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瑞士的罗宾逊之家（三十五）

３５
“海马”的考验

这一天最终来临了，福利兹将要驾驶着他的遮篷小舟出海做实验之旅了。周身都用游泳衣物装备齐全——裤子，夹克，帽子——他穿着这些服装缩手缩脚坐进舟中的样子看起来滑稽可笑极了，他鼓着腮帮子大声不停地往衣服里吹着气儿，直到周身膨胀起来就像一只神话传说之中的大青蛙。
他起先的模样迅速就消失不见了，此时那滑稽的形象顿时惹得大家一阵发自肺腑的哄堂大笑。就连他的母亲都把持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尽管说这件服装可是她亲自发明手制的。
我把另一只小船也推出来，以便让我的妻子看到在任何必要的时候，我都可以随时给他提供帮助。
遮篷小舟在一个合适坡度的地点被推下水去了，随之轻快地漂浮在了镜面一样的深绿色大洋之中。福利兹随之以各种姿势挥桨开始往前运行：像箭一样地疾驰而去，一会儿旋向右边，一会儿旋向左边；最后，突然一个急转身、向一侧倾斜过去，他的母亲禁不住吓得失声尖叫起来，其实他是在故意表演给大家看、这艘小舟既不会倾覆也不会沉没。之后，恢复了平衡的姿势，他继续安全平稳地向前驶去。
在我们齐声呐喊的赞赏之声的鼓励下，他此时已经勇敢地冒险进入了狐狼河滚滚的激流之中，并且迅速地就驶进了波涛汹涌的大海。
这可已经超出了我所允诺过的范围界限了，我不敢停留、马上划着船急追过去，厄尔尼斯跟杰克也和我一起追了上来。我的妻子一边催迫着我们加快速度，一边大声嚷嚷着说、只要出现一点差错、那只“可怕的肥皂泡”就一定难逃其脆弱的命运了。
我们不一会儿就驶出了海湾，来到了先前沉船所在的岩丛旁边，向四处张望着寻觅逃亡者的踪影。
不久我们就看到，在很远很远的一个所在，一团微弱的烟雾升了起来，随后传来一声手枪的射击声。听到枪响的信号我们也回应了一枪，马上就听到了作为回答的第二声枪响，随后我们调整航向直奔枪声的方向而去，过了不一会儿就听到了这个孩子欢快的招呼声。遮篷小舟箭一样地从一个陆地突出之处的后面冲了出来，大家迅速地就合兵一处、两下里聚合在了一起。
“快来这里有岩丛的沙滩上，”福利兹喊道，“我有东西要给你们大家看。”
我们顿时暗暗吃了一惊、因为大家看到一只体型不大，发育还不完全的小海象，已经被射出的渔叉射中、死在那里了。
“是你杀死了这只生物，我亲爱的福利兹？”我惊问道，一边担忧地四处张望着、心想也许会有一个赤身裸体的野人跑过来、把这个猎货物据为己有。
“当然了，父亲！你没看到我的渔叉吗？为什么你要怀疑呢？”
“好了，我一点都不知道，”我笑着回答道；“可是这么快就获得了成功，这么不期而遇，这么处心积虑，竟然达到了一个格陵兰人爱好者的水平，让我吓了一跳。我祝贺你，我的孩子！但是我必须告诉你、做这么长一次旅行、把我们可都吓坏了。你不应该驶出海湾中来。我离开你的母亲的时候、她已经烦苦焦心得不行了。”
“的确如此，父亲，我一点也没想着跑这么远、让大家看不见，可是一旦进入了浪涛之中，我就被裹挟着前进、一点都不由自主了。这时我看见了一群海象，好长时间以来我就想着要猎获这么一只、因此就把别的事情都忘到脑后去了，这就一直追着它们一路而来、渐渐远离了水流激浪的范围，直到我靠近它们、用渔叉射中了这个小家伙。它游得越来越慢，我又射中了它第二次；然后它就躲到这些岩石的后面来了，就死在这儿了。
“我靠了岸，我顺着踪迹爬到它躲着的地方，但是我还是留心着、把手枪里的子弹全射到了它的身上、这才敢过来接近它，想一想那只大蛇当时是怎样企图袭击你的，杰克。”
“你冒了一次很大的危险，”我说道。“海象并非是主动攻击的动物；但是一旦受到攻击或伤害的话，它就会变得异常凶猛，就会调转头来猛扑过去，用它那长长的獠牙，甚至可以摧毁一条坚固的捕鲸船。但是，为你的安全感谢上帝！那可比一千只这样的动物都要值得多。好了，现在怎样处理它呢？它肯定要有十四英尺长，尽管它发育还不完全。”
“我很高兴你能跟着我来，父亲，”福利兹说道；“可是我们加在一起、力量也不够把这么庞大的一个重物从岩丛当中移走。就让我把它的脑袋带走好了，还有这两支硕大雪白的长牙！我很想把它们绑在遮篷船的船首上，并把小船命名为‘海马’”。
“我们当然必须要把两支漂亮的象牙带走了，”我说。“但是要尽快一些；因为我觉着气压越来越低、这么闷热，一定是在酝酿着一场风暴了。”
“可是这只脑袋呢！这只脑袋呢！我们必须要拿走整只脑袋，”杰克喊道。“想一下把它放在遮篷舟上、看起来会多么的壮观吧！”
“而且它也会发出多么难闻的味道来、一旦它开始腐烂的话，”厄尔尼斯补了一句。“驾驶船只的人受得了嘛！”
“哦，我们会为此做些准备工作的，”福利兹接着说。“要把它浸泡一下、洗干净了，然后晒干了、直到像一个木头模型那样硬。它一点都不会影响到你那敏感精致的鼻子的，厄尔尼斯！”
一边这么说着，我们手上一刻不停地忙于给海象斩首、以及割下一些长条的海象皮来。这些工作用去了一些时间，因为我们手边没有合适趁手的工具，因而福利兹提议、以后遮篷小船上一定要配备狩猎长刀以及斧头什么的；此外他还希望有一只小罗盘装在小箱子之中，箱子顶部装上透明玻璃，固定于驾驶船只的人所坐的船舱前部。我也意识到了这个装置的必要性，并且保证一定要这么装备起来的。
我们的工作完成了，大家准备离开这里，我建议把福利兹跟小舟载到我们的船上，这样大家就能一起返航归家了；可是我没有经得起他的央告、他还希望像来时那样独自归航。他热切地想扮演我们的先锋传信者的脚色、因此想提前给他的母亲递送了我们到达的讯息；所以他在海面上飞驰一般滑行前去，而我们也在后面紧紧追随、只是速度要比他慢一些而已。
此时浓重的乌云已经越积越厚、紧紧地聚集在了四周的海面上空，一阵急风暴雨即将来临。福利兹已经跑得没影儿了，我们根本就追不上他了。
我们穿上游泳衣扣上带子、把自己紧紧地绑缚在船体上，这样就可以避免被汹涌的大海中涌起的浪涛冲上船甲板来把我们随之一起带走。
远处的地平线遮蔽在一片阴云之中，一阵一阵可怕的狂风扫过海面卷起了波涛，暴雨就像瓢泼一样倾泻下来，而一道一道的厉闪则划破了阴暗的天际。我的孩子们都昂起头颅来面对着危险的考验；我复杂的心绪当中既有惊忙之感、又想看看我们的船只究竟可以承受多大的程度的惊险。
暴风雨终于走远了，天空中突然间明亮了起来、就像它突然之间就布满了阴云一样；然而翻卷的浪涛又持续了一阵子、还在威胁着似乎要吞没我们的小船，尽管它在考验当中随波沉浮而稳如泰山。
但是我从来就没有对大家失去信心——所有我的担心只是在福利兹身上。实际上我已经因为他的消失而失望了，我满腹沉痛地打起精神来祈祷说“你该命有所归的！”
最终我们转过海岸的凸起处，再次进入了安全湾之中，迅速靠近那小小的泊船港口。
让我们吃惊不已的是——几乎要抑制不住兴奋的心情了——在那儿我们看见了母亲和福利兹在一起，以及她的最小的儿子，跪在那里切切热望地祈祷着、祝愿我们得救于险难之中、以至于都没有看见我们的到来、直到我们惊喜地喊叫起来这才吸引了他们的注意。接着就是一番快乐的相见情形，我们大家一起祈祷平安、感谢救主又一次施爱而拯救了我们的生命。
快快乐乐地返回了洛克堡，我们把湿透了的衣服脱了下来、换上干爽暖和的新衣服；然后坐下来舒舒服服地吃了一顿饭，一边轻松地思想着、适宜地描述着这一次的风暴遇险经历。
此后，我们把海象的大脑袋运进工作间之中；在那儿进行精心而彻底的清洗，防腐，晾干等操作的全过程、到今天为止它的确一直被安放在我们遮篷小舟的船艏上，它那堂而皇之的样子始终令人肃然而生敬意！那些割回来的皮条儿，我们加以鞣制处理后，成为很不错的皮革。
过去的这场风暴给我们造成了极大的损失。暴雨使得沟河爆满，伤及到那些本来可以在雨季来临之前收获进仓的作物。
狐狼河上的桥梁部分被折断了，所有的储水箱、输水管等都需要重新修理维护。因此我们的大部分时间都被用在了恢复各种事物的原有秩序上面了。
弄过来大量的粘土以后，这都是从福肯赫斯特附近的河床中取来的，我是想用这个来建造输水道的。因为，注意到最近的雨水大增、因而促使谷类植物生长旺盛，因次我决意灌溉我们的田地、就用我们磨坊里面排出来的下水。
这个季节当中钓鱼又获得了可喜的成功。捕获了大量的鳟鱼，鲟鱼，鲱鱼等、这是对我们整年以来的努力的报偿，因之我们的储藏室中又一次显示出囤满仓流之象。而我更加期待着能够时常获得大量这些鱼类的鲜肉供应，我无奈之下否决了来自杰克的一个天真的提议、他建议把许多只捕获的鳟鱼用绳子穿住鳃部沉到海湾的底下去储存。
许许多多平静的日子，一天一天风平浪静地过去了，我观察到孩子们由于在洛克堡那里的农场上日复一日的劳动而显得有些劳累了，都在想望着做一次乘船巡游或者进入到林中去探险，这样就会恢复一下身心方面的疲倦感。
“父亲，”福利兹最后忍不住了说道，“我们需要大量的木栅条儿，可是再也没有剩余的竹子可以来做木栅了。我们去森林那里弄回一些来不是更好吗？我们同时还可以顺路拜望一下山峡那里的情形。”
我对此真的提不出任何异议来。因此不久之后就决定下来、福利兹，杰克，和弗兰兹三个一起结伴起程；而厄尔尼斯由于没有多大的兴趣陪同他的兄弟们前往，就留下来和他的母亲还有我呆在一起，帮助我设立甘蔗榨汁作坊的事务，我早就在想着建立这样一座作坊了。
在他们还没有出发之前，福利兹央求着跟母亲要一些熊肉做干肉饼。
“那会做成什么样的干肉饼呢？”她询问道。
“是一种食品、北美洲的皮毛商人们在他们横穿乡间野地做长途旅行时、通常携带这种食品。这是用熊肉或者鹿肉做成的，先是把它煮熟了、再敲打或研磨成粉末。非常便于携带，而且富于营养。”
他的母亲很乐意“满足于他”，这是她自己这么说的，尽管说从心底里并不认为这样的东西对旅行会有什么价值所在。因此在两天的时间当中、做好了足够的干肉饼储备，足够一次极地探险的吃用，我的这些热心的儿子们可真够热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