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命运转折 恢复原职

　　“新兰，怎么一上午都待在家里，到外面去玩吧。”成名看着闷闷不乐的女儿说。
　　“我不出去，我怕自己一出去，你又打我娘了。”听着女儿的这一句话，字字如针扎入了他的心中。没想到自己的酒后无形竟给女儿造成了这么大的伤害，在女儿心目中，他不再是一个慈祥的父亲。心中纵有千般的懊悔，也已经弥补不了对她幼小心灵的伤害。他慢慢地俯下身，抱起女儿，向街上走去。往日里每一次抱起女儿的时候，她都高兴地搂住自己的脖子，脸上始终带着那抹童真灿烂的微笑。今天抱起的女儿像只胆怯的小绵羊，无精打采。
　　“你想吃什么？爹给你买去，吃糖还是饼干？”
　　“我不吃。”新兰摇着头说，那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直盯着父亲看。谁也猜不透她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爹，你以后不要再打我娘了，好吗？我害怕。”说完那湾清澈的眼眶里盈满了晶莹的泪水，在来回地打转，好像一不小心就要掉了下来。
　　“好，爹保证，以后再也不打你娘了。爹那天喝酒喝多了，是爹错了。”他用手为女儿拭去了那滞留在眼里的泪水，终归是父女连心啊，新兰一下子趴在了父亲的肩上，呜呜地哭了起来。“哭吧，孩子，都是爹不好。”
　　孩子就是孩子啊，这泪水来的快，去的也快。不一会，自己抹着眼睛说：“爹，咱回家吧。”
　　樱花躺在床上，头上系着一块头巾，见丈夫回来，将头扭向了一边，她还在生他的气。懂事的新兰连忙端了一碗红糖水给母亲。“娘，喝水吧，一会我去给你做饭。”樱花接过女儿端来的水，眼里不由得又流下了两行泪水。她在心疼那被父亲打掉的孩子，更心寒自己的丈夫。两个人因为这件事冷战了有小半年。
　　老二媳妇知道自己惹下了大祸，吓得匆忙的跑回了娘家，两个月都不敢回家。事已至此，大家没有去深究谁的对错，只是自这件事发生后，让樱花与老二媳妇之间彻底地留下了一层隔阂。虽然她始终不肯承认是自己在撒谎，但在樱花的心里清楚得跟明镜一样。两个人好几年都形同陌路，直到老二家的第二个孩子出世后，正赶上村里的孩子生疹子，由于孩子太小了，根本发不出汗来，必须要喝一种羚羊角研成的粉末才行。可陈家村根本就找不到这种东西，眼看着孩子奄奄一息，成秀两口子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束手无策。就在这时，大嫂来了，因为那件事，樱花已经三年没有走进这个家门了。大嫂从口袋里拿出一只羚羊角，“成秀，来，快把他研成粉末，喂孩子喝下。”老二媳妇——英美，热泪盈眶，“扑通！”一声，跪在了大嫂面前。
　　“嫂子啊，我错了，我不是人，我……”英美举起巴掌就要往自己的脸上打。樱花拉住了她的手。“快起来吧！过去的事情不提了，现在要紧的是孩子，别再让孩子有什么闪失。”
　　“嫂子，这羚羊角稀有难找，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我昨晚回了一趟娘家，让我爹从村叔公那里求来的，那个叔公啊，可心疼他的羚羊了，说啥也不换，最后知道是为了救孩子，很爽快地就答应了，我就连夜赶了回来。”
　　“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我想想自己以前做的事啊，真是不可饶恕。你能不计前嫌地原谅我，还救了小强的一条命，真是让我无地自容，你还不如骂我一顿或是打我一顿，我心里还能好受一些。”
　　“咱不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人这一辈子，哪有不犯错的。只怪那孩子与我无缘，日子总要往后看啊，现在我肚子里又有一个了。”
　　“是吗？你不说还真看不出来。”
　　“差不多四个月了吧，咱庄户人家，整天干活，吃的又不好，不到五六个月还真看不出来。”
　　“成秀啊，去把东屋那篮子鸡蛋拿来，一会让嫂子拿着。”
　　“我不拿，你这刚出月子，孩子正需要奶水的时候，得多吃些有营养的东西。”
　　“嫂子，你要是不拿，就是还在怪我呢，咱们本来就是一家人，因为我当年的小心眼，逼着和你们分了家。说来惭愧，都是爹的儿子和媳妇，这些年，都是你们在照顾爹，我也没有尽点孝心。”
　　“哎呀！媳妇，我等你这句话，等了多少年了。终于想明白了，以后咱们就向大嫂学习。”成秀真诚地说。
　　“俗话说：家不和外人欺，家和万事兴。咱们全家都和和睦睦的，爹就高兴了。现在就剩成栋没有成家了，要不是他那条腿有点瘸，也该成家了。”
　　“是啊，咱这四弟的命也真苦，从小就没了爹娘，长大了，又摊上这么一档子事。挺俊的小伙，就是瘸着个腿，改天我回娘家打听看看，有没有愿意来的。不过我觉得够呛啊。”
　　“好赖先试一试吧，那我先回家了，这事啊你就多操心吧。”
　　一个夏天的傍晚，樱花正在饭棚里做饭，突然来了一阵倾盆大雨，把她和孩子们被隔在了两个屋子里。这滂沱大雨一下就是一个下午，不光下雨还带着冰雹，所以没有人敢冒雨而出。姐弟三个在屋子里饿得坐成一堆，围着篮子里的几片地瓜干嘎嘣嘎嘣地吃起来。新兰懂事了，吃了一片后就不吃了，留给两个弟弟吃，可这兄弟俩呀就为争那最后的一片地瓜干而起了战争。哥哥虽比弟弟大两岁，可从小就长得瘦小。弟弟长得虎头虎脑，不知道的以为他是哥哥。这动起手来当然是哥哥吃亏啊，姐姐见两个弟弟来真格的，就上前拉架。这一拉把仗拉偏了，老大一棍子打在了弟弟的左脚上，怪这棍子上带着两个钉子，是母亲用来勾挂墙上的东西的。弟弟见自己的脚上流了好多血，嚎声大哭起来。哥哥也害怕了，把棍子一扔，躲在了墙的一角，新兰也顿时慌了神没了主意，脑子里一个念头赶快去告诉娘。拿起一个竹筐倒扣在头顶，跑了出去，虽然离做饭的屋子只有七八米，可她一出去才知道，在这种大雨中根本让人喘不动气，往前走也不是，往后退也不是，憋着气往前跑吧。
　　“你这傻丫头，不要命了，下冰雹呢，跑来做什么？饿了？”
　　“不是，娘，他们俩打起来了，弟弟的脚被钉子插破了，在流血呢？”新兰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
　　“真是没有一个省心的，你在这等着，我去看看，雨停了再回屋，这里有饼子，饿了就先吃一个。”樱花顺手拿起两个饼子，顶上女儿带来的竹筐，冲进了屋里。屋子里的两个儿子，一个在哭，一个害怕地站在墙角，好几处还在滴滴答答地漏雨。给儿子把脚包好，又开始拿碗接盆来对付这逢雨必漏的屋顶。看来这几间老房子真的是应该拆了重盖了。
　　如今老三也和大嫂分开过了，老三自己承包了一片鱼塘。养鱼种藕，日子过得还算美满。成栋还是跟着大哥过，由于自己的腿干不了重活，就学了门手艺，给人理发。在村里开了一间理发馆。成栋虽为男儿，人却长得细皮嫩肉，也算是个英俊的小伙，若不是腿有点瘸，也早娶上媳妇了。大哥整天为了他的事愁眉不展，成名是个家族观念很强的人，对于弟弟家的孩子比对自己的孩子都疼爱有加。每次干活回家，碰到小勇（老二家的大儿子）和小国（老三家的儿子），都要抱起来举一会。只是成栋连个家也成不上，让他心里始终是有点遗憾。托人说了好几个，女方最后都以腿瘸为由给拒绝了。家里留了一点积蓄，本是想着给成栋盖房子用的，看来这媳妇也娶不上了。
　　成名现在虽然不能在医院上班了，但还是会有很多人慕名地找上门来看病。说来也怪了，村里的张国背上长疮，人们都说：“病怕无名，疮怕有名。”他背上长的疮就叫“手大悲”。好多医生都治不了，医院也给下了“逐客令”，最后偏偏就让成名给治好了。张国有五个儿子，逢年过节就带着礼品去成名家，感谢救父之恩
　　时间久了，成名在当地已是小有名气。幸运之神终于眷顾到了这位医者父母心的成名。1978年，文革结束后，百废待兴，人们的工作热情急待提高。国家领导就从平反四九年以来的重大冤案开始入手。专案调查小组就查到了成名被撤党革职一案。经详细调查，父亲当年并没有真正参与宪兵队。又调查樱花的父母都是热情积极的共产党员，群众反映良好。于是又给成名恢复了党籍，恢复了原职。全家人也都从农业户口转为非农户口，这时，他已经有三个女儿，两个儿子。长女新兰20岁，长子清泉16岁，二儿子清远14岁，二女儿心莲12岁，小女儿心菊8岁。人逢喜事精神爽啊，这个消息让全家人都洋溢在一片欢乐祥和的气氛中。新兰因为是家里的长女，当时家里条件不好，所以没上几年学就下来了，帮着母亲打理家务，带弟弟妹妹。两个弟弟和妹妹都是在她的背上长大了，那双手整日的相扣交叉着背孩子，手指都已经被深深的勒了一道深沟。如今最小的妹妹也已经八岁了，终于可以不用再背孩子了。要说这新兰，长得是天生丽质，水灵秀气。虽然没有文字知识的充实，但那剪水双瞳、蕙质兰心，秀而不媚、清艳脱俗的灵气直逼人心。尤其是那一双巧手，绣的花朵能引蜂蝶，绣的蝴蝶以假乱真，就像当年的母亲一样，家里家外一把手，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上门提亲的人都挤破了门槛，可这美憾凡尘的新兰好像已经心有所属，将前来提亲的人们都给打发了回去。
　　心里的那个他不知道何时才能上门提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