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谢谢你嫁给我

　　含着悲痛的眼泪送走了爷爷。
　　新兰回到家中，隐隐作痛的心还没等由时间来抚慰，自己的婆婆却又住进了医院。丈夫文华在自己的影馆已经自顾不暇了，顾不上家庭，顾不上孩子，如今母亲病重，也只好由新兰去医院代为照料。
　　文华兄弟四个，他排行老四。本该由四个儿媳妇轮流照顾住在医院的婆婆。大嫂因无人照顾孩子为理由，执意不去；三嫂因闻不来医院的消毒水味道而拒绝不去，说是一去医院就直呕吐，别说照顾别人，反倒要人来照顾她了。最后只剩二嫂和新兰了。
　　二嫂性格沉稳，做事却很磨蹭，有时也不免唠叨几句：“太不公平了，同样是儿媳妇，为什么只让我们俩去医院呢？要说照顾孩子，谁家没有孩子啊？要论孩子小，哪个孩子能比你家葵葵（新兰的女儿）小呢？那个还呕吐，真会胡扯瞎编，我也呕吐，也不怕别人笑话，呸！气死我了。”
　　“二嫂，我把我们家葵葵送回娘家照顾了，这样我就可以住在医院里照顾她奶奶。你也不用每天都来回跑，有时间了你就来。要是二哥忙，不在家，那你就在家照顾好小军，他才5岁，光让他姐艳艳照看可不行，毕竟她也还是个孩子嘛！”
　　“哎！还好有你体谅我。我要是说不去医院，你二哥准得和我打架。那可就辛苦你了。”
　　“看你说的，咱们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啊。艳艳和小军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这侄子侄女不都是我们的孩子吗？将来咱们老去的那一天，他们可都是要哭‘娘’的。这就说明了我们应该视如己出。现在照顾好孩子比什么都重要，对吧？”
　　“对，你说的真好。我也明白这个道理，就是觉得她们俩逃过应尽的责任，我气不过。”
　　“好了，别气了。赶紧回家收拾东西，今天我们俩一块去。你去点个到就回来，我留那，可以了吧。”
　　“还是不公平，为什么要让你一个人受累啊，我心里可过意不去的。”
　　“那就留下陪一天，这可以了吧。”
　　“嘿嘿……，两个傻媳妇。”
　　“葵葵，乖。妈妈送你去外婆家好不好？”
　　“好，我喜欢去外婆家。”
　　“葵葵这一次去是要常住，就是说，要在外婆家多住几天，不能跟着妈妈一起回来的。”
　　“那妈妈呢？”
　　“妈妈要去医院照顾你奶奶，奶奶病了，需要人照料。你说妈妈是不是应该去医院陪奶奶呢？”
　　“嗯”葵葵点着头，却也是满脸的不舍。
　　医院里，大哥正守在婆婆的床前。
　　“你们俩来了。”
　　“来了，大哥。”新兰回答说。站在一旁的二嫂却没有搭理大哥。
　　“你大嫂不懂事，胡搅蛮缠的，你们不用理她，也别跟她计较。我上班的地方离这里近，以后我每天下班后，就赶来医院照顾咱娘。”
　　“行了，大哥，那你上班去吧。这里有我们就放心吧。你要是忙，就不用急着往这赶。路上车多，注意安全。”
　　“哎！那我走了，你们俩多费心了。晚上不用买饭啊，我下班后给你们带过来。”
　　大哥在一家国企煤矿的食堂上班，单位离医院不远，但也不近，骑自行车也得20分钟。每天下班后，都先赶来医院，给母亲和弟妹送饭。小坐一会，然后再骑一个小时的自行车赶回家。
　　“二嫂，你以后别对大哥绷着个脸。他也不容易，每天给我们来送饭，回去晚了，还要挨大嫂的数落。”
　　“他那是活该，娶个媳妇，让媳妇牵着鼻子走。一个大男人，真是窝囊。再说了，他来送饭，那还不是应该的吗？咱现在照顾的可是他的亲娘。”
　　“话是不假。但是你要是比比老三，那不是也没辙吗。三嫂不愿意来，三哥也不愿意来啊。一样是亲生儿子，人家既不出力也不出钱，说多了，还会和你翻脸，再比比大哥，是不是好多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大哥这人很孝顺，就是摊上这个大嫂没辙了。”
　　“人家都说长嫂如母。她这好，带头不孝顺。你知道吗，每次回家都把大哥的身上翻个遍，再让他回老家，唯恐身上藏个馒头藏块钱给咱爹。嘿嘿！”
　　“她翻也没有用。那一次，咱大哥还不是藏了五块钱在鞋底下，拿给咱爹的时候，都快搓坏了。唉！真是不容易。孝敬父母也得偷偷摸摸的，跟做贼似的。”新兰哑笑着说。
　　“你说，咱家就他是个正式工人，铁当当的饭碗，条件那么好，又不是穷、没有。至于这样扣吗？”
　　“咱们做好该做的，无愧自己的良心就行了。”
　　“明天你二哥和别人帮工，我就不来了。”
　　“行，我自己可以的。”
　　新兰对婆婆无微不至的细心照料，周围的病人及家属都看在眼里，羡慕在心里。这一天，大哥依旧来送饭，新兰就端着脸盆给婆婆洗衣服去了。
　　“看你们兄妹多齐心啊，尤其是你那妹妹，对你娘，那就像照顾小孩一样。我们都羡慕着呢。”
　　“我妹妹？哪来的妹妹啊？”
　　“就是整天住在这里的那一个啊，刚才端着脸盆出去了。”
　　“那是我弟媳妇。”
　　“哎呦，我们都以为是你娘的闺女呢。媳妇能做到这个份上，不多见啊！”
　　听着众人的言词话语，大哥从心里面感激新兰，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母亲虽然已经面瘫不能说话了，有时连自己也看不懂母亲的眼神和手势，新兰却都懂，连医生都夸赞家属照顾的好。敬重新兰的同时，内心又多了一丝对母亲的愧疚，自己的媳妇没有到床前来尽一点绵薄之力，实在不应该啊。他回到家中说：
　　“你明天去医院看看咱娘，在那待一天。你看人家老四媳妇，整天守在那里。”
　　“我去了，谁管咱家的这三个孩子啊？”
　　“你去，我明天请一天假，我看孩子。”
　　“请假？那这个月的奖金不就没有了吗？不行。”
　　“你就只知道钱，人家医院的人还都以为我没有媳妇呢。”
　　“你管别人怎么想呢，日子是过给自己的，好赖苦甜都得自己尝。你不是每天去送饭吗？他老三不是一样啥都不管啊，我觉得我们已经做得很好了。不去，你也不许请假啊。”
　　“媳妇，那是我亲娘啊，你也总得考虑考虑我的感受吧。”
　　“我知道，那不是有人照顾咱娘吗？人家抢着邀功，咱何不成人之美，成全人家啊。”
　　“看你说的这叫啥话。什么邀功，跟谁邀功？人家好心反倒有错了。”
　　“反正我不去，你也不能请假。”
　　“不行。这一次必须听我的，奖金咱不要了。”
　　“哎呦！我的命咋这么苦呢？我辛辛苦苦忙里忙外的，为的是什么啊？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为了让咱儿子以后能过得好一些，你倒好，总是跟我唱反调。”只见大嫂一屁股坐在地上，伸腿和腰，只听雷声未见雨点的嚎嚎大叫。真是女人的法宝：一哭二闹三上吊。不过这一招对付大哥还真是管用。
　　“好了好了，别哭天抹泪的，不去就算了。”
　　大哥刚一转身出门，大嫂就转悲为喜，暗自窃喜。
　　走出家门，大哥来到了三弟家。
　　“老三没在家啊？”
　　“没有，去打野兔了。”
　　“什么？有空去打野兔，没时间去医院看看咱娘，不像话。”
　　“大哥，你可别这么说。我们家老三还寻思着打了野兔能咱娘好好补补呢，瞧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们不孝顺一样。”
　　“我没这个意思，娘都住院半个月了，也没见你们，想你们了。有时间去看看，她要是看见你们比吃野兔还要高兴。”
　　“那老四媳妇还整天在医院吗？”
　　“嗯，还多亏了她呢。你大嫂在家照顾孩子，你二嫂隔三差五的去一趟，你又闻不了医院的味道。我们当儿子的照顾起来还是有很多不便。”
　　“哼，就她会显摆。其实，我和两个嫂嫂都很孝顺，就是让她给显得好像我们很不孝。最讨厌这种人了。”
　　“哎，我说你们这都得了便宜还卖乖啊。你孝顺是吧，没事的时候帮咱爹下地干点活去。”
　　“还说我，大嫂咋不去呢？”
　　“你……”气的大哥碰了一鼻子的灰，甩袖而去。回到家中总是感觉心中有口气憋着不顺。
　　“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了？”
　　“还有谁，老三媳妇。”
　　“你就爱管闲事，净是得罪人。有爹在呢，你管个啥。吃瘪了吧，那老三媳妇是那省油的灯吗？”
　　“爹年纪大了，我这当大哥不该管吗？”
　　“我今天晚上包饺子，让咱爹来吃吧。”
　　听着媳妇的这一句从未有过的话，张口结舌惊讶了半天，说：“好，好，我这就去。”
　　月色朦胧，忙碌了一天的文华正骑着自行车赶往医院，初冬的夜晚还是很冷的。加速飞奔的他却骑得手脚冒汗，耳朵却冻得又红又紫。
　　医院里好安静，大多数人都已经入睡了。文华走进病房，看着母亲已经憨憨入睡。却不见新兰的身影，心里正直纳闷呢，新兰端着脸盆走了过来。
　　“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这么晚了，你去哪了？”文华接过新兰手中的脸盆，握住那双被凉水浸透得冰冷的双手，哽咽无语。
　　母亲病重，经常尿床，每天都要换洗床单衣物。医院的条件有限，洗衣只能用凉水。人虽有情，水却无情，无情地冻透着那双温柔的手。
　　“娘，已经睡着了。以后这么晚就不要来了，有时间去看看咱葵葵，也不知道她听话不？”
　　“我去看过了，她很听话，说就是想你。娘有你照顾，我很放心，我来就是想看看你。这段时间，把你累坏了，看人都瘦了。”
　　“我没事，我从小身体就好，扛得住的。”
　　“我听大哥说，前天医药费不够了，你把自己出嫁的压箱钱都拿出来了。”
　　“我的钱不就是你的钱吗，你娘就是我娘，我们不分彼此。”
　　“新兰，谢谢你!谢谢你嫁给我！”
　　“谢谢你嫁给我”这一句话，是一个男人对自己的妻子最大的褒奖。平淡的六个字中渗透着不平淡的情意，平凡的一句话中饱藏着不平凡的谢意。
　　真爱，无悔；真爱，付出；真爱，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