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 鸡妈妈们的宁静生活（十三、十四节）

　　十三醉乌鸦
　　秋去冬来，母鸡们的羽毛都换得丰满了，一个个就像即将参加隆重宴会而盛装的贵夫人。不过，冬天毕竟太冷了，凛冽的西北风呼呼地刮着，吹到脸上，仿佛针扎一样。
　　“可恶的冬天。”小西施诅咒着，“这天儿太冷了，也许，我们会被冻死的。”
　　“怎么可能呢？”胖姐反驳道，“我可没听说过哪只鸡是被冻死的。再说了，冬天有冬天的好处，比方说，冬天最起码没有鸡瘟。”
　　“而且，过几天还可以看到雪。”小鹅可可一心期盼雪着的到来，它甚至有点迫不及待了。
　　“下雪了，我们连一处活动的地方都没了，整个世界都被埋在雪下面。”大红袍说，“别说找食物吃了，就连喝口水都成了问题。唉，雪后的世界虽然很美，但不好玩。”
　　母鸡们和小鹅可可谈论着雪，雪很快就来了。
　　那是奇暖的一天，大家都说终于可以到外面走一走了，没想到，一夜过去，整个世界就如大红袍所言，变成白茫茫的一片。
　　雪后的阳光灿烂夺目，晃得人连眼睛都睁不开。没有风，天气干冷干冷的。母鸡们从小窗口向外面张望的时候，小鹅可可已经冲出去了。
　　“噢嗬——可可可可。”小鹅可可高叫着，呼扇着翅膀飞了起来，“真是太美了，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景色。”它在空中盘旋着，不忍在地上踏一个脚印。
　　“我可不喜欢雪。”小鹅可可猛地听到乌鸦大哥的搭讪，一扭头，看见乌鸦大哥正斜倚在树杈上跟它说话，“呱——呱——下雪的时候，找不到食物不说，可恶的人类还会趁机捕捉我们鸟类。”乌鸦大哥愤愤地说，“人类太狡猾了，连小孩子都会扫出片空地出来，撒下粮食，然后在上面支起一面大笸箩，专等饿极了的鸟儿下来啄食。当鸟儿跑到笸箩下面的时候，他们就会在远处拉动绳子，这样，鸟儿就被扣在笸箩下面。呱——可恶的人类。去年冬天，我的一个伙伴就这样被一个胖男孩抓走了，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在小鹅可可的印象中，人类也没什么不好，它长时间和林大叔生活在一块儿，从未受到过一丝委屈。林大叔不仅给自己和妈妈们提供食物，还经常去救助一些受伤作困的小动物呢。乌鸦大哥为什么说人类可恶呢？无论如何，小鹅可可也不相信乌鸦大哥的话，它正要反问时，只听乌鸦大哥继续说道：“呱——呱——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我的话。”乌鸦大哥看出了小鹅可可的心思，提醒道，“年轻人，不要被假象所迷惑。你仔细想一想，那些笨母鸡们产的蛋哪里去了？就是被那个你认为是好人的家伙，或煎或炒或煮地吃掉了。多亏你是一只漂亮的小母鹅，否则的话，像你这么大的身体，呱——呱——到了过年的时候，就会被他杀掉，变成餐桌上一道美味。”
　　“可可可可可！”小鹅可可听了乌鸦的话，惊讶得差点儿从空中掉下来。这时候，一股浓烈酒味钻进它的鼻腔，小鹅可可于是问道，“乌鸦大哥，你说的莫非是醉话？！你的嘴里满是酒味。”
　　“呱——呱——是的。哦，不不不，怎么会是醉话呢。”可能是在树枝上以同一种姿势呆久了，很不舒服的缘故，乌鸦大哥边说边调整自己的姿势，不料一只脚踏空，从树枝上掉了下去。多亏地面上都是厚厚的积雪，否则，乌鸦大哥可就惨了。“哎哟，老天爷，我从来没醉得像今天这么厉害！呱——也怪我昨天贪嘴，吃了酒店旁的饭菜不说，还喝了一些人们遗弃的白酒。平日里看人类喝酒那享受的样子，想来那玩艺儿一定是什么琼浆玉液，可口极了。天知道那东西并不是我想像的那么上口，而且，我竟然喝醉了。呱——”乌鸦大哥晕头转向地站起来，挥动着翅膀想飞上枝头，但它飞得全没了方向，整个身子仿佛不是自己的了，斜斜地向另一棵大树撞去。
　　“呱——呱——我的方向盘失灵了……”它的话还没说完，只听“砰”的一声，就重重地撞在树枝上。它狼狈地呼扇着翅膀，想稳住自己，但没有成功，而是伴着撞飞的雪花，一头又栽到在雪地上。
　　乌鸦大哥揉着被撞疼了的脑门儿，再一次飞了起来，尽管跌跌撞撞，这次总算落在理想的树枝上。“这么多年来，全因为我们生活在森林中，远离了人类，才得以保全性命。以前我到过一些地方，那里虽说较为繁华，但那是对于人类而言的；对于动物禽鸟来说，这可是地狱啊。我经常光顾那些屠宰场，酒店什么的，吃人类扔掉漏掉的残渣剩饭，在满足自己食欲的同时，我看到了你们从未见过的残忍血腥的场面……”
　　“小鹅可可，快下来。”下面传来母鸡们的叫声，“我们要堆雪人了，你来帮忙吧。”
　　乌鸦大哥还在絮叨，但小鹅可可不想再听下去了，于是说声“Bye——bye”，一抖翅膀向下飞去。
　　乌鸦大哥看着小鹅可可优美的身姿，不无自豪地说，“在我曾经的印象里，家鹅比那些笨鸡灵活不到哪里。呱——呱——现在，我改变自己的看法了，我为我教出这么一个出色的徒弟倍感骄傲。”它把翅膀展开，做了一个伸大拇指的样子。这么一来，它的身子又失去了平衡，可怜的乌鸦大哥再一次从树上滚落下来。
　　十四除夕夜的对话
　　春节在中国人的心中是最隆重的节日，他们以最虔诚的心情来祈祷，以最热烈的方式来欢庆。他们在年夜里点旺火和燃放焰火，以表示最为隆重的庆贺。小鹅可可曾听一只猫头鹰说过人们燃放焰火的精彩场景。可惜的是，小鹅可可生活在“一个人的村庄”里，生活在一个最怕火的地方，所以无缘欣赏到这种情景。它无论如何也想像不出，五彩缤纷的焰火究竟是什么样的。
　　春节在寒冬之末跚跚而来。那是一个少有的晴朗的天气，天儿干冷干冷的，大家似乎生活在透明的水晶石里，空灵悠然。夜无声地来了，星星一闪一闪的，放出夺目的光芒。整个夜空高远深邃，仿佛一块至厚的深蓝色的钻石。
　　母鸡妈妈们和小鹅可可一如既往地入窝休息，在它们心中，一个年节和一个平常的日子没有什么区别。半夜时分，远方忽然传来沉闷的响声，小鹅可可从睡梦中惊醒，惊悸地问道：“什么声音？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小西施老成持重地说，“这不过是人们为了庆祝年节燃放爆竹罢了。”
　　“爆竹？”小鹅可可更加惊讶，“那会是一种怎样神奇的东西呢？”
　　“这个嘛——”胖姐也从睡梦里醒来，仿佛呓语一般说，“这种东西我们都没见过，但是据说好像是用纸包了一种叫火药的东西。只要把它点燃，它就会飞上高空，于瞬间内剧烈燃烧而发生爆炸。”
　　这时候，小鹅可可还待问什么，隐隐地觉得远处暗亮了一下，瞬间又回归了夜的本色。“这又是怎么回事？是流星的光亮吗？”
　　“噢，小鹅可可。”满天星解释道，“这是焰火的光亮。因为它离我们太远了，所以我们看不清它。”
　　“焰火？它能发光？人类真是太了不起了。”
　　“它不但能发光，还能变换各种图案。”黑羽仙子一副很不以为意的样子，仿佛它亲临现场看过一样，“去年中秋节之夜，我们看到远处一个巨大的烟花凌空炸响，好家伙，开始好像是一个巨大的火球，后来，火球迸裂，化为好多好多小火球四下里乱窜，就像下了一场流星雨。那场面真是美妙绝伦啊。”
　　小鹅可可听呆了，它翘首远望，期待着什么。可令它遗憾的是，它只听到远处不绝的闷响，而黑羽仙子所说的壮观景象从未出现。它失望地说：“妈妈，过年究竟有什么好呢？”
　　“最大的好处就是，所有的东西都长了一岁。”云遮月回答道，“比如你，长了一岁就证明你长大了，能独立生活了。”
　　“原来如此。”小鹅可可在漆黑一团的鸡窝里默默道，“我长大了，就可以办自己想办的事了。妈妈，我长大了，也看过雪了。真对不起，我内心里那种难以表述的渴望越来越强烈了，它迫使我去匈牙利一趟，否则难受得不如死去一样。”
　　“咯咯咯！”小西施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你，我们——噢，孩子啊，春节只是一个象征，满一岁其实要度过三百六十五天，而你，不过几个月的时光，严格地说，你才半岁多一点，虽说过了一个春节，但还不算真正意义上的长大；既然没有真正长大，你又怎能一个人走这么远的路呢？”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能既对得起你们对我的关怀，又能让我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至于匈牙利，我想，只要按着生母飞来的方向逆向而行，飞足够长的时间，总有一天会到达那里的。我知道你们很担心我，可我内心深处的那种呼唤越来越紧，令我彻夜难眠，身心疲惫。妈妈，我该怎么么办才好呢？”
　　母鸡妈妈们都沉默了。它们是如此地眷恋着小鹅可可，生怕它在外出时遭遇什么危险。在它们想来，如若此生就在这里安然度过，也不失为一种幸福。可是，它们也听出来了，没有什么理由能把它挽留住，哪怕是最伟大的母爱。
　　“好吧，小鹅可可。”小西施最后打破沉默，说，“既然如此，你必须答应我陪你一块去匈牙利。”
　　“什么？你陪我去？”小鹅可可听了妈妈的话，不可思议地叫了起来，“可可可可，这怎么可能呢？妈妈，你不会飞，又没出过远门，而且路上又不知会遇上什么凶险……”
　　“正因为如此，我才决定跟你前往。孩子，儿走千里母担忧啊。”谁都能从小西施的声音里感受到它的心在流泪。
　　“妈妈，这让我怎么说才好呢？”小鹅可可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离开你们已经惭愧不已，如果再让你跟着我吃苦受累，我更是于心不忍啊！”
　　“不要再说什么了。”小西施坚定地说，“你的根在匈牙利，我们勉强把你留下来也不见得好在哪儿。咱们娘儿俩只等天儿暖和一点就出发，了却你的心愿再回来，好吗？”
　　“妈妈！”小鹅可可声音颤颤着，感激地扑向小西施的怀抱，可是，由于窝里太暗了，小鹅可可的力气又大，完成这个动作时，所有的母鸡妈妈们都被它从架子上撞了下来。
　　远方沉闷的爆竹声变得零星了，看来，人们的庆典已经接近尾声。明天，明天就是春节，将是一段新时光的开始了，人们把这段时光深情地唤作春天。
　　啊，春天，一个远离寒冷的美丽称呼，一个冲向温馨煦暖的铮铮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