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瑞士的罗宾逊之家（三十九）

３９
神秘的来信

讲述到此结束了，但是第二天一早福利兹把我拉到一边，悄悄地告诉我一个极其令人感到意外的结果，他是这么说的：
“关于那只信天翁有一件事情非常地特别，父亲。我是刻意让你们认为我让它落下去以后就不管了，但是实际上我把它捞了上来放在小船甲板上，这时我看见它的两腿之中一条腿上绕圈绑着一根布条。我把它取了下来，简直让我大吃一惊，看到上面用英文写着一句话，我马上就看明白这句话写的是：拯救一个不幸落入烟火岩石里的英国女人！”
“这么短短的一句话让我的每一根神经的末梢都紧张了起来：顿时我的脑子里天旋地转一般。我怀疑我的感官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错。
“‘这是真的还是幻觉呢’我不禁猜度着。‘难道这是真的吗，有一个跟我们同类的人、正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和我们一样呼吸着这里的空气？’
“我感到自己糊涂不解了好一会儿：这只大鸟好像要活过来的样子，我这才有一点回过神来。迅速决定下来必须做什么，我从我的手绢上扯下一块布条来，在上面费力地写下这样的几个字——‘不要绝望！会得救的！’
“我把字条仔细地拴在大鸟其中一条腿上，取代原来绑在另一条腿上的布条，然后设法让大鸟完全复苏过来。逐渐地它活转过来了；给它喝了一点水以后，令我惊奇的是、它突然振翅飞了起来，在我头顶上艰难地盘旋了一会儿，然后朝着西边的方向飞去、眨眼之间就消失不见了。
“现在，父亲，有个想法一直盘踞在我的脑中挥之不去：我的那张字条会到达这个英国女人的手中吗？我能不能找到她，前去拯救她呢？”
我聚精会神地倾听着这番讲述、不禁暗自吃惊不已。
“我亲爱的儿子，”我说道，“你做得很对、把这样一个令人震惊的发现只私下告诉我一个人。除非我们能够得到回音，我们一定不要把这件事情说出来、让别的人也因此感到不安；因为在我看起来、很有可能这张字条是很早以前在某处遥远的海岸边由什么人写下的，在那里，这个时候，那个不幸的陌生人可能已经痛苦地死去了。至于说‘烟火岩石’一定指的是一座火山。而我们这里并没有火山。”
福利兹并没有这么悲观地看待这件事情；并不觉得这张字条写于很早以前。他执著地相信烟火也可以从并非火山的岩石中喷出来；显然他还持有很大的希望、可以对这般凄楚动人的一个企求做出有效的反应。
我对这件事情实际上也同样感到忧心，感到此时此刻审慎地三四而后行应该是明智的、而不是贸然令大家徒增绝望之苦、因为前去救援注定是会以痛苦的失败告终的。
就此问题激烈商讨之后，我们决定下来由福利兹前去搜寻这张字条信息的手写者，但是要等到他给独木舟加以适切调整、使其可以容纳两人乘坐，并且能够负载足够远行这么长时间里边可用的给养之后，才能最终付诸此行。尽管他已经有些等不及了，可还是看到了这种迟延的必要性所在。
我们回到屋里的时候、看到孩子们正在忙于打开牡蛎壳，前一天的晚上他们还没有来得及这么做呢，每当发现其中有一颗珍珠、都显出兴奋至极的样子。
“我们可不可以马上设立一个珍珠渔捞场呢，父亲？”他们嚷嚷道。“我们可以在海湾岸边建立一栋小屋，定期地过去捕捞一次。”
前去珍珠湾远足一次、现在已经成为众所关注的一件事情了，由此而做了宏大规模的安排准备工作。这些准备，实际上，也是基于福利兹计划中的更加重要的一次航行的需要，对此，在不引起别人怀疑的情况下，他全神贯注地完全投入了其中。
有一天我看准了时机，当大家都在场的时候，郑重其事地宣布道：
“我一直在考虑着，亲爱的妻子，我们的大儿子已经到了应该自立的年龄了。因而，自今以后我就允许他按照自己的判断来全面行事。而特别是在有关航海以及远行方面的事情，他是决不会担心再受到我们的干涉了、即便是他外出的时间过长而超出了我们的容忍范围。我已经完全信任于他的周密思虑能力，同时也相信他是理解我们对他的那份心情的，因此决不会过多得让我们为他担心什么。”
当我说这番话的时候、福利兹感激地看着我；他的母亲也点头允准了我的话语，并激情满怀地拥抱了他，爱怜地对他说道，“上帝保佑你、珍爱你，我的孩子！”
为了做成几只搂耙刮擦用的机械费去了我不少的工夫，这是我发明设计用以把牡蛎从其生根附着的岩石上摘离并捞起的工具；但是这正好让福利兹有了空闲的时间随意改换他的小舟上的设施，这样就可以有一个更加宽大一些的座位了。
他的兄弟们自然是想象着他的用意是要带上他们中的一个当作同船的旅伴，他因而对此错误的推断不动声色地默认了。他们因此花费了大量的时间用在制作他们觉得有用的一些物件上面，以极大的耐心容忍着启程时间一拖再拖。
最终这一天来临了，与母亲以及弗兰兹做过告别之后，我们大家一起登上了小艇的甲板，随同我们的还有几只大狗；而杰克则自豪地占据着小舟之中福利兹身边的那个新座位，与他共同分享着行驶在前方作为领航员角色的那份荣耀。
我们安全地经过了海象岛附近的岩丛及浅滩、进入了一望无际平静的大海之中，这里的海面由于突出的悬崖峭壁的遮挡，海水看上去就像镜子一样波澜不兴。
继续前行我们转过了一块短短的海岬处，其形状非常平坦、只在尖端上有一块陡峭的岩石，我们把这里命名为“狮鼻角”。之后，又行驶了很远的距离，前面出现了海岬上那壮观的礁岩绝壁景观、绵延不绝地伸向大海腹地之中。
我以为到这里我们应该绕路而行，但是我们前面的领航员一点都没有改变航程方向，随着独木舟走了一会儿，不久我们就看到了那座宏伟的拱门、经由此处短短的路程后就进入了珍珠湾。
这些廊柱，拱门，尖顶那神奇的建筑外观，以及它们所围绕或者盘踞其上的这座雄伟壮观的大门洞、使我进入其中时油然而生赞叹之情，它们的表象像极了一座一座宏伟的哥特式大教堂的一部分，不由得引发了我的情踪而把它命名为，“敏斯特角”。
我们的行程由于海浪起着推波助澜的作用，不知不觉间顺着浪涛的推送就来到了这座自然大教堂的前庭之中：那些穿廊，袖廊，屏饰，小礼拜堂等、掩映在巨大的廊柱及拱门之间、应接不暇地显现在“朦胧的教义之光”之中，出现在我们大家的眼前。
从这里出来、进入到令人眩目的阳光下，我们发现小船已经浮游在了“珍珠湾”平静宽展的海面上了；可是过了很长一会儿、我们才能环顾四周那亮丽悦人的一片美好景致。
福利兹对这里的美好描述没有夸大其词，而那些点缀在水面上的浪漫情调的无数小岛子、好像又给这近乎完美的一幅画面上增添了一抹悦人的笑意。
我们四处巡游了一段时间，踏勘了一下沿岸的那些丰茂的草地，绿荫葱茏的小树林，微微隆起的山坡，还有哗哗流淌的小溪，想要寻觅一块合适的登陆地点、接近那块满布着珠蚌的浅滩。
我们找到这块地方了，就在靠近那波光潋滟的溪流的旁边；由于天光已经很快在暗了下来，我们迅速做着准备、燃起了一大堆警戒的夜间篝火。稍后我们一起仓促吃了点东西当晚饭，之后把几只大狗，以及考考，那只狐狼，留在岸上睡觉，我们就返回到小艇上去过夜，泊靠在离岸射程之内。
福利兹也把遮篷小舟在附近抛锚泊住、登到我们大家的船上来了。一夜无事平静地度过了，尽管有时被狐狼的嗥叫声打扰一下，而考考也会随声附合跟它们交流一阵子、吵得人不得一会儿宁静。
我们清晨醒来，吃过早饭后、抓紧时间带上渔网，耙子，以及别的一些必须要用的物件等来到了牡蛎滩上，在这里全力以赴地工作着、并且获得了可观的成效，两天的时间里、已经捞取了一大堆的珠蚌、像是在沙滩上堆起来一个大草垛，留在那儿让它自己腐烂。
每天晚上我们都出外到周围地方去打猎，提供给我们这样或那样猎获的肉食品。最后一次渔捞的那一天我们提早一些就动身出发了，想着要到森林之中去做一次更加远程的长途探险。
厄尔尼斯带上法恩先走了；杰克带着考考悠然随后而去。福利兹和我还在忙着把最后一批工具什么的收拾起来拿到船上去，这时突然间传来了一声枪响，之后又是一阵痛苦或者恐惧的呼喊声，接着又是一声枪响。
听到第一声警报，这里的另外两条大狗就随声冲向了事发地点，而福利兹刚刚把“迅扑”从栖木上唤下来，等着要带它一起跟我们去林中漫步，这时就把它随手放飞出去了，他自己也抓起枪来、箭步朝着同一个方向冲去。
在我还没有到达事发现场之前，就听到了又一阵枪击声，然后传来了胜利的欢呼；之后林木间闪出垂头丧气的杰克那无精打采的身影来，像是一个跛子一样蹒跚而行，由他的兄弟们在两边扶持着。
当他们快要接近我的时候、就停吓不走了。可怜兮兮的杰克，一边痛苦地呻吟着，一边伸手摸索着全身，好像在寻找究竟是哪儿的骨头断了，一边大叫起来：
“我就像是一粒胡椒籽儿一样都快让人家给捶碎了！”
经过仔细察看、我发现了几处严重的挫伤。
“到底是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把这个孩子捶打了这一顿？”我不禁惊呼道。“你看他都被打成什么样子了。”
“那是一头个头很大的公野猪，”厄尔尼斯说道，“两眼冒着凶光，伸着一对大长牙，猪嘴就像我的手掌这么大。”
我们把杰克扶下来到小艇上去，把他的伤处清洗了一下，给他弄了些清凉的饮品喝下去，不一会儿他就在自己的卧处沉沉酣睡过去了，我把他留在那里、返回了岸上。
“现在，厄尔尼斯，”我说道，“快给我讲清楚有关这次险遇的情况！你和这只公野猪究竟怎么回事、真让我弄不明白。”
“法恩跟着我正在静静地赶路，”他回答说，“突然间传来一阵窸簌声、还哼哼唧唧地好像就在附近，一只大公野猪一下子就从灌木丛里窜了出来，朝着森林的边上直奔而去。法恩立即追赶过去，公野猪又掉头朝着海湾跑去。这时杰克带着考考也赶到了，这只勇敢的小狐狼扑向了巨兽的屁股一阵狠咬。然而，几乎就在同时，它被一下子四脚朝天掀翻在地，看到这种情况、他的主人慌忙中被迫开了一枪，也来不及瞄准。这只野蛮的大家伙顿时转移了目标、朝着杰克凶猛地扑了过来，他一看来势吓得拔腿就跑，而我这时为了阻止大公野猪凶猛的攻势、也不得不开了一枪，但是这一枪也仅仅伤及了它的一点皮毛而已。杰克不小心撞在了一棵树的树根上、翻了个跟头，这只猛兽眼看着就扑到他的身上去了。‘救命啊！谋杀啦！’他没命地喊着。要是另外几只大狗此刻没能及时赶到的话，没有它们合力缠住了大野猪，我恐怕这场闹剧真的就演变为一场谋杀了！即便如此，这个可怜的家伙还是被殴伤在地、重重地被野猪踢腾了一阵子。
“由于我不得不寻找时机开火、以免不慎伤及到杰克，这时正好迅扑顷刻间从空中飞了过来、箭一样冲向了地上的野兽，福利兹随后也赶了过来、用手枪开了几枪把它打死了。”
此时时间已经很晚了。我们用过了晚餐，把篝火点燃起来，撤退到我们的小艇上，安安静静地睡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一早我们前去观瞻那片曾经的战场所在地。这只大公野猪，此前我真的没有见到过，个头之大以及样子凶猛的程度都远远地超出了我的想象，由此看来杰克的逃生真称得上是一个奇迹了。
孩子们当然觉得我们应该把猪臀尖和猪肋肉割下来带走了；当然我们也就这么做了，尽管我事先劝告他们、不要以为吃这样一只粗劣至极的非洲老公野猪的火腿肉、还期望着得到什么美味的享受之乐。我们把那两只粗笨的大火腿好不容易运到了沙滩上，每一只都不得不用树枝柳条等单为它编就了一架运载的雪车，由我们的其中一条大狗在前面拉着。
这桩事件的后续收尾工作多得让人烦心、以至福利兹借口第二天自己还要独自出去探险，而把诸桩事情都推到了后一天来做。幸好时间已经很晚了、我们都停止了一切的劳作，大家也就随同他一起返回到船上，共进了晚餐，各自准备回去休息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