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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实现“四无”

作品名称:马列氏列传      作者:张兰英      发布时间:2013-08-08 19:37:35      字数:10118

  先进典型,奇招频频。
  弄虚作假,领导高兴。
  瓜熟蒂落的季节。这天上午,省“四无”检查验收小组在专“四无”,县“四无”,乡“四无”和村“四无”组长的奉陪下,来到全国第一个“四无”初级社。
  马列氏带领着本社“四无”领导小组全体成员孔伯僧,尤成器、尹道出庄儿半里,站在十字路口迎接。她举起挎在胸前的望远镜,发现了检查组一行六人,就下令开始挥舞着小三角彩纸旗,齐声高喊:“热烈欢迎!热烈欢迎!”挥喊好大一会儿,孔伯僧说:“胳膊都举得酸疼了,喉咙也吆喝得想冒烟,等他们走到跟前再摇再喊吧?看着他们雾雾的,连个人形都看不清一蛋黒。”马列氏不同意。
  他们点头哈腰地迎接着他们。裘长长点头哈腰地介绍说:“这位是省实现\\\\\\\'四无\\\\\\\'领导小组组长正组长正同志,这位是省实现\\\\\\\'四无\\\\\\\'领导小组副主长付同志,这位是专区实现\\\\\\\'四无\\\\\\\'领导小组正组长黄同志,这位是县实现\\\\\\\'四无\\\\\\\'领导小组正组长白同志,这位是乡实现\\\\\\\'四无\\\\\\\'领导小组正组长兰同志,我自己都不用再介绍了,本村支书兼实现\\\\\\\'四无\\\\\\\'领导小组正组长裘长长裘同志。这个女的就是黑黑(赫赫)有名的\\\\\\\'四过\\\\\\\'老革命马列氏马列同志,现任黄金庄儿初级社社长兼\\\\\\\'四无\\\\\\\'领导小组正组长,这个是\\\\\\\'四无\\\\\\\'副组长孔伯僧孔同志,这个是\\\\\\\'四无\\\\\\\'组员尤成器尤同志,这个是\\\\\\\'四无\\\\\\\'组员尹道尹同志。”
  省“四无”正组长问,你咋弄个军用望远镜?孔伯僧说:"她在抗日战埸上,从一个日本少佐手中夺得的,并且杀了少佐。她是\\\\\\\'四过\\\\\\\'老革命,红军长征吃过糠,抗日战争扛过枪,解放战争负过伤,抗美援朝渡过江。"她取下望远镜递给正“四无”,几个“四无”轮流欣赏。
  他们点头哈腰地把他们迎接到庄儿头上两间“四无”办公室里。她吩咐孔伯僧、尤成器、尹道端来事先准备好的洗脸水,一人一盆。
  省“四无”正组长洗着脸问:“这水怎么有一股子特殊的香味?比法国香水儿还好闻哩!”
  她指着规规矩矩站在一边的孔伯僧说:“这是他专门给领导熬制的。”
  孔伯僧也不谦虚,介绍说:“用的有麝香、有木香、有檀香、有乳香、有藿香、有沉香……不下十余味名贵中药材熬制而成,熬了七七四十九天,祖传的秘方。用来洗脸、洗澡,蚊子不叮不咬,蝇子也不敢爬。香味顺风传十里。”
  她补充说:“蚊子蝇子闻见香味就跑,跑不及就熏死了。”“噢?真恁神奇?”省“四无”正组长深表怀疑。“不相信你管到门外看看,寡人敢保证,方圆附近没一只蚊子。”她把胸脯拍得“咚咚”响,俩乳颤微许久才安静下来。
  省“四无”副组长说:“既然你社是全国第一个‘四无’先进典型,没有这如此神水,也不应该有蚊蝇吧?”
  “那是当然,寡人消灭蚊子和蝇子有一套绝招儿。”副“四无”问:“我来问你,你张嘴一个寡人,合嘴一寡人,啥意思?”
  “寡人就是熬寡之人的简称。实话对你讲,也不怕几位大领导笑话,俺男人死了,俺是个寡妇。有男人的时候,俺从来都没叫过寡人。”说着,她眼圈嘲湿了,眼泪打转儿,“吸溜”一下鼻涕,吐到门外(平常都咽下去了,今儿很讲究,孔伯僧安排的)。很快又涌出来,这一次没吐,不想来回地跑,擤了一把清水鼻涕,舍没舍干净,又搁墙上操操。
  裘长长说:“哭啥哭?大喜的日子,守着一群大领导丢人不丢人?还不抓紧时间把你的老鼠尾巴拤出叫领导们检查验收一下?”
  她破涕为笑,从裤腰带上又解下钥匙绳子,打开一个黑漆斑驳的破站柜,从柜里拤出一捆一又捆干老鼠尾巴和干老鼠腿,摆在地上一大堆,介绍说:“这是俺社逮的老鼠,一个尾巴就是一只老鼠,总共大约两千三百二十五根整。一个腿也是一只老鼠,总共大约一千九百九十八条整。”
  省“四无”正组长笑笑问:“这一根尾巴是一只老鼠,我信;一条腿是一只老鼠,我不信,你怎么证明就是一只老鼠?”她拿起一捆掰开给他看,解释说:“你看看,这一捆里头都是老鼠的左后腿,这几十捆里也没有右后腿和左前腿和右前腿,不信,可以挨捆解开验收。”检查组除了裘长长没下手,其他五人都在认真地掰着看。检查完了,省“四无”正组长拍拍手又洗洗手,笑笑说:“嗯,不错,全部是后左腿。从一只老鼠的一只左腿分析,这一千九百九十九只腿就是一千九百九十九只老鼠。嗯,不错!不错!加上老鼠尾巴,你们社总共消灭了4420只老鼠,战果辉煌嘛!不过,我想知道你们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咋消灭这么多的老鼠?谈谈你们的宝贵经验吧!”
  她说:“俺社的经验有三点,一是鼓励社员们逮老鼠,上交一根老鼠尾巴,给一毛钱,一只左腿也一毛钱。二是各家各户都垒个逮老鼠窑,夜夜不落空,天天有收获。三是炒料豆磨成面,掺上水泥面子放在老鼠经常活动的地儿,吃下去屙不出来,发急发疯,大白天撵着老鼠咬,咬死了别人,自己也憋死了。”
  省“四无”正组长对她的做法表示肯定地说:“嗯,你这一招儿很绝,应当及时推广。”
  她说:“推广了!方圆附近的几个庄儿都来问招儿。寡人也不保守,但有个条件,两好搁一好嘛,想学本事就用一头膘猪来换。”
  省“四无”副组长不解地问:“你们要人家的膘猪咋处理?”“政府的政策寡人懂,私自杀猪犯法。不过,给猪剃毛总不犯法吧?寡人亲自跑到五里开外的张庄儿把理发匠找来,把猪毛刮干净,再涂上杀蚊子的药水儿。这药水也是孔伯僧熬制的,神得很,蚊子闻见了都上去争着喝,喝了都死。到天亮一看,每头猪的肚子底下,都死成堆的蚊子,黑糊糊的,用铁锹彻。没一个月,就把全庄儿的蚊子都消灭光了。”
  “没消灭光吧?我刚才到一家茅房里大便,有两只蚊子把我的屁股咬了个大疙瘩,又疼又痒。白天就这么猖狂,夜晚不是更多更嚣张?”省“四无”副组长边挠屁股边说。
  裘长长赶紧解释说:“那两只是故意保留下来的,是用来做科学试验的,是她培育的品种蚊子,别怕。是她宰骟了的,一公儿一母儿是一对儿,都没有生育能力了,压摞摞也没用。这俩蚊子一旦失去性功能,就产生心理变态,看见那些没宰骟的就吃醋,就嫉妒,就发疯似的去咬。弄不好,他俩把你当成蚊子了。对不起,我替他俩向你道歉。一只宰骟的蚊子一黑了能咬死成千上万的蚊子。村里已经和她协商好了,打算把这些蚊子派到兄弟庄儿上帮助消灭蚊子,努力争取本年度内在全村实现“四无。”
  省“四无”正组长说:“这不可能,蚊子那么小,你能看出公母?而且还能宰骟后确保不死?太夸张了吧?”
  “寡人这绝活是祖传的,当闺女时就会。不瞒你说,是公儿是母儿好认得很。”她用双手捂成喇叭筒样,趴到省“四无”正组长耳边小声说,“母儿会咬人,公儿不会咬人,不过,宰骟以后,公母都咬人。”“真的?回到省城,我作作实验,再找生物专家进一步求证一下,如果果真如此,我帮你申请国家专利。”
  他们在她的带领下,走走,转转,看看,听听,走到一棵老槐树下,惊飞了一只麻雀,“扑楞楞”飞进了庄儿。省“四无”正组长吃惊地问:“咦?这树上怎么还有一只麻雀?”其他“四无”领导无不目瞪口呆,不约而同地把目光集中在她身上。她略作迟疑,马上笑着说:“啊!啊!别误会!千万可别误会!这只肯定是外庄儿不!外村飞过来的。”县“四无”组长马上纠正说:“不对吧!很有可能是外县飞过来的。”专区“四无”组长也是一脸不高兴,赶紧纠正说:“肯定是从外专区飞过来的。这儿离安徽不远,顶多不过百把里,是从外省飞过来的也说不定。”省“四无”正副组长相视而“哈哈”两声,干脆利亮。专区以下几位“四无”和马列氏都感到发悚发毛。
  省“四无”正组长说:“不用害怕,这只麻雀是不是你们的,一时无法考证,暂时也不影响你们的‘四无’成就,既然说到麻雀,就介绍一下你们是怎样消灭麻雀的。”
  “中啊!寡人消灭小虫(麻雀)也有绝招儿。寡人的娘家是奶子沟里,奶子山上有可多的撂(鹞)鹰子,谁都知道,撂(鹞)鹰子专吃小虫,小虫最怕撂(鹞)鹰子,一大片小虫正在‘叽叽喳喳’地开会,一看见天上飞个撂(鹞)鹰子,马上就不叫唤了,赶紧钻到草窝里,动都不动。寡人派人从奶子山上逮了十来个撂(鹞)鹰子,用长细线拴住一只腿,用望远镜一照,发现哪有一片小虫,就把撂(鹞)鹰子放飞到天上去,象放风筝一样,小虫趴那不动时,再用鱼网一撒,罩住后,上去用脚踩,用棍敲一个都跑不了。”
  省“四无”副组长问:“成大片的好说,有一半个在树上,咋发现?咋用鱼网撒呀?”
  她说:“用望远镜一照,再用兔子枪轰,一枪都能轰死好几个。尤成器有杆兔子枪,枪法准的很,跟他爹学的。”
  省“四无”副组长又问:“有些麻雀藏在墙洞儿里,麦秸垛里不出来,有啥办法不?”
  她说:“有啊!放炮,再不出来,放鞭,一家不中,家家都放,能把它吓得飞着屙着尿着。然后再用兔子枪轰。”
  省“四无”副组长说:“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如果仍有残余的,或者是外专区又飞过来的,你们咋办?就象今天偶然发现的这一只?”
  她说:“用撂(鹞)鹰子也好,鱼网也好,兔子枪也好,这都是临时的。寡人还想出了个长远的绝招儿。孔伯僧是“四无”副组长,他可是这方圆百十里的小能人,学问深,读的书也多,不光会配神药水儿,还会看阴阳宅子,还会给人起名改姓,还会给妇女接生,还会画画,画的给真的一模一样儿。一开始你们去的庄头上那两间“四无”办公室的西山墙上有一幅画就是他画的。先用白石灰搪平展,再用颜色搁上头画一大片竹林子,又在空白的地方画几只鸟,真小虫看见了,也想飞过去,就一头撞死在墙上。有一回,二孬在墙根上还拾一只麻喳子(喜鹊)嘞。孩子们天天在一旁守着,单等小鸟撞死,拾回家烧烧吃。说不定这一会儿,又有外地的小虫撞死那了。走,咱过去看看。”
  快走到画墙时,包得爽迎面走过来,掂着老鼠尾巴来找马列氏说:“俺又逮只大老鼠,给俺两毛钱。”马列氏接过老鼠反复看了看,说:“一只老鼠奖励一毛钱,你凭啥要两毛?”包得爽说:“你原先收的都是两毛,一条左腿一毛,一根尾巴一毛,检查组一来,咋就变政策啦?”裘长长接过老鼠仔细研究一下,说:“这是一只田鼠,田鼠不在收购之列。”包得爽眼瞪的给掏土土蛇一样,大声说:“俺在俺屋里逮的,凭啥说是田鼠?”裘长长说:“田鼠和家鼠长的不一样,脊娘(梁)上有一条黑线。”说着,他掂着让省“四无”正组长看。正组长朝后退两步,用手煽煽鼠味,说:“家鼠田鼠,我还真的分不清。不过,就算是田鼠也在消灭之列吧?”县“四无”组长说:“田鼠是田鼠,老鼠是老鼠,是两种动物学科,不一个概念,关于田鼠是不是消灭的对象,这个问题我们县里也开会研究过,请来的两个专家争论得脖子脸通红。最后,县里下个红头文件,没把田鼠列入消灭范围。”省“四无”正组长说:“这是一个新问题,我们回到省里,请教一下专家再说。这个事,全省要统一行动,标准要一致。”专区“四无”组长认为眼前站着的这个半旧妇女故意添乱,故意给本专区的各级“四无”组长办难看,板着脸上前一步盘问:“你是这庄儿的?我多次下来检查指导‘四无’工作,咋就没见过你?听你说话的口音好象是安徽那边的人吧?来走亲戚的?别说是只田老鼠,就是真老鼠,一毛钱也不能给你。把外省的老鼠拿来换钱,这叫投机捣把,是在钻我区消灭‘四害’的空子。”
  乡“四无”组长半天也没吭声,实在憋不住了,问:“你这位半旧老妇女真个是本庄儿的?姓啥?叫啥?给谁一家儿?我经常在这庄儿蹲点搞工作,咋没见过你?”
  包得爽心说:“一个二个当官的,都会大睁俩眼儿说瞎话。你们啥时候下来过?”但她不敢用嘴说,只好陪着笑脸用嘴说:“俺娘家确真是安徽的,俺改嫁过来有好些年了,口音也没变完。俺妹子俺说的媒,也改嫁过来了。不信,你问问俺社长。”
  马列氏赶紧说:“不假,她真是这庄儿的,她妹子就在寡人的屋后头住。她姊妹俩的名字还是孔伯僧改的哩!”
  裘长长补充说:“我也可以作证,她确实是这个庄儿的,改名时我在场。改之前,她叫包德芳,道德的德,芳香的芳,改后叫包得爽,得到的得,爽快的爽。她妹子改名前叫包德瑾,也是道德的德,瑾是秋瑾的瑾,美玉的意思,改后叫包得紧,也是得到的得,紧是抓紧的紧。”
  包得爽脸一红,转身走了,走了没几步,又拐回来,弯腰拾走了那只老鼠,嘟囔的啥,没听清。
  省“四无”正组长沉吟一会儿说:“看她的面相,也不象个淫荡的女人,凭啥给人家改个浪名?这不是侮辱人家人格吗?”
  马列氏笑着解释说:“没事,她姊妹俩都好熊着玩儿,都喜欢这名字。平常,孔伯僧的给她姊妹俩打渣子熊惯了,改这个名也不恼。俺乡下人起名哪象你们城里人?不掰家谱就掰字典。”
  河里尿泡随大流儿。孔伯僧见“四无”们都有派头,也把双手握在身后,迈着大八字步赶上去,给他们并排走着,微笑着说:“村夫野老(自我谦称)认为,老鼠和田鼠乃两种完全不同的小动物,从长相,从个头,从毛色,从生活习性,都不相同。另外,从作用看,老鼠有百害而无一益。田鼠既是上乘的美味佳肴,又是防病、治病、美容和保健的良药。”
  “哦呵!真的有如此神奇之功效?”付副组长问。
  孔伯僧朝玉米地瞅瞅(裘长长正在里头解手)说:“先打嘴后说话,我这个应(当)哥的不该说妹子,你们看看俺社长,孩子都八岁了,还象个十七八的大闺女,脸蛋儿油红似白的,身材也好看,特别是两只乳房,又大、又圆、又挺拔,硬把小布衫儿顶多高,不用弯腰看,就知道小布衫挨不住肚皮,就象门口挂的半截儿大花布帘儿,又象一块花布垂在悬崖上,被风忽闪着,肯定很凉快。”
  这件花布衫衩儿是孔伯僧设计的。之前,他对她说:“有检查组起码也得是正四品,相当于守巡道员。按照官场儿规矩,要对等接待,你得弄件象样的衣裳,前胸后背上要带个鸳鸯,大裤衩换不换无所谓。”
  “咦!弄鸳鸯好治啥?”“鸳鸯代表从四品,相当于知府。”“哦!妹子见过,应该给蟒袍上的花纹和图案差不多吧?听唱戏的说,是用老鼠筋织的绣的,咱上哪弄恁些老鼠筋?再说了,就是能弄来,也来不及呀!”
  “好办,你上街上撕几尺白洋布,到裁缝铺里做个布衫衩儿,要带大襟儿的,回来哥给你画两只都妥啦!还是带彩儿的,比真的还象。”
  她一拍大胯,激动地说:“你看看,你看看,妹子一碰上大事儿就犯迷糊儿,咋叫哥会画画这一茬儿给忘啦!”
  她不由地双手往下拽拽花布衫的下摆,勾头欣赏着两乳,脸上泛起一抹红晕。然后,昂首挺胸雄赳赳,迈步方正而铿锵。如果不是把双手握在身后,还真有点儿象志愿军过鸭绿江的样子。
  “四无”们都投过去艳羡的目光。副组长走在她的前边,回头看着她的两乳,抹拉一把嘴,色迷迷的说:“嗯,身材不错,在我们省城也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不过,美不美这和田鼠有啥关系?”
  孔伯僧说:“当然有啦!这是她经常吃田鼠吃出来的。她闺女小马楚从生下来到现在,没尿过一次床,这也是因为吃田鼠吃的。我说这都是有凭有据的,不信,我把《本草纲目》拿过看,上头有田鼠的药效,还有医案作证。”
  “孔哥说的一点都不假,寡人从转互助组那一年就开始吃,一天一只。一当社长,特别是除‘四害’这一窝儿,忙掉头,顾不得逮了,才没吃。要是坚持吃,效果肯定比这会更明显。”
  孔伯僧说:“对啦!我还可以找到田鼠不是老鼠的证据。也不知道你们知道不知道‘白马非马’的说词?白马不是马,这可是老祖宗早下的定论。类比一下,既然白马不是马,那么,田鼠就不是老鼠。”
  省“四无”正组长盯着马列氏的乳说:“此言差矣!‘白马非马’不是定论,而是议论。一方说,白马不是马;另一方说,白马是马。持‘白马非马’者犯了逻辑性错误,把种概念和属概念割裂开来。殊不知二者是是包涵被包涵的关系,没有属概念就没有种概念。马是种概念,白马是属概念,没有白马、黑马、红马等各种各样的马,马就不复存在了。以此类推,人是种概念,男人、女人是属概念,没有男人和女人,人也就不复存在了。老鼠是种概念,田鼠是属概念,没有田鼠、松鼠、袋鼠等各种各样的鼠类,老鼠也就不复存在了。鱼是种概念,鲤鱼、鲫鱼、鳝鱼、鲸鱼、鳄鱼等都是属概念,没有形形色色的鱼,鱼也就不复存在了。关于田鼠的问题,我回到省里,找专家再咨询咨询,然后下一个红头文件,提高思想,统一认识,一定要把田鼠纳入消灭‘四害’的范围之内。”
  正走着,副“四无”突然说:“哎,咋听说你们种的有西瓜?我城里生来城里长,从来就没见过西瓜秧子长啥样哩!我老婆说揪一点回家叫她也长长见识,据说还管做药草儿,治月经不调。”
  “寡人从安徽请过来一个老瓜匠,很会种瓜,今年种了八亩西瓜,二半小瓜子(甜瓜),领你们参观参观去。今年的西瓜长的个头大,还甜得让人,最小的个儿也得有恁么大。”说着,她用俩手向走在左侧的副“四无”比划着,两手相拤的直径足有二尺半。
  副“四无”“哈哈”大笑一气,说:“你这也太夸张了吧?哪有恁大的西瓜?恁大还把不西瓜秧子坠断?我家院墙上种的葫芦怕坠断了,就用绳子做个套兜住。”这个副“四无”真没见过西瓜秧子长啥样儿?你就装吧!
  她又向走在右侧的正“四无”比划着,说:“组长你看看,长恁大了不?”她两手拤的距离约一尺,比打饱气的篮球稍大点儿。
  正“四无”笑笑说:“当然可以长这么大啦!比你比划的还大的,我都吃过,一个人根本吃不完。”
  副“四无”听正“四无”这么肯定,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心里嘀咕:“难道真有恁大的西瓜?一个至少也有一百斤吧?”
  他们走进瓜地,满地的西瓜,几乎一个挨一个,黑的、白的、花的,在阳光下油光发亮,踮起脚这试试,那试试,谁也找不到合适的落脚点。个个喜出望外,笑逐颜开,“啧啧”称赞,都情不自禁地弯腰伸手拍拍这个,摸摸那个。个个光滑圆溜,手感舒服,就象寡汉抚摸着少女的脸蛋儿,更象准爸抚摸着准妈的六甲肚皮。
  她边拍边介绍:“这一地全都是新品种,有红瓤的,有白瓤的,有黄瓤的,反正都是面沙瓤的,吃到嘴里甜到肚里,不嚼都化。要是咬的口大了,翻不过来个儿,能叫你噎得伸着脖子瞪着眼,还得赶快用手使劲儿往下捋捋,给填鸭子样。前儿个,好象都是前儿个,二孬一不小心噎住了,吐不出来,咽不下去,他娘叫他的后背都捶红了也不中,硬是用筷子戳下去的,真吓人。等会儿吃时可得细嚼慢咽。”
  副“四无”无心听她瞎胡喷,勾着头满地瞅,瞅个遍也没瞅见象她比划的大西瓜,站直了捶捶腰,自言自语地说:“咳!这个小娘儿们,还真敢吹牛屄。你叫牛屄吹烂了,既严重影响犁地,又耽误生牛娃儿;万一发炎了、死了,你就犯了国法了,到时候你就等着蹲大牢吧!”
  他们走到瓜棚下,瓜匠老头慌忙从瓜庵里迎出来,没有板凳,从瓜庵拉张破席处请他们坐那,然后下地摘西瓜。
  他们吃了十个大西瓜,开始不吐籽儿,后来吐。开始啃的净,几乎露青皮;越啃越撇,越啃越厚,再啃一口也不露白皮就扔了。
  要说没出息,谁也别说谁,就连经常出入瓜地的马列氏,也是撑得“吭吭”的,肚脐睁眼儿,上庵后尿尿,给走马灯样,趁机松松裤腰带,比在瓜棚下松裤腰带雅观些。
  瓜庵一侧是个垃圾堆,主要是坏瓜和瓜皮,上面蒙个花被单子,苍蝇趴一层,一撵一“嗡嗡”。谁都看见了,谁都没问,只顾啃西瓜,尿了几泡尿,放了几个屁,打了几个嗝,松松裤腰带,稍微好受些,副“四无”,首先发难:“哎,那堆垃圾堆上蒙个花被单子啥意思?”
  “是怕熏着你们,城里人讲究干净。”马列氏笑笑说。
  “那上面飞的飞,爬的爬,绿头苍蝇咋解释?你们的‘四无’是造假,是虚夸,是虚报,这搁封建社会,就是欺君之罪,要家灭九族的。”副“四无”严肃地说。
  她面不改色心正常跳着说:“这是瓜匠从安徽那边捎过来的,你没看给咱此地的不一样吗?个头整壮,颜色翠绿,声音宏亮。咱此地的都是些饭蝇子,个头小,颜色灰,声音也小。”
  正“四无”扔了瓜皮说:“就算是瓜匠捎带过来的,还留它干啥?这不是和中央唱对台戏吗?”
  “领导有所不知,这种品种蝇子能吃饭蝇子,一只蝇子一天能咬死咱此地的小饭蝇子一万多只。不信你问问瓜匠。”说着,她给瓜匠抛个媚眼儿。瓜匠老头象触电一样,赶紧附和着说:“是啊是啊,是社长专门叫俺从老家捎带过来的。毛主席号召消灭‘四害’,全国各地纷纷都到俺那里引进品种蝇子,供不应求。”
  经他这么一说,省俩“四无”都兴奋起来,吃着走着,来到垃圾堆旁参观。正“四无”说:“嗯,好!就应该胸怀广大,放眼世界。你这种精神令人钦佩。这些苍蝇,不要供应外省,我回去马上发个红头文件,强调全省各专区派人来购买你的苍蝇,你要确保供应哟!”她有点为难的神情地说:“全省恁些专区、恁些县、恁些乡、恁些村、恁些合作社,寡人无法保证都照顾到,顶多一个村给两只,一公儿一母儿,带回去自己顺生去。”正“四无”问:“这种品种苍蝇好养吗?有哪些技术要领?”
  “这小东西会生气,容易死,自己会自杀,你放心,到时候,寡人印一大堆养蝇子手册,发给来买蝇子的。只要按上头印的去养,估约摸没啥大问题,万一养死了,再来要不要钱。全国都在搞合作社,寡人也发一回共产主义的扬。”
  正“四无”问:“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你这吃蝇子的蝇子刚刚培育成功,还没来得及发挥作用,你们社的蝇子是用啥办法消灭的?”
  她“哈哈”大笑说:“搞承包呀!谁家的蝇子谁负责消灭。社里成立了‘四无’领导小组,天天下去检查,发现谁家没逮净就罚钱,还开他的斗争会儿。”
  副“四无”说:“这恐怕欠妥吧?家家户户挨这么近,苍蝇很容易这家飞那家,那家飞这家的。你这样做会制造邻里矛盾的。”
  “不会的。你飞他家,他飞你家,谁都不吃亏。谁要是说是人家的飞过来的,他也拿不出证据呀?诬赖别人这是犯法的。”
  副“无四”又问:“你就谈谈各家都是采取了啥好办法消灭的吧!”
  “寡人也不管他们都用啥办法,八仙过海,各显神能。这一会儿,你要叫寡人一家一家地介绍,说到日头挨山也说不完。要不,寡人领你们到各家转转看看,听听他们咋说的?”
  正“四无”抬腕看看表说:“不啦!不啦!时间关系,不啦!我们相信你说的。”
  他们转到草河边,指指点点,说说笑笑。两头瘦驴在河边啃草,一黑一白,一老一少,一公一母,一大一小,肚子下面都吊个棍,省“四无”正组长说:“都说驴尾巴上吊棒槌,谁也没见过,也不知为什么。今天大开眼界,驴肚子下面咋也吊个棒槌?”裘裘长长甜甜一笑说:“老辈子是把棒槌吊在尾巴上的,不好系,也系不结实,一跑都掉。到了康熙爷年间,就把棒槌吊在肚子下面。怕耽误洗衣裳,就换成粗的长的重的半截棒棒。”省“四无正组长赞叹:“别看乡下人不识字,看来还是有能人的。”
  “四无”们正在认真研究“吊棒槌”的问题,马列氏发现一个“老鹰座”,一只大黑鹰正在坐住一只老母鸡撕着吃,一群小鸡四处逃窜。她顾不上打招呼,瘸腿超高频率的颠着,快要靠近时,弯腰捞摸一块石头砸过去。黑鹰来不及抓鸡飞向高天,翅膀扇起一地鸡毛,约有丈把高。她弯腰拾鸡的刹那间,身后又飞来一只大黑鹰,把鸡抓走了,象闪电。她用石块朝天砸。鹰越飞越高,石块越砸越低。她掂起布衫大襟,把可怜的小鸡一一捡到怀里。
  “四无”们赶忙赶过来,帮忙逮小鸡。裘长长抓住一只小鸡向她走来,淫邪的目光死叮住她的白肚皮,趁往她怀里放小鸡时,顺手帮她把大襟往上掂掂,笑的有点腻歪人,说:“往上掂掂,掂掂,小鸡要掉下来。”
  他们回到“四无”办公室,又端来神奇香水洗过脸,坐下来小结。
  正“四无”说:“总体来看,还可以。如果在鸡蛋里挑骨头的话,毛病还是有的。恕我直言不讳地说,你们的“四无”水份较大,弄虚作假的地方不少,这我理解,金无足赤嘛?我是过来人,你做的再瞒眼,也骗不了我。在革命战争年代,我一直在上海做党的地下工作。既能出色地完成情报任务,又不暴露真实身份,靠什么?靠的就是巧与敌人周旋,靠的就是随机应变,靠的就是巧言善辩。总之一句话,靠的就是弄虚作假会说瞎话。解放后,党信任我,重用我,把我安排到省府工作,叫我抓‘四无’工作,这是对我弄虚作假善说瞎话的充分肯定。这几年,行政工作我也有较深刻的体会,只有发扬革命战争年代的优良传统和作风,采取灵活机动的工作方法,不搞死搬硬套,不搞吹毛求疵,时时从政治高度出发,处处从大局着想,正确看待问题,处理问题,工作就不会出乱子,而且还能出成绩。你们这个“四无”先进典型就象一棵幼苗,需要各级党委政府的精心栽培和呵护。你们要抓紧时间整个材料上报省里,然后再报北京。可惜这样的典型太少了,最起码一个县也要搞个三五个,一个专区搞个十来个。这样,全民爱国卫生运动才有现实意义嘛!”告别时,他又对专县俩“四无”交代一句:“要把这里的成功经验及时地向全县、全区宣传推广。另外,我说句题外的话,我这次下来检查验收\\\\\\\'四无\\\\\\\',有一个意外的发现,发现孔伯僧同志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用一句诗来形象概括,那就是:"吐气成云屁成风。先给诸位打个招呼,打算把他借调到省里当我的秘书。”诸位\\\\\\\'四无\\\\\\\'无不笑逐颜开拍手赞成和祝贺。孔伯僧满脸愁容地说:"谢谢领导提携!中是中,我走后,社里这一摊子工作咋办?"
  不久,省“四无”正组长撤职了,过错是在验收“四无”小结时说了实话。告他黑状的有可能是那个怀疑大西瓜的付副“四无”。那个在大上海做地下工作的正“四无”,说了大半辈子假话,竟然栽在说了几句实话上。既可笑又可悲,既令人深思,又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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