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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 英才齐聚

作品名称:风起羊洲      作者:阔野瘦江      发布时间:2013-09-04 14:36:31      字数:4335

  时光犹如羊洲后河的水,说话间就流到2002年9月,张朝稼游魂的“有效期”仅剩半年多一点点,而吕天葵冤死已达三月有余,连黄牛禄懵死也已两个月了。
  市税费改革合村并组工作团驻玄洲镇工作队的羊洲村工作组,业已完成“宣传教育阶段”与“调查摸底阶段”的工作,即将进入“村组规模调整”与“‘两委’换届选举阶段”。
  羊洲村的梨子都已卖完。村民们手中有了点活钱,脸上的愁容被久违了的笑容取而代之,过河购物、闲逛、走亲访友、“潇洒”的洲民多起来。
  这日上午,吕华乐没有过江去玄洲。他还兼顾着在局里所分管的工作。
  自七月起就开始的税改工作,把最大、最难搞的玄洲镇交给他去领头,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的。因为他1997至1998年在甘阳棉纺集团搞了一年半的企业改革,按惯例这次该轮着别的局长下了。可后来他又想通了,因为他以“百姓立场”写文章已得罪了当局的一些掌权者,他不穿“小鞋”谁穿“小鞋”?再说,把个玄洲分给他,搞好了倒还好说,搞不好不是可以暗示:你不是特能干吗,怎么把玄洲给搞糟啦?!不行嘛,装什么能,好像你比世人都狠些的!往后该收敛点儿了嘛,嘿嘿。
  有了如此“复杂”的思想垫底,工作起来劲儿就怏多了,别的队长每天都到点上去,他就打了点折扣,三分之二下点,三分之一在局里。这不,今日他就按时到局上班。在办公室里以抹布擦净老板桌椅,又去搓了几把抹布来,将一溜儿摆在侧墙的两把单人木沙发、一把三人木沙发椅擦得溜光。做完这些,方为自己泡上一杯绿茶,坐在褐色宽展的老板桌前处理文件。
  昨晚,杨正夫以手机打电话到他的手机上:“是这样的,梨子卖完了比较‘消停’*,明天我与鲍镇长来你府上玩玩,几个同乡好友聚聚,你看如何?”
  前段时间,吕华乐因玄洲特别是羊洲村“黑田”及吕天模等人揪住不放的事,而被弄得“皮耷嘴歪”*,要“休整一下”,便白天上班,夜里不动笔,就听听音乐,唱唱卡拉ok,看看影牒,上网在《江南文坛》和《浪子社区》上发发贴子,一意消遣,故正得闲。加上主产梨子的玄洲,洲民们梨子出售后腰包里多半别满了票子,心里也就安稳了些,一时半会懒得出来上访闹事,让杨正夫他们出来玩玩,换换脑筋、休整休整也是必要的,遂答应:“好。你们明日早点过来,我安排午酒。”
  “好说好说,见面再定吧!”
  上午10点钟左右的光景,矮而笃敦的杨正夫,比杨正夫高也比杨正夫黑的鲍镇长,还有像小厮样为二人夹着黑皮包的吕天普络绎而入吕华乐办公室。
  吕华乐赶忙起来招呼,泡茶。
  半个月未见,杨正夫老了一大截。杨正夫比吕华乐小八岁,除了比吕华乐长得结实外,余皆不如吕华乐“经操”*。小小年纪,眼角鱼尾纹竟如此密了,吕华乐为这位表弟感到了悲哀:当个村书记,操这么多心干啥?能胜任便干,不能胜任卸挑子!还有,乡里乡亲的,连襟带绊的,何必动恁么多心思,搞点名堂弄点儿票子到荷包里,又值几何?钱啦,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活在世上时,多有多过,少有少过,使些小心眼揩些油,最终“百年”时还不是一样的蹬腿闭眼!唉……
  “嗨,老表,你这块奇石有点儿意思,像是一棵松树?”杨正夫的寒喧,打断了吕华乐随时可生的思绪。
  “莫看你一介农夫,还有点眼光噢。是松树,叫‘风入松’。这奇石中的画面石,画面妙就妙在似与非似之间,我这块便是。一棵老松,进我办公室的人大多看不出来哩。”吕华乐喜欢与淳朴的农民打交道,特喜欢粗人有艺术眼光,哪怕一点点儿。边说,边把眼光转向鲍镇长。
  鲍镇长无论何时,总是把头发收拾得油光水滑的。今日就“吊了顶”*。他面黑,又好抽烟,两排牙齿被烟薰得起黄釉,一张脸有点像肝病面容,黑得不健康。
  吕华乐早年抽烟,十多年前即已戒,且戒尽了。鲍镇长知道吕华乐办公室未给客人准备香烟,便从荷包里摸出软盒“玉溪”,弹出一支,礼貌地让吕华乐,吕华乐手一摆,谢绝。鲍镇长不管三七二十一,自己点火抽起来。
  “鲍镇长,你好像是比我小三岁吧?”吕华乐与杨正夫是老表,鲍镇长是客人,也是外人,故着意与鲍镇长攀谈。
  鲍镇长猛吸了一口香烟,把银灰色的烟灰弹在沙发前茶几上的玻璃烟灰缸里,瞟了几眼塑料茶杯中嫩绿、透明的茶汤,及“两匹夹儿”的尖尖茶叶,慢条斯理地答道:“你是老兄,你属羊,我属狗,小你三岁多点,可你远比我经操哟。我命没你好,在乡镇工作难呵!”
  “是,是。我90年代初也在乡镇搞过,那时我那个副镇长比今日你这个副镇长好当多了,有钱。可就是那时,也比市直局难多了!”吕华乐深有同感,也一直很同情乡镇干部。但同情是一个方面,另一个方面,他又十分反感乡镇干部为难或者欺负农民老百姓的作派。
  “老表,这样吧,你先把工作处理妥当,十一点钟以前到‘吉祥鸟’208房见,我们在那儿恭候你!”杨正夫似懂事也似焦急地发话。
  “不不不!你们到我这儿来,文化局再清贫,饭还是有得吃的!搞税改,在羊洲经常多谢你喝酒,今天到我这儿了,怎能还要你作东?!你我俩老表好说,可人家鲍镇长是稀客,啊,听我的老弟。”吕华乐赶紧决断,假若还与鲍镇长多攀谈一会儿,怕别人多心,以为“中午‘没梃’*,老在这儿‘裹空’。”
  “不不不!你的留着下回,到时本息并付。今个老实向你汇报,有正经事,绝对地不能由你作庄,不然有损我们的面子!”杨正夫正色道。
  吕华乐不善“裹空”,最烦“面子”上的一切虚伪应付,故爽快地予以答应。
  吕华乐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完后,按时到达“吉祥鸟”。
  “吉祥鸟餐饮娱乐保健城”是甘阳市当下最走俏的交际场所与消闲去处。去年刚建成。老板是一工头,外地人,十多年前到甘阳时,以做纽扣生意赚的十万块钱做本,跑地皮、招力士,边建边贷款,边还款边建,如此过手,便赚取了天量的“银子”。他咬定甘阳,建筑开发,十多年下来,雪球愈滚愈大,如今少说总有1000万以上吧。去年,他又进军餐饮娱乐保健行业,而房地产开发业并未松手。这个浙江佬,好贪嘞。
  吕华乐不得不中断遐想,因为已走到礼仪小姐身边。
  “欢迎光临!”两位如花似玉、身披红绶带、左右各一的礼仪小姐,齐声柔曼地叫道。
  吕华乐略微朝美人瞟了两眼:不错,有点韵味,这外地佬有点眼光嗄。
  跑堂小姐把吕华乐领进二楼的208号包房。
  哎呀,屋里烟雾腾腾,吕华乐连忙把双眼紧紧地闭了闭。
  “嗨!华乐哥!”同辈份的叫道。
  “华乐大爹!”侄辈的叫道。
  “欢爹!”侄辈的亲昵叫道。
  三四个男声几乎同时响起。
  室内的众人一齐站起身,迎接吕华乐。
  一看清室内的阵势,吕华乐不由一惊。
  所谓“208”是一个二层楼内的套间。进门一大厅,有一台34吋的彩电,正播放打打斗斗、搂搂抱抱的录相,彩电的当面是一排真皮沙发,宽宽大大、软软沓沓的。雪白的墙面上,点缀式的挂着甘阳书画名家的字画,都是吕华乐熟悉的朋友与熟悉的作品风格。
  再往里,过一拱门,是一个大餐厅,居中置一大圆桌,塑料桌布上野生甲鱼火锅正炖得热气腾腾。
  圆桌旁的空地是一套麻将桌椅,刚才他们几位正围着麻将桌在打花牌,多余的人在一旁“够经”*。
  最里是一个卫生间,抽水马桶、热水器、洗浴池、防雾镜等一套卫生设施齐全。吃、喝、拉、撒、小憩皆可不出“208”的门。
  套间内,有一位嬝嬝婷婷的小姐立于桌角,专候叫唤。
  令吕华乐惊异的倒不是这些“陈设”,而是杨正夫的本事:他居然把甘阳城里有头有脸的吕氏后生几乎一网打尽!
  你看,在坐的有市经管局业务科科长吕华政,是羊洲村后来投靠吕氏本门的“房族”;市民政局基层政权科科长、驻羊洲村税改工作组长吕天海,他是杨正夫的至交,其弟就是那位听话、胆小的村民代表吕天信;市财政局办公室主任吕天青,也属后头祠堂,其妹吕天芹被杨正夫安排在三村联办的小学里当民办教师;还有市政府办公室秘书科副科长吕华森,即吕华乐的小弟弟、杨正夫的铁哥们。
  杨正夫与他们几位过从甚密,但还未如此齐聚过。杨正夫过江来,一般每回只“打搅”其中某一位,也不邀请另一位,唯有在吕华乐那儿,则邀吕华森。今日格外不同。
  因吕华乐不打牌,菜尚未上齐,在吕华乐的要求下,牌场继续维持着。鲍镇长、吕华森、吕天海、吕天青打花牌,“五块钱爬坡,包铳”。吕华政在鲍镇长后、吕天普在吕天海后“够经”。
  杨正夫陪吕华乐窝在沙发上,边看录相边闲聊。
  小姐隔会儿便为客人掺茶,是仙峰绿茶,看着爽目。
  有头戴米黄色侍应帽的服务生不时敲门,手顶木托盘送上菜肴来,小姐熟练地接住,摆上圆桌面,调均匀、美观。
  “好,差不多了,入席吧!”杨正夫起身,伸出右手朝圆桌一指,请吕华乐。
  打牌与“够经”的见状,放下手中的花牌,依次入卫生间洗手,也是等主宾先入席坐定。
  自然是吕华乐坐“上席”,即背靠墙那一面,脸正对着“208”入口大门。
  杨正夫、鲍镇长分坐于吕华乐两侧。
  吕华森、吕华政分别紧挨杨正夫、鲍镇长。
  吕天海、吕天青分别紧挨吕华森、吕华政。
  吕天普居末位即“下席”,面朝“上席”,城里人则称“买单席”、“结账席”。
  小姐从吕华乐起,为客人铺好餐巾,摆妥饭碗、玻璃杯、小酒盅、筷子、小碟。
  大圆桌面上基本已满,小姐还在不断地往上码。
  每码一道菜,还以稍嫌生涩然较动听的普通话报出菜名:
  “龙凤相依”(一砂锅中,乌鸡块、蛇脊清炖而成的带肉汤);
  “如花似玉”(油炸虾片,片卷若花,片白似玉);
  “五子登科”(爆炒玉米、松籽、芝麻、莲米、枸杞子);
  “凤翅扑火”(盘铺锡纸,上倾少量高度酒,点燃,已蒸熟的鸡翅投入火中,片刻即熄,鸡翘过火,冒油喷香);
  “沱江盘龙”(油煎小活鳝、盘曲如龙);
  “二龙戏珠”(煎鲢鱼两条,平卧盘中,二鱼嘴边躺一圆圆的红樱桃);
  “黄金元宝”(油煎煮熟剥皮的嫩小土豆);
  “一清二白”(新花生仁磨成桨,加佐料煮熟,盛起前投以嫩绿青菜叶);
  “玉女脱衣”(细长的青黄瓜洗净去皮,装盘入席。)
  最后一道菜:“牛踏玛瑙!”
  各各睁大眼睛,见小姐安放好酒精炉,点燃;端来一双耳小铝锅,趸上炉子;锅中植物油半锅,二十多枚玛瑙石(甘阳境内一小河盛产玛瑙石)静卧锅底,油开,小姐将一大盘又薄又鲜的牛肉片徐徐投入滚油中,“哧哧”几声,肉片浮起,即应食之。
  “吉祥鸟”的厨师姓张,其师傅即原甘阳饭店鼎鼎大名的朱大师。当年的朱师傅是高州地区烹饪家协会主席,其一生所创菜谱,最终出版为《朱师名菜》。
  这张厨师你道是谁?羊洲人,“老书记”张朝金的幺弟、胡万合的姑舅老表(小表弟)张朝望。70年代中,时任公社知青办主任的胡万合,把本为农民身份的“回乡知青”张朝望的档案身份改为“下乡知青”,其小表弟便顺利招入当年甚为吃香的县饮食服务公司。这都是“老黄历”了,按下不表。
喝酒开始了!


  *“消停”:羊洲土话,意谓活路可做可不做,比较清闲。
  *“皮耷嘴歪”:羊洲土话,喻指精疲力竭,穷于应付。
  *“经操”:羊洲土语,意谓经得起操劳,指外貌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
  * 这里的“吊顶”指特意吹发整形。因系头顶的一种装饰。
  *“没梃”:羊洲土话,这里指中餐没指望。
  *“够经”:羊洲俗语,指在旁边看打花牌,兴起时给打牌者当当参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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