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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九、十)

作品名称:半池      作者:友韦      发布时间:2013-07-29 20:38:15      字数:7134

  九
  “怎么好好的就走了呢?”朱剑秋坐在水生床边难过地说。
  “是啊,再过年把就各奔东西了,为什么要现在走?”李杨着看水生收拾东西,依依不舍地说。
  “呵呵,家里有事,必须要走。”水生将包放在床上勉强地笑着说:“我把家里电话号码留给大家,以后经常联系。”
  “联系个屁!”赵明抽着烟生气地说:“到底出什么事了?你一直都那么神秘,哥几个都羡慕死你了,你现在却要走?是不是转学?”
  水生摇了摇头,“我身上是有点故事,一会讲给你们听。喝酒去吧?我请。”
  从小酒店出来已经是深夜十一点钟,夜的清冷是解酒的良药,水生的繁杂难解不可思议故事令一群室友心中百味揉杂,谁都不知该怎么说。直到一群人打的将水生送到火车站,性格直爽的赵明才打破沉默,露出忧伤的笑容祝福水生一路顺风。
  凌晨1点钟,水生带着一个曲折的故事和几缕温暖的友谊,坐上了回家的火车。
  翌日,九点。
  秋风瑟瑟,落木凋零,天空阴郁着,似有雨。水生背着大大的包裹走进村子。村头几个刚吃完饭的乡邻站在一起闲侃,水生无意听到其中一个青年的几句话,大意是在夸耀过几天去城里打工,并炫耀曾经去过城市里种种繁华,借它的色彩给自己描绘出一层浮夸的光环。孰不知,他炫耀的东西根本没有把他当作一回事,他不过是一种迟早要被城市排泄的无机物。希望他意识到这种悲剧之后会诙谐自嘲,大方地一笑了之。
  离家越来越近,他心中的各种想法像水湾中的鱼,稍不留神就溜得干干净净,只剩下空寂的忐忑不安。
  如何向爷爷解释?
  一路上编织的种种理由纷纷被否定,踏进家门那一刹,他决定坦白。
  爷爷正弯着腰在堂屋切豆腐,桌子上还放着一些被洗净的白菜叶片。
  “爷爷。”
  爷爷转过脸,吃惊地看着水生,“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水生嗫嚅地说:“我……退学了。”同时心中产生一股委屈,通过眼神流露出来。
  “噢。”爷爷没有追究为什么,倒是关心地询问他吃饭没有。
  “下火车就回来了,还没吃。”
  “那正好,你洗把脸刷个牙,我炒菜去。”
  爷爷转过身继续切豆腐。
  水生本以为爷爷反应会异常激烈,甚至会超过他高中辍学那次。可是,他没有。一个念头闪过,水生从心底感到骄傲,因为此刻他明白了:爷爷才是真正的苍山。自己又是何等的渺小啊!
  灶膛里玉米杆被火焰咀嚼得噼啪吱吱作响,徐老表情祥和,平静地盯着灶膛里的火。水生走过来,缓缓做到他身边,嗅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烟熏与烟油味。
  “到底为啥不上啊?”徐老用被火烤热的手握住水生的手。
  “不想和钱程在同一座城市里。”
  还是被徐老猜对了,水生不是一时冲动的孩子,只有那些本质的东西能让他改变,“为啥?”
  “他那些家业是用了恶毒的手段得到,我妈妈……也是被他娶的那女人逼死的。”水生艰难地把话说出。
  徐老表情抽动一下,随后又平静了,看一会灶膛里的火,然后拿起勺子站起来搅拌锅里翻滚的玉米粥。
  在家清闲半年,于无干无扰的情况下水生如获新生一般自在地生活。开春,他在镇上一家小厂找到一份统计员的工作。由于老成能干,不久老板就专门给他收拾出一间办公室,同时将他升为经理。
  那些本以为会冗杂烦乱坚不可破无尽的黑暗,就这样简简单单地被生活解决了。
  日子波澜不惊地过着。水生很喜欢现在的状态。
  有些东西你明显能感觉到那是你的,比如你的村庄、你的城市、温馨的精致、散发着相同气质的陌生人……
  家乡的这些——身边的一切,都是适合他的水。
  郁郁纷纷的春雨润泽着大半个中国,水生处理完手头的工作,望着窗外春意盎然的天地。他再次想起李晓雯,离三年之约越来越近了。但他却一点信心都没有,毕竟他曾经因江舞云一度放弃过这个念头,此刻因孤独再度想起她。他知道,于她,很自私。而且她还有比他更重要的担子,如果她已经有了男朋友或者嫁人,他也能接受,只是,会忍不住难过。
  突然,电话响了。
  他一直存着的江舞云的号码没舍得删除,本没有奢望它会再度浮现,因为它的出现可能就意味着她失去的记忆复活了。
  “你还是想起来了。”水生心里是有些高兴的,可是还掺杂着一半担忧。
  “出院后就回忆起来了。”听着江舞云声音,周围的嘈杂立刻隐去了。似乎她的声音已经超越了静,像是脑海中遥遥传来的久违的怀念。
  “那你现在……”
  “和云鹏在一起,他对我很好。”
  “嗯。”水生心情顿时愉悦,“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不知为什么,对钱程一点怀念都没有了,可是老忍不住想你。”
  “想我干什么?欧阳云鹏会吃醋的。”
  “他才不会呢,现在他自信地很,好像是我非他不嫁了。”她微微顿一下,随后说:“云鹏是我最好的男朋友,而你……是我最好也是唯一的朋友,你们两个是我最重要的人……你走得那么急,而且连一个招呼都不打,我还没有对你说句感谢的话呢。”
  “谢谢你。”水生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认真地说。
  “我刚要感谢你,怎么又对我说了?”
  “你救了我的命啊。”
  “其实,我是在救我自己,幸运的是,上帝给了我一次重新生活的机会。”
  ……
  谈话渐渐驶入沉默。河湾隐隐,两岸葱茏,往事葳蕤,暮烟朦胧。
  “怎么不说话了。”水生突然问。
  “呵呵,你那下了雨没?”
  “正在下。”
  “我这也下着呢。”接着水生又听到打火机的声音,“以前不喜欢下雨,现在却有些迷恋了。”
  “还抽烟呢?”
  “不是,我已经戒了。刚给我爸烧点纸钱。”
  “他……”
  “死了,今天是他的百天祭。”她接着说:“现在不恨他了,不过也怀念不起来。他不是个好父亲,没有强大的人格,可怎么说他也是我爸爸,给他烧点纸,心里踏实。”
  “嗯。”水生点了点头,虽然远在千里之外的她看不见。
  “前几天我妈找到了云鹏,让他好好待我,虽然她一直内疚不肯见我。呵呵,不过没关系,至少我知道在这个世道上还有妈妈在,我还不是孤儿。”
  “你竟然改变了这么多,真为你开心。”
  “没觉得我罗嗦吧?我都感觉自己老了。”
  “怎么可能老啊?才刚过结婚年龄嘛。”
  “你真会说,女人一结婚就开始老啦。”江舞云轻轻叹息一声,“不过,现在想结婚了。”
  江舞云挂上电话,用伞遮着燃烧着纸钱的火盆,直到纸钱燃完才收回伞。离墓地不远的地方,欧阳云鹏停着自行车子,站在一家卖死人用品的小商店里,静静等待她走过来。
  湿漉漉的马路上行人寥寥,欧阳云鹏缓缓地骑着自行车,载着的江舞云一只手揽着他的腰,另一只手为他撑伞。
  “云鹏。”江舞云突然开口。
  “嗯。”见她又沉默了,他宽慰道:“别难过了,我会永远对你好,绝不会让你感觉到孤独。”
  “我知道。”她将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背上,喃喃地说:“我想嫁给你,你会娶我吗?”
  自行车慢慢停下,他僵直着背影像是静止了。没有回答。
  她怯怯地下车,走到他面前,努力保持的笑脸,随时准备着“我只是和你开了个玩笑”这句话。
  令她吃惊的是,他眼镜上雨水涟涟,镜片后却是泪流满面。
  “云鹏。”
  “我等了你这句话,等了六年。”他呜咽着说。
  “小笨蛋,为什么要等,就不会求婚吗?还得我先说。”
  “对求婚。”欧阳云鹏拿下眼镜,摸去脸上雨水和泪水,重新带上眼镜。
  自行车摔倒在路边。一个高大的男孩单膝跪在雨水中,湿淋淋的脸上带着笑容,有模有样地捧起惊诧的女孩的手说:“我现在手中没有鲜花,没有戒指,但我还是厚颜无耻地恳求……恳求美女江舞云,嫁给我。现在的简陋,我会用我赤诚的心,用我傻乎乎的爱,用我一生来偿还……”
  雨水相连的天地间,雾蒙蒙的灰色的城市,一条人迹稀少的路边,江舞云看着被鸥阳云鹏捧着的手,泣不成声。
  十
  水生清风白云的日子没有持续一年,就被钱程终止了。
  钱程也明白说服水生已经不可能,可是他沉寂一年之后还是选择了来找水生,这种执着似乎成了他余下生命唯一的意义。他无意扰乱水生的生活,可是水生的老板却被吓得诚惶诚恐,且乡间四邻也被撩得纷纷扬扬。钱程前后来了几趟理由都是怀念这片土地,可是总忍不住旁敲侧击地劝水生。最后一次他竟然提出一个更荒诞的想法:把徐静水的坟墓重新修整,专门给她买块地,再建个堂皇的墓。徐老本来已经沉静了,听到此话竟暴跳如雷,拿着板凳将他赶了出去。
  钱程滑稽地离开后,徐老却有些惆怅地为他辩解,“没想到他开始老了。”
  “他是不太像他了,他还会再来的。”水生可以肯定这点,“爷爷,我们搬家吧。”
  “嗯,回老家!”爷爷果断得不像一个老人,或许他也有回家的念头了。回那个他从小长大的地方。
  咸腥的海风,云涛浪涌,阳光茂盛,那些被时光埋没的遥远记忆隐隐约约地出现了,记忆中每一绺熟悉的浮光都令他魂牵梦绕。
  徐老不是这村的人,因为他在这从血气方刚一直生活到须发皆白,所以除了一些记忆模糊的老人,多数人都以为他是这里土生土长的。其实,他是年青的时候因为水生的奶奶才搬到这里来,用村里人的话就是“倒插门”。而他真正的家乡在海边。这些年,他的亲人大多不再,兄弟三人也只剩他一个。他之所以这么果断,还是有一个原因:他的侄子——一个叫徐孝平的五十多岁的鳏夫,曾经多次想请他回去养老。徐孝平是个诚实本分的人,只因老婆死得早,没有孩子,空有一个大院子。他知道人老了最思念的是根土,所以来请过几次,但徐老都因为水生拒绝了。现在水生的一个念头立刻触动了他。
  这些秘密除了水生,很少有人知道,包括一向神通广大的钱程。
  水生收拾好东西坐回床上,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白天才决定,晚上就把东西收拾好了,待明天天不亮就出发。这效率,更像是在逃跑。他带着一丝惆怅和对大海的向往走出房间。外面的夜静谧无声,弯弯的月亮挂在西面,不远处还有一颗明亮的不离不弃的星星。早春的夜和冬夜很相似,同样是没有叶子的树木在月光下横斜,同样冷冷清清,可现在明显能感觉到一种生命气息,在这黯淡下萌动。
  忽然,从房间里传来手机铃声。水生好奇地走回屋子。
  小杰子在一个吵闹的地方打来电话。
  “喂?”水生接通电话。
  “喂,喂?水生?”那边吵吵闹闹,小杰子不由提高声音,“你等我一会,我出去给你说。”
  稍等片刻,电话里清静许多,小杰子再次开口,“刚才在网吧,吵死了,跟舞厅似的。”
  “呵呵,你要给我说啥?”水生慵懒地躺在床上。
  “刚才在网上见耿乐了。”
  “噢。”
  “她说李晓雯几个月前就回来了,现在在小城时代广场租了个铺子卖手机呢。”
  “什么!”水生猛然坐了起来。惊喜是给那些无准备人的,比如现在。
  ……
  徐老坐在屋子里正发愁,不少东西他都想带,可又带不了太多。此时,水生表情异常地推门进来。“水生,要不你明天早上早点起,去街上叫辆三轮车来,东西太多,两个人扛不了。”徐老琢磨了一会,犹豫着说:“要不叫两辆?”
  “爷爷,能过能等两天再走?”水生没有接他的话。
  “咋啦?”
  “晓雯从新疆回来了,我想去看看她。”
  “噢,这样……那你去吧,搬家过两天再说。”徐老不由想起那个像荷花一样清秀的女孩,他看着水生欲言又止。
  由于商场新开不久,诸家店铺都很冷清。李晓雯百无聊赖地坐在柜台前,对着笔记本玩斗地主。爸爸抱着致远坐她身边,边剥橘子边给她出谋划策。
  走进崭新宽敞的商场,水生平复一下激动的内心,在裤子上擦了擦手心的汗,然后放眼放去,在东北角看见了她的身影,他忐忑不安地走过去。
  “晓雯?”
  李晓雯以为是哪个熟人,带着熟练的笑容抬起头。四目相对之时,她的表情顿时凝固了。
  “你回来了。”水生深情地望着她。模样上她没怎么变,看装束,感觉她干练许多,她眼睛虽然清澈却多了一份老于世故。
  “嗯,刚回来不久。”李晓雯没有直视他的眼睛,那灼热的目光,她已经不适应了。
  从昨夜起,无数心里话就在积蓄,一直到现在,千言万语汇集在他心头,却一话都说不出来,找不到它们了。但它们没有消失,仍然能感觉到它们淤塞在喉咙中,仍能感觉到它们压在心头的重量。它们透明了,无迹可寻了。
  “你怎么?”李晓雯疑惑地说:“毕业了吗?”
  “没有。”水生摇头说:“一年前就不上了。”
  “噢。”
  水生抬头看了看她所处的环境,那些干净的橱柜,及排列整齐的各类手机零件,带着冷漠,似乎努力将他拒到千里之外。
  “生意怎么样?”
  “不好。”她勉强笑了笑,“市场还没有打开。”
  接着是一阵沉默。
  水生试着找话说:“那……市场要多久才能打开?”
  “啊?”她对着电脑发呆,没有听清他说的话。
  “你就是徐水生吧?”一旁的老李微笑着打破僵局。
  “是啊,叔叔怎么认识我的?”
  “看过你的相片,呵呵,晓雯,同学好不容易见次面,不带人去吃顿饭?”老李将一块橘瓣送到小致远的口中。
  水生将目光移到小致远身上,那是个漂亮的小男孩,安安静静,丝毫不见曾经小豹子的顽劣。
  “要不出去转转吧?”李晓雯对水生说。
  水生点了点头。
  她关掉游戏,提起放在一旁的白色手提包,对着橱柜上的小镜子拨弄一下刘海,随后走出柜台。
  “哟,李总男朋友来了?”一个长相粗犷的男人走过来,戏谑一句。
  “怎么,你吃醋了?”李晓雯泼辣地还击。
  “是啊,反正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男人用发亮的小眼睛打量水生,令水生心生反感。
  “你上次拿我的东西钱还没给呢。”
  “不就一两块钱嘛。”
  “是啊,一两块钱对你张总来说还算个钱吗?”
  “呵呵,下次给你。”
  “什么下次啊,我记性那么差,要是忘了怎么办?”
  “现在身上没零钱,一会给你送来。”男人嬉笑着说。
  “这还差不多。”
  待男人走后,她本来自然的表情再次拘谨,“一个朋友,也是在这里开店的,平时喜欢开开玩笑。”
  “嗯。”水生笑了笑,随她一起走出商场。
  外面温润的阳光下,小城有条不紊地缓慢发展着。
  “吃点东西去吧?”李晓雯提议。
  “好啊。”水生本想去他们几年前经常去的那条老街吃小吃,却见她领头走向一家精致的茶餐厅。
  坐下两人随便点了些东西,各怀心事地坐着。过去的那些思念和感情依旧徘徊在心间,却得不到应有的宣泄,尽管想念的人明明就在眼前。
  “上次你给我寄的相片,里面的那个男的是谁啊?”
  “一个客户。”
  “呵呵,就知道不是你男朋友,你骗不了我的。”
  李晓雯没有反驳。她一直期待并害怕着,怕会出现今天这样的情况,所以在犹豫一段时间之后,决定不再和他联系。可他突然出现,所有的沉寂顿时僵了,令他始料不及,且难以排解。
  “你见到钱程了吗?”
  “见到了,他比我想象中还不堪。”
  “噢。”
  两人东一句西一句都在努力地迎合着对方,直到几个小时过去,夕阳西下,这种尴尬仍像皮肤痼疾一样无法祛除。最后,李晓雯看了看手机,说要关店,下次再叙吧。水生要送她回去,但被拒绝了。
  李晓雯离开之后,水生抬眼望着余辉下的城市,怅然若失地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车。
  之后两人又见了几次,每次结果都一样。短短几年时间就改变了他们的世界观,当初的美好无法跨越时间和空间得以延续。
  最后一次李晓雯劝他放弃,她说:留一段快乐的回忆吧,不要再这样了。水生则赌气似地说他要搬家去海边。她没有流露出不舍,更没有挽留,只是祝福。只是祝福。
  水生在一个似曾相识的黄昏黯然离去。李晓雯坐在公园的长椅子上,无心留意在草地上和一群孩子玩耍的小致远。她心底陡生凄凉,孤独像海浪一样,不动声色却又蓄着万钧之力拍打着她的心灵。
  这时,从草地上传来一孩子的哭闹声,她猛然收神,原来致远在和一个小女孩抢皮球。等她跑过去,小女孩的爸爸已经蹲到女儿身边和蔼地安慰她了。
  “致远,干嘛抢小姐姐的东西啊。”李晓雯生气地说。
  致远知道自己做错事了,抱着皮球低头不说话。
  小女孩的爸爸将女儿抱起来,扶一下眼镜,笑着说:“没事,小男孩就要淘气点好。”
  “还不把皮球给人家?”致远被姐姐瞪得泪汪汪的。
  “李慧?”男人惊奇地说。
  待李晓雯抬起头,那男人赶紧纠正,“不对,你是李慧的哪个妹妹吧?”
  “长南哥?呵呵,我是李晓雯啊。”
  “原来是你,我就觉得李慧不可能还这么年轻。”单长南放下女儿笑着说:“你家小孩都这么大了?”
  “不是,这是我弟弟。”
  “这么小?”
  两人谈笑着坐回长椅上。
  听完李晓雯的故事,单长南感叹一声,没有说话。
  “你呢?以前听姐姐说你在深圳?”
  “呵呵,是在深圳,住的是前妻的房子。”
  “前妻?”
  “对,两年前离婚了。”
  “为什么会离婚?”
  单长南尴尬地笑一下,“我也不知道她怎么了,有一天突然对我说她不想再过这种平静一眼就能望到头的生活,没多久她就有了外遇……我也只好顺从她,就离了。”
  “两年前,那不是生完小孩了?”
  “是啊,可能就是因为生孩子改变了她的观念吧。”
  “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李晓雯接着说:“那现在你打算在这里定居了?”
  “嗯,房子都买好了。”
  “有没有再找啊?”
  “亲人朋友介绍了几个,但都没有成功。”
  “你不满意?”
  “怎么说呢?”单长南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李晓雯突然想起小时候,望着他则面的情景。
  “不说我。你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吧?”
  “我?我得照顾致远和我爸爸,条件好的看不上我,条件不好的又不想委屈了自己。”
  “也是,现在的男孩自己孝顺已经不容易了,哪还懂得去体谅别人孝顺。其实这样的做法偏执了,你想啊,一朵漂亮的花怎么会漂亮,不就是因为它的环境么,阳光,泥土,叶子,根,枝,如果你只摘取一朵花那岂不是太自私了?”
  李晓雯静静聆听着,看着他明亮而不刺眼的目光,她终于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虽然仍处于躁动的季节,但对她这样经历过伤逝的灰暗的女孩来说,最渴望的绝不是激情与灼热,而是平静与成熟。
  仲夏的一个令人沉醉的黄昏,李晓雯带着一脸疲倦,牵着致远离开商场。人流涌动中,单长南一手抱着一盆简洁优雅的马蹄莲,另只手牵着他的小女孩如流水中的岩石伫立着。他将自己整理得一丝不苟,努力掩饰着内心的忐忑,等待李晓雯的到来。
  见到这幕,李晓雯先是一阵难过和委屈,这是多年来渴望积累出来的,紧接着是感动,无边无迹的感动。
  “今天是中国人的情人节,如果你不嫌我老,就收下,嫌我老也请收下,大不了以后我再找机会去你那取。呵呵,我自己养的。”
  “送人的东西还想着收回去,男人是不是越老越小气?”李晓雯开心地抢过那盆花。
  “是不是还想让我抱着盆花陪你一起吃饭?”
  “你可以先把花送回去。”
  “嘿嘿,不用了,你先帮我抱着。”
  原来的爱已经风化,指一触即灰飞烟灭,心其实早已做好重新爱准备,只是那个令她怦然心动的人一直没有出现,而旧爱的幻影始终盘旋。当那个人出现的时候,阳光轻风甚至整个世界便焕然一新,一切都沦为过去,不再纠缠。过去则变成印在松树木质里的纹理,散发着淡淡的清香,祭奠岁月的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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