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 酒泡心软

　　酒是“甘阳春”极品，200多块钱一瓶。
　　小姐开启外包装。内置一美元淡绿色纸币，递与杨正夫。正好供杨正夫“玩味”：“小姐服务有功，赏给你！”小姐稍作逊让，便予以笑纳。
　　“罡豆精”样的小个子吕天普特机灵，速在小姐手中接过酒瓶，恭立于吕华乐下侧，往吕华乐面前的大玻璃杯中徐徐斟入。
　　“够了，够了”，吕华乐见大杯中酒已过半，连忙伸出左手欲捂酒杯。
　　杨正夫发话了：“今日吕府几个至交与鲍镇长聚会，不说喝醉，至少要尽兴。我作为吕府的外甥，也算一个。先每人一杯，喝了再说！”
　　接着劝吕华乐：“老表，你莫客气，都是吕府上的几位人尖子，即便在甘阳也都是叫得响的角色，你又是老大，要带头呀！”说着从吕天普手中接过酒瓶，给吕华乐的杯子加满，再往自己杯里猛倾，满了。
　　一瓶酒已所剩无几，“小姐，再开，至少还得开三瓶！开出的美金都是你的，啊？”交待完，稍后，待小姐将余下的几位客的酒酌齐，杨正夫端起大杯，起立，举向吕华乐。
　　“好，我们一桌朋友、亲戚，共敬我老表吕华乐大哥。”
　　见众人均已端杯起立向吕华乐致敬，杨正夫遂满脸严肃地表达心声：
　　“大哥在甘阳是个知名的响当当的人物，今年又在玄洲带队搞税改，待家乡、待我们兄弟、朋友及吕府上的人都不薄。今特备烧酒一杯表敬意，望大哥一如既往。这里，我先喝一半，先喝为敬！”喝酒如喝水，杨正夫并不皱眉，嘴中也不“嘘嘘”。
　　“行，恭敬不如从命。”吕华乐见众人都跟着杨正夫喝下了半杯，吸气，嘴吻住杯沿，上下唇间只留一丝儿缝，慢慢地，慢慢地，让滑爽的酒液在喉咙、食道、胃里的流量尽可能小地漫下去，浸下去。嘴闭，离杯，睁眼一看，余下的仍有六成以上，也只得如此了，酒不能喝得太猛哩。
　　众人审视吕华乐的杯子，见差强人意，便勉强默认，皆坐下。
　　杨正夫逼着吕华乐吃菜，还搛上几块野甲鱼边边儿肉、蛇脊肉，塞进吕华乐碗里。
　　吕府的其他几位，与鲍镇长半套近乎半关照地闲聊着。
　　等吕华乐把碗中的菜刚吃完，杨正夫抢住吕华乐的碗，起身为吕华乐舀了大半碗“龙凤相依”汤，要吕华乐：“喝下去，表哥！你长年熬夜，肯定火大，这汤是袪火凉血的。”
　　因为工作队队员以及玄洲镇委、镇政府一班人都晓得，吕华乐是羊洲人，杨正夫是吕华乐的“叔伯老表”，所以在玄洲镇的会上，吕华乐最先提出严处“黑田”问题的方案，并且是他亲自到羊洲去落实的。原想这下肯定得罪了杨正夫，没想到杨正夫姿态如此之高、胸襟如此之宽广，一点儿都不怪吕华乐。所以吕华乐挺感动，杨书记给了他面子，也给了他里子，他自觉端起酒杯，与杨正夫的酒杯碰碰。
　　杨正夫赶忙起立，擎杯，齐眉，刚好平吕华乐的下巴。动员众人道：“各位，我们再敬我的大哥，你们的大哥或大爹，干！”
　　“咕嘟嘟”一声，酒尽亮底，透出一股干练、爽快劲。
　　“干！”“干！”“干！”，众人齐应。
　　“砰！”“砰！”“砰！”众杯齐鸣。
　　“小姐，开酒！”
　　杨正夫组织第二巡“酒役”。首巡告捷，满桌人正居兴头上，包括吕华乐，可能是“前虑尽释”、“酒逢知已”之故，也还想喝。
　　小姐把这磨砂玻璃酒瓶双手呈给杨正夫，这次未理那美金，让它静静地躺在酒盒里的金黄色丝绸布窝里。小姐原来比杨正夫的身高还冒一点儿，吕华乐这才发现。
　　“就这么递给我啊小姐？”杨正夫平视小姐的目光中有了那么一点意思。
　　“……”小姐不解，望着杨正夫。
　　“这位局长先生是我们的贵客，你知道吗？”杨正夫乜斜着小姐，手伸向吕华乐，向小姐“介绍”。
　　小姐马上会意，接过酒瓶，欲往吕华乐的大杯子里斟，被吕华乐拦住。
　　“小姐有意敬贵客，用小杯子吧！”杨正夫自掀攻势，自解人围。
　　小姐在一旁取来青花瓷小杯，放在吕华乐的小杯子旁，将两个小杯都斟满。
　　“局长，”小姐伸出柔白兰花指拈取酒杯，右臂只隔着一层薄衣与吕华乐左臂摩裟，“我敬您一杯，您千万要接受哦！不然，我好没面子哟！”
　　“错了错了，不是局长，是大哥。小姐你叫‘大哥’呀！”鲍镇长来了劲，且最善“穿针引线”。
　　“不不不，你就叫我‘先生’。来来来，我不为难你，干了！”吕华乐真“叭”地一声干了。
　　小姐也抿嘴干了。
　　这小酒杯大约能盛三钱酒，在甘阳俗称“三丘杯”，即“一酌满丘，一碰倒丘，一饮清丘”。
　　酒本乃性情中的尤物，性情的起承、交融无不是“小量密行”的，故装载尤物的容器也以小量密行为佳呀。这“三丘杯”与白酒之乡甘阳的性情交流特点正好吻合，因此极受甘阳人喜爱，被普遍应用于宴席中。
　　“好！这第一‘丘’，我们借小姐的面子，来个‘普天同庆’，大家伙清了！”杨正夫也不愿把吕华乐一人挺着，他知道吕华乐的酒量只能勉强应付这样的场合吧。
　　“滋——！”鲍镇长及其他几位都跟着亮了“三丘杯”杯底。
　　“好事成双，我再敬大哥一杯。”小姐翩然又至。为吕华乐的小杯满上，吕华乐心底颇“欢。”因为这“复二手”与先前不同，是小姐“自发、自愿”的。
　　“嘿！呵嗨，我大哥今日春风满面啦！”鲍镇长从旁渲染、点缀。
　　其他几位吕府男人，除吕华乐的小弟吕华森外，皆来了兴致，蠢蠢欲动。然因碍于在当年的民办教师吕华乐门下做过小学生，有点儿冒犯师尊，只得作罢。
　　吕华乐已进入微醺状态，心底隐秘处已被酒精泡软，不由朝小姐多瞟了几眼。
　　原来这小姐蛮有韵味哦。个子比杨正夫冒一点儿，身材匀称，肤色白，纹理细，皮紧腰纤，眼大且清澄，其它当鼓处鼓，当洼处洼，举手投足间颇有大家闺秀之风，出口也还文雅。吕华乐心底有点喜欢这小丫头了。
　　“小姐，看你今天服务周到，我敬你，行吗？”吕华乐拈起“三丘杯”。
　　小姐不假思索，自握酒瓶往小杯里斟满，以食指与拇指捏紧酒杯，与吕华乐碰杯，一抿而尽。
　　“啪啪啪啪啪啪”，众人喝彩，投以响亮掌声。
　　杨正夫以公筷搛起一块“如花似玉，”送至小姐脸前。小姐低眉含羞，以手接筷：“别别别，让我自己来”，抿下虾片，放筷，挪至墙角而立。
　　“这第三‘丘’由我单敬我哥。在‘普天同庆’、‘好事成双’之后，接着是‘三羊开泰’啰。”
　　杨正夫边言边斟，言住杯满，“请，华乐哥，我俩干了这一杯，我好‘开泰’啊！”
　　“叭——”，“叭——”，二人干了。
　　“我‘开’了的呀。你华乐哥在农民负担问题上，多多关怀一下你的表弟、及你我的朋友鲍镇长，还有羊洲村、玄洲镇吧，啊？”杨正夫酒已上脸，向吕华乐露出真诚祈求的神态。吕华乐心里一恻。
　　“正夫借酒‘开题’，我赞助一杯。”鲍镇长“叭——”地一声，干了。又自满一杯，同时给也已喝尽的吕华乐斟上，“我单敬你一杯，局长哥。这第四‘丘’叫‘四季发财’，是献给你的；于我呢，则叫‘四面楚歌！’”
　　“叭——”又干了。吕华乐不好推拒，只好跟着干了，口中连辨：“不不，是你四季发财，我四面楚歌。”
　　吕华乐与鲍镇长为“第四丘”尚未分辨落阵，吕华政、吕天海、吕天青、吕天普裹挟着吕华森离坐，围至吕华乐身旁身后。
　　吕华政牵头鼓捣：“华乐哥，华森率我们四爷子来敬你，叫‘五虎上将’拜‘大帅’。这一杯酒是有名堂的，你受也得受，不受也得受！谁叫你辈高年长呢！当然你虽最大，外相却不大。”说完，吕华政不怀好意地瞄了瞄站在吕华乐斜后的小姐。
　　“哎呀呀，你们太讲礼性了，我喝，行吗？”吕华乐自觉挡不住这份情。
　　吕华乐亮杯，“以大充大”，半训半劝道：“你们还敬敬鲍镇长啊，人家是真贵客哩，我们是自家。还有，天海、天青、天普啊，华政跟我一样，也是你们的爹呀！”
　　吕华森马上提头，带着他们几个，真去缠上鲍镇长了。
　　吕华乐长舒一口气，想，马上开口叫杨正夫“幺锣”吧。
　　“局长大哥！”是小姐尖亮又柔润的叫声，“往后多来捧场啊，我再敬你一小杯，好啵？”小姐身上本来的暗香直往吕华乐鼻域里钻。
　　“……”，吕华乐扭头，又仔细地品了品立于他与杨正夫之间的小姐，随意问道：“你贵姓啊？”
　　“当年皇族送金去，如今百姓走过来。”小姐挑战似地望着吕华乐笑。
　　“……？”吕华乐诧异，且不解，脑子稍微转了一下：“哦，小姐的姓，天下第一呐！”
　　“您高贵姓吕，我已知道，只是，敢问你大名？”赵小姐越发随便了。
　　“昨日随梦去，今日又欠你！”吕华乐以笔名考人家，也朝赵小姐调皮地一眨眼。
　　“噢噢，你欢喜来我喜欢。不过，你的姓，准确的读音应叫我们女孩的‘女（吕）’，姓与名连起来，便是我们女人欢而又欢哪！”赵小姐的声音像银铃。
　　“好好好，你们女孩儿欢，你欢，啊？”吕华乐也似乎年轻了一大截。
　　“哎哎哎，你跟人家小姐两人在谈情说爱啊？又不喝酒，又不理我们大家！”杨正夫摆脱掉以吕华森为首的敬酒大军，动员他们去敬吕华政，转过脸来朝吕华乐直叫。
　　“喝‘六六大顺’酒！别乱说，杨书记，我是来劝酒的。帮了你的忙，你不谢，还斥责别人，哼！”赵小姐愠怒，丰美的面容上多了一种别样风情。
　　吕华乐好喜欢，赵小姐其实是给自己解围，情不自禁的眼光直往赵小姐身上粘。
　　接下来，杨正夫与鲍镇长联袂敬吕华乐，吕华乐则称这“第七丘”是“七上八下”。
　　杨正夫单敬吕华乐，自称“八面玲珑”“第八丘”。
　　杨正夫酒一下喉，又撺掇吕华乐回敬赵小姐，自己“搭一增”（陪伴吕华乐也喝一杯），名曰“九九艳阳”“第九丘”。
　　赵小姐面若桃花，吕华乐赶忙搛了一碗上口菜递予赵小姐。
　　赵小姐听话地抿嘴吞下，提起酒瓶还要敬吕华乐。
　　吕华乐自己也惊异今个咋这么大的酒量，喝了这么多，脑壳里面还清亮得很。不过，要是个别敬，他绝对谢辞；而赵小姐敬，他很想接受，又怕杨正夫“捡嘴”笑话他。
　　正犹豫间，杨正夫解围了：“算了算了，你们谁也别再敬我大哥了，他今天表现很好，是我见着的喝得最多最爽快的一次。不过，赵小姐要敬，我大哥肯定另当别论！”
　　“你……”吕华乐佯装不满。转对赵小姐：“赵小姐别敬我了吧？”
　　“不！就敬最后一杯，今天的最后一杯。”赵小姐不依，目中含情，胳膊紧贴吕华乐胳膊。
　　“你们看啦，我这是‘第十丘’呀，叫‘十面埋伏’吧，啊，赵小姐？”吕华乐先扫视众人，再盯视赵小姐，接收赵小姐眼中频频放过来的电波。
　　“砰！”“砰！”杯脆响，心急蹦。杨正夫猜，恐怕吕华乐与赵小姐均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