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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7 风暴前夜

作品名称:风起羊洲      作者:阔野瘦江      发布时间:2013-09-22 16:32:24      字数:3580

  黎明前的曙光一现,鲜活的太阳很快就要冉冉升上来。
  吕天模刚当选为村选举委员会委员,很快就传来村委会成员换届要“海选”的好消息。
  所谓“海选”,就是每个村民都可以参加进去供别人选择,每个去做选择的村民也可以选中任何一个村民,自主自由地“双向选择”。“海”的意思,大概指跟大海一样铺天盖地、漫无边际、不加限制吧。
  上边的政策真好,“是金子都可以闪光”,真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既如此,大喜过望的吕天模得准备准备。
  其实,在挤入羊洲村“统治层”的问题上,吕天模起初并没有一点兴趣,也没有一点动力。他生于一个儿多母苦的家庭,刚出生即丧父,婚后才几年又遭妻子驱逐,刚回老家站住脚,唯一的姐姐又被逼服药自尽,还有曾经的丈人佬黄牛禄,摸黑喝酒喝成了酒精而毙命。老天爷真是丧尽了天良啊,为何专门欺凌好人而不去惩罚恶人?!父亲是好人,周围邻居至今都还在念叨他;姐姐是好人,也是女强人,羊洲人无不佩服她;丈人佬黄牛禄更是好人,乐善好施出了名的,可阎王老爷竟然红笔一挥勾了他们的名字!老天爷瞎了眼啊!即便在连遭厄运的境况下,吕天模仍然像祖祖辈辈一样逆来顺受,生就的土泥巴命,命里没有莫强求,从未想过要钻入村里的上层,要去过一把官瘾。
  是玄洲的“大路”不平,与羊洲的残酷现实,不断地刺激和教训了他吕天模:不当人上人,就是人下人!与其老老实实被人欺,不如出头露面去还击!现实逼着他转变观念,观念一步一步引着他走向“出头”之路。
  最开始,高中毕业回乡种田,村里不给增加田亩,想去小学当民办教师也符合条件,村里和杨正夫又不同意。对这,他都老老实实地认了。不认能行么?自己生来就是个“劳苦命”,你又能怎样!在马洲承包白瓜地,老天不让他伸直腰,他只好低着头,不敢见人。回羊洲后,出于道义和不平,他代村民去上访,即便到了北京,依然不起丁点儿作用。可《中国政改》杂志社记者一到玄洲,村民们的避水搬迁费就发下来了。记者一句话,胜过一百人上访。这是何故?记者是无冕之王,在上边面说得上话,在玄洲镇当权者面前有震慑力呀。当权者都是欺软怕硬,“吃柿子专捡软的捏”。被别人讥称为“二百五”、其实并不比别人“少一根筋”的吕天模,在铁的事实面前充分认识到了“话语权”的极端重要性。于是,那之后,他不仅要为姐姐吕天葵伸冤,求得公道与“话语权”,还要为羊洲百姓去上访,去“说话”。
  村里推举选举委员会委员,是一次大好机遇,因为一进“选举委”,也就有了一定的“话语权”。因此,他要与老书记争斗,依法追求自己的“话语权”。如今,村委会要换届,而且还要“海选”,特大机遇,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因此,吕天模要行动!迅速行动!
  他要把全村的每个农户跑遍,找村人搜集如何增加农民收入的意见,听取建议,讲解有关村委会选举的法律法规,引导他们正确表达自己的意愿,认真履行法律赋予村民的神圣权利。
  他要把全村的每块农田跑遍,调查水果、棉花、粮油、杂作物的生长、发育情况,摸清沟渠、漕闸的现状和存在的缺漏,走访第二轮土地承包后的经营状况,以便有的放矢拿出发展规划。
  他要把村里目前几种主要农特作物的栽培、种植与病虫害防治知识钻研钻研,以便自己今后能结合每块地的土壤、地域实际,提出最佳栽培、种植方案。
  他还要去市里拜访水果、棉花专家,就村里碰到的一些技术问题向别人请教,免得村民长期“模黑”做些无用功,一年上头在田里辛苦,最后难以丰产丰收或丰收了收不到钱。
  吕天模要做的事好多好多啊……
  驻村工作队的吕天海和小徐也忙得不可开交。
  吕天海参加完市、镇两级召开的村“两委”换届选举工作督办会,跟老婆两人都未来得及见上一面,便往羊洲村赶。自己身为驻羊洲村工作组长,又是市民政局基层政权科科长,可以说,村级选举既是自己的责任,又是自己的本行。如果羊洲村的换届选举搞不好,那全市一两百个村哪个村搞得好?!如果别的村搞好了,羊洲村没搞好,那他这个工作组长和基层政权科科长岂不是个“苕猪”*?!此次组织上安排已经34岁的他到老家驻村负责,带有进一步培养他、考察他的意思,他一定要抓住机遇,否则,过了35岁这道坎,再想提副局长就很难了。
  一到村,吕天海即派小徐通知所有干部和党小组长来开会,就在吕天海老家里开。传达上级会议精神,作选举业务培训,研究羊洲村委会换届选举实施方案。会议研究完后还不到吃中饭的时间,吕天海的老娘正为大家准备午饭,但大伙儿坐不住,“落实精神不过中”,分头下去抓紧完成各自名下的任务去了。
  也是急。选举日定为12月1日,而今天已是11月15日。中间只剩半个月的时间,既要登记选民、核实选民、发选民名单公告,又要发信、打电话、带信请外出的选民回来参加选举;既要召开选举委员会会议,推选主任来主持选举工作,给每位委员安排好分工与任务,又要给每位委员做好工作,统一思想与口径,在法律框架内贯彻落实镇委的人事建议与村党支部的提名安排;既要做好“海选”的准备,又要做好选举日正式选举的准备;既要一环扣一环地做好村民委员会的换届选举工作,又要一步一个脚印地做好村党支部委员会的换届选举工作。所有这些事,都得吕天海来操心谋划、组织安排,都得由小徐具体办理,逐项落实。真压头啊,可以说每天的工作任务都是满满的。
  吕天海还有更压头的,那就是已露出端倪的尖锐矛盾摆在他面前:杨正夫与吕天模这对斗鸡似的“冤家”。如果说以前,杨正夫、吕天模二人仅仅是“当权者”与“造反派”的斗争,那么,在吕天模成功当选村选举委员后,他们二人的斗争将是“统治阶级内部一派对另一派的你死我活的斗争”。站在这两个冤家中间,叫吕天海好生为难哟。对杨正夫,吕天海在感情上与他是甚为融洽和亲切的。杨正夫对吕天海一直不错,还把吕天海的弟弟吕天信安排成“村民代表”,对吕天海的父母双亲也极尽照顾之力。对此,吕天海是“哑巴吃汤元,心里有数”,也是极为感激的。但,这些并不能淹没或抵消吕天海对杨正夫的一些做法的保留意见。说心里话,吕天海对杨正夫这个村书记已相当反感,因为杨正夫奉行的是“穿皮袄‘打条寡’,顾上不顾下”的为官之道。他把管理区干部、玄洲镇干部“呼得团团转”,把羊洲村在甘阳市有一定地位的人服侍得“心里像鹅毛扇子煽的”,为了啥?还不是为了他自己!为了他这个书记、村长当得稳当,当得长久。你怕他是真心对这些人好啊?非也!
  不说别人,就说我吕天海,要是我今日被处分回家,明日他就会弃我而去,才不会恭维我、服侍我呢。我吕天海在市直机关混了这么多年,难道连这点世态炎凉都未看穿?我心里透亮着呢,只是不说出来罢了。还有,杨正夫带着一伙村干部以权谋私,堤内外的“黑田”都是他们一伙干部外带老书记和胡万合他们无偿地种着,那么多年一分钱提留都不交。要不是这次税改核地,我都不晓得,羊洲百姓至今都不知道他们种这些田从没交过提留,只是有怀疑。玄洲镇和原管理区的干部,动不动就来羊洲吃喝、赌博,实际上大多由村里报销了,最后在“上交管理区管理费”项目下核销了。村、管理区、镇三级干部“穿一条裤子”,一块儿吃喝玩乐加赌博,所有的开销都落到了羊洲村农民的头上,羊洲农民是他们一伙的“买单人”。对这些暗地里的枉当,吕天海也不会在村里说出来,但他内心是深恶痛绝的,他也是羊洲农民的儿子,也晓得种田打土垡挣几个钱的甘淡辛苦呀。
  对“冤家”的另一头吕天模,吕天海最初的认识就是个典型的“二百五”。不是么?他一个地地道道的普通农民,祖祖辈辈种田,他却田也种不好,身子也弯不下来,又没有别的狠气和技艺,整个一“张朝稼第二”。他要是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像羊洲两千多普通农民一样地终生务农,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也不会把个漂亮能干的老婆都玩掉!没本事,又不安份,跑到别人马洲去承包,白瓜地是这么好包的?好包,别人本村的人为何不包?真是的,你没有金刚钻,怎能接瓷器活!这还不说,栽了就栽了,回老家来扎扎实实种你老娘的一两百棵梨子树吧?他偏不!要多事,多嘴,去帮别人跑北京上访!还嫌在马洲栽得不够、臭得不够。没本事,命也不好,你就认了吧,可他“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不老老实实地在田里耕耘,人家种什么,你就跟着种什么,居然异想天开地去帮“穷乡里”去告状。你代表村民与村、镇作对?你有多大的力量、多大的狠气!简直是鸡蛋碰石头、蚍蜉撼大树!一个典型的“二百五”,不知自己几斤几两!因此吕天海也不怎么瞧得起吕天模。不过,心底时不时总有一个若隐若现的“杂念”,那就是“吕天模其实是真为老百姓着想,憨憨地硬着头皮上”的牺牲者呀!每每一闪过这个“杂念”,吕天海顷刻间便要拍拍自己的脑袋,谴责自己不该“被朴素的阶级感情淹没了革命干部的理智”。这就叫“恨斗私字一闪念”吧,过后他常常调侃自己根深蒂固的“农民习气”。

  *“苕猪”:羊洲土话,比喻憨人笨人。
  *“打条寡”:羊洲俚语,指下身赤裸。
  *“呼”:羊洲土话,指以谗言相哄骗。
  *“二百五”:羊洲土话,指言、行不清不白,头脑像精神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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