包括考考，那只狐狼，正在朝着我们那堆篝火的地方全速飞奔而去。
大狗们在火堆旁站定了身子，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内陆的方向，时而发出一声挑战的吠叫声、或者是压抑着的低声哀嚎。
在这同时，可怕的吼叫声越来越接近过来了，我断定可能是一只豹子或者一对山豹被大公野猪尸体散发的气味吸引到这边来了。
可是当我刚刚表达了自己的这个推断意见之后，我们就看到一只体型巨大的猛兽从山林之中一跃而出，一个猛跳、一声低吟，就来到了火堆旁。瞬间我就确定无疑地认出这是一只狮子的表征体型，尽管从它庞大的形体上看、它要远远超出我所见过的展出于欧洲的任何狮子的外形。
一群大狗都悄没声息地溜到火堆后面藏着去了，这头狮子一屁股端坐在自己踡起的后腿上、就像一只大猫一样，一会儿瞄一下几只吓坏了的大狗、一会儿看一眼悬挂在附近的大公野猪的后腿肉，显而易见神情中既有怒气、还有馋涎欲滴的意思，这复杂的心情通过它那摇晃不定的尾巴尖儿充分表露无遗了。
之后它站直了身子，开始四处走动、步伐缓慢而稳健，时或发出一声短促而愤怒的咆哮，完全不同于我们先前所听到的那意蕴悠长而腔调圆润的吼声。
当它几次前去溪流之中饮水的时候，总是着急忙慌地迅速返回来、我猜想着它一定会一跃而起的了。
它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吓人。它掉头看向我们，蹲踞下来，伸直了长大的身体，摇动着尾巴，杀气腾腾地注视着我们、以至于我把不准是开火好呢，还是撤退好呢，这时、夜空中传来了一声清脆的枪响。
“一定是福利兹！”大家不约而同喊了起来。突然间，随着一声可怕的怒吼，狮子像弹簧一样一跃站了起来，站在那里稳如泰山一般纹丝不动，趔趄了一下子，接着前腿一软跪了下去，打了一个滚，就躺在沙滩上一动不动了。
“我们得救啦！”我兴奋地喊了起来。“这一枪打得太准了。狮子一下被击中了心脏；它再也不会动一下了。你们留在船上，孩子们。我一定要去迎接我那勇敢的福利兹。”
没过一会儿我就登陆了。几只大狗显然是无比高兴地迎接了我，可还在不安地呜呜哀鸣着，不时回头看向狮子从中跳出来的那片黑夜沉沉的森林。
它们的这个举动引起了我的警觉；由于此时我还没有看到福利兹的影子，就留在小艇附近迟迟不敢过来。几乎瞬间的工夫、一头母狮从林木的阴影里跳了出来，来到了火光闪烁的篝火旁。
看到冒着火苗的柴火堆她停住了，似乎吃了一惊的样子。之后他迈着迟疑不定的脚步、绕着火光闪现之处四围转了一圈；发出了几声吼叫，显然这是在召唤她的伴侣，同时已经发现了他倒在地上的死尸。
发觉他倒在那儿一动不动，她的神情中显出极其关切的样子；她抬起前爪来触动了他几下，在他的四周伸鼻子闻了闻，张开嘴舔起了他流血的伤口。之后，突然把脑袋抬了起来，咬牙切齿地吼出了一声极其悲惨而恐怖的哀鸣、此前简直闻所未闻——这是哀嚎与咆哮的双声叠唱之音，这是哀伤的极度表达，这是愤怒的绝响之声，这是复仇之火的泣诉，这是这一切的交响。
啪！传来了又一声枪响。这只畜牲的右前爪被打瘸了。几条大狗看到我也把枪举了起来，顿时都鼓起了勇气，在我开火的同时冲向前去。我的这一枪也伤及了母狮，但却并没有致命，随之一场最惨烈的搏杀就开始了。
此时已经不可能再开枪了，因为害怕伤到几只大狗。此番可怕的场景难能言述。夜幕四合在我们的周边。飘忽不定的篝火、闪射出一阵奇怪而非自然的火光、照射在躺卧在地的死狮子身上，以及那只已经受伤的大母狮子，她依然在几近疯狂地跟四只袭来的勇敢的大狗搏击着。喊叫声，咆哮声，痛苦与愤怒的吼叫声、发自所有混战中的动物们之口、足以让最坚韧的神经也崩溃了。
最坚定不移的老居诺，奋战在了最前方。过了一会儿我看到它改变了战术，一跃扑向了母狮子的喉咙。一眨眼的工夫，这只凶猛的大猫伸出了右前爪，这张利爪只一巴掌就把大狗的肚子整个给豁开了膛、结束了我们这只多年以来忠诚无比的老伙伴的生命。
正在这时福利兹出现了。母狮子此时也已经只剩一口气了，我们仗着胆子走近过去、到有把握瞄准开枪而不伤到自己之处。最终我还她的心窝上狠狠地扎了一猎刀、这才最终断送了她的性命。
厄尔尼斯跟杰克两个被从小艇上唤过来、见证了这个巨大胜利的最后一幕。此时我感到后悔把他们留在了船上，我看出来这么大的响动阵势以及骚乱已经把他们吓得够呛，看他们的样子糊里糊涂地都搞不清眼前发生的情况了。
他们慌里慌张朝我们跑了过来，当看到我们安然无恙的那阵兴奋劲儿、马上又被得知老居诺的死讯而感到的悲伤所抵消了。
夜色此时已经很深了；篝火只在那儿奄奄一息地还在燃烧着。我们又续加了一些柴火上去，在重新熊熊燃起的火光之中，把可怜的老居诺的尸身从母狮子的两只爪子中间拉了出来。就在溪流的侧旁，我们把它洗干净了、缝合上完全撕开的身子，用帆布把它仔细地包裹起来，然后背起来跟我们一起回到了小艇上，可以把它带回家去埋葬在洛克堡，我们想着第二天的时候就回到那里去。
尽管疲累交加、忧伤过度，但是我们依然感激于自身的有惊无险、完好无损，最终大家都平静了下来，把其余的大狗们都带到了船上，就各自回去休息了。
第二天早晨，在离别珍珠湾之前，我们再次登上了陆地，为的是获取公狮与母狮那豪华的两张皮毛，它们两个的来访，尽管对它们自身来说是一次致命之旅，却也引得了整个晚间的这一场骚乱，也折腾得大家够意思了。
过了大约两个小时后、我们又得以回到了小艇上，把剥去皮毛的两具尸骨留在岸上、任随猎食的鸟儿们给它们以温存的怜惜好了、它们是一定会闻风而至的。
“照直回家喽，”孩子们欢呼了起来，之后欢快地升起了锚链、准备好了迎风出海了。我能看出来，尽管说嘴上没有抱怨之辞，但可怜的杰克还没有完全从大公野猪粗暴的摧残当中恢复过来、走起路来还是一瘸一拐地。
“这一次你必须在前面引路领着大家穿过珊瑚丛里的水道，福利兹，”我对他说道；之后又压低声调补充了一句，“然后就可以跟大家说‘再见’了，我的孩子！”
“是的，亲爱的父亲——再会！”他欢快地回答道，眼神之中意味深长的意思，同时把一只靠垫还有一条皮毛斗篷扔进了独木舟中。
“谢谢，福利兹！那我就把照顾我倍受摧残的身子骨这份荣耀、留给船上这里的大家好了。尽管说你更能体贴人一些，老家伙，”杰克说道，一点也没有怀疑、他的兄弟是在期待着他一同返回家中，还像来时那样，坐在他的身旁一起驾着遮篷小舟。
福利兹笑了起来，称扬了几句他的这个决定。之后就跳进筏子里面去，在前面引路朝着大海出发了。
我们在后面小心跟随着，不一会儿就经过了珊瑚丛；之后孩子们忙碌地扯动着船帆，调整航船向家中方向驶去。这时，福利兹冲我挥了挥手，就转向了相反的方向、迅速地就消失在了海角的那一边，后来我把这个海岬命名为“告别角”。
他的兄弟们疑惑怎么见不到他了，我解释说他想去探查一下远处的海岸，要是他发现那边非常可供观瞻的话、就会留下来，不是几个小时，而是要留在那里三两天的时间。
接近晚间的时候、我们扬帆驶进了安全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