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战友(完本)
作品名称:大巴山红杜鹃 作者:李世英 发布时间:2013-07-30 11:13:39 字数:6466
从1970年到2008年,整整过去三十八年了。是啊,三十八年了,钟洪峰的心里,还念念不忘大巴山……
这天是清明,天空上飘洒着蒙蒙细雨。从万源火车站走出两个人。走在前边的是一个军人,他是钟洪峰。已五十四岁了,两颊的鬓角也花白了。但他戎装整齐,步伐硬朗。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姑娘。她和军人的脸庞长得很相似。是钟洪峰的女儿,钟娅玲。在《江城时报》当记者。钟娅玲穿了一件咖啡色风衣,背着一个黑色旅行包。一阵风儿拂来,撩起了她的长发。
钟娅玲说;爸爸,这就是你梦魂萦绕的大巴山吗?
钟洪峰说:变了,不是从前那个贫穷的大巴山了。
这儿离沙坪村很远吗?
很远。
钟洪峰和女儿坐上一辆出租车,朝着沙坪村奔去。钟洪峰目不转睛地瞅着车窗外,山峰、河谷、村庄……那些熟悉的景物飞快地从眼前闪过。那一条蜿蜒的襄渝铁路,像一条长长的黑色巨龙,掩藏在崇山峻岭之中。时而从远处传来一声汽笛的长鸣声,一列火车从他们眼前奔驰而过。通往沙坪村的那条公路,虽然弯多路窄,但是柏油路面非常平坦。公路从一座座隧道中穿过,那个名字叫“蛇倒退,鬼见愁”的山冈和那个“七十二道脚不干”的河谷,已经架起了一座高高的桥梁。在那一座座陡峭的山峰上,开放着许多鲜红的花朵。那是大巴山的杜鹃花。一簇簇,一片片,像一堆堆燃烧的火焰。
时续时断的雨丝儿,仍然悄无声息地飘洒着。
钟娅玲坐在前边。和那个开车的小伙子说着话:离沙坪村还有多远呢?
快了,翻过那座山峰,就到了。
哦,这条路挺好走了。
现在好走了。过去,这儿可是没得路哟。那是一个偏僻的小村庄,平时都没得人进去,你们要去那个小村庄吗?
钟娅玲笑笑:是的。
小伙子又说:前边那座山峰很陡峭,就是人们常说的“蛇倒退,鬼见愁”。过去,连老鹰都飞不上去。咱们翻过“蛇倒退,鬼见愁”,就到沙坪村了。
钟娅玲和小伙子说着话。
钟洪峰的思绪,似乎已经翻过那座高高的山峰,飞向了三十八年前的沙坪村。他的眼前,闪现出小雅的身影。她还是十五六岁的模样,还是那样活泼,那样天真和可爱……
军校毕业那一年,也是一个清明。钟洪峰便迫不及待地朝大巴山奔来。这里还没有这条公路,是陡峭的山路。要过铁索道,爬笔陡的光岩。钟洪峰靠两只大脚步行走进了沙坪村。他就是从这片红杉林中穿过。钟洪峰在林子里采了一大把杜鹃花。这儿只有零零碎碎的几户人家。钟洪峰向他们打听小雅,正好遇上了吴霞妹。吴霞妹领着他,来到了那座山冈上。他看见了小雅的那座小小的坟包。那座坟包没有墓碑,孤零零地伫立在那里。坟包上填的是新土,还湿乎乎的。吴霞妹告诉钟洪峰,每年的清明节,她都来看望小雅。为她的坟包填一把黄土,烧几柱香,几刀黄纸。钟洪峰又想起那个吴霞妹,那是一个热心的好大姐。她如果还健在,已是满头白发的老人了。不一会儿,车翻过了那座高高的山峰,前边是一条较为平坦的道路。钟洪峰忽然对眼前的一切,感到那么的熟悉。
钟洪峰还在想着。出租车已经在村子里停下了。
钟娅玲把钟洪峰从思绪中唤醒。
爸爸,我们到了。
钟洪峰抬起头,还是那个石坝子,那一片茂密的竹林,那个小村庄。房屋好像比以前多了,小村庄好像也变得富裕了。
钟洪峰和女儿下了车。
开车的小伙子说:你们还要上山吗?我就在车上等你们吧。
钟洪峰领着女儿向山冈上走去。他想不起吴霞妹的家住哪儿,但他清晰地记得埋葬小雅的那座山冈。小路上开放着大片大片的杜鹃花。有几只小鸟儿在树枝上“喳喳”地叫个不停。一只小松鼠站在树枝上朝钟洪峰和钟娅玲瞅了一眼,马上又跳到另一棵树上。
钟娅玲对钟洪峰说:爸爸,我采几枝杜鹃花吧。
钟娅玲弯腰采了一大把,一边闻着花的芳香,一边追上了爸爸。
他们来到了山冈上。眼前,就是那座小坟包。小坟包填了新土,烧了香和黄纸。一定是吴霞妹已经来过了。
时续时断的细雨,还在轻轻地飘洒着。
钟洪峰默默站立在坟前。
钟洪峰眼睛里突然滚出了几滴泪花。他在心里悄悄地呼唤着小雅的名字。他说:小雅,我又来看你了。你还能记得我吗?我是钟洪峰啊。
是啊,三十八年了。钟洪峰又来看小雅了。如果小雅还活着,她和钟洪峰都是年过半百的老人了。然而,在人生的这条路上,有的人早走了,有的人还活着。钟洪峰想起小雅在沙坪村曾遭遇过的不幸。在那个年代,发生的许许多多的事情,都让人无法理解。钟洪峰心里又感到一阵阵悲愤和痛苦。是啊,那些往事,最叫人难忘了。那是在钟洪峰十四五岁的心灵里,深深地刻下的记忆。这样的记忆,女儿这一代人,是不会理解的。然而,这一段不寻常的经历,似乎影响了钟洪峰的一生。
钟娅玲默默地在坟前跪下了。她把那一大把杜鹃花放在坟包前,轻声地说:姑姑,你不认识我。我叫钟娅玲。我跟爸爸一块来看你。
钟洪峰和钟娅玲在小雅的坟前凝视了很久。
爸爸,那时候,毛主席为什么要号召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呢?
农村需要更多的有知识,有文化的青年人。
你们那时候,都是怀着一腔热血吗?
是啊。
你们那个时代的人,好像思想太单纯了。如果换成现在,还会有人去吗?
我想,一定会。
爸爸,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这个问题,应该你自己回答。
钟娅玲摇了摇头。
钟洪峰也无法向女儿解释得太多。他这次带女儿一块来大巴山,就是想叫女儿知道,在那个年代里,那些人们是怎么生活,怎么工作,怎么奋斗的。他们也遭受了许许多多的磨难,许许多多的困苦。他们有过欢乐,有过悲伤,有过失落,也有过辉煌……
钟洪峰又深情地瞅了一眼小雅的坟墓,便默默地转过身,向山冈下走去。
他还要去看另一个战友。
钟洪峰和女儿上了车,出租车又向豆坪寺方向奔驶去……
那条后河,翻腾着闪亮的浪花,在山崖峡谷中奔流着。那个叫豆坪寺的小村庄,依然和三十八年前一样。四合院还存在着,那几户人家早已经没有了。公路边的那两户人家,也不知道上哪去了。210国道加宽了,铺上柏油路面了。不过,还是又弯又陡,路上跑的车辆不是很多。那条小溪在缓缓流淌着。豆坪寺还是那么小,地图上还是找不到它的名字。三十八年前炼铁厂遗留下的那一座座厂房,还伫立在那里。但是,那个高高的烟囱冒着黑黑的烟雾……从厂房里又传出“轰隆隆”的机器声,飘来的酒糟味儿,好像是一座小酒厂。
出租车在豆坪寺停了一会儿,钟洪峰和女儿又上车了。
他们的车从一座大桥驶向了对岸。还是当年打隧道修建的一条土路,坑坑洼洼的。出租车开到山边下,停住了。要从这个地方下车,爬上那个高高的大护坡。上去之后,那儿就是红籽树隧道。红籽树隧道默默伫立在那里,两条黑色的钢轨无声地伸向远方。不远处,突然传来奔驰在襄渝铁路线上的一列火车响彻山谷的嘶鸣声。
钟洪峰和女儿爬上了隧道边的大护坡。三棵红籽树长高了。树下就是三座坟墓。
他们快走近坟墓前,忽然看见有一个人正跪在那三座坟前烧纸。
钟洪峰感到惊讶:这人是谁呢?难道也是铁道兵战友吗?钟洪峰走近了,看到那个人的年龄好像比他大一些,也许有六十多岁了。他的头发全都花白了,背也驼了。身上那件老式的黄军服,洗得很旧很白了。他跪在吕文化的坟前,摆了三个小酒杯,举着酒瓶往酒杯里慢慢地倒酒。他倒完酒,对着坟墓说:吕文化,今天是清明节了,我这个老排长,又来看你们了。我还给你们带来了鸡蛋。你们一人三个。我先坐下了,先和你喝三杯酒。我举杯了,你也举起来杯,我们——来——干杯!
钟洪峰轻轻地走到他跟前。他好像没有听见钟洪峰的脚步声。他和吕文化喝完酒,来到另一座坟墓前。他又慢慢地倒了三杯酒,摆上了三个鸡蛋。又自言自语地说了一番话,然后举起酒杯,干杯!喝酒!干完杯,他又来到第三座坟墓前……等他站起身,才发现站在跟前的钟洪峰。
他也感到惊讶,说:你是?
钟洪峰说;我是吕文化的战友,我叫钟洪峰。
他“唔”了一声,说:我是吕文化的排长,我叫周长生。
钟洪峰握住了周长生的手。两个人都不认识。但他们都曾经是铁道兵,像久别重逢的老战友一样,非常激动。两只大手使劲地握了好一会儿。钟洪峰还感到周长生的那双大手布满了硬硬的老茧,是那么粗糙,又那么有力量。
周长生说:你原来是哪个连队的?
钟洪峰说:制配连,就在你们的对面。
周长生迟疑地点了点头。他好像对这个连队的名字很陌生了。当年,他们连队对面,有没有制配连呢?时间太久远了,有一些事情几乎都快忘掉了。但他忽然想起来了,是有一个修理营,还有制配连、汽修连、机修连。每天还能听到从制配连传来“轰隆”的机鸣声。一辆辆大修好的汽车、推土机、装载机、铲运机,从那个修理连驶出来。当时他们还很羡慕那些连队。他们是学机械,学修理的。哪像施工连队,整天在泥里滚,水里爬,工作环境那么艰苦,还非常危险。周长生的眼睛有白内障,那是一种无神的眼光。他又用那双无神的眼光凝视着钟洪峰。
他说:你们是专程来看吕文化吗?
钟洪峰说:是。
周长生忽然激动地说:这就是我们的战友情啊!
钟洪峰说:你也是专程来的吗?
周长生摇了摇头,说:不是,我现在就和吕文化住在一起了。我能天天来看他了。
钟洪峰感到纳闷儿。
周长生就笑笑,告诉钟洪峰,吕文化牺牲后,我又在部队干了四年,当到副连长,转业回了老家,在一个工厂工作了三十多年。打从老伴去世后,我就来到了这里。我在对面那个酒厂找了一个工作,给他们看大门,也有了一个落脚的地方。我现在是一个人了,也没有什么牵挂的事了,心里就一个心事,想念这些曾经在一起战斗过的老战友。没事的时候,我就来到这座山上,陪着战友们坐一坐,聊一聊当年的经历。我这条老命,是吕文化给我的。我曾对他承诺过,只要我还活着,还有一口气,我就要来陪伴吕文化,给他烧一把香,一刀纸,再和他喝上几盅酒。我们都到了花甲之年了,还想什么呢?就想三个字,战友情啊。
钟洪峰感动地说:你来了几年了?
周长生说:五年了。
听你口音是湖北的?
湖北黄安。
啊。钟洪峰又瞅着周长生:这战友之情,竟然把一个老兵从那么远的地方拽来了。
钟洪峰和周长生说着话儿。钟娅玲一直在旁边静静地听着。她无法弄明白,这位老人和战友的感情会这么深厚,好像千山万水都隔离不断。老人竟然舍弃了家业,来这里陪伴战友。当年,是一种什么样的经历,把他们这么紧密地联在了一起?钟娅玲又想起,怪不得父亲平时老是向她唠叨铁道兵的故事,老是说在所有的兵种中,战友感情最深的,是铁道兵。铁道兵的兄弟姐妹们,无论走到哪里,他们都是心连着心。这种感情,是生与死凝练的,是万古不朽的。钟娅玲这次跟父亲来,想写一部有关铁道兵当年奋斗的文学作品。钟洪峰叫她好好体验一下。本来妈妈也说好了一起来,可是妈妈单位的事太多,后来就没能来成。钟娅玲临来之前,已经翻阅了大量的有关铁道兵的资料,也看了很多反映铁道兵工作和生活的书籍。一路上,她坐在火车上,还看到在每座隧道口前,苍松翠柏掩映下的墓地里,都有一排排水泥墓碑静卧在那里。那都是为了修建襄渝铁路,牺牲的铁道兵战士、民兵和民工。但是,钟娅玲还是感到,她除了了解到这支特殊的部队非常艰苦,非常危险之外。那种更深层次的情感,似乎在她的脑海里还没有形成什么印象。她无法理解这支部队,也无法理解他们为什么对这支部队有着那么深厚的情感?或许是自己没有那种经历吧?可是,看着眼前这位老人,他还穿着一身旧军装,头发都花白了,背也微微地驼了。还有他那一双白内障的眼睛。他已经在这里陪伴战友五年了。她忽然说不出涌动在心中的哪是一种什么感触?
钟洪峰和周长生在一块石板上坐下,两个人在聊着什么……
钟洪峰和周长生握手告别了。
黄昏快要降临的时刻,钟洪峰和钟娅玲爬上了制配连后边的这座山冈。
钟娅玲问父亲:你还要去看谁呢?
钟洪峰说:还有一位战友,他就埋葬在这座山冈上。
这座山很高,道路非常难走。在岩石上凿出仅容一只脚踩的石凼,通向山冈上。崖壁的石缝里长出一两棵左盘右曲、苍劲虬枝的马尾松。在另一边有着植被的岩石上,一大片的野杜鹃花烈烈地盛开着,花丛中还立着几棵棕榈树。
他们来到山冈上。眼前较为平坦了,是一片比较小的开阔地。有一片树林。野草长得很高,很茂盛,漫过了膝盖。钟洪峰低着头在野草中寻找着。钟娅玲不知道他在寻找着什么。钟洪峰在寻找着陈二虎的坟墓。
钟洪峰想起,那年过年,他和战友们来看过陈二虎。在他的坟前摆了烟和酒。他们坐了好长时间,还谈起了在新兵连,陈二虎要用两双军用线袜子换钟洪峰的尼龙袜。钟洪峰还说起那次丢枪事件,班长把陈二虎训了一顿,陈二虎感觉好冤枉。又趁着班务会,把一肚子火气泄在钟洪峰头上。钟洪峰当时就感觉陈二虎这人报复思想特别严重。后来大家又谈论起陈二虎偷看小白洗澡,也可能陈二虎不是有意去偷看的。但是不管怎么说,那是一件太丢人的事了,全连上下都嘲笑他。他真的没脸活下去了。他最后就自杀了。连队草草把他埋在这座山冈上。连一个棺材都没打,也没给他换一身新军装。就用一个草袋子,把他一裹,挖了一个小坑,把他埋进去了。也没有墓碑。一个自杀的战士,是作为叛变革命处理的,他没有资格享受墓碑。陈二虎死的那年,也才十八岁多一点。钟洪峰记得,陈二虎的坟墓就在脚下这个位置上。这一点他没有记错。可是他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他后来拨开一片野草,才看见一个似乎像微微隆起的小包,但几乎与地面一样平了。钟洪峰断定这就是陈二虎的坟墓。
钟洪峰在那个小土包边蹲下了。
钟娅玲惊奇地说:爸爸,这也是一座坟墓吗?
是的。
它怎么没有坟包?
天长日久,雨水把它的坟包冲平了吧。
那么,为什么也没有墓碑?
他是自杀死的。
自杀?
钟娅玲感到不解。一个人死了,只要他还有亲人,都会为他竖一块墓碑。就连那些杀人犯,被执行枪决了,亲人还来为他收尸。给他穿上新衣服,把他的尸体拉到火葬场火化了,放在一个小小的骨灰盒里,带回家去,找一个地方埋了。可是,这座坟包,既没有墓碑,也没有亲人来给他上坟。他孤苦伶仃地睡在这儿,他的灵魂能够得到安息吗?
钟娅玲说:他没有亲人吗?
有。他有爸爸、妈妈、姐姐和弟弟。
他们不来看他吗?
他们可能早已经把他遗忘了。
钟娅玲又问:他为什么要自杀呢?
钟洪峰没有说话。
钟洪峰弯下了腰,把陈二虎坟边的野草都拔了,清理干净了。从提包里取出一瓶酒,拧开盖,“咕咕噜噜”在坟前倒了一大半,又把嘴对着瓶口,喝了一大口。然后他在坟边坐下,对钟娅玲说:给我一盒烟。
钟娅玲递给钟洪峰一盒烟。
钟洪峰点燃了两根。他把一根插在陈二虎的坟前,说:陈二虎,我们有三十多年没见面了,今天老战友相见,我给你点燃一根烟,你慢慢抽吧。
钟洪峰说完话,也默默地抽着烟。
山脚下,钢铁厂遗留下的那一幢幢厂房、那座四合院、弯弯曲曲的210国道、滚滚的后河、后河对面的红籽树隧道和那条蜿蜒的铁路线,都尽收眼底。
一列火车又从襄渝铁路上奔驰而去,响彻着长长的笛鸣声——
钟洪峰一直把那根烟抽完,才站起身,对女儿说:我们下山吧。
2005年7月5日至2005年9月10日写成
2008年12月20日至2009年2月2日修订
2009年1月20日于2009年2月27日定稿
【后记】
时间已经过去四十年。然而,当年铁道兵一不怕苦,二不怕死,遇河架桥,逢山凿洞,为祖国钢铁大动脉建设做出的丰功伟绩,至今仍历历在目。
我是1969年入伍的铁道兵战士,父亲是一个老铁道兵战士。每当我想起那些浴血奋战的恢宏场面;想起老首长、老连长、老排长、老班长、还有我的无数战友;还有那些永远长眠在异乡铁路线上牺牲的战友们……我就立志,要为伟大的铁道兵写一本书。
写血染的铁魂。写每一座隧道前那一座座坟茔。写坟茔边上那一棵棵红杜鹃,一棵棵红籽树。
我无法忘记,那个美丽的川姑,她是拎着一个小包袱,牵着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子,从遥远他乡走来。走来的时候,还带着欢快的笑颜。可是,就在那一眨眼的工夫,她就成为了一个年轻的寡妇。她无法把心爱的丈夫带回家,只好叫他孤零零地长眠在那两条凉冰冰的铁轨旁边。还有,那无数的为祖国建设做出巨大贡献的伤残军人和民工,他们的日子如今过得还好吗?
我想,我们现在已是年过半百的人了。是最后一批铁道兵。如果我们上了天堂,是否还会有人知道曾经有过铁道兵?但是,有这部书,这些字——每一个字,就是一个伟大的铁道兵战士。后人们会从这一个个字里,读懂他们的爷爷、奶奶,或是外婆、外公。
我真挚地感谢原铁道兵政治部主任徐诚之老首长、原铁道兵司令部副参谋长王功老首长为该书题词。真挚地感谢亲爱的铁道兵战友和朋友,为这部书的出版,给予的大力支持和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