谖之翼（八）

郑熙妍二十四岁的生日，果然不同寻常。
菲尔斯酒店，全城最为豪华的酒店。门口停满了各式车辆，路面的巡逻人员也比往日多了两倍。大大的牌匾上写着郑熙妍的名字。鲜花排成了长龙，子言偷偷地站在花丛中间，看来往的人。珍儿在旁边急得直跺脚却又不敢大叫。她甚至把它想成了花族的族会，那样热闹而又隆重。
盛装出席的女子，缓缓而至。唯独她，穿得素雅而简单。谖，孤身前来。一低头，才发现，她脚上红色的高跟鞋那样气场非凡。她整个头发盘成髻，额前没有留海，干净而利落，她是她所见过唯一没有带首饰的女子。
珍儿在旁边强行把她拖进去换装。她很不情愿，留恋眼前的景致。来来往往的人，来来往往的笑容，却有或高或矮的姿态。
一袭紫衣的女子，风姿绰约地站在门口驻足不前。
华丽的灯光。
华丽的人们。
华丽的场景，。
子言着一身黑色的及地抹胸长裙，顶着精致得已完全找不到自已的妆容，呆呆地站在郑泽凯和茹月的旁边。茹月眼里有掩饰不了的笑意。郑泽凯也春风满面。只有吕离愁眉不展。
“感谢大家来参加小女熙妍的生日会。前两年，小女因为顽劣私自跑去了国外，很让家人担心，最近终于回国，即举办这一生日会予以庆祝。希望以后郑氏集团能与大家有更多的合作，以促进大家共同的发展。借此机会，我郑泽恺有另一件事要宣布，即正式确认郑氏集团设计部的郑离为义子。希望大家以后能多支持他。”
掌成响成一片。在子言耳里，她自已的手中发出才是的最响亮的声音。只是她不明白，让吕离变成郑离，让他从侄子到义子，这关系到底是近了还是远了。
厅里人潮涌动，眼前，耳边尽是各式各样人的笑脸，各式各样夸耀的言语。她提着那紧得几乎让她心脏停止呼吸的长裙在人群里穿梭。她扶着吕离，战战兢兢，生怕出了差错。
“精神点，你看，外面有漂亮男人。”吕离冲着她说。或许，从这刻起，该叫他郑离才是了。“赶紧啊，我看他是要走了。”他想不到，她累得连帅哥也不想见了。
“谁啊？”子言懒洋洋地慢慢抬起头。
门边的男子，她是见过的，宁启轩，她记得。很好看的男子。他恰好向门外的身影追出去，以至于只看到远远的一个背影。
她低下头，猛地又抬起来。刚刚门口晃过的紫色背影？
子言一下往外面跑去。门口宁启轩刚好关上车门离去。她一路在后面追，她确定那是她，那样熟悉的样子。她脱掉脚上碍事的高跟鞋，一路跟着计程车追。她一边跑，一边流泪。这是高兴的泪，没错，她确定。
吕离与珍儿也跟了上来。拽住她，“怎么了？”吕离看到她满脸的泪。
“我看到她了，我看到她了。”她一手提着鞋，一边跳着跟他说。
“谁？”
“小姐。她和他走了。”
“和谁走了？”
“宁......宁启轩。”
“是不是看花眼了，没听说启轩最近和谁在一起啊?”
“我家小姐我能不认识吗？”子言大凶起来。
茹月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站在了她身后。
“你给他打打电话，让他再把小姐带回来。快！”子言望着吕离说。
“不许打，现在是什么场合。茹月喝斥到。你是郑家的女儿，这样是会丢了郑家的颜面的。都给我进去。”
子言站着不动。
茹月眼睛一下子就红了。“你竟然也不听妈的话了，这二十多都白疼你了。为了你，我只差把命赔上了。”
子言皱皱眉。“妈，你别这样，我进去还不行吗？”子言望了一眼绝尘而去的出租车，心想至少知道她在这里了。

晚上，大家坐在院子。
头上繁星满空。从远处环形道上吹来的风增加了一丝凉意。子言从屋内拿了披肩给茹月披上。
“妍儿，明天你就与离儿一起去上班。你爸已经安排好了。”
子言坐在茹月旁边认认真真地说。“爸，妈，我不想去公司上班。我想去报社。”
“报社？你学经济学去报社做什么？”
“前段时间张弛也夸我文章写得不错。”
吕离在旁边吃着东西，一言不发。
“说说，为什么想去报社？”郑泽恺温和地问她。
“我，我，我想让别人知道，不去郑氏，我郑熙妍也可以做得很好的。”
吕离一笑，嘴里的东西差点喷出来。
“不行，你必须去郑氏。”
“妈！”
郑泽凯笑笑。“刚你叫我爸，还真是觉得温暖。”说着，他朝吕离望过去，他装做没有听到，断续吃他的东西。
“这事没得商量。茹月义正严辞。”
“我也没得商量，很多事我都可以为了你去做，而且努力做好，但是这件事不行。”
“妍儿。”
“妈。”
“好了，我看就让妍儿去试一下，但是我保证我不会动用任何关系帮你。一切凭你自已，一个星期内，你没找到接收单位，就回郑氏。”
“好，谢谢你，爸。”子言点头答应，又看向茹月。
“三天，最多三天。”
子言想了一下，站起来，“三天就三天。”

第二天一大早，子言拿着吕离给的地找到宁启轩的报社。
门口的保安见她面生礼貌把她拦在外面。她费尽口舌也是无用，她才知道要有人接待方能进去的。
她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等，灰色的水泥，太阳一晒往外透着热气。台阶上方放有两盆剑兰，据说这种植物是可以监测污染的。子言望向四周，算是一个幽静的地方。不远处是城市主干道，路边留有很有宽的植物带，植物带再过去，有一些小小的山头，树木浓密，景致如黄昏般昏暗。
她一会儿坐在这里，一会坐到那里，一直等到中午。
这是个上了年纪的保安，皮肤黝黑，鬓角有些发白，但身强体壮。见她可怜，走出来递给她一杯水。
“姑娘，你要找谁？”
“宁启轩，报社摄影的。”
“他啊，今天一大早出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呢。你是她女朋友？怎么没见过你呢。”
“不是，不是。我跟他不熟，都算不上认识。”
“那你回去吧，可以的话，打个电话给他，下次约好了再过来，我也不是存心要为难你一个姑娘家，我好不容易才托人找了份工作，家里娃在上大学，我得好好干。再说，做不好，给介绍人抹黑了，心里也过意不去。”
“没关系的，大伯，我在这边等就好了。他今天会回来吗？”子言冲他笑笑，觉得他像花族的族人一样纯朴。
“这个说不准。”
“谢谢！”子言举举手中的水。
保安大伯伯笑呵呵地回到岗位去了。
子言竟然坐在台阶上睡着了，还做了梦。梦里，小姐松开她的手，一个人乘祥云回去了。她站在那里，哭得肝肠寸断。她深深地哽咽，从梦里惊醒过来，刚好一个身影从她旁边走过，她听到保安叫宁先生。
她立马站起来，跑过去，果然是他回来了。她一把抓住他的胳臂。
“宁启轩，你好。”
“你是？”
“原来是郑小姐。”
“也不是，其实我是子言。”
“子言？”宁启轩脸色忽地变了。马上又镇定下来，“郑小姐不知有几个名字呢？”
“我就是子言，不是郑熙妍。我家小姐是不是与你一起。”
“你们郑家倒是有几个小姐？”
“我是说莫芙。从花灵族来的神女莫芙。”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我还有事要去忙。”
“昨天我看到你和他在一起了。”子言一直紧跟着他。
他叫保安说，“我不认识她。”
保安看看他们俩，没有动手，宁启轩眼神绝决，“我不认识他。”他大声地重复了一遍。
保安大伯只好轻轻地把她拉到一旁边，小声说。“姑娘回去吧。好女不跟男斗。”子言站在他旁边，眼睛红红地不说话。
她又重新坐回台阶上，双手撑着脸颊。目光呆滞地等。大伯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天渐渐黑了下来。三三两两的人从里面出来，却怎么也找不到宁启轩的影子。她站在门口焦急地一等再等，拉长脖子朝里张望。
“大伯，他还没下班吗？”
“姑娘。你还在呢。他有时候加班到很晚，不过最近下班都比较早，可能从侧门走了。”
“还有侧门？”
“这儿有四个门呢？”
她轻轻地扯着耳边的头发，一下，两下。懊恼得很。“你怎么这么笨啊。莫子言。”她自已骂着自已。
她打电话给吕离，让他过来帮忙。
“他打电话给我了，说他根本不认识什么小姐，莫芙的。”
“怎么可能，我昨天明明看见了。他在撒谎。”
“张驰过去接你了，你先回来，我们再想想看。如果你没看错，他可能也另有隐情。”
“我想去找他，说不定晚上他就改变主意，愿意告诉我了。”
“赶紧回来，从长计议，他的主意可没那么容易改。再说，别忘了，你只有三天，在那儿只是浪费时间，回来我告诉你一好消息，对你会有帮助。最重要的是。他搬家了，我不知道他现在住哪儿。”
“好，知道了。对了张驰怎么也知道了。”
“珍儿说的吧。”
张驰与珍儿一同过来的，珍儿手上拿着一些她爱吃的小点心和一件她最喜欢的小外套。
她才想起，是有些饥寒交迫的感觉了。
张驰一见她便温柔地笑起来。“怎么没让珍儿一起过来。”
她看了下珍儿，低着头说，“我以为这样简单的事，一个人就可以做好了，再说，我怕
以后离开珍儿了，倒什么都不会了。”珍儿忙过来帮她披上外套。“小姐，说什么呢？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陪不了多久了。”子言开朗地笑起来，“我快找到小姐了，到时候我便要回去了。这里
虽然很好，可是我想家了，想善良的族长，纯朴的族人，忧郁的巴格，还有花族特有的花啊，草啊。”
“你就舍得这样残忍地留下我们。你在这里二十年，却抵不上那边三年的光景。”
“事实上是四百年对三个月。”子言顽皮地冲张驰与珍儿笑起来。
子言脸晒得泛红，垂头丧气地回到家中。
茹月在门口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算了吧，女儿，你又不认识什么人，又没有专
业背景，没有报社会雇你的。乖妍儿，明天与吕。。。郑离去公司上班好了。”
“妈，你答应给我三天时间的，还有两天呢。我是不会轻易放弃的。子言不由分说地上楼去找吕离，她倒想听听，他到底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