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瑞士的罗宾逊之家（四））

４
归家之旅

我马上就发现、福利兹已经觉得他的甘蔗杆儿的重量可比他所想象的要重得多了：他不停地把它们从一个肩膀换到另一个肩膀上，接着又把它们夹在胳膊下面走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支持不住突然停下了脚步、叹了口气，“我从来就没有想到，”他说，“几根芦苇怎么会这么重呢。”
“不要在意，儿子，”我说，“忍耐一些、鼓起勇气来！你还记不记得、伊索和他的面包篮子的故事，刚出发的时候他觉得它是那么得重，可当旅途结束的时候他又觉得是那么的轻了？咱们每人再弄一根新的手杖，再把你的甘蔗捆横着绑在你的长枪上。”
这样进行准备之后，我们又继续前进了。福利兹马上就注意到我在不停地吮吸着甘蔗头。“哦，太好了，”他说，“你可真是给我做了个好榜样，父亲。我也要尝尝。”
这么说过之后，他就开始急切地吮吸了起来，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儿也没有吸出一滴汁水来。“这是怎么回事？”他问我说。“你是怎么吸出汁水来的，父亲？”
“你想一想，”我回答道。“你可以很容易地像我一样找到办法的，就算你还没弄明白自己为什么失败的原因的。”
“哦，当然了，”他说，“这就像使劲从髓骨当中吸取骨髓一样，骨头的另一头是没有相通的孔儿的。”
“非常正确，”我说。“你在你的嘴巴和甘蔗头之间形成了一个真空，使得空气的压力把另一头的汁水挤出来，那一头你是够不着的。”
福利兹立刻就完全掌握了吮吸甘蔗的方法，并进一步发现了在每一个蔗杆的关节处割开时的必要技巧，以使汁水不要从这儿流了出来；他眉笑颜开地预想着他的兄弟们会怎样掌握这些技艺，还有厄尔尼斯尝到椰子汁的时候会多么快或，他已经装了满满一瓶的椰子汁在身上。
“我亲爱的孩子，”我说，“你真不该再加重你的负担了；很可能在我们到家里的时候它们已经变成醋了。在这么强烈的日光热度里边，把它们从果实里取出来、马上就会发酵的。”
“醋！哦，那可太令人难受了！我必须密切地注意着，看它会发生什么变化，”福利兹嚷嚷道，一边迅速把瓶子从后背上拿了下来，使劲把软木塞子拧了出来。随着“嘭”的一声响、里面的液体就喷了出来、就像香槟一样全是泡沫。
“你看看！”我说，看着他品尝这新的美味、不禁笑了起来。“你真的应该再慎重一点，福利兹朋友！我敢说这口味太美了，可是它会上头的，要是你贸然把一瓶子都喝干的话。”
“我亲爱的父亲，你不能想象滋味有多好！来尝一点吧。醋，是的！这就像美味的葡萄酒一样。”
我们两个都被这没有想到的一顿口味品尝而兴奋不已，之后快乐地继续向前进发、好像到我们留下葫芦碟子的地方这远远一段路、变得难以想象的容易了。我们看到碟子已经完全干透了，拿起来非常的轻易、便于携带。
正当我们经过在那儿吃早饭的那片小树丛时，特尔克突然从我们身旁飞速疾驰了出去、凶猛地跳进了一群猴子的大军当中，它们正在树丛边不远处那儿的草地上嬉戏打闹着。它们可一下子全给吓坏了，而正饿得发狂的狗一下子就逮住了一只猴子、我们还没有来得及跑到那儿去、就把它撕咬成了碎片。
它这不幸的牺牲品是一只小猴崽子的母亲，当大狗扑向她的时候、小猴正趴在她的背上，因此才迟缓地没能飞速跑开。这个小动物企图藏进草丛里去，吓得抖抖索索地看着它的母亲。
看出特尔克这嗜血的恶毒意图，福利兹抢先一步冲过去救援，把身上全部的负载全都扔掉了，急迫地连帽子也跑丢了。
其实这根本就不是冲着可怜的母猴子而去的打算，可是一幕可笑的场景发生了，因为那只小猴子一看到他的出现，就一跃而起窜到了他的肩膀上，紧紧地抓住他那厚密的打着卷儿的头发、再也不肯松手，任由他使劲推扯着、也不能把它移动分毫。他尖叫着踮动跳跃、竭力想把小东西甩掉或者拉下来，可是使尽了力气也没能做到；越是这样它越是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脖子，脸上还作出咬牙切齿最最滑稽可笑的怪样。
我简直被这场滑稽闹剧要笑破肚皮了，根本就不能出手帮助处于极度困境之中、几乎被吓坏了了的我的孩子一把。
最终，通过诱使的方法，给小猴子一把饼干，慢慢解开小猴子那强劲有力的小爪子、让它松开了抓紧不放的头发卷儿，我这才努力地把可怜的福利兹救了出来，他这才回过神来饶有兴趣地仔细打量这只猴崽子，它还没有一只小猫大、怯怯地趴付在我的臂弯中。
“这么小的一个小家伙！”他惊呼起来。“让我来养着吧，父亲。我肯定椰子汁足够喂它了，等到我们把母牛和山羊从沉船上弄来之前。要是它活下来、很可能对我们有用。我相信猴子的本能中、可以识别完好的果实、以及辨别有毒的果子。”
“是的，”我说，“就把这个小婴儿交给你好了。你在拯救它的母亲的行动中、英勇善良地表现了自己。现在你必须认真地训练她的孩子，因为除非你这么做的话、它的本能才可以发挥出有用的作用来、而不是顽劣成性毫无用处的样子。”
特尔克此时已经心满意足地吞食掉了小家伙不幸的母亲。这我是不可能吝啬于它的，因为继续饿下去的话、它可能变得对我们很危险。我们认为没有必要等到它彻底吃完了，所以立刻准备踏上跋涉之路。
没有想到小猴子能这么顺从地静静蹲伏在福利兹的肩膀上，我帮他拿着他的甘蔗捆儿，我们已经走出好远去了、特尔克才赶了上来，看起来非常的满足、不停地舔着它的下颚，好像还在回味着这顿美味的大餐。
它一点都没有注意到这只小猴子，可是小猴子看到它却显出极度的不安来、爬下来躲到福利兹的胳膊下面去了，这让他非常地不方便、要想个什么办法卸除这个负担才好。把特尔克叫过来，严厉地吩咐它要绝对顺从，他就把小猴子放在了它的背上，又用一根绳索紧紧地绑住，然后又在它的脖项上拴上第二根索带、拿在自己的手中牵着，还把一个绳圈儿放在这心绪复杂无比的驾驭者的手中，严厉地说道：“已经屠戮了它的亲人，特尔克先生，你是会愿意负着儿子前行的。”
起初这项安排让它们双方都极度地不快，可是渐渐地它们都安心顺从了下来；小猴子特别地感到满意、能像一个完全放心的人那样气度非凡地驾驭前行了。
“我们就像两个花言巧语以牟利的人、正在前往集市去表演动物秀，”我说。“当我们出现在那儿的时候，孩子们一定会狂欢不止的。”
居诺是第一个获悉我们归来的讯息的，一声狂吠宣布了这个消息，特尔克急不可耐地应声做了回答，以至于它身上的那个小驾驭者、都被它的坐驾的狂吼声吓坏了，从绳圈里滑脱了出来、一溜烟跑进福利兹的胳膊下寻找庇护去了，在那儿才又恢复了神态、舒舒服服地安顿下来。
特尔克此时已经明白它已经回到了哪里，不觉中已经急奔它的朋友们而去，并大声宣布着我们的来临。
一个接一个的，我们亲爱的人们向着小河的另一岸跑过来，对我们的回归表示了各种各样的欢欣方式，他们奔上那边岸上的时候，我们也站在了这一边的岸上，到达了早晨我们出发时涉水而过的那一处浅水之处。我们迅速就登上了那一边的岸上，心情非常兴奋而愉悦，我们的团队又一次快乐地聚合在了一起。
孩子们立刻就注意到了紧紧抓住他们的哥哥不放的那个小动物，正被大家的嚷嚷声吓得缩成一团，就狂喜地喊了起来：
“一只猴子！一只猴子！哦，太不可思议了！福利兹是在哪儿找到它的？我们可以拿什么来喂它呢？哦，多么大的一捆树棍子啊！快看那些奇怪的、父亲拿回来的大坚果！”
我们既不可能制止这一连串问题的发问，也回答不了他们一个字。
最后，当兴奋最终平息下来一点的时候，我才有机会说了几句话、他们也勉强能够听进去了。“我真是感怀不已、看到你们都很安全、很好，感谢上帝，我们的探险非常的令人满意，只是我们一点都没有发现我们的旅伴们的任何迹象而已。”
“如果这是上帝的旨意的话，”我的妻子说，“要把我们独自留在这块孤独的地方，那我们就安心好了；感谢我们能够安安全全地呆在一起。”
“现在我们想听听你们全部的冒险经过，让大家帮着你们把负担都卸下来，”她又接着说，把我的猎物包拿了下来。
杰克扛起了我的长枪，厄尔尼斯把椰子果接了过去，小弗兰兹拿起那些葫芦来。福利兹给他的兄弟们逐个分配了甘蔗杆子，把长枪递给厄尔尼斯、又把小猴子安放在了特尔克的背上。厄尔尼斯不久就发现，福利兹递给他这么多东西让他品尝、对他来说实在有些拿不动了。他的母亲看出这个来了，就走过去帮他分担一些。他很愿意就把椰子果递给了母亲，刚看见他这么做、他的哥哥就大声对他说：
“咳，厄尔尼斯，你是真的不知道你分给别人的是什么。你真的打算把那些很好的椰子果给别人、而根本不想品尝它们一下吗？”
“什么？嚯！它们真的是椰子吗？”厄尔尼斯喊了起来。“那就让我再拿回来吧，母亲，让我好好的看看它们好了。”
“不，谢谢你，”我的妻子回答道，不禁笑了起来。“我可不希望看到你再力不胜任、负担这么重的东西了。”
“哦，那我可以把这些树棍子扔掉，它们可一点用处都没有，那我就可以很容易就把椰子拿起来了。”
“那更坏了、那更坏了，”福利兹说。“我可更对那些看起来无用的、沉重的树棍子担心了。你从来就没有听人提到过甘蔗吗？”
这句话刚一说出口、厄尔尼斯就急不可耐地抓起甘蔗来、在一头猛吸，可是，结果却不怎么样，恰如福利兹在我们的旅程中时所做过的那样。
“看着，”福利兹说，“让我演示一下技巧给你们看，”于是他马上就让他所有的兄弟们都在那儿一个劲儿地埋头吮吸那可口美味的甜汁了。
我的妻子，一个持重的持家者，当她发现这个秘密之后、一点都不比她的儿子们更不欣喜若狂；看到那些碟子后更加高兴无比，因为她希望着看到我们能够再一次像文明人那样吃饭了。我们大家走进厨房里后，看到一切准备就绪、一顿真正奢侈的晚饭在等待着我们。
两根带杈的树枝栽在火堆的两边的地面上；横放在上面的一根杆子上、是几条烤得香味扑鼻的鱼类。在它们对面那里、吊着一只用同样发明方法烹制好了的肥鹅，那烤出来的油汁正滴滴答答落在下面放着的一只蚌壳中。在火堆的中央座着那只大铁壶，从里面噗噗地冒出来最美味的汤的气味。而在这豪华阵仗中、最可称为冠顶的是，立在那儿的一个开着的大啤酒桶、里面装满了全是荷兰式乳酪。所有的这些、对两个饥饿的旅行者来说、简直诱人而畅快透了，可是当我刚要提议我的妻子、乞求她就把那只家禽省下来吧、直到我们的储备再丰富一些再说，这时她却看出了我的想法，迅速地就打消了我的疑虑。“这只是我们其中的一只鹅而已，”她说，“只是厄尔尼斯打来的一只野鸟罢了。”
“是的，”厄尔尼斯说，“这是一只企鹅，我认为；它让我靠得很近，所以我用棍子一下子就打在了它的脑袋上。这儿是它的头和脚，我特为留在这儿给你看的；它的尖喙，你看，是很窄而向下弯曲的，而且脚上有蹼。它长着滑稽而毫无用处的一对小翅膀，它的双眼一直庄重而严肃地注视着我、以至于我杀死它的时候都几乎感到羞愧了。你不认为这一定是一只企鹅吗？”
“我对这件事情一点也不怀疑，我的孩子，”我刚要对这种鸟儿的习性做出一番解说的时候，我的妻子打断了我、央求我们快点过去进餐，把我们有关自然历史的谈话留待将来的时间再说。然后我们就坐下来一起享用这顿为我们而准备的诱人大餐了，我们的葫芦进而派上了初次的用场。为了能做到完全的公平合理，也同样把椰子拿来作为甜点之用。
“这里有你的小朋友更好的饭食，”我对福利兹说道，他正在那儿费力不讨好地劝诱他的猴子稍稍尝一点我们吃着的这些食品。“这个可怜的小动物除了习惯于它母亲的奶水以外、别的什么都不感兴趣；给我拿一把锯子去，你们其中的一个。”
然后，我通过椰子长着的自然孔洞之中、吸取了一些奶汁出来，仔细地把椰子壳砍成两半，由此又制作了几个更有用的木盆。猴子对这样的奶汁简直太满意了，还在一个劲儿吸吮着刚才在汁水里沾湿的手绢儿的一角呢。
这时夕阳已经快速沉落到地平线以下了，家禽们也返回来过夜了，提醒我们也必须照它们的样子去安歇了。在做过祈祷之后，我们就在床上躺了下来，小猴子蜷缩在杰克与弗兰兹之间蹲伏着，不久大家就都沉沉睡去了。
然而，我们并没有长时间这么坦然安睡着。我们的两只狗的一阵狂吠声、惊醒了我们，它们是在帐篷外面给我们守夜的，同时我们的家禽也扑打着翅膀、嘎嘎叫了起来，这警示我们一定有敌人来临了。福利兹跟我跳了起来，抓起枪来冲了出去。在外边我们发现一场搏斗正在激烈地进行着：我们勇敢的大狗，正被十几只还要多的大狐狼团团围住，正在英勇的战斗着。已经有四只它们的对手躺在地上不动了，而其余的狐狼并没有被它们同伙的命运所吓住。可是，福利兹和我，我们射出的子弹穿透了其中的两三只的脑袋，其余的就一哄而散急速逃去了。
特尔克和居诺可没有打算让它们这么便宜就逃走，在后面尾随着它们，又追到并杀死、然后吞食了其中的一只，一点也不顾忌到它们之间的近亲关系。福利兹想要救下一只狐狼来、好在在明天早晨在他的兄弟们面前加以展示；因此，他拖着在帐篷旁边射杀的那一只狐狼，把它藏了起来，我们就又回到床上睡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