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新兰的曲折婚姻

　　徐文华是新兰的小学同学，小时候的新兰为了帮母亲分担家务，上学的时候会经常迟到，有时还会落下好多课程不去上。全班20多个同学，只有文华细心地为她记录老师留下的作业，耐心为她补习落下的功课，以至于聪明的新兰尽管上不全课，但每回考试都是名列前茅，令老师们赞叹不已。那时，心灵单纯的新兰和文华建立了一份纯洁真挚的友谊，可新兰在读完小学后就辍学了，老师和同学都觉得好可惜。涉世不深的新兰只想为母亲分担家务，她感觉母亲太辛苦了，又觉得自己是个女儿身，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于是自己放弃了求学的机会。再次和文华相见已经是六年后了，这时的文华已经高中毕业。这天，新兰和弟弟清泉上山捡柴，正好碰见了文华在山上抓槐树上的尺蠖茧（俗称‘吊死鬼’，一种害虫，吐丝后结的茧可以入药。）六年不见，各自都已是俊男俏女。徐文华真可谓貌似潘安、才胜子建，都说人靠衣裳马靠鞍，即使没有华丽的外表，整齐的衣衫，也难掩盖那股子英俊潇洒，还有骨子里透出来的微微儒雅，两人一见倾心。
　　文华看见新兰立马放下了手中的工具，上前帮忙。两个人没有因为时间的间隔而变得生疏，说起话来来还是聊得那么投机。才学出众的文华身边也不乏女生的追捧，但在他的心里始终有一份纯美的回忆令他无暇顾及周围的如花如玉。他不只喜欢新兰的美丽，更欣赏她的善良和无怨的付出。本应前途一片光明的她，为了弟弟妹妹、为了母亲、为了家放弃了读书的机会，操持起了家务，这几年帮人帮己，虽待字闺中，却已是家喻户晓，人见人夸。
　　在新兰的心中，对那个曾默默帮助自己的男孩，一直心存感激，每每回忆，都让自己的三寸之心如娟娟暖流而过。如今，两人四目相视的一刹那，不用任何言语，仿佛都能读懂对方的心思。正在新兰由笑转为沉默的那一刻，文华好像明白了她的疑虑。
　　“下一个月我去参加空军验兵，如果能验上空军，我就让我爹去你们家提亲，我现在一穷二白身无分文，冒然上门你家里肯定不会同意。”新兰没有回答，笑靥默许。时间过得好快啊，一转眼太阳已经下山了。两人依依不舍的说了再见，一步三回头。也许人世间，那份最初的懵懂之情是最珍贵最铭心的，也是最唯美的，犹如这山间流淌的小溪，清澈净透，无杂质无污染，拥有着一份独一无二的静美，让人驻足，心生留恋。
　　文华的家境非常贫寒，上有三个哥哥三个姐姐。为了凑够验兵的体检费，他每天都到山上去採尺蠖茧，不到一个月就攒够了体检费。也许真的是命运蹉跎，他的文化科目都顺利通过，就在身体体检的时候有一项不合格，而失去了这千载难逢的一次机会。因为整日上山待在槐树林里而感染了鼻炎，就是因为这个，他的空军梦破灭了。
　　满怀的希望都已成为泡影，失落的文华不知道该如何去实现自己的诺言。带着一份无奈的遗憾，他跟着叔叔去了另外一个城市，在这里学起了一门手艺——摄影。
　　一年后，他学艺有成回到家乡，自己开了一家摄影馆。这时才让父亲去托媒提亲，深知自己的家境，所以父亲找到了村里德高望重的德叔。德叔曾是村里的支书，现今退休在家，也是一个热心肠的人。
　　“我今生最愿意帮人家说媒了，可惜一直没有人找我啊，你可真是慧眼识英雄，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办，等我的好消息吧。”德叔笑呵呵的说着。
　　“那你可真是我们家的大恩人了，走，去我家咱俩喝两杯。”
　　“不了，这酒呀还是等我说成了媒再喝吧，还有这东西，你也带回去，这是干啥吗？你的情况我最了解了，跟我不用来这一套套。这老人不是说嘛，人这一辈子，只要替人说成三桩媒就可以把自己一生的罪过全部免过。这说媒是件给自己积德的事，我高兴着来，东西拿回去。”
　　第二天，德叔来到了新兰的家里。这一年半来，新兰一直等着文华来提亲，左等右盼这一天终于来到了。
　　“老嫂子啊，忙着呢？成名大哥在家吗？”
　　“是他德叔来了，快请进屋，你大哥去老二家了，一会就能回来了。我先给你倒杯水啊，你坐着。”
　　“哎呦！你不用忙活了，坐下我先跟你说说也行。”
　　“啥事啊？说吧。”
　　“徐发（文华的父亲）托我来给他的小儿子说媒呢，听说大女儿新兰还没有找婆家，虽说他家的条件是差了一点，但是人品很好，祖祖辈辈忠厚老实，这徐文华也是一个上进的青年，论长相论才学都是无可挑剔的，就是家境跟你家没法比，你看，我也不怕你生气，就冒昧而来了。”
　　“看你说的，俗话说：‘一家女百家提’。我怎么能生气呢，穷我倒不怕，只要能真心对我女儿好就行。只要孩子愿意，我就没话说了。
　　“跟你说话就是痛快啊，特别明事理，哈哈.”
　　“你先别急着高兴，这事啊，我得先问问女儿的意见，还得和你大哥商量一下。”
　　“是的，是的，这是当然了，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们全家商量看看，我明天再来。”
　　德叔乐呵呵的回了家，还以为自己已经事半功倍了。晚上让老婆子吵了两菜，小酌了几杯。第一次给人家说媒，虽然结果还未定，但自我感觉挺有成就感。喝着喝着还哼起了小调，闭目摇头，手里夹着两根竹筷一摇一晃。
　　成名回到家中，听樱花说起了德叔来家里提亲的事。一说到徐发，他的脸就阴沉下来。成名态度坚硬，不同意这门亲事，原因有二：一是徐发的家境贫困，二是当年害得自己撤党停职的二眼棱，就是徐发的表弟。这一来岂不是要跟仇家做亲家了，这么多年来也始终没有咽下当年的那口恶气。
　　可想而知，第二天德叔肯定的白来一趟啊。这一连叹气来到徐发的家中。
　　“老弟啊，这事有点难办啊！主要是你那个表弟二眼棱，就是他当年弄得人家当不成医生。”
　　“说起我那个表弟，无恶不作。虽说是我的亲戚，可他要做什么我也管不了啊。那陈家不同意主要就是因为这事吗？”
　　“对，主要就是因为这事。至于你家条件问题，我看还是可以商量的。”
　　“那这可咋整啊？”
　　“不行，咱再换一家主，这好闺女不有的是吗？”
　　“这一年也有两个说媒的，可文华呀就是相中他家新兰了。说心里话，我也觉得那孩子挺好的，吃苦能干，也很的善良，干啥啥都行，人长得那更是没的说。这十里八村有多少人相中了，要是能说到我们家来，那也是我们家的福气啊。”
　　“话是不错，可这事还真不好办。”
　　“要不这样吧，我把我表弟请来，做做他的思想工作，让他亲自登门道歉。你看行吗？”
　　“行不行先试一试吧，你能保证把你表弟请来吗？就他那样。”
　　“我尽量吧。”
　　徐发来到表弟家，做了一上午思想工作，也没能劝动表弟。
　　“你回去吧，哥，也别在这劝我了，我是不会去他家的。这要去了，还不得让人家打出来。自己当年年轻气盛，做下了不少糊涂事，反正我这一辈子就这样了，就当个遗臭万年的大恶人吧，不在乎了。那文华为什么非要娶他家的女儿，这两条腿的人不是满地都是吗，干嘛非在一棵树上吊死？实在不行，我给他张罗个媳妇。”
　　“唉，我是觉得冤家以解不宜结，正好借着这事，你们两家把这恩怨结了。对后代也好，那陈家也不是那么难说话的人，总不能辈辈不说话吧。”
　　“我就看不惯他家那得意忘形的样子，想当年，他拿着那亚运饼干在街上喂他女儿，我们这孩子眼巴巴的干瞅着，凭什么他就能这么得意？”
　　“凭什么？就凭人家能上战场拿命打仗。你能吗？你说就因这点小破事，你去弄点有无影的事去告人家，让人家白白受了十几年的苦，在家干活当不成医生，你说你干的这叫人事吗？”
　　“我当年只想灭灭他的威风，没想到他运气不好，赶上文革批人。要怪就怪他自己的命不好。”
　　“到现在你还不承认是自己的错，我也懒得跟你说了。我走了。”
　　徐发气的头也不回的走了。回到家中，坐在院子里抽起了闷烟。儿子一看父亲，就知道已经没有什么希望了。就这样，这件事被搁下了半年。
　　一天，二眼棱的老婆突得急性阑尾炎。一家人用农用的小木车将她推到八里外的镇医院上。接诊的医生一看是急性阑尾炎，就告知赶紧转院，咱这医院做不了这个手术。二眼棱虽说对别人心狠手辣，可对自己的老婆那是疼爱得要命。眼看着老婆躺在那里疼得虚汗直冒，自己却毫无办法。
　　“医生啊，我们要是赶到县医院那得两三个小时呢，那这路上还不得把我老婆给疼死啊？”
　　“那我们也没有办法，咱这小医院还从来没有做过这种手术，你们别耽误了，赶紧走吧。”
　　“等等，推过来我看看。”成名正巧来到急诊室取东西。
　　“来吧，把她推到手术室，这要是去县医院，没到医院，人就疼死了，怎么现在才送来？”
　　“刚开始，以为是吃东西吃坏肚子了，没在意，谁知越来越疼，才来医院。”二愣的儿子说。
　　“必须马上手术，不能拖了。”
　　“陈医生，咱们医院没有接过这种手术啊？您能做吗？”
　　“我以前在朝鲜做过两次这种手术，没问题的。”
　　在是非恩怨，人命关天问题上，成名从来都不含糊，他知道自己作为一个医生的职责。尽管眼前的这个病人是自己仇人的妻子，但在医院里的他，面对每一个人病人他都一视同仁。这也许与他在战场行医八年所养成的医风有关，他永远都记得，自己从医的第一天，首长对他们所说的一句话：“面对每一个生病的战友，你们都要竭尽全力把他们医好，医者要有一颗父母心，面对你们的病人要像对待你们自己的孩子一样。”成名的豁达大度、宽大为怀让站在一旁的二眼棱羞愧地低下了头。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成名能主动的救自己的妻子。
　　很快，手术顺利的做完了。医院全体职工在手术室门口为成名鼓掌，二愣自惭形愧地躲在一旁，不敢出来，等到周围的人都渐渐散去了，他才悄悄地溜到成名的办公室。来到成名的面前，他竟不知道是该先道歉还是先感谢。
　　“我，我…”
　　“咱俩的事一码归一码，我是个医生，救人是我的职责，你也不用谢我。你对我所作的事，我也不会原谅你，这里是医院，咱们不谈私事，你去照顾你的家人吧。”
　　“好，好，好。”二愣连忙微笑着点头俯腰，退了出去。
　　病房里，老婆已经醒了过了，精神也好多了。没想到看到老婆竟是挨了一顿训骂。
　　“你这没良心的，上一次表哥让你去给人家道歉，你不去。你看人家成名大哥，还能不计前嫌的救我，要不是他，你今天可能就得给我收尸了。你就不能向人家学学，度量大一点，再说，明明就是我们有错在先，就算人家打你骂你，你也该受着。”
　　“好，好，老婆，我错了，你刚动完手术，不要动怒生气啊，等你出院了，咱们全家一起登门致谢，我也一定会效仿古人，来个负荆请罪，嘿嘿……行了吧，别生气了。”
　　这人啊，总是会有好的一面，二眼棱对别人不好，对自己的老婆孩子那是，放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整个一个现代版的灰太狼。
　　出院的当天晚上，全家人真的去了成名家里，大兜小包的拎了一大堆。二愣虽说没有真的效仿古人负荆，但见到成名后，就给他下跪了。
　　“成名大哥，我这辈子虽然十恶不赦，但也只跪天跪地跪爹娘，今天我给你下跪，知道不能弥补你十几年来所受的冤屈，但我是真心诚意的向你认错道歉，你打我骂我我也认了，只要你能解气，咋地做都行。”
　　“快起来吧，别这么跪着。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吧。”
　　两家人终于言归于好，这也是徐发父子所期盼的一幕。等德叔再一次走进陈家大门，新兰已经告诉自己的爹娘，今生非文华不嫁。这就让婚事顺理成章的定了下来。好事多磨，总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徐家开始忙碌着给儿子盖新房，陈家就忙碌着给女儿置办嫁妆。