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人生最动人的情感就是彼此思念，彼此温暖，心灵相犀，想携天涯。不需要朝朝暮暮，只要一个懂得就足够了。
　　生活是不能预测的，这突来的一场灾难，让清远深刻地反省了自己。明知自己是被薛峰诬陷，但无凭无据，只能哑巴吃黄连了。在家里闲呆着的这几天郁郁寡欢，小雅托朋友捎来的一封信，终于可以让清远有了一份喜悦。
　　“我希望，当激情退去容颜衰老的时候，牵着我的还是你那无怨无悔的手；当财富散尽一无所有时，陪着我的还是你那颗不回头的心；当灾难降临众生远离时，温暖我的还是你那份不冷却的情，我会一直等你，等你来娶我。”
　　清远拿着这温暖心窝的信笺，独自伫立在风中，看着眼前的叶随风落，似乎在诉说着它不舍的情愫。渐趋平静的心，忽又伤感起来。左耳回荡着无赖薛峰的严词警告，右耳回荡着大哥的苦心相劝，不要再给家里惹麻烦了。感觉自己和小雅才刚开始，现在说要放下，心里却莫名的纠痛，这么的不舍。
　　夜深了，他辗转床榻无法入眠，眼前翻过一页页曾经的美丽。灿烂的笑容，活泼的身影，调皮的鬼脸，爽朗的笑声，每当和她在一起，总是会很开心。是喜欢她还是真的爱上了她？喜欢和爱是一回事吗？
　　没有用心读书的清远，真后悔当初没有听父母的劝告，不好好上学，读完初中就辍学。如今，手捧着小雅这雅似如诗的来信，却不知该如何回信。
　　天还没亮，他就悄悄的起床，小心翼翼的推出自行车，唯恐吵醒家人打乱了自己的计划。踏着星辰，一路奔波。来到小雅的学校，天刚微亮，看门的大爷还没有起床。他来到一个花坛边坐下，想着该如何跟小雅说分手。
　　一阵铃声把他拉回现实，已经都开始上课了。他急忙迎上前去问：“大爷，苏雅老师来了吗？”
　　“好几天都没有看到她了。”
　　“你找苏老师有事吗？”旁边走来了一位年轻的女老师，他是小雅的好友季霏。
　　“对，我是她的朋友，找她有点急事。”
　　“你不会是陈清远吧？”
　　“对，我是的。你认识我？”
　　“不认识，听小雅跟我提起过。嗯，看来小雅的眼光还不错。”季霏上下打量着清远，微微一笑。
　　“她现在在哪，为什么不来上课了？”
　　“生病了，在二院住院呢。”
　　“生病？她怎么了？”清远立刻紧张了起来。
　　“没事，过敏性紫癜。昨天我去看过她，快好了。”
　　“谢谢啊，我先走了。”说着就直奔二院。
　　“清远，你终于来了。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你不会害怕那个薛峰的，你还是喜欢我，在乎我的，对吗？”还没等清远开口，小雅就喜极而泣的对清远说了这一番话。
　　见到躺在病床上的小雅，听到这一番含泪带情的话语，他似乎忘记了今天前来的目的。
　　“我怎么会丢下你呢，这几天家里事太多了，所以没有时间来看你。”
　　“我爱你，不是因为你是怎样的一个人，而是因为我喜欢和你在一起时的感觉。你明白吗？”小雅很认真的说。
　　“我也是，看到你，就会有有一种亲切感。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
　　他来到病床前，握着小雅的手，望着那款款深情的眼眸，感觉又像是回到了热恋。刚刚接受完的教训，忘到九霄云外了。
　　“小雅啊，妈来了……”伯母的到来让清远尴尬的放开了小雅的芊芊玉手。
　　“伯母好！我来看看小雅。”
　　“清远啊，快坐下。谢谢你来看小雅。你的事我也听说了，伯母知道你是被冤枉的，心里肯定很委屈吧。为了我们家小雅，把好好的工作也给丢了，说实话，我们全家都很过意不去。孩子，你可得想好了，那薛峰可不是那么好惹的。说起来，我也不愿意让自己的闺女嫁给那么一个无赖。你要是真心喜欢我们小雅，就赶紧把婚结了，省得给他留有念想。”
　　“伯母，我，我，结婚我还得回去和我父母商量一下。”
　　“是的，这是应该的。”
　　这一次来，虽说没有回避，也没有拒绝，但也可以说是默许了。他想着回家该如何争取家人的同意。哥哥姐姐都能勇于争取自己的幸福，为什么我就不能呢？一路上，他都在给自己加油打气，为的就是回家和父母开诚布公。
　　回到家中还没进门，就看到门口摆放着好多辆自行车，家里来人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啊？他还正在纳闷，一阵哭声，让他顿有不祥之感。跑进屋子里，叔叔婶婶，兄弟姐妹将这间屋子挤得满满的，大家围跪在爷爷的床边，表情沉重，只有二娘在哭天抹泪的大嚎。
　　“别哭了，娘，爷爷这不是还没有那个吗。”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你今天去哪了？”清泉不敢出声的问着弟弟。这时大姐一把将二弟拉出了屋外。
　　“你是不是有去找那小雅了，你怎么还不死心，受的教训还不够吗？当时我是支持你们两个。可那时候你也没有告诉我有那个薛峰那一档子事啊，这种三个人的感情关系最难缠了，更何况那个人又是无赖，你赶紧给退出。长痛不如短痛，知道吗？”
　　“姐，你先说咱爷爷怎么了？”
　　“唉！今天早上爷爷去厕所，自己跌倒在里面了。然后就起不来了。去医院一检查，完了，肺癌晚期，又加上这一跌倒，几处骨折。年纪太大了，医生也没有办法了。让咱拉回家，说爷爷没有几天了，让家人好好陪陪，他想吃啥就给他做啥，大家都来了，就少你一人。”
　　“我，我哪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啊。”
　　“爹这回是没空理你，你识相点，别说去找小雅了，就说给你姐夫去县里买胶卷了。记住了啊。”
　　“记住了！”
　　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自己和小雅的事先放一放吧。爷爷最要紧啊，从小爷爷就很疼他们。
　　“你们都来了啊？”
　　“都来了，爹，你别说话，医生说，你得多休息，省点力气吧。”成秀哽咽的说。
　　“我再不说，怕是没有机会再说话了。”
　　“不会的，爷爷，您说过要看着我出嫁了。”心菊眼噙着泪花，两手紧紧地握着爷爷的手。
　　“小菊啊，爷爷恐怕是等不到那一天了，你要好好上学，才能有出息，找个好婆家。但脾气啊，得改一改，这个家里数你最小，大家都宠着你，不要老对你娘发火。唉！她这一辈子，不容易。”
　　“爹，您就别说了，我们都知道。”
　　“你们就让我说吧。成名，你是大哥，以后我走了，这个家就交给你了。长子如父，照顾好你的三个弟弟，尤其是成栋，到现在也没有成个家。我愧对他的父亲啊，到了阴曹地府该如何跟他交代啊？”躺在床上的爷爷一声长叹，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大家都紧张极了。只见爷爷闭上眼睛休息了好一阵。
　　这时成栋再也憋不住了，自己跑到院子里呜呜大哭。感觉男人轻易不掉泪，这一大哭是特有杀伤力啊，哭的人心里都不是滋味。成栋的眼泪不只是哭自己的伯父即将远离自己，更是悲叹自己的遭遇。从小父亲就去世，母亲远嫁，丢下自己和哥哥相依为命。好在伯父收留了自己，总算有了个家，可命运捉人，一场意外让砸伤了自己的腿，英俊潇洒的小伙变成了残疾。那幸福甜蜜的爱情，就像是天空中美丽的朝霞，无论怎么的喜欢，终究是触摸不到。他多想有一个温馨的家，有一个可爱的孩子。然，这一切对他而言，都如空中楼阁，只有想象中的美好，现实还是这么的残酷。如今自己年过半百，依然孤身一人，等到自己老去的那一天会是怎样的一副画面，他不敢再往下想。鼻涕一把泪一把，男人的眼泪最能触动人心。自己的几个侄子侄女都跑了过来，这让小叔给哭得都默默流泪。唯有善解人意的清远，看出了小叔的眼泪不仅是在哭爷爷，更是在哭自己。
　　“叔，别难过了。让爷爷醒来听见不好，爷爷最挂心的就是你。您放心，我虽然不是您亲生的，但我会像亲生儿子般孝顺您，我给您养老。您看，我们兄妹都是您的孩子，大家都会关心您的。你们说是不是？”
　　“对，对，我们都是您的孩子。”大家都回应着。
　　人在伤心难过的时候，亲情的力量的不可估计的，亲情的温暖将成栋那颗冰冷的心暖热了。看着这帮懂事的孩子，他不再哭了，擦干了鼻涕眼泪。
　　“大家都别哭了，分头行动，各尽孝心吧。”
　　新兰跑回自己的家中，买了好多的茶叶，然后烧水，煮茶，煮完后倒掉茶水，将茶叶晒干，再上锅蒸，蒸完后，再用油烟葱姜爆炒。这就是爷爷最爱吃的茶叶菜。
　　清泉回家和翠雪商量着要为爷爷奢侈一把，他想给爷爷买一件羊毛衫。
　　“你真是一点都不实际，这都要死了，买那么贵的衣服也穿不了，纯属多余。”
　　“就是穿一分钟也行，那是我的心愿，也是爷爷的心愿。我小时候，有一次下雨，爷爷见我不回家，不放心就去找我。那时候快入冬了，我把衣服淋湿了，说冷。爷爷想也没想就脱下自己的上衣为我穿上，把我背回家，说‘你趴在爷爷的背上，爷爷就不冷了。’可他回家就感冒了。我一直记得爷爷说过一句话：‘你说，那羊毛衫是用羊毛做的吗？那真要是羊毛做的，穿上就不会冷了。’我工作这么多年了，也挣钱了，可我却……”话说着他已经泣不成声。翠雪也被丈夫的亲情流露所感动，同意给爷爷买一件羊毛衫。
　　“咱们现在就去买，买最好的。爷爷穿上，不管走到哪里，都不会冷了。”
　　大家都尽到了自己的心意，手捧着“心意”来到爷爷的面前，心情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感觉这手里的“心意”如此的沉重。这么多珍贵的礼物，爷爷能消受得起吗？在这生命垂危的一刻，才感到好多事情还没来得及做。大家都在等着爷爷醒来，谁也不敢吵醒爷爷，就这样，爷爷睡了一个晚上。在第二天，天刚微亮的时候，爷爷终于睁开了惺忪的眼睛，但没说一句话，就这样离开了人间。
　　爷爷走了，很安详，很安静，没有太多的痛苦。清泉拿来爷爷的那杆烟袋，放在爷爷的手里。他始终记得那天爷爷对他说过的话。“等我走后，一定要记得给我带上。”
　　其实，人死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活着的人所作的一切只是一种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