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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8 老大风范

作品名称:风起羊洲      作者:阔野瘦江      发布时间:2013-09-23 21:55:32      字数:4177

  真的,还不能简单地下一个“朴素的乡党、宗族感情,根深蒂固的农民习气”结论呢。经过几个月在老家驻村,对吕天模的所作所为有了更深入、更直接的了解后,吕天海对他的印象有了改观,对他的评价慢慢地朝正面扭转了过来。首先,吕天模为乡亲们上访没有一点私心,全凭一股男人血性与激情,可称作“大公无私”、“大路不平旁人参修”。虽然不是他直接索回的避水搬迁费,但没有他去找《中国政改》杂志社,也就没有记者千里迢迢来玄洲,“无冕皇帝”不来,也就没有玄洲镇“吐”出搬迁费的事(248户,每户2000元,共计49.6万啦)。其次,吕天模为他的姐姐吕天葵上访,不仅正当、应该,而且要歌颂,老百姓受到某些当官的百般欺压,没有人站出来振臂一呼、拼死相争,那这个社会有何正义可言?!其三,吕天模把几乎全部聪明才智,都用在为羊洲百姓谋利益、为羊洲发展作贡献上,他的长篇论文我也见过,一些思考和建议是很可取的,只是有点超前,目前还难以实施。《中国政改》杂志社邀请他去北京参加研讨会,说明人家也是肯定他的研讨论文的参考价值的。现如今的农村,还有几个青年人为家乡的发展与富裕着想,为生养之地的乡村进步献计献策?人们都在想法大捞特捞自己的一丁点私利,而且还是眼皮底下的一点蝇头小利。仅凭这一点,我吕天海作为羊洲人,就足以感到欣慰,感到自豪,也应感谢他吕天模,而不是人云亦云地去朝他大吐唾沫甚或落井下石。
  只是吕天模的对手太强大,对手的背景又太深厚!而他吕天模,空有雄心壮志、空有满腔热血,空有一身正气,他没有抗衡杨正夫及其背景的力量!何况,吕天模的背后只是羊洲的正直村民,而且还要有眼光不糊涂的正直村民,这些村民,跟着吕天模的后面跑可以,跟着吕天模享受“胜利果实”可以,一旦吕天模“中弹倒下”,这些村民必得“树倒猢狲散”。届时,吕天模只得含恨去,空悲切!
  基于这一系列的认识,吕天海不会支持吕天模与杨正夫斗。但对吕天模想挤进羊洲村“管理层”的努力,吕天海将会给予暗地支持。但支持得太明了,容易得罪杨正夫,而吕天海的父母还在羊洲,还需要杨正夫的关照,即使以后把二老接到甘阳城去享清福,吕天海的“衣冠子”、“祖宗三代”还在羊洲,这些都需要以杨正夫为首的羊洲统治者照料呀。所以,他吕天海注定只能在吕天模与杨正夫之间“骑墙”、“和稀泥”,而万万不能爱憎分明地支持一方反对另一方。由于要违背自己的处事原则而极不情愿地去“骑墙”与“和稀泥”,所以他深感“压头”。
  杨正夫就更忙了,不仅手脚忙,心里更忙。
  杨正夫的村长已经当了几届了。说心里话,这个村长不仅不好当,而且不是村民们想象的那样有着肥厚的“油水”的。俗话说“辛苦讨来快活吃”,正适用于这村长的位置。一年忙上头,对上应酬,对下应付,市、镇“千支线”,村里“一根针”,凡涉农部门]和党政干部都要来穿“这根针”,都要靠“这根针”去缝、去补、去搞落实,岂能不辛苦!如果村里没有人“打瓣”*,又不出什么突发事件,比如喝药自杀什么的,那村长也还当得顺畅一些。如果村里有几个“刺儿头”,比如吕天模一类的,那这个村长就当得里外不是人了。“讨来快活吃”,也就是图个嘴巴快活。不管哪一级、哪些个部门来到村里,人家是看得起你才来,既来了,总得弄点“工作餐”,进餐总得总得要人陪,陪吃陪喝陪打牌,也是图个快活。又不能往腰包里掖几个,掖了早迟要“穿包”*,你是怎么吃进去的,还得怎么吐出来,说不定还得把自己肚子里存的一点儿苦胆汁都要吐出来,才放你的“过手”。讨点小好、占点小便宜也是有的,比如堤内外新淤出的泥沙滩,后来开发成了“黑田”,是给干部分了的,还给村里的几个有功之臣如张朝金、胡万合分了一点的。你不给人家一点小便宜,哪个还肯为你卖命?说得好听一点,是给手下搞事的和出主意的“高参”的一点奖赏。你一个土里巴叽的村,又没有啥像样的东西拿来奖励有功之臣!说是村民大家的事,但人家干部就当成是我的事,因为我是村里的法人代表,也就是“老板”,人家这样理解也没有错。事实上不管哪方面的工作搞不好,上面追究起来,首先肯定是追究我呀。当然,如果搞好了,受到表彰,评上先进,哪肯定也是首推我,好名声也是我的。
  当村长仅能图个嘴巴快活和占个小便宜,仅此而已,什么“先进”呀,名誉呀,都是虚的,不能当饭吃。相比起时间上的付出、精力上的付出,这点便宜算什么!可以说是十分付出一分收获,真的划不来的划不来!税改之后,是这点儿“收获”也给卡死了,我手里的“黑田”也被收光了。因而,杨正夫真的不想当这吃力不讨好的破村长了,真的。
  是吕天模的挑战激起了杨正夫的“官欲”。打个有点低级的比方,就像一只健壮的公鸡,整日守着一只母鸡过日子,生活得疲疲沓沓、怏怏条条,没有一点刺激,也产生不了一丝激情。忽一日,外边闯入一只新公鸡,成天觊觎着这一只虽不美丽但还马马虎虎的母鸡,那只怏怏疲疲的公鸡,顿时来了精神,冠子竖起来了,鸡毛咤起来了,眼睛瞪大且涨红了,围着母鸡不敢有片刻眨眼的了。既定的地盘受到外来者的侵犯,势必起而迎击“侵略者”。是条汉子,就该这样!
  杨正夫最近便不敢有丝毫懈怠,总是处于迎击“侵略者”的高度戒备与紧张迎战状态之中。
  他在调集兵力,部署装备。
  他分别登门拜访了老书记张朝金和二姨父胡万合。老书记和胡万合也未让他失望。
  他召集表哥吕华胜、吕华虎和弟弟杨正健,针对吕天模可能进击的“路线”设下“铁丝网”,埋下“地雷”,埋伏“狙击手”,布下“暗堡”。
  他出村,到镇里走动,到市里走动,联络感情,疏通关节,寻求后盾,预留后路。
  做完这一切后,离海选的日子即11月25日只差两天了。
于是,2002年11月23日,农历十月十九,杨正夫家把过年猪提前杀了,满接羊洲村民“吃血幌子”。他想,羊洲村是个大家庭,当家长的得有一个家长的样子啊。“家长”是什么,家长就是老大,家长就是母鸡,母鸡必须呵护小鸡,关键时刻还得啄来虫子喂进小鸡嘴里,“伢们”吃饱了,才算一家人吃饱了啊。自己要过年,得先接村民来过个“预备年”,就像过喜事的“吃垫席”嘛。
这日多云转晴。下午。
  杨正夫的家门口搭起了“喜事棚子”。
  最先是杨正夫的老表吕华胜、吕华虎兄弟相约而来,接着杨正夫的弟弟杨正健后脚赶到。他们三个“硬扎劳动力”一到就耍其开袖子动手,在杨正夫家附属屋里找出松木条子数根,把粗的栽在门前的晒场上做柱子,再把细点儿的木条子横搭在柱子上,交叉处以铁丝扎牢固定。到胡万合商店扯来红、蓝相间的条纹塑料布,爬梯子将塑料布展铺于木梁上,四角以绳子拴紧在木柱上。一个“喜事棚子”就搭起来了。最后从室内牵来电线,在棚顶子上安上几只100瓦的白织灯泡,还搬出34英寸彩电和“步步高”影蝶机,用方桌搁置好,不停地播放卡拉OK碟子《纤夫的爱》、《夫妻双双把家还》、《今天是个好日子》、《敖包相会》、《十五的月亮》、《父老乡亲》等喜庆欢快的曲子。
  喜庆、热闹的气氛就这样制造出来了。
  路过的村民见杨家门前搭起“喜事棚子”,唱起卡拉OK,纷纷投来探询的目光。杨正夫家“过喜事”?他父母二老都已不在人世,不存在为老人做寿啊;杨正夫与李次玫都已过36岁,不可能还“做36岁”呀;杨正夫的儿子也早已过了10岁,也不存在“做十岁”呀。人们困惑,便四下打听。
  徐树英与吕华明的媳妇是结伴而来的。她俩一进杨正夫家门,后脚就跟来了“漂亮媳妇”陈水莲和“毛泽东时代”的“标致女人”、吕华乐的叔伯嫂子胡枝英。四人拢在一堆儿嘻嘻哈哈拉了几句家长里短,便个个围上自带的雪白棉布“围腰子”*,钻入厨房,去切肉剖鱼,杀鸡摘菜,烧火热水,洗碗涮盘。
  村里在甘阳城里有名的“局掌师傅”*、张朝金的幺弟弟张朝望师傅,骑着酡红摩托车停在“喜事棚子”角落里,从车上取下一个浸满油腻的蓝布包来了。他径直钻入厨房,从包里取出大小三把菜刀,摆开案扳,抱来徐树英她们洗净的鸡鸭肉鱼,铿铿锵锵地剁剁砍砍起来。张师傅工作在“吉祥鸟美食歌舞娱乐城”,看惯了花枝招展的年轻小姐,仿佛吃腻了大鱼大肉;此刻家乡的新、旧几位漂亮媳妇在眼前晃来晃去,雪白围巾勾勒得快步穿行的胸前“兔子”活蹦乱跳,就像几碗鲜汤的香气热气腾腾扑面而来,熏得他口生唾液、两眼痴呆,好几次险些让剁刀误砍到自己的左手。
  是吕华胜兄弟通过他们的妻子有意放出“口风”,悄悄透露给村民:“杨正夫满接村民吃‘血幌子’,答谢村民们对他工作的支持。你千万别告诉别人,更不要说是我透露给你的哟。”听话的村民直纳闷:才十月间啦,就宰年猪了?稍一想,也就释然了:人家富得流油的书记家,哪能跟我们“小门小户”的普通人家比,人家宰年猪是小事一桩,就是“热天大六月”宰了打赤膊吃“猪脑壳火锅”也不为怪呀!
  吕华胜、吕华虎与杨正健搭妥并布置好棚子后,抽了一支烟,旋即回家,扛来八仙桌和长板凳,整齐地摆放于“喜棚”下。
  很快地,周围邻居的小娃娃们来看热闹,围着大屏幕彩电,观赏敞肩露背的“花姐姐”蹦蹦跳跳、搔首弄姿。
  一只大黄狗、两只小黑狗来了,穿行于八仙桌下,与随后从杨正夫屋里跑出的白狮毛宠物狗嬉戏、调情。狗通人性,但不通人间世态,三只“土狗子”不仅不怕白狮毛狗,还有滋有味地欺凌“洋狗子”,大黄狗甚至还恬不知耻地爬至“洋狗子”屁股上去耍流氓。
  鸡呀,鸭呀,都知趣地避开了,钻进屋后树林里去闹中取静,或蹲或啄,颇有“隐士”风度。
  正屋后的猪栏屋里,另一只黑肥猪“哼——哼——”叫个不停,主人喂给它再多的美食也不顶用,因为它的亲密伴侣上午被人残杀了。它已陷入茕茕孑立的悲凉晚境。
女主人李次玫春风满面。男人们都穿着夹衣服,她却也和徐树英、陈水莲、胡枝英一样,“打着单褂子”。腰里系着一条花布“围腰子”,把个丰满结实的胸乳勾勒得凸凹有致,在屋里穿行起来一颤一颤地,煞是馋人。她与徐树英、陈水莲、胡枝英和吕华明媳妇忙在厨房里,令清瘦端直的张师傅过足了“眼睛喜事”。

  *“衣冠子”:羊洲俗语,指与一个人的出身相联系、永远不能摆脱掉的一切东西。
  *“打瓣”:羊洲土语,指别有用心地在一旁寻岔子。
  *“穿包”:羊洲土话,指事情露馅。
  *“吃血幌子”:羊洲土语,谦称,指以吃过年猪肉为主的宴请。
  *“喜事棚子”:羊洲俗语,指农户为举办婚礼而在家门口现搭的敞棚。
  *“局掌师傅”:羊洲俗语,指民间厨师。“为制作饭局而执掌大勺的师傅”是也。
  *“围腰子”:羊洲土话,指围腰布,多用着遮挡干活时的脏东西,或者从其下摆那儿卷过来打成包袱,以装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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