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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折第15话

作品名称:《红尘》      作者:嘉诚郁雪      发布时间:2013-08-01 20:11:50      字数:4726

  第15话初相见,未展眉
  “这里就是了啊!”坐在某鹤脊背上的楚珂忍不住惊叹出声,“真是太美了!”呈现在一人一鹤面前的,是一幅绚丽瑰奇的洞天画卷。
  深重的墨色逐渐淡化,空间便也豁然敞开,洞府四壁上附缀着的无数颗星砂,汇成一条灿烂的银河,映射在那一根根造化天成的钟乳仙笋之上,分外奇幻迷离。一束皎洁如月的乳白色光柱从那天穹般的洞顶倾泻下来,罩在洞窟正中心的一座小小的石台上。
  那座石台并不甚高,在月华照耀下却分外醒目。然而,就在那石台的正中央,蜷睡着一只通体银白、美丽可人的毛茸茸小兽。
  “咦!”楚珂的眼眸立时亮了起来,奶声奶气地问道,“那是什么?”
  “嘘!”某鹤缓缓放矮身躯,让小男孩轻松地跳下背来,声音轻柔得让人颤栗,“人家可是正做着好梦呢,千万不要去打搅她。”
  “嗯,”楚珂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脚下却不知不觉地往石台方向移去,某鹤则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屁股后面。
  “好漂亮啊!”近在咫尺,小男孩不由发出轻柔的赞叹。
  那是一只美丽的小狐狸,通体银白色的绒毛纤尘不染,比那月华更加皎洁,柔嫩的粉色鼻尖蜷缩在微曲的肘弯里,一条蓬松的银色长尾慵懒地掩住曲线腴美的后肢,纤弱的尾尖恰巧遮住她微阖的眼睫。
  小男孩捺不住心下的喜爱,不禁提起一根粉嫩的手指,轻轻向那片娇柔的银白探了过去。
  “喂!”某鹤微愠地抬起翅尖,轻轻地扫了一下楚珂伸出来的小手,“忘记叔叔的话了吗,不要去打搅人家!”
  小男孩生气地绷起小脸,嗫嚅着正待抗议,却蓦地发现,那酣梦中的小狐狸,微阖的眼睑轻轻地动了一下。
  “呃,”老跛子醉醺醺地打了一个酒嗝,污黑的脏手理了理颌下那已经赶粘打绺的胡须,费力地撩起惺忪的眼皮,“哈,我当是谁,原来是三柱子你这老家伙啊!”
  “哼!”陈太公脸色立刻沉了下来,气势凝若渊峙,一股磅礴的威压若隐若现。
  “唉?”老跛子激灵灵打了一个冷颤,一个小酒坛从他鼓囊囊的怀里滚落在地,“啪嚓”一下,摔个粉碎,登时有一股浓烈芬芳的酒气荡漾开来。
  “啊!”赵铁锤的脸色倏地变成铁青,“老子的猴儿酒!”
  “切!”老跛子探手往怀里掏了半天,却没掏出任何东西来,“呃!老爷我的酒呢!跑哪去了?让哪个猴崽子摸了去了?他奶奶的,恁大个酒窖,就这一坛子是个正味儿!”
  “还找呢!”怒发冲冠的赵铁锤痛心疾首地厉喝,不顾一切地开始撸胳膊挽袖子,“老子好不容易淘换来的这一坛子存货,还被你给糟蹋了!”
  “咻咻!”完全无视他的老跛子提了提鼻子,眯起浑浊的一只眸子,循着酒香弯下腰来,“怎么这么香哪?这是哪个败家玩意干的好事!”颇有些不忿,他伸出那污黑的手指来,蘸了蘸那酒坛碎片上残留的酒渍,送到嘴里吮得啧啧有声。
  “够了!”陈太公沉声怒喝,“你这老混蛋,还在给老子装疯卖傻!”
  “呃?”老跛子哈着腰,微扬起一张老脸,咧开大嘴,露出满口的黄牙,“嘿嘿,他奶奶的!居然被你这老家伙识破了,没蒙混过去。”
  看着宁随失魂落魄地站起来,脚步踉跄地出门离去,顾朗与张昭宗对视了一眼,却都没有开口说话,反而各自若有所思地缄默起来,一时间,木屋内一片沉寂。
  “嗯?出了什么事了?”一个爽朗的嗓音打破了静默,柳四娘扭着水桶腰,从厨下端出一个漆木托盘来,托盘上是两碗微腾着热气的鱼羹,乳白色的浓汤中点缀着几点嫩绿的葱花,看上去色泽妍丽,细腻滑润,闻起来清香扑鼻,鲜美诱人,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太香了!”顾朗不吝地啧啧赞叹,“游遍东南六郡,我都没吃过这么美味的佳肴。”
  “嗯嗯,”张昭宗微微欠身,接过托盘来,显得彬彬有礼,“京洛三都的名楼我也去过不少,却还不曾见过如此精致可口的酒菜。”
  对于这些赞不绝口的夸奖,柳四娘却完全无视,她只是淡淡地扫了两人几眼,然后冷冷地问道:“出了什么事了,怎么还不见先生他们过来?”
  “哦,”她口中的“先生”,两人心中倒也了然,张昭宗便接口回答,“他们刚才来过了,只不过又都走了。”
  “哦,”柳四娘淡淡地应了一声,转身就走。
  “喂!大婶,”顾朗忽地开口,“你能不能和我们说说那位楚先生的事?”
  “大婶?”柳四娘的眉心立刻拧起,扭回头来狠狠地瞪着顾朗。
  “呃?”这位江东望族子弟被那犀利的目光震慑得有些心虚,“怎么了?”
  “吃东西还堵不住你那张破嘴!”中年妇人强自压制了一整天的火气再也按捺不住,激烈地爆发出来,“老娘今天的心情本来就不好,要不是阿爹吩咐,哪有你们吃的这桌子菜!吃了喝了还不够,还东问西问地穷打听,打听个啥!老娘就是知道也不会告诉你!哼!”
  发了一通飙,柳四娘拂袖而去,把这个微微错愕不明所以的顾氏俊彦,还有那个面色如常心中却暗笑不已的天师府三公子,全都晾在了当场。
  “爵儿,有你那样劈柴的吗?”大年捧起一摞已经清洗干净的食盘,控去水渍,整齐地码放在身后的木架上,然后一边在衣角上胡乱地擦着手,一边幸灾乐祸地挤兑同伴,“你使斧子的姿势不对,手握在斧柄下边才不费力气,对,对,往下,再往下点。”
  “真是呢!”小胖墩兴奋地挥舞起斧子,卓见成效,“大年,干这些力气活我还真得和你学呢!你会得还真不少。”
  “废话,”粗眉少年端着肩膀,对这句称赞嗤之以鼻,“如果你也有一个又懒又馋,除了喝酒,啥活都不干的老爹,你就明白我的痛苦了!”
  “切,”小胖墩放下斧子,用衣袖轻轻蹭了蹭鼻尖鬓角渗出来的汗滴,翻了一个白眼,“如果你也有一个又爱唠叨,又爱生气,又爱骂人,又爱动手的老娘,你才会理解我的难处。”
  “唉,”大年有些泄气地挠了挠头,“我俩还真是同病相怜啊。”
  “哼!是谁和谁同病相怜啊?”一声冷哼倏地响起。
  “啊?”大年吓得一缩脖子,爵儿也是不堪地打了个冷颤,然而觉察到这样的表情不妥,两人连忙换上满脸的谄笑。
  “娘,是大年讲的,我可是什么都没有说。”小胖墩转眼就出卖掉损友。
  “四婶,可不是我说的,不不,是我说的,我只是随便说说的。”大年立刻结巴起来。
  “哼,说说说,成天到晚都闭不上嘴!”柳四娘渐渐向暴走状态趋变,“这样下去,什么时候能有个出息!可别像前面吃饭的那两个家伙似的,连吃饭都堵不住嘴!”
  “娘?”小胖子眯缝起一对小眼睛,“是他们惹您生气了吗?我去帮您出气去。”
  “少来!”柳四娘把圆脸一板,“你俩上回的屁股还没擦干净呢,还想去惹出什么祸来,老老实实地给老娘干活!”
  “哦,”小包子脸的情绪立刻如同霜打的茄子,蔫了下来。
  “这么半天,一根都没劈出来?”看着爵儿的杰作,柳四娘不由得大皱眉头,不耐地挥了挥手,“算了算了,你俩去外面拾些回来吧。”
  “好好好!”小胖子一对小眼珠滴溜溜地转了几转,口口声声地应承下来,“大年,别发愣了,快点,跟我干活去!”
  在柳四娘转身回屋的同时,两个欢脱的少年,如同两只逃离樊笼的小鸟,屁颠屁颠地推开后门,直溜出去。
  噫!定格在楚珂眼前的,是一泓纯净澄澈的碧蓝,恰是这美丽可人的小东西苏醒了来!
  仿佛被眼前的小男孩吓了一跳,那碧蓝色的眼眸里微微荡起一丝波澜。
  “你好啊!”听到这句奶声奶气的问候之后,那两只娇俏的狐耳不由可爱地萌动了几下,那双明澈的湖蓝色明眸也忽闪忽闪地眨动起来。
  “你是谁?”说的居然也是那玄灵语,却是一个娇滴滴的女娃声音,稚嫩中带着几分柔怯。
  “咦?”小男孩歪着小脑瓜儿,小手轻轻捏着自己的耳垂,“我叫珂儿,你怎么会说我的话?”
  “会说就是会说,好了不起吗?”忽闪着灵动的美眸,微皱着粉嫩的鼻尖,小狐狸优雅地翘了翘尾尖,舒展开蜷缩的肢体,美美地撑了一个懒腰,惬意抖动的柔细绒毛在那月华下流光溢彩,仿如一匹靓丽华美的银缎。
  “当然了不起啊,”楚珂满脸认真地应道,“别人听都听不懂哪!”
  “那他们好笨哪,”湖蓝色的明眸翻了一个白眼,小狐狸轻轻甩动蓬松的银尾,乖巧地蜷坐起来,“跟这个笨鸟一样。”说罢,小狐狸可爱地耸动那对俏丽的绒耳,横了某鹤一眼。
  “嗯,嗯,”小男孩连连点头赞同,颇有一番遇到知己的感觉。
  “喂!你们两个小家伙!”某鹤那猥琐大叔的中年男声同时在楚珂与小狐狸的心间响起,“可不许这么没礼貌,叔叔我哪里笨了?我可是能听懂你们说的话哟!”
  “听得懂却不会说,也强不了多少!”小狐狸颇有些不屑。
  “呃……没长大,真可怕!”某鹤发出好一阵感慨唏嘘,“你年龄还小,自然看不出叔叔的本事,我这通心术比玄灵语可好用得多啊!哼哼,小家伙,你最好乖一点哦,不要偷偷地骂我,我可是都能知道的哟!”
  “哼!不要脸!”小狐狸那双湖蓝色的明眸中闪过一丝惊诧,不由得又有几许羞恼,“不许偷偷的骂,那就当面骂!笨鸟,笨鸟,笨鸟……”
  “傻鸟,傻鸟,傻鸟……”一旁的小男孩也兴致勃勃地来凑趣。
  “呃……”某鹤当场石化哑然。
  “小四!小四!”夏侯元风风火火地追了出来。
  楚寒闻言停住脚步,扭头回望,他身旁的清丽少妇却将蛾眉微微蹙起。
  “小四!”夏侯元三步并作两步,抢到楚寒近前,“你当真是那罗神医的传人?”
  “什么传人?”楚寒淡然一笑,“神医当初只不过给我治过几天病而已。”
  “小四!”夏侯元把脸孔一板,“你可别骗我了,人家都跪到你身前来求你了,这还能有假吗?也是,我早就该猜到了,你要不是罗神医的弟子,又哪能知道那【软红醍醁】的毒性!”
  “咳,咳,”楚寒轻轻摇了摇头,“我说过,那都是书上看来的。”
  “好了!你也别搪塞我了!”夏侯元不耐烦地翻翻眼皮,“我不管你是从哪知道的,从书上看的也好,从罗神医那学的也好,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既然对毒性知道的那么清楚,肯定也会有解毒的办法。”
  “咳,咳,”楚寒不由得一阵苦笑,“识毒和解毒完全是两码事。即使是罗神医,也不能解掉所有的毒,更何况,这世上,有很多毒本来就是无解的。”
  “不可能,你不用骗我!”夏侯元语气渐渐变得生硬起来,“天道有常,万物生克。古人有云:‘凡毒蛇出没之处,七步之内必有解药。’所谓一物降一物,这世间肯定会有能克制住那奇毒的解药。”
  “咳,咳,是有这样的说法,”楚寒无奈地叹息道,“可是我是真的不知道。”
  “太素!”夏侯元的情绪变得异常躁动,“你到底怎么样才能说!我不是都和你说过这件事的重要性了吗?大供奉的安危便是我大魏的安危啊!你懂不懂啊?抛开别的不论,这可是我玄门异宗生死攸关的大事啊!自从壮侯、元侯逝后,宗室渐趋式微,朝堂上下正渐渐脱离掌控,奇宗势力日见坐大。此刻,大供奉如果再有个三长两短,我异宗可就真的再没有人能压制得了司马仲达了!”
  “咳,咳,太始,”楚寒此回竟没叫三哥,“你是知道的,我从来不会说谎,我真的是不知道【软红醍醁】的解毒之法。咳,咳,更何况,我早不是当初的夏侯凡了,这些个朝党门第之争,与我是半点关系都没有。”
  “太素!”夏侯元闻言之后顿时暴走,“什么叫与你半点关系都没有?我告诉你,这辈子不论你躲到哪里,不论你是否承认,也都改变不了那个事实,你身体流着的血始终是夏侯一脉的!你敢说没关系!?”
  “哈哈哈哈,”楚寒纵声长笑,“太始,咳,咳,我再说一遍,夏侯两个字跟我没关系!自从那昏君下诏害死我娘亲的那天起,这世上便再没有夏侯凡,只有楚寒!咳,咳……”
  “你!你……你这无君无父的孽子,大逆不道!”夏侯元声色俱厉地怒喝。
  然而没等他说出第二句怒斥的话来,楚寒的咳嗽骤然加剧起来,“咳咳,咳咳,咳……哇——”一口暗紫色的鲜血蓦地喷将出来,染红了一片青葱的草皮,随着一阵刺耳的“嘶嘶”声响,一股妖异的暗紫色烟尘倏地乍破腾起。
  “啪嚓”一下,暖炉脱手落地,摔成了两半,炉里的炭灰一股脑地撒落出来。楚寒却是双眸向上一翻,身子往后倾仰倒去。
  “楚郎!”随着一声惶急的娇呼,素影一闪,清丽少妇早将自己的夫君接在怀里。
  “怎么回事!”夏侯元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根本没注意到那少妇奇快的身法。
  “哼!”素衣少妇一声冷笑,“怎么回事?还不都是你的事!我告诉你,如果楚郎他这回出了什么事,我绝对饶不了你们玄门!”说罢,抱着陷入晕厥的楚寒,娇躯一扭,竟然倏地不见。
  只剩下那满脸不可置信之色的夏侯元,盯着那被腐蚀成一片暗紫色的空地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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