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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西南村庄(第九章)

作品名称:鲁西南村庄      作者:李同峰      发布时间:2013-08-06 16:40:36      字数:3562

  夜深了,除了偶尔有几声狗叫外,寂静得很。满天的星星在眨眼间缺少了月亮来做伴。朱大强的堂屋的灯光中,朱一壮敲打一下烟袋锅子,盘巴盘巴烟袋包,放在了烟笸箩里,头刚一着枕头,老伴朱氏就说:“他爹呀,俺怎么好像看到强子和川子的娘总在一个屋里。”
  “一个锅里搅勺子,做饭做菜,家里家外的,当然是总在一块儿了。眼看着良财走了快一年了,俺估摸着,川子娘也该离开咱们朱家了。”朱一壮说。
  “不好,不是那回事。好几回了,俺总看着每天早上,川子的娘总是大清早地从强子屋里走出来。”
  “不可能,一个老公公,一个儿媳妇,哪能呢?要是那样的话,那不是乱了家谱?”
  “什么叫不能,要不,天已经不早了,咱们俩去看看,到底有没有这种事。”
  朱一壮听了朱氏的话,觉得也有道理,他压根儿就没想到大强能和儿媳妇走到一块儿。但是,为了验证一下老伴的话,也就同意了。朱一壮手摸起来竖在炕沿边的拐杖说:“那咱们就起来去看看。”
  俩人慢慢腾腾地下了炕,拄上拐杖,轻轻地打开了屋门,老伴扶着朱一壮另一只胳膊,双脚拖拉着地,一挪一蹭地走了出来。
  此时已经是下半夜了,在朱大强的屋里,俩人已经灯灭梦香,朱大强搂着杨风风发出震耳的鼾声。
  朱一壮和老伴先来到杨风风的屋门前,轻轻地推开了一条门缝,身子和脚在门外,朝门里伸着头,轻轻地叫着:“川子他娘,川子他娘……”
  朱氏叫了几声,没有动静,于是,她推开了门摸到了炕沿前,又从炕沿摸到了炕头上,又从炕台上摸到了一盒火柴,哧啦划着了,看清楚了炕上只有被和枕头而没有人。
  “叫你说着了,真的没有人。”朱一壮说。
  “是不是今儿她回娘家没回来?”
  “走,到强子屋里看看。”
  老两口轻手轻脚地像小偷一样轻轻地推开了朱大强的门,摸索着走了进来。朱氏用从杨风风屋里带来的火柴,哧啦一声划着了,把油灯点上。虽然光亮不太大,这一次真的看清楚了,朱大强搂着杨风风睡得正香。朱一壮五雷轰顶,顿时怒火万丈,抡起手中的拐杖,朝朱大强和杨风风使劲抽去,边抽边骂:“你们两个伤风败俗的东西,竟然钻到一个被窝里了,真不要脸了。”
  朱大强和杨风风从梦中醒来。朱大强一骨碌坐了起来,一定神,看见气得浑身发抖的爹娘,急忙叫道:“爹,娘。”
  杨风风看到朱一壮凶煞的脸,羞得抓起了被单子捂在了胸前。
  “你们这是要活活气死俺和你爹呀。”朱氏说着,身子一歪倒了下去。朱大强见状,一丝不挂地跳下炕来,把朱氏扶起来,朱一壮还在不停地用拐杖抽打着朱大强的后背。杨风风拎起裤子跑了出去。
  杨风风跑到自己屋里穿好衣服又跑了回来,“扑通”跪在朱一壮的面前求饶:“爹,不关他的事,这是俺自愿的。”
  “好一个贱女人,你敢做还敢当,有种。”朱一壮的拐杖又落在了杨风风的身上。每一拐杖落下来,杨风风的心就剧烈地疼一下。但是,她觉得这种疼是迟早迟晚该来的,没想到在半夜三更中发生了。自己的身子暴露在了所谓的老公公、老婆婆面前,这是一件丢人现眼的事儿。
  朱氏有些苏醒了。朱大强蹬上大裤衩子,把老娘抱到堂屋放在炕上躺下来。
  杨风风从地上爬起,扶着气得不得了的朱一壮。朱一壮一甩差一点把杨风风甩倒。他憋着一口气拄着拐杖咯噔咯噔地回到自己屋里。
  朱大强和杨风风在朱一壮炕前跪了一夜。群鸡唱了,天亮了,太阳出来了,朱大强、杨风风也未能取得老两口的谅解。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纸里永远包不住火。朱大强和杨风风的事一下子传遍了全村,成了一件稀奇事,全村上下都在嚼耳朵根子,说三道四。但是朱大强并不在乎,他觉得,事都做了,在乎又有什么用?杨风风却因为这件事从此不敢迈出家门半步。
  不久,杨风风怀上了孩子,这一下,朱一壮更来劲了,他看着杨风风一天比一天大的肚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更加频繁地骂朱大强:“有了种,生了下来,是叫你爹呀还是叫你爷,我是你爹呀还是你老爷?强子啊强子……我看你是的和那女人在作孽呀,辱没我们朱家祖上呀……”
  朱一壮骂完之后,还把拐杖朝地上杵两下子,仿佛能解心头之恨气。
  朱大强和杨风风的这一出,除了在村里村外传得沸沸扬扬外,十里八村也知道了。杨风风担心的是千万别让爹娘知道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后来,还是让爹娘知道了。
  
  又是一个春天。这一天,夕阳西照,朱大强正在帮着村东头老张家盖房子。朱大强力气大闻名全村,盖房子和草泥是最累的活,当然离不开他,凡是村里有盖房的事,和草泥的活几乎让他全包了下来。这像是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多少年来,一直这样。
  他光着大脚丫子,把测好的寸八长的麦秸撒在早早浸泡好的大泥上面,然后再上去用脚踩,踩完之后,为了让草和泥和得匀,用两个带齿的铁钩子钩来钩去,一直钩到草和泥匀乎了,然后再用铁锨堆起来。一大堆草泥和下来,已把朱大强累得浑身汗淋淋的,他捧着水筲“咕咚咕咚”地喝上一阵子后,端着二三十斤重的草泥,朝着一人多高的架子上一锨一锨地甩上去。架子上的人再用铁锨接着朝房脊上甩,然后泥瓦匠用泥抹子将泥抹平,晾大半干后,再抹上一层净泥,大约寸把厚,趁湿乎劲儿把一尺长的麦秸苫上去,用扇拍子用力向上方斜着拍打,根根麦秸便斜插在泥土里,从屋檐一直扇到屋脊,然后在屋脊和屋两侧山墙用青小瓦像鱼鳞一样地镶嵌在凸起的用白石灰浆做成的垄背上,压住了麦秸,看上去又美观大方,雨水不会通过缝隙渗到屋里。
  村里谁家盖屋都是件大事、喜事,大伙不用请都会自觉来帮工,混顿饭吃,弄个乐和,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今天朱同泽也帮着干活来了,当然都是轻巧地支支嘴,倒点茶水什么的。他看到朱大强光着膀子和光着脚丫子和泥累得满头大汗,不由地想起了他的小媳妇杨风风,心里刺痒痒的。
  他估摸朱大强弄得像个泥猴子一时半会儿不能回家,晚上老张家还有饭场子,于是,他悄悄地离开了老张家,撒谎说出去办点儿事,一会儿就回来。
  朱同泽揣着好事,得意的笑意从心底升到脸上,迈着有力的步子朝朱大强家走去。快到门口了,通过门缝,看到了杨风风从屋里出来,正朝茅房走,一边走,一边还用两手解着裤带。朱同泽猫着腰轻轻地推开了破大门,进了她家。杨风风毫无察觉,来到茅房后蹲了下来。朱同泽躲在茅房后面,双手轻轻地把玉米秸子扒个小缝,用一只眼看到了杨风风磨盘般的白腚。然后,快步进了杨风风的屋,坐在炕沿上装着无事一样。杨风风回来了,吓了一大跳,“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小婶,俺都看完你撒尿了。”
  “放你娘的屁,不要脸。”杨风风脸臊得通红,气得骂起来。
  “真的。”朱同泽说着站了起来,“小婶,俺是真的喜欢你,来,让俺抱抱吧,俺特意给你带一条围巾,在口袋里呢。”
  “俺不要,你赶紧走。”
  朱同泽猛然转身,把门关上,把杨风风抱了起来,摁在炕沿上。杨风风胡乱地踢打着,抓挠着。朱同泽却使劲地扯着她的衣裳,嘴里还一个劲地说:“你都和‘瞎运动’弄了,俺弄一下就不成?俺是喜欢你才这样的。”
  “那是俺情愿的,俺就是想续给他,你管不着。你对俺这样就不成。”
  朱同泽见杨风风说死不从,便掏出一条围巾,“这是给你买的,你收起来,往后俺每次来都给你带点儿东西。”
  杨风风看到了漂亮的围巾,瞬间态度发生了变化,虽然不太愿意还是无奈地顺从了。事后站起来,双手抿着裤腰,说:“你太不要脸了,俺是你婶,比你大一辈,你竟敢对俺这样……你不光和俺,还和……”
  “小婶,俺不是喜欢你才这样做吗?再说了,朱大强还是你老公公呢,你不是也和他……”
  “你和俺这事要是让他知道喽,他不能饶了你。”
  “小婶,只要你不说,俺不说,他上哪里去知道。”
  “俺要是和他说了呢?”
  “小婶子!”朱同泽听了杨风风这话,心里发毛了,他知道朱大强那体格要揍他,一巴掌能扇死他,于是求饶:“俺求您了,您可千万别和他说,俺从内心里怕他。”
  “下一次你还敢吗?”
  “不敢了,不敢了。小婶,俺下一次真的不敢了。”朱同泽说完急三火四地跑了。
  杨风风手捧着朱同泽塞给她的鲜红色的围巾,滑溜溜的,是纯正的绸缎,自己活这么大了,还是第一次看到、摸到这样的围巾。杨风风心里乐了,脸上挂上了微笑。
  纸里包不住火,大半年后,杨风风和朱大强生孩子的事,还是让杨天地和老伴知道了。老两口听后暴跳如雷,杨风风头上还包着毛巾在炕上坐月子,俩人便风风火火地来到朱大强家,开口就骂,骂了绝话:“你们俩伤风败俗,辱没两家祖宗的东西,从今儿起,俺没有你这个不要脸的闺女,你要登俺家的门,俺砸断你的双腿,俺更没有你这个老不要脸的女婿。”
  朱大强和杨风风听着杨天地的大骂,只是一个劲地叫着爹和娘,头在地上磕得砰砰直响,脑门子都磕青了,但都无济于事。杨天地老两口在骂声中离开了朱村。
  事后,杨风风曾经回去过一次,想得到爹娘的原谅,被杨天地推出了家门。爹在院里跳着脚骂,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回过娘家。
  在村里村外人的唾沫中,在两家老人不绝于耳的骂声中,朱大强和杨风风生下了闺女燕英,又生下了儿子燕堂。如今,燕堂都两三岁了,两人也未能得到朱一壮、杨天地夫妻的谅解,三尺的冰冻仍然没有丝毫融化。这是朱大强和杨风风共同酿的苦酒,两个人必须共同地喝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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