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通车

　　1973年8月，整个襄渝铁路建设已经进入了尾声。铁道兵第一新线铁路运输管理处担负着全线铺架桥梁和铺设铁轨的任务，他们已经在襄渝铁路线上全面开始铺轨了。火车头上、架桥机上、铺轨机上都插满着五彩缤纷的彩旗，迎风招展着。发动机发出“轰隆隆”的响声，在大巴山山谷中回荡着……
　　八月份，也是大巴山的盛水期。
　　太阳火热的烤着大地。天气非常的闷热，潮湿的大地像一个加了发酵母的大面团，在太阳的烘烤下，水蒸气不断上升，大面团也在不断的发酵，气温有时高达四十三四度。到了傍晚，开始电闪雷鸣，倾盆大雨接连不断下个不停，整整下一个晚上。这时候，山洪暴发了，从一座座高山上奔流下来的洪水，都汇入了后河里。昔日清澈见底、美丽温顺的后河，河面一下子宽出了十米到几十米，洪水混浊，惊涛骇浪。一些从上游冲下来的巨大树木和石头，在后河里打着旋儿、翻着滚儿，汹涌地往下游冲去。
　　制配连旁边的那条小溪，河谷也一下子宽出了十几米，激流奔腾，漩涡连着漩涡。响彻着“轰隆隆”的洪水咆哮声。210国道上那座水漫桥，被洪水淹没了，车辆无法通过。去年这个季节，也是晚上八点多钟，一辆从达县方向驶来的大卡车，装了一车萝卜。司机对这段路况不熟悉，急着把一车萝卜给部队送去，大巴山里的战士因为洪水暴发，物资运不进去，已经一个星期没有蔬菜吃了。司机披着雨衣下了车，走到水漫桥边，看了一下，河面不宽，不到三十米。心想，可能水不深，就开着车冲了进去。没想车开刚到桥中间，发动机突然熄了火，洪水没到了汽车的踏板上。他惊出一身冷汗，赶忙打开车门，爬到驾驶室顶上，朝制配连这边大声喊着呼救。暴雨下得很大。他的声音被暴雨淹没了。幸好那天钟洪峰和班长黄承德上夜班，听到了呼救声，猜出水漫桥上出事了。他们马上找来粗绳子，披上雨衣快速跑到水漫桥边。由于天太黑，雨太大，看不清楚桥上的景物，蒙蒙地看到了一辆汽车趴在洪水中，驾驶室顶上站着一个人。他们就大声地喊那个人，叫他下到车旁，好接绳子。那个司机从驾驶室顶下爬了下来。董富顺力气大，使劲地一抛，把绳子抛到了离汽车不远的地方。司机抓住了绳子，被黄承德和钟洪峰拖上了路边。司机获救了。他还担心那一车萝卜，对黄承德说：大巴山的部队都好几天没吃到蔬菜了，还等着把萝卜送去。有没有办法把汽车也拖出来。黄承德摇摇头说：暴雨下得这么大，洪水一浪高过一浪，我们没有办法。等暴雨小一点，再想办法吧。黄承德和那个司机正说着话，却见从上边冲下一棵大树，流速很快，直直地朝着大卡车撞去。大卡车剧烈地摇摆了两下，就翻了一个滚，滚下了水漫桥……
　　大家看着这一幕，都惊惧了！幸好司机救得及时，要不然，这个司机就没命了。是啊，每当洪水暴发，那座可怕的水漫桥，总要吞噬几辆外地不熟路的大卡车。
　　已是下午六点多钟。暴雨还下个不停，急促的雨珠子“啪啪啪”地打在连部的窗户上。
　　制配连连部里，正在开着会。
　　襄渝铁路已经全面铺轨。08师下一个铁路建设战场，是“沙通”铁路。这条铁路南起北京昌平沙河镇，北至内蒙古通辽。这几天，一些连队的先遣排已奔向河北的隆化和围场了。汽修连和机修连也派出了先遣排，昨天早上出发了。河北隆化和围场，那个地方冬天很冷，不像在南方，连队搭一个简易的活动房屋住，就能过冬了。因此，先遣排过去先把营房和厂房盖好后，后续部队过去就有地方住了。制配连的工作，目前也不是很多了，有一些扫尾工作，再有一个月就完成了。郭连长也在考虑是不是应该派出先遣排，先去那边盖营房和厂房呢。调哪个排去最合适呢？再者，十班还一直没有副班长，郭连长也想在连队没有往河北隆化转场之前，把十班的副班长配上。郭连长私下和刘排长交换过意见，打算叫钟洪峰当十班副班长。刘排长没有意见。因此，郭连长和大家正在商量这些事。副连长尚明天被师装备科留下了，刘技术员已经提升副连长。指导员马春光军校毕业后，被留在北京铁道兵兵部工作，制配连还没有来新指导员。屋里坐着郭连长、副连长刘克思、田司务长和一排、二排、三排、四排的排长们。
　　十班已经有一个月不加夜班了。
　　还没到熄灯的时间，暴雨下个不停，战士们也没法出去走走。班长黄承德、老兵董富顺和几个战士，盘着腿儿坐在通铺上，大家七嘴八舌地谈论着上河北隆化修“沙通”铁路的事。
　　一个战士说：听说隆化离北京很近。咱们这次去，能上首都看一看了，说不定还能爬爬万里长城了。
　　黄承德说：你别想的美了。你以为咱们铁道兵是游山玩水的吗？我都当了八年兵，除了回家探亲，路过大城市，玩上几个小时。平时，咱们还不都老是在山沟里蹲着。
　　董富顺说：也是啊，铁道兵修铁路，铁路不在山沟里，难道还在城市里吗？
　　另一个战士说：你说的不对，人家在北京修地铁的战士，不就在城市里。
　　对呀。可是，咱们哪有福气去修地铁。
　　喂，别谈地铁的事，还是谈隆化吧。隆化那个地方是什么样子，也像大巴山这样，到处都是崇山峻岭吗？
　　你真笨，不会找张地图看看。隆化哪有这么高的山啊。
　　对了，我听说，董存瑞就牺牲在那个地方。
　　是吗？你听谁说的？
　　是马医生。那天我上营部卫生室，马医生对大家说的。她说咱们修理营住的地方，山不高，条件比大巴山强多了。
　　哦，是这样啊……
　　钟洪峰一边听着他们的谈论，一边给妈妈写信。他收到妈妈的信有一个星期了。他在信里告诉妈妈，连队很快就要上河北隆化了。这几天，大家都在谈论这件事，都一个个兴高采烈的。还有，豆坪寺火车站铺上铁轨了。每天，能看到一列列火车拉着铁轨从小站驶过，可能很快整个襄渝铁路就全铺上铁轨了。
　　钟洪峰的信还没有写完，战士们的谈论正处在兴奋之中。就在这个时候，夜幕里突然响起了一连串冲锋枪枪声，“哒哒哒”——枪声好像从210国道传来的，确切说是从水漫桥方向传来的。
　　黄承德说：咱们快去看看！肯定是水漫桥上又出事了！
　　这一串急促的枪声，是救护车上的战士开的枪。
　　制配连的战士们听到了枪声。连队也没有集合，人群像一窝蜂似的涌向了水漫桥。钟洪峰紧跟在郭连长身后，连雨衣都没顾得穿，郭连长也没顾得穿雨衣。
　　郭连长手上拿了一个喊话筒，一边指挥着电工班抬来两盏探照灯，一边向车上的人大声喊话：
　　你们不要慌张！赶快爬到车顶上！我们正在想办法营救你们！
　　“马猴子”和“小操蛋”已经接好了电线。两盏探照灯强烈的灯光，把水漫桥面上照得雪亮。
　　战士们看清是一辆白色的救护车。笛声一直响彻着，那盏醒目的红灯在雨中一闪一闪的。也看清车顶上站着六个战士，三个男兵，两个女兵，还有一个重伤员。重伤员躺在一个男兵的怀里。一个女兵手里举着一个吊瓶。洪水里站着一个背冲锋枪的战士，是司机。他一手紧紧抓着车门，一只手朝岸上营救的战士们挥动着。
　　救护车被洪水冲得来回摇摆着。
　　郭连长先指挥着战士们往河里抛绳子。可是，救护车离的距离太远，绳子抛不到那个司机的手边，那个司机又不敢离开车。
　　郭连长看这个营救办法行不通，转回头和副连长刘克思商量：老刘，你看还有什么好办法吗？
　　刘副连长摇摇头说：没有什么好办法了。唯一的办法，就是冒一次险，带着绳子泅渡到对岸。把绳子捆在对岸那棵大树上，叫车上的人扯着绳子过来。可是这样太危险了，洪水的流速很急，能一下子把人冲下去几十米，没有很好水性，是泅渡不过去的。
　　钟洪峰站在郭连长和刘副连长的身边。他两人的谈话，他都听见了。钟洪峰心里想：是啊，恐怕就是好水性的人，也不敢贸然往洪水里跳。
　　钟洪峰又听见刘副连长说：要不，我去试一试吧。
　　郭连长说：你不行！你的水性我了解，光会狗趴。你在岸上指挥，还是我去吧。
　　两个人都争持不下来。
　　钟洪峰心里在犹豫着……他的水性不错，十二三岁时，就敢和同学们跑到嘉陵江里冲浪玩，专门找那些汹涌的浪头，往里冲去，让浪潮把自己打进水里，再把自己托起来，借着浪头的冲力，把自己冲到岸上……钟洪峰又看了一眼面前滔滔的洪水。洪水里一个漩涡连着一个漩涡，像一个吃人的魔鬼张着一张可怕的大嘴……他心里不由打了一个冷战。就在这个时候，他看见郭连长脱下鞋和衣服，扛起了绳子，准备往洪水里冲去。怎么能叫郭连长去，他身体不好，有严重的胃病和关节炎。再说，他游泳技术也是一般啊。
　　钟洪峰也不知从哪来的勇气，一把从郭连长手中夺过了绳子，说：让我去吧！我都横渡过长江，我保证能游到对岸！
　　郭连长打量一眼钟洪峰，又从他手里夺过绳子说：胡扯蛋！你给我在岸边老老实实呆着！郭连长心想，这是有生命危险的，这个时刻，我怎么能叫你去呢？
　　钟洪峰又从郭连长手里夺过绳子，没等郭连长再夺回去，他背着绳子就朝洪水边走去。
　　郭连长的心猛揪了一下，大声地喊：钟洪峰，你赶快给我回来！可是钟洪峰仍然朝前走去。
　　郭连长又说：你要小心啊！往上游走上六七十米，再下水。注意洪水流速，还有水里的石头！郭连长又命令“马猴子”，你把灯光跟着钟洪峰！给他照亮水面！
　　十班长黄承德急了，钟洪峰身体那么单薄，他行吗？黄承德就大叫：钟洪峰，你回来！我去吧！
　　可是钟洪峰没回头，一直朝前走去。
　　大家都为钟洪峰捏着一把汗。
　　钟洪峰先走到上游。他估计从这个地方跳进洪水里，能正好冲到对岸。他把粗绳子一头紧紧捆在腰上，就一步步向洪水走去。水倒不深，刚没到腰前，可是流速太快，冲击力太大，冲得他站不稳，只能扑向水中，靠浮力和冲击力把自己冲到对岸。
　　闪亮的探照灯把他照得清清楚楚。
　　战士们都在注视着钟洪峰。
　　救护车上的战士们也在注视着钟洪峰。
　　郭连长在这一刻，忽然感觉眼睛里有两串滚烫的东西流了出来。他心里说了一句话，钟洪峰，你是好样的！
　　刘副连长的心也握成了一个拳头。
　　有战士大声喊：钟洪峰！再加一把劲！快到对岸了！
　　钟洪峰听不见战士们的喊声。
　　忽然，郭连长大叫起来：钟洪峰！小心！你上游有一棵大树冲下来了！快躲开！
　　钟洪峰也看见了那棵大树。但他无力躲过去。那一棵大树飞速地冲向钟洪峰。似乎是在一瞬间，滚滚的洪水携着那棵大树从钟洪峰头顶上冲了过去……
　　钟洪峰突然消失了。
　　大家都惊慌起来，难道钟洪峰被洪水……
　　董富顺突然捂住脸哭了，一边哭，一边喊着：钟洪峰！
　　战士们也喊起来：钟洪峰！钟洪峰！
　　郭连长的心忽然像被撕碎了，他疯了似地朝刘排长大声喊道：刘排长！你马上带着二排，沿着下游去给我找！一定要找到钟洪峰！
　　刘副连长脱下鞋和衣服，准备跳下去……
　　突然，黄承德惊喜地叫道：郭连长！你们快看！那不是钟洪峰吗？
　　钟洪峰两手紧紧抓着石缝，趴在从洪水中冒出的一块巨大的石头边上。那块巨大的石头有一间平房那么大。洪水猛烈地扑打着巨石，掀起高高的浪花。那根粗绳子还紧紧捆在钟洪峰的腰上。他好像负了伤，一点力量也没有了。
　　大家都知道，钟洪峰如果爬上那块巨大的石头上，往前一跃，就能跳到对岸了。把那根粗绳子拉到救护车边上，再把绳子捆在对岸路边那棵大树上，这边的战士拉紧绳子，救护车上的人就能获救了。可是，钟洪峰几次试图爬上那块巨石上，都滑了下来。于是，他紧紧抓着石缝，趴在那块巨石边上休息一会儿。
　　郭连长和战士们看到钟洪峰没有被洪水冲走，刚才从眼睛里滚出的泪水，又化作了一串喜泪。
　　他们又一起给钟洪峰鼓劲：钟洪峰！坚持住！坚持住！
　　钟洪峰脑海里，突然闪过了父亲、母亲、小雅、郭连长、唐班长、黄姑、吕文化的影子……他也不知道怎么会想起这些。他还想：自己竟然没有死，幸亏抓住了这块巨石。如果没有这块巨石，说不定就冲……
　　钟洪峰终于爬上那块巨大的石头上。他朝前一跃，跳到了对岸。
　　救护车上的战士们获救了……
　　钟洪峰躺在037团卫生队的病床上。他的额头受了伤，缠着白绷带，脸上和胳膊上也划破了好几处伤口，抹着红药水，右胳膊打着夹板，轻微骨折。
　　郭连长、刘副连长、田司务长、刘排长和十班的战士都来看望他。田司务长还提来了一大网兜桔子罐头。郭连长坐在钟洪峰的床头边，瞅着钟洪峰，却一句话也没有说。董富顺一见到钟洪峰，就控制不住流眼泪了。
　　董富顺说：钟洪峰，我都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要是那一刻，你被洪水冲走了，我们的心里多难受啊！
　　班长黄承德生气地说：董富顺，快闭上你的乌鸦嘴巴！
　　董富顺说：我就是爱动感情的人，有啥办法呢？
　　钟洪峰笑笑说：我们新兵连的王连长说过，不会哭的人，是没有感情的低级动物。
　　钟洪峰一句话，把大家都说笑了。
　　郭连长他们刚走，又来了一批战友。
　　女卫生员发了火，说：你们最好不要老来看钟洪峰！你们知不知道，病人现在最需要休息！
　　战友们嘻嘻地笑说：我们来看战友，管你莫子事！钟洪峰都没有赶我们走哩。
　　女卫生员把小嘴巴撅得老高。
　　四合院的河南老人、瞎子和瞎子的婆娘，听说钟洪峰救战友负了伤，住进卫生队。他们也一块跑来看钟洪峰。老人给钟洪峰捎来了一大包烤红苕。用毛巾包着，热乎乎的，香喷喷的。
　　钟洪峰对女卫生员说：你吃一个吧。
　　女卫生员接过一个烤红苕说：这些人真好。
　　钟洪峰头上的伤快好了，准备要拆线了。那一天，又来了两个人来看他。女卫生员堵在门口吵吵嚷嚷着不让他们进来。钟洪峰听见一个挺厉害的小嘴巴说：你郎格不叫我们进去噻！我们原来都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
　　那个嘴巴挺厉害的人，把女卫生员推到一边，硬硬闯了进来。她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钟洪峰惊喜地叫道：呀！是黄姑嫂子和秀云！
　　黄姑急忙说：你坐在床上，别起来。头上的伤还疼吗？
　　钟洪峰笑笑说：都快好了。
　　秀云说：呀！千万莫要留疤痕，漂亮的小伙子就不好看了哦。
　　黄姑笑笑说：就你的小嘴巴会说，有疤痕怕啥子，那是为了抢救战友做出的奉献。
　　女子民兵连已圆满完成了襄渝铁路建设任务，准备返回南充老家。路过修理营时，黄姑叫司机停下车，她想到制配连来看一眼。她在这儿和唐班长谈的恋爱，有她结婚的新房，还有很多熟悉的战士们。虽然唐班长现在还在坦桑尼亚修铁路，可是，黄姑对这个地方有感情。她在制配连看到了郭连长他们，又听说钟洪峰为抢救战友负了伤，住进了037团卫生队。卫生队离制配连很近，二十来分钟就来到了。黄姑和秀云在路上采了一大把桂花，跑来看望钟洪峰。
　　大巴山的桂花特别清香，几里地就能闻到香味了。
　　秀云把桂花插在一个瓶子里，摆在钟洪峰的床前。
　　钟洪峰发现黄姑的肚子还没有大，唐班长还没有种下小娃娃。秀云原来干瘦的身躯，变得丰满了，一对小乳房鼓了起来，长成大姑娘了。
　　钟洪峰又想起女子民兵连还有一个人，就问黄姑：那个炊事班李大姐呢？
　　黄姑说：你问李云玲，是吗？
　　钟洪峰点点头。
　　黄姑和秀云都不说话了。她们眼圈一下子红了。
　　过了好长时间，黄姑才说：她有一天给连队送饭，在半路上被一条毒蛇咬伤了。是一种很毒的五步蛇。她送下饭，下了山，没有赶回连队驻地，就倒下了……
　　是啊，为了襄渝铁路建设，已经有多少年轻的铁道兵战士、民兵和民工，付出了宝贵的生命。他们的青春，他们的热血，永远留在襄渝铁路线上。历史也永远记载着他们那时青春的年龄。
　　1973年10月19日。这一天，是战士们最高兴的一天，也是战士们最难忘的一天。这一天，全长915.6公里的襄渝铁路全线接轨通车了。
　　早上十点钟，有一列披红挂彩的典礼列车，从重庆方向“轰隆轰隆”地驶进了豆坪寺火车站。列车在这座小站上停下了。车上坐着铁路建设的英雄们，还有铁道兵文工团和地方演出团的演员们。列车停稳后，建设者们和演员们都从列车上跳下来。他们把豆坪寺车站当成了舞台，演员们和战士们一起欢歌笑语，欢庆襄渝铁路胜利通车。
　　大巴山的乡亲们也背着背篓，带着干粮和水，从十多里的崇山峻岭里赶来看火车。神奇的大巴山，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热闹和欢乐。这列长长的火车，让从来没有见过火车的乡亲们，感到无比的惊叹和欢腾。有的乡亲还割来满满一背篓青草，以为这条长长的巨龙也像水牛一样，是吃青草的动物，要喂给火车吃。还一些白发苍苍的老大爷和老大娘，也围着火车这儿摸摸，那儿摸摸。一些姑娘们，高兴地爬上车厢，坐在座位上不肯下车。一群调皮的孩子趴在铁轨上，侧耳听着远处列车碾过铁轨发出的响声……
　　就在这一天，钟洪峰迎来了两件大喜事：一是他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二是组织上叫他担任十班副班长。
　　修理营上上下下也都在忙忙碌碌的。他们开始把那些大机器打包装箱，拆除营房，准备往河北围场、隆化移防，去参加“沙通”铁路大会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