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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折第18话

作品名称:《红尘》      作者:嘉诚郁雪      发布时间:2013-08-02 18:47:05      字数:5583

  第18话素狸为裳,仙府为牢
  “他奶奶的!小子,你看懂了没有,女人哪,才是这世上最可怕的动物。”姗姗来迟的某个不良老跛子,躲在阴影里,好一番唏嘘。
  “不是女人,她们身上都有妖气。”他身旁的王九郎,神情有些颓萎,手中的扁担已完全走样,那截黢黑的物事又多露出来半尺。
  “切!这是现在,若在平日,凭你小子那几两功夫,如何能看得出这两位姑奶奶的妖气?”老跛子斜目睨了王九郎一眼,如炬的目光却落到了那截黑炭上,“你这扁担里,藏根烧火棍做什么?”
  “俺也不清楚,不是俺藏的,俺也是第一次见到。”王九郎下意识地做出一个防贼的动作,将扁担稍稍向后挪动。
  如此一下,却仿佛是个提醒,老跛子的贼眼不由更亮了几分。
  “左先生,该去救人了吧。”被盯得心里发毛的王九郎只能转移某人的注意。
  “嗨!”老跛子摇了摇头,“晚了。而且这时候过去,不被那两位姑奶奶撕了才怪!”
  从楚寒心口处发散出来的暗紫色雾气愈来愈浓,而他全身肌肤的血色却是愈来愈淡,并且非常诡异地变化着,初时苍白,继而转为铁青,很快又趋变向青紫。在这变化过程中,楚寒口鼻间的气息愈来愈弱,躯体内的生机飞速地流逝,想来,当他全身肤色都变作暗紫,与那雾气相同的时候,他的生命便也到了尽头。
  “怎么办,怎么办?”看着郎君奄奄一息、命悬一线,素衣少妇花容失色,方寸大乱。
  亭亭玉立的苏苏亦是芳心慌乱,黛眉紧蹙,不停地喃喃自语:“怎么办?怎么办?……”忽然,她脑海里灵光闪现,“对了!骊龙珠!现在只能靠骊龙珠了!”
  此语一出,两双美目不约而同地瞟向那面高大厚重的石门。
  “我破不开它!”清丽少妇嗫嚅道,神色窘迫地看着清媚无双的姐姐。
  “哼!我早看出来了,”苏苏琼鼻微皱,淡淡地冷哼一声,“你现在的道行消减了两百年,不过是六尾之身,比起以前,妖力至少丢了一半,又如何能破开这块断龙石?”
  “现在还说这些做什么!你要是能破开它就赶快动手,再迟的话恐怕就来不及了!我先护住楚郎的心脉。”一边说着,萱萱一边玉指如飞,疾速封住楚寒胸口诸处要穴,而后将楚寒的身体扶坐起来,两只纤手轻抵在他背后命门,缓缓输出本元妖力。
  依靠萱萱的本元妖力,楚寒肤色的变化速度明显地被延缓下来,却也仅仅是延缓。
  看着这一幕,苏苏的心中不由百味杂陈:“难怪你的本元妖力消耗得那么快,原来都是这么用掉的。这样下去,再过一年,别说是六尾等阶,就连内丹可能都保不住了。假如换作是我,我会这么做吗?会的!为了太素哥哥,我什么都可以放弃,我也肯定会这么做!”
  正当她思绪万端地浮想着的时候,清丽少妇怒不可遏地发出一声娇叱:“苏苏!你在想什么哪!”
  “苏苏,”萱萱娇喉啼泣,苦苦哀求起来,“我求求你,不论你如何怨我恨我,都先放到一边吧!我求求你,先帮我救救楚郎!”
  然而,如此强烈的情绪波动,对于正在输送妖力的她来说,不啻洪水猛兽,再加上她刚才被苏苏刀锋一样的话语激得口吐鲜血,身体意志都早已是强弩之末,因此,才刚刚说了两句,原本安分蛰伏的妖力便骤然紊乱,逆侵经脉,好似一群脱缰的野马般横冲直撞,凶狂地肆虐起来,竟将她方才强自压制的心脉伤势再度勾起,并且变本加厉地发作出来,渐成走火入魔之兆!
  “噗——”又一口殷红的鲜血喷出,沾染在雪白的素裙上,仿如片片桃花。
  只感觉眼前发黑,心力交瘁的萱萱一声嘤咛,向前仆倒,却是昏厥在楚寒的脊背之上。
  “喂!萱萱!”苏苏恨恨地跺了跺脚,“怎么只会添乱哪!这下可怎么办才好?”
  “不要着急!不要着急!老道我来也!”偷瞄了半天的老跛子,蹭地一下,蹿将出来,“榆木小子,赶快帮忙!”
  阴影里,王九郎扛着扁担,应声而出。
  “天都左元放?”待看清楚来人,清媚的美人微微一怔,“你这臭道士怎么会在这儿?”
  “哎哟!我的姑奶奶,这时候还问那许多做什么!我可算是服了你了!赶快救人罢!”老跛子第一次发现,居然还有比自己更啰嗦的人。
  “哼!”苏苏冷冷地丢下个白眼,素袖一展,拦腰将萱萱卷起,“我来救这个,你去救太素哥哥,我告诉你,如果他少了半根毫毛,我定要你好看!”
  她纤腰一扭,皓腕疾翻,玉掌打出一道道桃红色的妖光,织成一个巨大的光茧,将清丽少妇整个裹在其中。
  “行了行了,可真麻烦!”老跛子嘴上不甘示弱,手脚却也麻利,一把扯下脖子上挂着的药囊,扔给王九郎,“还记得不,红色的外敷,紫色的内服。”他自己则接替过萱萱方才的工作,以自身真气为引,护住楚寒的心脉,延缓毒性扩散的速度。
  王九郎迅速打开药囊,里面是一个密封的漆木盒,探指用力一划,蜡封登时裂开一道缝隙,用指甲轻轻一勾,打开盒盖。漆木盒内,衬着三层透着浓烈药香的湿巾,掀开湿巾,里面露出一个精致剔透的玉匣来。轻轻按动镶嵌在玉匣表面的惟一一颗鲛珠,“喀喇”一声悦耳的脆响,玉匣的滑盖自动弹出,一股凛冽的寒气扑面袭来。
  玉瓶一,玉碗一,玉杵一,玉匙一,碗内盛放着六颗樱桃大小的药丸,朱、紫各三,那股冰冽的寒气便是由那三颗紫色丹丸发出的。
  “瓶子里应该是无极水,先化开紫的,再化开红的。对了,紫的千万别直接用手碰!”有了萱萱的前车之鉴,老跛子也不敢托大开口说话,只是分出一缕心神,施展传音入密,来提醒王九郎。
  “嗯,二妮的话俺都记着哩。”王九郎讷讷地点了点头,便开始动手调药。
  “可可,你家在哪里呀?”楚珂一双粉嫩的小手按在石台上,身子微微前倾。
  湖蓝色的眸子微微一怔,娇俏耳朵可爱地一耷,小狐狸嗫嚅道:“家?我也不知道呢,从我记事的时候开始,我就呆在这儿。”
  “啊?”小男孩惊诧地睁大眼睛,“你就只能住在这里啊?”
  “嗯,”小狐狸苦恼地点了点头,“我是走不出这地方的呢。”
  “啊?为什么?”小男孩迷惑地左顾右盼。
  “嘿嘿!让叔叔来告诉你们吧,”某鹤猥琐的声音在两小心间响起,“这地宫是被人下了禁制的,而这小家伙身上也被人下了禁制,恰恰这两种禁制互相悖斥,只要这小家伙一靠近出口,就会被地宫的禁制阻挡回来,所以她只能被圈禁在这里。”
  “禁制是什么呀?”小男孩仰起小脸,好奇地问道。
  “禁制?这个怎么说呢,就像是,呃,像什么呢?”某鹤一时间找不到浅显的词语来解释给他听,索性一语带过,“呃,算了,很难说的,禁制就是禁制,你以后长大了就知道了。”
  “又是长大啊。”楚珂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那可可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啊?”
  “不要紧的,”小狐狸宽言安慰他,“这儿也不错啊,有好多星星陪着我哪,累了就睡,饿了就吃,很自在的呢。”
  “饿了吃什么呀?”小男孩的眼睛亮亮的。
  “哦,等会儿啊。”小狐狸“噌”地一下,跳到石台后面,娇小的身子完全被石台挡住,只露出一截纤弱可爱的银色尾尖,在月华下美美地摇动。
  不多时,银影一闪,小狐狸重新蹿上石台,把珍藏的食物轻轻摆在了楚珂和傻鸟眼前。
  “啊?这个东西怎么吃?”小男孩满脑袋都是问号。
  “噢,天哪!这宝贝怎么会在这儿!”某鹤也傻了眼。
  那是一颗龙眼大小,光华流转的暗紫色珠子——骊龙珠!
  “楚郎!”一声虚弱的娇呼从那桃红色的光茧中透将出来。
  “呼——”苏苏疲惫地吐了口气,轻轻抖动长长的素袖,将光茧缓缓地放落于地,然后一声不吭地盘膝坐下,回复妖力。
  失去了苏苏妖力的维系,那光茧立刻碎成无数光粒,消散在空气中,而原本裹在光茧里的清丽美人,此刻竟化成了一只美丽的白狐,蜷缩着柔弱的身躯,拖着五条茸茸的长尾,楚楚可怜。
  “萱萱,我没有办法,”苏苏的美眸里闪过一丝黯然,“为了保住你的内丹,我只能用【如梦令】暂时封住你的妖力,却让你无法维持人形。”
  “谢谢你了,苏苏。”现出原身的萱萱落寞地回谢道,声音里满是苦涩。
  “应该没事的,妹妹,”苏苏缓缓站起来,脸色有些憔悴,“只要你的妖力恢复到六尾,【如梦令】的效力自然就没用了,到时候就可以再变回来了。”
  “嗯,”白狐眼中噙满泪水,“救楚郎的事,就麻烦苏苏你了。”
  “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苏苏盈盈一笑,“我肯定会把太素哥哥救回来的,你就先顾好你自己罢。”
  然而,老跛子那破锣般的嗓音,宛如一道晴天霹雳,让她那甜美的笑容凝固:“我说姑奶奶,你快来看看吧,你的小白脸快不行了!”
  “什么!”苏苏美目圆睁,“臭道士你说什么!”
  白影一闪,原本蜷缩在地的萱萱,竟不顾虚弱不堪的身子,飞也似地赶到爱郎身边:“楚郎!你怎样了?”
  盯着她的背影,苏苏淡淡地拧起眉心,明眸内掠过一丝不喜,然而她却什么也没有说,还把那稍嫌惶急的脚步放缓下来,让缭乱的心绪重归止水。
  “顾兄,这骊龙煞是何来历,还请赐教?”张昭宗用他艰涩沙哑的嗓音低声说道。
  “张世兄取笑了,”顾朗懒懒一笑,“以世兄你的家学渊源,又岂会不知此物来历。”
  “呵呵,”张昭宗稍显窘迫地笑了笑,“小弟才疏,只道听过一、二句传闻。”
  “嘿!”原本讪讪地杵在一旁的赵铁锤,这时候撇撇嘴,嘿然冷笑,“这小道士说话文绉绉的,就只会拐弯抹角,好不爽快!”
  “爽快?”崔阿公将肉包子脸一板,“一天到晚也不练功只管喝酒,那倒是好爽快!”
  “呃,”某大汉立刻如同一只斗败的鹌鹑,蔫了下去。
  “煞,本借物而生,这骊龙煞,自然是借骊龙而生的。”独有的磁性声音,却是夏侯三公子又不甘寂寞地来凑趣,“故老相传,龙煞乃天下第一等炼罡材料,可遇而不可求之。”
  “炼罡?”陈太公微阖的眼皮缓缓抬起,一丝几不可察的精光湛射而出,“这炼罡术也不过是屠龙术罢了。”
  “老人家,此话怎讲?”张昭宗恭谨一礼,虚心求教。
  “哈哈哈,”陈太公拊掌大笑,“你这小道士倒是好乖巧的心思,还来探老夫的口风。也罢,就教你死心!这炼罡之术,与那屠龙之术一般,已非凡人之术,传说,你天师府始祖张天师于鹤鸣山羽化飞升之时,也不过初窥凝煞之术而已。”
  “呃——呵呵,”张昭宗满脸赧红,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多谢老人家,这些事情小子还真不知晓。请恕小子无状,暂请告退。”说罢,举袖掩面而退,仓皇地逃离石室。
  “张世兄!哪里去?”顾朗颇有些不忿地环扫了一眼石室内的众人,随后追了出去。
  “唉!”崔阿公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这老头儿怎么就那么爱挤兑后生们呢。”
  楚寒的情况已是糟糕之极。
  本来,在老跛子那浑厚绵长的真气作用下,他体内的奇毒已完全被压制住,胸口也渐渐不再有妖异的紫雾排出,全身肌肤的颜色也慢慢地由深转淡而回归正常。
  然而,就在给楚寒服下那碗调好的淡紫色药液之后不久,变故陡生!
  在楚寒体内,那紫丸中蕴含的药力率先发作,宛如打开了一扇冰狱之门,一束阴寒奇诡的力量骤然侵入他的经络,直指心脉。更让老跛子惊诧的是,在这束剧寒药力的刺激下,从楚寒的胸口膻中穴——中元绛宫之处,竟然催发出数股不同的力量来!有一股雄浑悠长,磅礴磊落如巍巍高山,浩瀚沛然若洋洋江河;有一股柔韧细密,裹挟着无尽的刻骨缠绵,却又夹杂着些许圆滑温润;有一股炽烈妖异,仿佛一泼翻滚沸腾的热油,又好似一头残暴愤怒的雄狮;还有一股温和纯净,十分纯净,无比纯净,异常纯净,纯净到与众不同,格格不入。
  这几股力量刚一露头,便立即纠缠绞杀起来,楚寒那残损孱弱的经脉登时化作了角斗场。其中,以那股炽烈妖异的力量最为霸道,对一切非同源者都带有深深的敌意与杀意,以摧枯拉朽般的强势席卷全场,更将没有防备的老跛子打了个措手不及。
  甫一接触,老跛子只感觉那股霸道的力量竟有着强劲的吞噬性质,可以汲取同化自己的真气,他不由暗道不妙:“他奶奶的,这是什么玩意儿,这么厉害!”正要撤回真气,岂料自己的双掌竟被一股漩涡般的吸力粘在了楚寒的后背,一时间纹丝不动。
  “小家伙!”某鹤的语气头一次如此慎重沉重以及郑重,“这珠子怎么会在你这儿?”
  “嗯?”湖蓝色的眸子可爱地眨了眨,“爹爹留给我的呢,爹爹说这是给我吃的嘛。”
  “你爹爹?”小男孩捧着粉嫩的小脸,眼里带着些许羡慕,“你爹爹真好,还给你留下好吃的,不像我爹爹,抱也抱不动我,还离我远远的,总是我娘给我做好吃的……”
  “可我都没见过我娘……”小狐狸黯然地皱皱鼻尖,发出稚嫩的唏嘘。
  “喂喂,”不甘被如此无视的某鹤气得翻起白眼,“再回答叔叔个问题好吗,这珠子在你这里有多长时间了?”
  “时间?”小狐狸睁大美丽的眼眸,一派茫然。
  “哦,”某鹤竟被那茫然的眼神看得心虚起来,有些窘迫地换了个问法,“也就是说,你爹爹什么时候把这个珠子给你的?”
  “从我第一次醒来的时候啊。”小狐狸优雅地轻翘着尾尖。
  “……”纯真的话语却让傻鸟有些欲哭无泪。
  “你爹爹对你真好,”楚珂的指尖随着那纤弱的尾尖轻轻起舞,“可是这东西应该怎么吃呢?”
  “你看仔细哦,我吃给你看看。”湖蓝色的眸子欣喜满溢,小狐狸将那枚紫光流转的骊龙珠轻巧地衔起。
  “哎呀!”狐形的萱萱一声娇呼,“用双龙果压制寒毒的时候怎么没有封住穴道!”
  “啊?”老跛子狠狠地瞪了一眼怔在一旁王九郎,后者木讷的脸上挤出一个仿佛吃了苦瓜的笑容,“一着急,俺忘记了。”
  “哼!”纤指疾出,快逾飞电,封住楚寒周身要穴,“小的不清楚,老的也这么糊涂么!”
  楚寒的经脉被苏苏的妖力封住之后,他体内纠缠的几股力量立时被限制了肆虐范围,漩涡般吸力骤弱,老跛子乘机收回双掌,心有余悸地长长吐了口气:“哎哟我的姑奶奶们,这小子到底中的什么毒,这么霸道?”
  萱萱幽怨地扫了一眼苏苏:“这是寒毒。”
  “寒毒?”老跛子难以置信地眨巴眼睛,“这么霸道,炽烈如火,我怎么看都不像是寒毒啊?”
  “月盈则亏,物极必反,这道理莫非你还不懂?”苏苏的语气颇为不善。
  “呃,”被抢白的老跛子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却又只能自认倒霉,乖乖地闭上了嘴。
  “苏苏!”萱萱满眼噙泪,“这双龙果仅能压制一时,我求求你,救救楚郎他吧!”
  “那个,那个,”王九郎突然壮起胆子,嗫嚅道,“二妮说过,小楚得让她治……”
  “哼!笑话!”清媚无双的苏苏秀眉微蹙,“我下的毒,这天下,好像还没人能解!”
  “啊,你下的毒?”王九郎讷讷地收住了嘴,一脸呆滞。
  “苏苏!”萱萱急得连番叩首,“快点吧,再晚恐怕就来不及了!”
  “不用你催!也不劳你拜!”苏苏粉面微沉,声音冷若寒冰,“我自会救太素哥哥的。”
  丽影一闪,苏苏已来至高大厚重的断龙石前,皓腕轻翻,玉手微扬,一股无俦的神狐威压陡然释放开来!
  刹那间,整个遇仙谷恍然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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