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案情难断

强牛说：“谁要敢动你一根毫毛，我就跟他没完。”梦 河用泪眼望着强牛，故意问：“你刚才说什么？”强牛又认 真地重复了一遍。梦河擦了擦泪水，她明白强牛说的是心里 话。就说：“要是真有一天我被人糟蹋了......”强牛赶忙 捂住梦河的嘴说：“小梦，别再说这讳气的话，我答应你， 我一定尽力。但还是那句话，记者不是法官。”
庹雅的案子，前前后后已经开庭四次，始终没有结果。 而法庭的辩论已经把庹雅弄得狼狈不堪，风言风语更让庹雅 无地自容。这才明白，女孩子打这类官司，即使法律上判决 赢了，但实际上今生的幸福已经给毁了。而官司一旦打起来， 实际上就没有退路，中途撤诉就等于承认自己是娼妓，这口 气咽不下去。再打下去，还将面临一次次羞辱和身心的摧残， 而且胜负难料。也就是说无论官司最终是什么结果，都将注 定最受伤害的仍是庹雅。梦河真有些后悔起初不应该怂恿庹 雅去打这场官司。但是，事已至此，后悔与自责是没有用的， 唯一要做的就是尽力帮助庹雅打赢这场官司，以维护其人格与尊严。
　　然而，从几次开庭情况看，结果并不令人乐观。这女律 师似乎不敌对方律师，法庭的辩护常让人感到女律师底气不 足。梦河更没想到如此简单的一起强奸案，其法律程序却很繁琐，开庭、陈述、法庭调查、辩论、举证、合议、休庭， 再开庭、再陈述、再辩论。罗罗嗦嗦，没完没了，本来答应 出庭的证人，却突然无法到庭，双方你来我往，使案子好象 越来越明朗，却又似乎越搞越糊涂。
　　庹雅也曾产生过后悔的想法，但是，她并没责怪梦河。 她知道梦河为自己的事情劳了很多神，心中还是感激梦河的。 她后悔的是，自己不该听信所谓老乡的谗言，她这才体会到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旺旺”，还有另一种解释。更不该与不 熟悉的男人一起吃饭，一同去跳舞。后悔的是，自己不应该 贸然的来到这城市之中。当初，自己像许许多多打工妹一样， 带着一种美好憧憬来到这美丽的城市，面对着林立的高楼、 繁华的街市，自己曾经感到新奇和羡慕，总想靠自己的双手 在这里创造出一片天地。然而现实并非自己想象的那样，在 城市自己饱尝了打工妹的酸甜苦辣，有过食无定时、居无住 所的经历。自从认识梦河后，才有了立足之地。然而，这突 然的一次遭遇，却让人感到了城市的恐惧。这时候，庹雅特别想念家乡，尽管家在农村不比城市的繁华，但那里没有陷 井，只有亲人。然而，现在她却无法回到自己的家乡，无法 与亲人团聚。案子还没有了结，自己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 法庭、医院、法庭，庹雅身不由已、无可奈何。
　　梦河比庹雅还着急，总想尽快使案子有个好的结果。为 了掌握更多的法律知识，她不厌其烦地向律师请教，一有空 闲就看有关法律的书籍。但是，她很快发现中国的法律体系 太庞大了，仅仅依靠零打碎敲的业余学习，是不可能当律师 打官司的。许多案例表明，同样的事件，运用不同的法律条文，其结果是大不相同的，其中的奥妙不经过专业培训是难以掌握的。
　　孔雀常到美发厅，自然对庹雅的案子有些了解，回家就告诉强牛。强牛见多识广，觉得这种情况太多了，并不感到 特别。虽然是梦河店里的女孩，但梦河并没当着自己面谈及 此事，想必是无需帮忙，也就没当回事。却没想到梦河如此 看重此事，为此弄得人憔悴了许多，便暗暗心痛。再一细想， 反有些生梦河的气，平时老师来老师去的请教，偏偏这事不向自己说明，不说也罢，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其实，梦河早想给强牛说说庹雅的事，请他帮忙。但是， 总觉得这种事情不好跟他细谈，另外她还是为强牛着想，他 毕竟是鄂西城的名人，担心他一旦介入进来还不知道外界会 传出什么谣言呢？会不会给他带来负面影响？所以一直没好开口。
　　事到如今,梦河觉得除了继续依靠律师外,也只能找强牛 想想办法。记者有“无冕之王”的美誉，现实中许多案子、 许多事情，通过记者的“焦点访谈”便会产生意想不到的转机。
　　于是，梦河找到强牛，把庹雅的案子一五一十的告知强 牛，希望强牛能够予以帮忙。强牛详细地听了案子的经过， 凭直觉便感到有些不妙。常言说：事不过三。而已经开庭四 次，还没有结果，可能事情并非梦河她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而且，起初在公安局的一切证据都是对庹雅不利的，再加上 其他一些因素，确实是胜负难料。如果起初梦河就找强牛商量的话，作为记者、作家，强牛会鼓励她们去打官司，保护 自己的合法权益。但作为朋友和普通人也许强牛会劝她们打 消上诉的念头。因为这类案子往往赢了官司失掉了名洁。然而，官司打到这上步，是赢是输，也得打下去。
　　强牛有心帮忙，嘴上却说：“这件事我实际是管不了的， 法院立了案也不一定证明起诉人都会赢，官司谁胜谁负，要 法庭作全面调查后，依据法律条文才判定结果的。我是记者，又不是法官。”
　　梦河没想到强牛会这样说，心里当下凉了半截，想到庹雅的遭遇，想到自己的无能，顿时心酸起来，泪珠便滚落出 来。一边哭一边说：“强老师，我也知道这事你不便插手， 可是，事到如今，我还能给谁说呢？”
　　强牛见梦河哭得样子也十分动人，心里更加爱怜，就劝慰说：“小梦，事到如今，也只好按法律程序办。你也不必 过分担心，你又不是当事人，是输是赢也无损你一根毫毛。” 梦河说：“强老师这话，好像是安慰，其实是在咒我呢！难 道真的等我出了事，你才来管吗？”强牛说：“谁要敢动你一毫毛，我就跟他没完。”梦河用泪眼望着强牛，故意问： “你刚才说什么？”强牛又认真地重复了一遍。梦河擦了擦 泪水，她明白强牛说的是心里话。就说：“要是真有人动了 你又能怎样呢？庹雅这事是明摆着的事，你都管不了。要真 有一天我被人糟蹋了......”强牛赶忙捂住梦河的嘴说：“ 小梦，别再说这秽气的话，我答应你，我一定尽力。但还是 那句话，记者不是法官。”梦河就喜欢强牛这样坦诚，不吹 牛。她说：“强老师，无论结果如何，我先替庹雅谢谢你。 其实，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胜负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关键是早早有个完结。”
强牛说：“小梦，你是不是觉得我老了？”梦河莫名其妙地说：“强老师，你看上去显得年轻，第一次见面我还认为你没结婚呢！怎么会这样问？”强牛说：“你一句一个老 师，我不老才怪呢！”梦河说：“那我叫你什么？”强牛说： “直呼名字吧！叫老师就生分了。”梦河说：“那怎么叫出 口？你是鄂西城的名人，大作家，连市长都称你老师呢！” 强牛说：“名字是自己的却是专门让人叫的，毛泽东、邓小平、江泽民都是领袖人物，大家不是一样叫他们的名字。”
梦河说：“叫你老师都叫习惯了，你却突然不让叫，我真不 知该怎么叫呢！”强牛说：“其实我也大不了你几岁，咱们 是兄妹差不多的。”梦河说：“那么人面前我叫你老师，人后就叫你强哥吧！其实，我早就想这样叫你，只怕高攀不上， 你不理呢！”强牛说：“咋会呢？你不叫我才不理呢！”梦 河说：“强哥，我从现在就改口了。强哥，强哥。”强牛连 连答应，两个人心里有说不出的感觉。
　　强牛便抽空专程到法院了解关于庹雅案子的有关情况，负责这个案子的张法官认识强牛，以为强牛又要写报道，笑着说：“强记者怎么会关心这么个普通的小案子呢？要写报道，我们这里还真有不少大案子呢！”强牛说：“我觉得这个案子不普通呢！已经开庭三四次了还没有结果！”张法官脸微微一红说：“看来，强记者对此案一些情况有所了解。” 强牛说：“我是听的一面之词，所以想来核实一下。”张法官就问：“不知道，强记者听的是那一面之词？”强牛感到对方话中有话，就反问道：“你希望我听哪一面之词呢？” 张法官笑笑说：“古人云：兼听则明，偏听则暗。有时候公 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听得多了反而会更加糊涂。”强牛也笑笑说：“咱们是熟人，不要再拐弯抹角，我想听听这个 案子的真实情况。”张法官说：“怎么说呢？这个案子本身并不复杂，现在法庭已初步查明许多实事真相。但是，三个嫌疑人里面，其中有一个是法院领导的亲戚，所请律师是原告律师的老师。而原告律师是副市长的女儿。双方顾忌情面 都想赢这场官司。这样以来，此案的判决我们不得不特别慎重，因此，要一审再审。”强牛顿时明白了，庹雅的案子实质上已经超出案子本身的审判程序。强牛将情况如实的告诉梦河，希望梦河要作好庹雅的思想工作。因为强牛决定再深入调查此案并写出专题报道，以促进此案尽快判决，但这样以来庹雅也许将面临更大的社会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