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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折 第6话

作品名称:《红尘》      作者:嘉诚郁雪      发布时间:2013-07-29 19:06:43      字数:4388

  第6话 剑名罗睺?
  陆逊紧攥着那张中州地理图,用低低的声音说道:“我们该回去了!”
  “嗯”,那温玉般的男子笑吟吟地点了点头,“出来不少日子了,是该回去了!”
  “那,走罢!”陆逊举步,七杀相随,一步一步踏上南归的旅途。
  九宸若有所思地盯了一眼七杀的背影,却一语不发地向相反的方向隐退而去。
  山坡前,除了一具横卧在尘埃中散发腥臭的凶兽躯壳,还剩下一个老跛子,一只傻鸟,和一位箭神。
  离去的人都已走远,左慈蓦然正色开口:“你为什么放过他们?”
  倔强的夏侯兰嘿然冷笑:“我夏侯兰这辈子都没有在人后背放冷箭的习惯。”
  “嘿!”左慈伸了一个懒腰,“所以你这辈子都不是个合格的箭神。”
  “我从来都不喜欢箭神这两个字眼,”夏侯兰自嘲地扬起花白的胡须,“我更喜欢别人叫我匹夫!”
  “那你回去如何向你的主子交差?”老跛子奸猾地眯起独眼。
  “我又不是杀手,交哪门子的差?”夏侯兰目光渐冷。
  “呵呵,老犟种!”老跛子轻轻拍了拍略微发算的脖颈,“你不是杀手,你是后羿,你是除妖勇士,得了吧?有没有兴趣陪老爷我去喝两盅?”
  “没兴趣!”夏侯兰十分干脆地拒绝,抬腿便走。
  “老犟种,你去哪?”老跛子有些恼火。
  “回家睡觉!”夏侯兰式的回答,令老跛子怒火中烧。
  “都他奶奶地走了!傻鸟!跟老爷去钓鱼!”某鹤满口流涎,屁颠屁颠地紧紧跟上。
   
  凡计划之外总有变化,计划也永远没有变化快。
  自从张傀那位公仁师君憋屈地被一个无名小卒拼死之后,蜀营立时进入全军紧急状态,成功潜入的几名天师府祭酒立刻无所遁形。
  张卫此时根本不知道是哪个笨蛋坏了大事,但他清楚今天晚上肯定没有机会了,这次的“伏龙之计”功败垂成。
  在一场浴血奋战之后,张卫只带了两名功力最高的祭酒突围出来,万分狼狈。在与负责接应的张虚清会合之后,弄清楚真相的公则师君怒不可遏地将后者骂了个狗血喷头。
  一行人,二十名祭酒折了大半,两位师君屈死一人,却没捞到半根稻草,说出去天师府的脸都丢尽了!丧弟之痛加上攻心急火,张卫一口鲜血喷得张虚清满脸都是。
  张虚清不敢露出半分不满,只是呆滞着脸,低垂下头,暗自发狠:“今日之耻,我终生难忘!”
  
  九宸孤独地走着,带着深深的疲惫,黑袍内肌肤那细微的颤栗与浑身关节传来的酸楚,无一不提醒着他在那一剑中所付出的代价。那固然是惊才绝艳的一剑,却完全掏空了他体内积蓄的全部能量,别说御剑飞行,能徒步前行已是万幸。
  “叮呤——叮呤——”一阵清脆的铃声随着秋风送入耳内。
  一个农夫打扮的乡下老头站在九宸面前,呲起板牙,对他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
  九宸冰冷的目光扫过那只独臂,扫过那只粗糙的手,扫过那手里紧拄着的一根长幡,扫过长幡顶端随风悠荡的两串铜铃。
  “阿九,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何必一生都生活在仇恨中呢。”沧桑的嗓音语气舒缓,就好像在与一个亲近的子侄拉着家常。
  “想不到居然是你!”九宸冰冷的嘴唇里发出声音是颇富磁性的沙哑!
  “十五年了,你还放不下,难道真的要背一辈子吗?”那老者耐心地开解道。
  “我是放不下,你倒是放下了!”九宸声音依旧冰寒,“时穷节见,贪生怕死!”
  “我从来都不怕死,即使十五年前向你父亲请降的时候,我也不怕死。人生在世,死很容易,活着才难。死亡是懦夫所为,只有活着才能赎罪。”似是被戳到痛处,老人的声音忽然高亢起来。
  “那你才是真英雄,大丈夫了?死去的庞令明只是个懦夫了?”九宸淡淡的嘲讽。
  “我没有这样说过,”老人脸上的纠结让那些沟壑更深,“我只是说我自己,我不能一死百了,我欠别人的债,死了就还不上了!”
  “是么?那是什么债让你苟且偷生十五年?”九宸冷漠地质问。
  “昌豨的债!”老人憨厚的笑容变为苦涩,“后来又加上先帝的债!十三年前,我在先帝陵前自断一臂,就是要留着这副残躯,为大魏出几分绵力,报先帝三十年知遇之恩,赎负友不义之罪。所以,十三年前,于禁是死了,昌豨却活了!”
  “巧舌如簧,多说无益!”九宸的手已按在剑柄之上。
  
  夜色渐渐淡了,东方微露一丝鱼肚白。
  陆逊平静地望着前面挡住去路的那个人,七杀的笑容也愈加灿烂。
  那是一个身材魁梧的高大武士,头戴七星紫金王冠,身披七宝如意软甲,手执一杆蟠龙长戟。看面貌年届四旬,五官硬朗,黄须连鬓,流露出一股天生的英豪威煞。
  那武士霸气十足地拦住去路,以一种傲睨天下的眼神看定陆逊:“图留下,或者你留下!”
  七杀在陆逊身前三步远处站定,莞尔一笑:“如果这两样都不留下呢?”
  那武士皱了皱眉头,话语如刀:“你死,或者他死!”
  “是吗?”温玉般的青衣男子轻撇嘴角,“人都说任城王曹子文乃世之名将,今日却如何如此下作,趁人之危?”
  曹彰闻听此言,须眉抖了三抖,却又再度回复平静:“你也不用以巧言相激,本王早已不是三岁蒙童,不会上你的当!”
  “呵呵,”七杀将嘴角撇得更远,“死过一次的人自然不会是三岁蒙童了!”
  “你!”曹彰眼底渐渐燃出怒火。
  “逆贼曹丕在世之时,任城王便只能扮乌龟诈死埋名,如今曹贼死了,才出来抖威风,真让天下人可发一笑!”七杀嘴上极尽尖酸刻薄之能事,脸上却不改温润的笑容。
  “住嘴!”一句话揭人短处,呛到了曹彰的肺管,他怒发冲冠,蟠龙长戟宛如游龙怒蟒,直奔七杀刺来。
  形如温玉的男子不慌不忙地将两手一摊:“恼羞成怒了吖!请王爷杀之!”一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任人宰割模样。
  仅剩三寸,长戟倏地收住,戟刃上那流转的犀利寒气凝在温玉男子的鼻尖。
  曹彰须发皆张,更显威武,他缓缓撤回长戟,冷笑一声:“也罢!今日本王如若动手杀你,未免胜之不武。人都说陆伯言军略天下无双,本王倒也想在沙场上见识一下!人生在世,若没个堪与争锋的对手,倒也真是寂寞!”
  而后漠然地睨视七杀温雅的面孔,傲然开口:“至于你吕子羽么,本王便在疆场上与你一绝雌雄!”
  一语已毕,竟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陆逊平静地望着七杀,有些期待,后者轻吐了一口胸中郁气:“这黄须儿倒是个真英雄,换个时间地点,与他一决生死又有何妨!但今天不行。”
  陆逊依然一脸平静地看着他,期待下文。
  七杀敌不过他的目光,扭开脸去,淡淡地自嘲道:“今天我用言语相逼,已是落于下乘。疆场相逢?那肯定是个笑话!谁见过征战沙场、冲锋陷阵的杀手?”
  陆逊终于卸去平静,微微笑道:“他日疆场相逢,黄须儿的命,是我的!”
  
  “阿九,不必拔剑了!”昌豨依然一副老迈衰残模样,“我知道罗睺剑的秘密。”
  九宸一语不发,握着罗睺的右手微微颤抖。
  “有些事情,不是单凭一个人的力量可以扭转的!多智而近妖的诸葛孔明都不能改变什么,何况是你。”昌豨双目游离,颇有些感慨。
  “这就是你苟安十三年的心得么?”九宸的话语咄咄逼人,“那你完全可以把这句话带进棺材里去了,没必要还出来丢人现眼!”
  昌豨的脸色铁青,眸子里透射出无尽的坚毅果敢来,“看来是没有别的选择了!”
  “你的主子早已为你选好了!”九宸一双清亮的星眸缓缓眯起,这微小的习惯动作是他动手的先兆,一股萧杀随秋风而起,凝结在这黎明前的黑暗里,让人瑟缩颤栗。
  十丈外那个憨厚的独臂老人对那杀意彷如未觉,只是缓缓地把长幡移到身前,从容地说道:“幡号问冥。”
  仿佛感受到了主人悄悄点燃的战意,那两串铜铃倍受鼓舞地甩出欢欣清脆的铃声:“叮呤——叮呤——”
  然而,昌豨预想中的那声冰冷的“剑名罗睺”并没有传入耳蜗,一道寒冽阴柔的剑意却令他如陷冰窖,仿佛一只被天敌盯住的青蛙,不敢稍动。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这荒野上的两人却彷如雕塑般相对伫立。这看似无聊的对峙,实质上是无形的神识交锋,比真正的动手更加凶险万分,透支掉体力,拼的便只有毅力了,谁都不敢稍有松懈,否则就是万劫不复。那分不清是寒露还是冷汗的水滴,打湿了两人的后背,冰凉一片。
  剑意若有若无,若即若离地游走在昌豨的感知范围内,根本不在某一点稍做停留。
  昌豨心下不得不暗暗叹服:“能够把剑意运使到如此地步,已绝非仅靠天赋了,也不知是经历多少次生死血战磨炼出来的。”转念又不禁唏嘘:“面前的这个人早已不是当年关侯府上的活泼少年,而是一个久浴血腥经验老道的冷酷杀手!仇恨果然是这天下最能改变人生的情绪。”
  黑夜终于慢慢褪色,一缕旭日初升的霞光,从远处连绵的山峦间慵懒地探出头来。
  就在这朝阳的暖煦轻抚大地致令万物失神的一瞬,那道剑意倏地消失。
  昌豨惊叫一声:“不妙!”独臂疾舞长幡,飞身暴退。
  并没有预料中的狂风暴雨般的攻势袭来,他抬眸看时,只见到一个动如脱兔的背影疾速隐遁,愈去愈远,转瞬间消失在视野之外。
  一时间,他有些失落,有些错愕,却又有些庆幸,有些欣慰。这些百感交集的情绪最后纠结成一个憨厚的笑容,定格在晨曦中的那张苍老的脸颊上,分外柔和。
  
  绥军将军杨仪迎来了他此生最意气风发的一个清晨,因为丞相临终前将全军节度的权柄交给了他,一种生杀在握,我主浮沉的踌躇满志,让他感觉人生如此美好。
  然而,这个清晨却也是他此生度过的最糟糕的一个。
  昨夜魏军偷营时抗令出战的征西大将军魏延自不必说,那是死敌,从来不会给他好脸色看;护军姜维自从诸葛亮殁后便一语不发,宛如一尊泥塑,他倒可以理解;司马费祎本与他交好,更是他应对魏延的助力,因丞相大事而愁容满面,他也能宽宥;军营内一夜之间传遍的“杨仪狷狭小人,有才无德,窃掌军权,密谋篡逆”这一流言,明显是有人暗地中伤,他也不如何放在心上。
  而最让他心情淤塞的,最不能容忍的是:不知是谁,将一具掏空了内脏血淋淋的死羊尸体摆在了议事军帐的行军案上!这是明目张胆的威胁。
  正当他怒火三千地大发雷霆,誓要彻查到底揪出肇事之人的时候,一个通报的小校疾步入帐禀告,魏军大都督司马懿亲率大军在辕门外搦战。
  
  “一切依丞相遗命行事!威公立刻整肃兵马,扶丞相灵柩先行;我与伯约率部准备旗鼓设伏;子均领辖下无当五部纵火烧营;文长自提本部,并帅虎骑、武骑、铁骑三军断后抵御魏军。”费祎知道魏延根本不会买杨仪的账,只能越俎代庖,代为安排。
  魏延沉默半晌,方抬起眼来,横扫过军帐内每个人的脸庞,然后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不会撤军!丞相虽亡,但还有我魏延,岂可因一人之死而废军国大事!何况魏某堂堂大汉将军,更不会为一介府吏长史断后!”
  “无知庸奴,竟敢如此小看于我!”杨仪睚眦欲裂,戟指怒骂,“违抗军令者,斩!”
  “丞相已亡,军中是我阶位最高,没有陛下敕命,你一介文吏,无权杀我!”魏延毫不在意地丢下几句话,怒目按剑,出帐而去。
  帐内诸将面面相觑,费祎长叹一声:“魏文长所说是实,我们的确奈何不了他!”
  讨寇将军王平满脸无奈:“现在却该如何行事?”
  “不用理会,”杨仪恨意填膺,“三军交由伯约统领,让那庸奴自去送死!”
  
  看着那熊熊烈火和滚滚浓烟隔断了半边天地,司马懿并不急躁,望着身后的一干众将,一阵纵声长笑:“诸葛奇才,天下敬服,却也难逃一死,这就是天命呵!”
  “父亲大人!”眉若刀削的司马昭异常兴奋,“蜀军烧营败退,我们是否追击?”
  “为什么不追?”司马懿十分轻松的笑道,“天赐良机,可不能浪费,不但要追,还要追到他们的老巢,先占汉中,再取成都!”
  “大都督将令,倾力追剿,自由攻击!”一声令下,六军齐出,杀声震天,兵动如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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